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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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馬伊琍和文章，

終究還是離婚了。

2014年，轟動一時的婚姻保衛(wèi)戰(zhàn)，

讓公眾認(rèn)識了一個全新的馬伊琍。

一句“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讓波濤洶涌的輿論頓時云淡風(fēng)輕。

但五年過去了，

“且行且珍惜”還是挽留不了一場婚姻。

馬伊琍和文章離了；

楊冪和劉愷威離了；

曹云金和唐菀離了；

董璇和高云翔離了；

宋慧喬和宋仲基離了；

明星夫妻一個接一個的離婚，

不禁讓很多人心生感嘆：我們還可以相信婚姻嗎？

到底是什么維系著婚姻，又是什么導(dǎo)致婚姻破裂？

一篇很有意思的舊稿，分享給大家。

貳

十年前，我為了學(xué)分，

選修了一些文史類課程。

我上《中國近代文學(xué)史》的時候，

老師花了兩個禮拜，

跟我們講述了四位著名作家的生平，

尤其是他們的婚姻部分。

第一個是郭沫若。

老師說這位文學(xué)大師一生有三位妻子、一個情人，

然而他毫無責(zé)任感可言，

為了自己的興趣和事業(yè)，

對這些女人始亂終棄，

甚至還把純粹出于私心的別離，

描寫成“為了革命的犧牲”，

以此來襯托自己的偉大。

最后這四個女人，

兩人上吊自殺，兩人對他懷恨終生。

郭沫若有十幾個子女，

但大部分都拒絕認(rèn)他做父親。

郭沫若晚年孤獨一人，

沉溺于抄寫死去兒子的日記，

可謂凄涼至極。

老師講這個故事的時候，

語調(diào)冰冷，不帶感情。

叁

第二個是老舍。

老師講他，花的篇幅頗長。

老舍年輕時家境貧困，

一位劉姓善人資助了這對孤兒寡母，

甚至送老舍出國讀書。

老舍愛上了劉善人的女兒。

可等他學(xué)成歸來，

這位大善人已散盡家財，剃度出家后去世了。

他的女兒因為家道中落，

去做了最下等的暗娼。

這個沒有故事的故事，

成了老舍心里舍不去的痛，

他寫下《無題》和《微神》兩篇小說，

紀(jì)念自己的初戀，

并直到34歲才通過朋友介紹成婚。

老舍的妻子也是新青年，

也從事文化工作，

在困難時期也非常支持老舍。

照理說這種關(guān)系也算很理想了，

但老舍對婚姻始終缺少熱情，

寥寥幾篇寫給妻子的文章，

也只是出于情理的愧疚，

不見一點內(nèi)心深處的波瀾。

在西南聯(lián)大時，

老舍曾遇到一位紅顏知己，

但被妻子捉住，

最終他沒敢像郭沫若那般破釜沉舟、拋家棄子。

在旁人看來，

這也許算是一對不錯的夫妻。

卻不知等“文革”來臨時，

妻子竟然發(fā)表大字報揭發(fā)老舍。

老舍經(jīng)不住折磨和打擊，

最后自沉太平湖而死。

有人說曾經(jīng)見到老舍的妻子，

對他言語刻薄，咬牙切齒。

老師說到這個故事的時候，

語調(diào)里有一種深深的遺憾。

肆

第三個是沈從文。

這個故事比較平淡。

大意是鄉(xiāng)下小子沈從文，

對大家閨秀張兆和一見鐘情，

寫了幾百封可以入冊的情書。

張兆和一開始覺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最后也慢慢被他的專情和文采打動，

在胡適等大佬的撮合下，

與沈從文結(jié)為連理。

但兩人在婚后，

因為背景太過懸殊，

屢生分歧，一度分居。

后經(jīng)歷解放后的數(shù)次清算后，

兩人的感情終于還是占了上風(fēng)。

張回到了沈的身邊，

在關(guān)鍵問題上點醒了沈從文，

讓他放棄寫作轉(zhuǎn)行歷史研究，

又捐出大量娘家文物，

幫助小家庭躲過了十年浩劫。

張兆和對沈從文可謂盡責(zé)，

但對他的不理解，

也一樣持續(xù)到了人生的盡頭。

直到丈夫死后，

她才赫然發(fā)現(xiàn)兩人的感情之深，

于是在丈夫墓碑上鐫刻了一句話：

“不折不從，星斗其文；亦慈亦讓，赤子其人?！?/p>

這十六個字，濃縮了沈從文的一生。

老師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

有一些同情，也有一些欣慰。

伍

第四個是錢鍾書。

錢鍾書和楊絳的故事，

大家都已經(jīng)耳熟能詳。

老師所述，跟現(xiàn)在大多數(shù)微信公號撰寫的兩人故事，并沒什么大的差別。

唯一讓我記得的是，

就是講兩人在五七干校受“教育”時，

依然把彼此保護得非常周全，

夫妻倆甚至在和別人起沖突時，

為了保護對方，

還干過揪人頭發(fā)、扇人耳光之事。

這個細(xì)節(jié)，

讓我至今依然覺得他們的愛情非常純粹。

錢鍾書和楊絳的愛情，

不僅跟愛好與物質(zhì)無關(guān)，

甚至跟名節(jié)與面子無關(guān)，

真正做到了惘論世人，只求本心。

老師講到錢鍾書和楊絳的時候，

毫不意外的，語氣中充滿了羨慕。

陸

講完錢鍾書的故事，

眼看就要下課，老師突然說：

“我有一個忠告，

想說給在座所有同學(xué)聽：

郭沫若的婚姻沒有道德，

所以他的下場最凄涼。

老舍的婚姻有道德而無感情，

在平日里也許還能支撐，

但一遇到重大難關(guān)，

夫妻就很容易分手，

甚至?xí)ハ鄵p害而尋求自保。

沈從文的婚姻有道德也有感情，

但缺少理解，

這樣的婚姻穩(wěn)定，

但可能缺少樂趣或者充滿不甘。

錢鍾書的婚姻，

才真正包含了全部的道德、感情與樂趣，

所以他們成了彼此的靈魂伴侶，

代表了愛情最美好的部分?！?/strong>

“人生在世，

婚姻其實非常非常重要。

我希望大家將來都認(rèn)真對待婚姻，

不求達到錢楊的境界，

但最起碼也要學(xué)習(xí)沈從文，

把道德和感情兩條底線牢牢把握住。

人一輩子七八十年，

其實長得超出你們的預(yù)料，

想在這么長的時間里，

不遇到任何變故是不可能的。

一個講道德、有感情的婚姻，

就像一把下了的錨，有了它，

多大的浪頭來了你都不會傾覆，

因為你知道自己還有想見的人，

還有自己想盡的責(zé)任，

這種想法的力量是和信仰相當(dāng)?shù)摹！?/strong>

那一刻，我記得我的視線，

第一次從動漫書上移開，

移到了這位老師身上。

老師很年輕，

從口音里判斷是個北京人，

身上的穿著及氣質(zhì)，

無不透露著他的郁郁不得志。

然而他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

正氣浩然，振聾發(fā)聵，

仿佛先師孔圣附體。

不光是我，在場幾十位單身宅男，

幾乎都停下了手頭的課外書籍，

雙眼晶亮地看著他。

他的這番話，

在我之后的人生里，

不斷被想起，印證。

柒

我曾經(jīng)有一位日本老板，

算是很大的一位老板了。

50多歲，離過一次婚，

前妻和一對兒女，

跟他徹底斷絕了往來。

孤身一人幾年后，

他又找了個老婆，

兩人一直和和睦睦到現(xiàn)在。

我在日本出差的時候，

親眼看見他晚上9點下班后，

走回在六本木的豪宅，

路上還跑去便利店買肉和蔬菜。

第二天我好奇地問起這事，

他說：“在我家，每周有兩天是要買菜做飯的，這個規(guī)矩?zé)o論多忙都不會更改?！?/p>

在日本，女性地位極其低下，

作為一個行業(yè)人人敬重的大佬，

我覺得他這個行為有點匪夷所思，

但最終也沒有多問。

直到后來公司倒閉的時候，

他來跟我踐行，我才問道：

“你在國內(nèi)出差時，

每晚都早早回酒店，

去日式KTV談生意時也舉止端正，

還經(jīng)常回家給老婆做飯，

這跟我想象中的日本經(jīng)理人完全不同?！?/p>

聽我說完，他哈哈大笑，

然后一臉嚴(yán)肅地告訴我：

“男人要懂得了解和控制自己的欲望，

我年輕時候犯過很大的錯誤，

所以現(xiàn)在才會特別善待家人?！?/p>

臨走前，他又特別強調(diào)了一遍：

“男人的幸福來自于控制自己的欲望。

玩弄自己的家庭，

在你順利的時候也許還不是問題，

但如果到了人生的低谷，

失去家庭你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這句話你一定要記住。”

照理說，那時候的我，

應(yīng)該是很難理解這段話的，

但不知為何，我竟然聽懂了。

捌

我和我老婆的婚姻，

應(yīng)該屬于沈從文那個檔次。

我們一見鐘情，

但不得不承認(rèn)，直到結(jié)婚時，

我們對彼此的理解都很不夠。

從我老婆的視角來看，

她的理想伴侶應(yīng)該積極陽光，

不做太多非分之想，

身強體壯且熱愛運動，

為人周正，擅長維持人際關(guān)系。

可我呢，恰恰相反。

我不僅陰沉羸弱，

喜歡胡思亂想且討厭運動，

還崇尚酸腐知識分子的風(fēng)格，

對人際關(guān)系極盡逃避之能事。

所以，我們的生活狀態(tài)是這樣的：

感情讓我們隨時都渴望擁抱在一起，

但許多三觀上的問題，

又把我們搞得非常疲憊。

曾經(jīng)我有些遺憾的想著，

也許我們一生就這么平淡無聊地過下去了。

后來我選擇遠(yuǎn)走丹麥，

擔(dān)任了一個產(chǎn)品經(jīng)理，

而老婆則選擇了獨自留在上海發(fā)展。

由于對丹麥天氣的不適應(yīng)，

以及部分同事的不友好，

再加上對全球市場缺乏認(rèn)識，

我過得非常沮喪和頹廢，

甚至到了需要吃藥維持情緒的程度。

我老婆隱約發(fā)現(xiàn)了一些異樣，

但六千多公里的距離，

豈是一根網(wǎng)線所能填平的。

我一直說自己還好，

其實內(nèi)心已經(jīng)快崩潰了。

有一天，我用刮胡刀割掉六個月沒剪的頭發(fā)時，

把后腦勺犁出了一片兩厘米寬四厘米長的禿塊。

那天老婆和我視頻時，

突然要求我把頭轉(zhuǎn)過去讓她看。

我照做之后，

她出現(xiàn)了疑似中邪的癥狀，

一邊大笑一邊又在落淚。

一個月后，她辭去工作，來到丹麥陪我。

過了很久，

她才告訴我為何會來丹麥：

因為她看到我發(fā)型的時候，

突然有一種感覺，

那就是如果她不來陪我，

我可能會死掉，

于是便放棄一切來到了丹麥。

我的眼淚唰一下掉了下來，

心里，充滿前所未有的溫暖。

老婆來了不久便懷孕了，

之后我們又一起經(jīng)歷了生產(chǎn)。

老婆在產(chǎn)后出現(xiàn)了大出血，

在大約十五分鐘時間里，

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可能會失去她的煎熬，

那種感覺極難描述，

因為每當(dāng)我開始往那個方向想時，

就有一股電流將我大腦打得癱瘓。

后來我才知道，

這種現(xiàn)象叫做應(yīng)激保護，

原因是我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經(jīng)過評估后，

覺得我可能無法接受這樣一種結(jié)局，

于是便強迫我不去想。

而我之所以不愿意接受，

應(yīng)該是因為愛在失去的時候會表現(xiàn)得更加強烈吧，

就像張兆和在沈從文死后，

突然間堪破了天機。

我也就此明白了一個道理：

整天甜言蜜語哄著你的，

不一定真正愛你，

但性命攸關(guān)時候痛徹心肺，

愿意豁出一切拯救你的，

才是合格的愛人。

婚姻對一般人的價值，

并不是讓你每一天都開開心心，

也不是讓你能一直體會到愛和激情。

很多時候，婚姻甚至是相反的，

它用紅綢縛住你的手腳，

把一大堆不相干的三姑六婆人情世故綁在一起，

讓你疲勞，

讓你懷疑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義。

但如果你經(jīng)歷夠多，

終有一天你會明白：

婚姻的真正價值，

其實體現(xiàn)在人生的暗面。

在你寂寞的時候，

旁邊有一個人聽你訖語，

陪著你無所事事；

在你空虛的時候，

心頭會突然出現(xiàn)一個眼神，

讓你覺得要改變一些什么；

在你被打倒在地踩上一只腳的時候，

有一扇門依然為你開啟，

里面的人不僅不會苛責(zé)你，

還會努力撫平你的傷口，

為你的傷悲而傷悲。

玖

記得在我結(jié)婚的婚宴上，

我曾經(jīng)的那個日本老板，

竟從遙遠(yuǎn)的東京送來了視頻祝福。

也許是以前沒這么做過，

視頻里的老頭很不自然，

用僵硬的語調(diào)祝我新婚快樂，

并讓我以后帶妻子到東京去玩。

也許是覺得這個視頻太遜了，

之后他追加了一封郵件，

再次告誡我：凡事要以家庭為重。

快60歲的他，

以前曾和比爾·蓋茨，

在72小時拉力談判中針鋒相對，

從孫正義手里拿到過天使投資，

一度被某位中國首富視作救命稻草。

然而他覺得近60年人生經(jīng)驗里，

最值得傳給我的竟是兩個字——家庭。

是什么維系著家庭和婚姻呢？

我想起了以前老師的那句告誡：

“我希望大家將來都認(rèn)真對待婚姻，

不求達到錢楊的境界，

但最起碼也要學(xué)習(xí)沈從文，

把道德和感情兩條底線牢牢把握住。

人一輩子七八十年，

其實長得超出你們的預(yù)料，

想在這么長的時間里，

不遇到任何變故是不可能的。

一個講道德、有感情的婚姻，

就像一把下了的錨，有了它，

多大的浪頭來了你都不會傾覆。”

又是什么導(dǎo)致家庭和婚姻的破裂呢？

沒有及時控制自己的欲望，

于是我又想起了日本老板的忠告：

“男人的幸福來自于控制自己的欲望。

玩弄自己的家庭，

在你順利的時候也許還不是問題，

但如果到了人生的低谷，

失去家庭你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覺得這句話，

不僅適用于男性，也適用于女性。

不僅適用于婚前，也適用于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