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盞燈，不是裝飾，是把人名釘在天幕上。數(shù)字很沉，但更沉的是它背后那些沒來得及說完的話。宏福苑那把火從11日燒到今天，燒掉的不止一棟42年的老樓，還燒出了香港最舊、最常被忽略的一道裂縫：電線老化、消防系統(tǒng)形同虛設(shè)、維修基金永遠(yuǎn)在開會里蒸發(fā)?；疬€沒滅，就有人翻出去年的屋宇署巡查報告——“不達標(biāo)”三個字寫得清清楚楚，卻被一句“沒錢”輕輕帶過。原來，拖延真的可以殺人。

王祖藍(lán)的直播眼圈是紅的，聲音是啞的，可他說的不是“我好傷心”那種套話，而是把鏡頭對準(zhǔn)了張先生的茶餐廳——鐵皮卷閘門半拉，門口還掛著“今日例湯：蓮藕排骨湯”的小黑板，沒人擦。2003年，TVB裁員名單上有他，口袋里只剩幾十塊，張先生一句“先吃，賬先欠著”讓他活過那段日子。后來配音工作能接到，也是張先生給熟客遞了句話。人情味不是形容詞，是那一碗免費飯、一通幫忙疏散鄰居的電話。張先生最后一次打給王祖藍(lán)，說的是“你先別來，煙大，我?guī)桶⒉聵恰?，然后電話就斷了。英雄兩個字，從來不是鎂光燈下才有。

消防處長開記者會的時候，語氣已經(jīng)很克制，但“電表房短路”五個字還是讓人背脊發(fā)涼。42年的樓，電線比很多人的年紀(jì)都大，短路只是時間問題，問題是誰把時間押后了。業(yè)主立案法團去年不是不知道，是知道也裝睡?，F(xiàn)在專案組成立，法律能不能追到他們頭上，是香港人眼下最想知道的答案。

援助款到賬很快，300萬一條人命，冷冰冰的數(shù)字。劉德華、古天樂們捐了2000萬，星光送暖聽起來像演唱會海報，但背后是真金白銀和物流車隊。真正讓人心里一顫的，是維多利亞公園那187盞燈，燈芯是市民自己點的，沒彩排，沒剪彩，燈一亮就有人在旁邊哭?？尥瓴粮裳蹨I，又去排下一輪捐款隊伍。更刺眼的，是何偉豪妻子林女士在追悼會上讀的那條短信——“照顧好女兒，我可能回不來了”。12個字，沒有修辭，比任何宣傳片都鋒利。消防員的“逆行者精神”從來不是口號，是每一個凌晨三點沖進濃煙的背影，是手機最后1%電量留給家人的一句話。

心理熱線已經(jīng)接到600多個求助。黃志強教授說，公眾人物哭出來是好事，能讓普通人覺得“原來我也可以崩潰”。災(zāi)難過后，最怕的不是哭，是哭不出來，把痛咽下去，幾年后變成半夜驚醒的干嘔。

圣誕燈飾已掛好，可今年沒人提“節(jié)日快樂”。街頭聽見最多的一句話是“回家記得檢查電線”。災(zāi)難的尾巴很長，長到每一條舊樓走廊、每一間茶餐廳后廚、每一個把女兒哄睡后偷偷抹淚的消防員家屬。香港人這次被燒痛了，也被燒醒了：修樓的錢永遠(yuǎn)不嫌早，道歉的眼淚永遠(yuǎn)不嫌多。187盞燈不滅，是為了提醒下一個42年，別再讓“沒錢”兩個字寫在死亡報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