在2005年出版的《吉林舊影》畫冊中，有一位年輕女士展示過兩次身影。其一是在室內(nèi)，她笑吟吟地坐在一條小炕邊；其二是她站在東團山上，背景為松花江鐵路橋和一片茫茫的田野。畫冊的文字說明中標注照片拍攝于1935年，另外還標明這位女士是一位風(fēng)塵女子。然而隨著新資料的涌現(xiàn)，總讓我對這位女士的身份有些懷疑。

其實粗看那張拍攝于室內(nèi)的照片，由于陳設(shè)過于整潔簡單，疊放的被褥有比較花哨的罩面，加之火炕又過于窄小，炕板有大錢的紋飾，的確容易讓人覺得那里是花街柳巷之地，畢竟在當時，主流的吉林民居都是炕面進深很寬的南北大炕。不過單憑室內(nèi)陳設(shè)進行判斷是有武斷之嫌的，在日偽時期，吉林旅店服務(wù)業(yè)已經(jīng)十分發(fā)達，旅店高間也有窄條小炕如果拍攝者和這位女士不是本地人，而是外地游客，那么說室內(nèi)照片拍攝于旅店難道就沒有可能嗎？

至于在東團山拍攝的這張，標注中甚至界定了攝影師的身份，這在某種程度上進一步肯定了那位女士的身份。由于《吉林舊影》在吉林市老照片解讀方面比較權(quán)威，以至于后來很多場合，但凡涉及使用這兩張老照片，大多沿用了畫冊中對那位女士身份的標注。包括我在內(nèi)，也曾對此說深信不疑。直到我看到了以這位女士為模特的第三張照片。

在1936年，南滿鐵道株式會社曾發(fā)行了一套5枚的明信片，其封套印刷標題為《滿鐵明信片第一輯》。 5枚明信片的畫面分別為：大連港、奉天、新京-長春、吉林-松花江、哈爾濱。標注為吉林-松花江的一張，畫面為吉林城郊外蜿蜒流淌的松花江，那位女士挎著小包俏然出現(xiàn)在畫面一側(cè)。畫面下方標有一行英文：the Majestic of Sungari in the Outskrits of Kirin，直譯為“吉林城郊外松花江的雄偉壯麗景色”。

能夠入選滿鐵會社首發(fā)的“第一輯”明信片，拍攝人大概率是日籍人士，甚至很可能就是滿鐵會社自己的攝影師。從5枚明信片的畫面看，拍攝的都是很嚴肅的內(nèi)容，出現(xiàn)單人為吉林這張和哈爾濱街頭賣花女。作為現(xiàn)代人，人們可以隨意揣測日本人的惡趣味，可一張以“雄偉壯麗景色”為標題的照片，其中使用一個風(fēng)塵女子作為模特進入大企業(yè)明信片的“第一輯”，總讓我很不相信。

就明信片可知，在那個風(fēng)和日麗的夏日，這位女士拍攝的照片不單是2張，她和攝影師還游覽了吉林城的許多地方。仔細端詳這位女士的容貌和衣著，能夠感覺到她已然不很年輕，面容也絕談不上艷麗。但她神態(tài)自若，并不扭捏妖冶。尤其是明信片中的形象，頗有端莊賢淑的氣質(zhì)，和人們印象中的風(fēng)塵女子有很大的不同。

另外，無論拍攝時間是1935年，還是1936年，滿鐵會社在吉林城內(nèi)已擁有大量機構(gòu)和單位，雇傭了許多氣質(zhì)相貌不俗的中、日女性員工。即便當年風(fēng)塵女子有陪游的服務(wù)（俗稱“出外盤子”，即外出陪吃、陪跳舞），也實在沒有必要讓這樣的女子出鏡成主角。因此我懷疑這張照片中的女士可能并不是什么風(fēng)塵女子。

就目前掌握的情況，尚不敢斷言老照片中這位女士的職業(yè)，但說她是風(fēng)塵女子，我是持保留意見的，至少我更愿意相信她可能是一名滿鐵的女性雇員或攝影師的中國友人。至于她的職業(yè)到底為何，恐怕已難尋真正的答案。若哪位朋友有新的線索，還望在文末留言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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