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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居三年后她深夜敲響我門,紅著眼說想我,卻隱瞞著不敢說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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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點四十三分,胡哲瀚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他躺在分居公寓的單人床上,盯著天花板愣了五秒。這棟老舊小區(qū)的隔音很差,但三年來從沒有人在這個時間敲過他的門。

敲門聲又響起來,帶著某種慌亂的節(jié)奏。

胡哲瀚起身,拖著拖鞋走到門邊。透過貓眼,他看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是宋紫萱。

他的妻子——法律意義上仍是,但在他心里早已不是。

她穿著米色風(fēng)衣,頭發(fā)被夜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臉色在樓道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她的眼神里有一種胡哲瀚從未見過的慌亂,雙手緊緊攥著背包帶子。

三年了。自從他搬出那個曾經(jīng)被稱為“家”的地方,她就再沒出現(xiàn)過。

胡哲瀚感到一股酸澀的憤怒涌上喉嚨。他轉(zhuǎn)動門把,拉開門,靠在門框上,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喲,稀客。”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刻意為之的嘲諷,“今天沒陪王總?輪到想起我了?”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驚訝于話語里的刻薄。

宋紫萱的身體明顯晃了一下。她抬起頭看他,眼眶在瞬間通紅,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涌上來,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沒有辯解,沒有憤怒,只是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就是想你?!?/p>

然后,在胡哲瀚愣神的瞬間,她側(cè)身從他與門框的縫隙間擠了過去,徑直走進這間她從未踏足過的公寓。

門在她身后輕輕晃動。

胡哲瀚站在門口,夜風(fēng)灌進來,吹得他睡衣的下擺微微飄動。樓道感應(yīng)燈滅了,黑暗將他包裹。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夜晚,某些被凍結(jié)了三年的東西,開始裂開了。

而裂縫深處,或許藏著一些他從未想象過的真相。



01

噩夢是從三年前那個雨夜開始的。

至少胡哲瀚一直這么認為。

他又一次從同樣的夢境中驚醒,猛地從床上坐起,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臥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空調(diào)指示燈發(fā)出微弱的綠光。

夢里,宋紫萱背對著他,和一個模糊的男人身影站得很近。雨幕朦朧了畫面,但他能看見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然后畫面切換,是匿名發(fā)到他手機上的照片。酒店走廊,紫萱和王斌并肩走著的背影。時間戳顯示晚上十點零七分。

照片下面是簡短的一句話:“你老婆昨晚沒回家吧?”

胡哲瀚深呼吸,伸手摸到床頭柜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點燃,猩紅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三年了。同樣的夢,同樣的驚醒,同樣的后半夜無法入眠。

他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凌晨三點多的城市寂靜無聲,只有遠處高架橋上偶爾有車燈劃過。

這座他生活了三十五年的城市,在離婚后的三年里變得格外陌生。

不,他們還沒離婚。

宋紫萱不肯簽字。她說她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說那些照片是誤會,說王斌只是上司。

“工作需要?”胡哲瀚記得自己當(dāng)時冷笑的樣子,“工作需要半夜十點在酒店走廊并肩而行?需要連續(xù)三個月每周三晚上‘加班’到十點以后?”

紫萱只是哭。她不是個愛哭的女人,但那段時間她的眼睛總是紅腫的。

“哲瀚,你信我一次,就一次。”她拉著他的衣袖,手指冰涼。

胡哲瀚甩開了她的手。那個動作他后來無數(shù)次在深夜想起,每一次都像有根針扎在心口。

但他當(dāng)時太憤怒了,憤怒到看不見她眼里的絕望。

手機在床頭柜上震動了一下。胡哲瀚走過去拿起來,是楊俊名發(fā)來的消息:“明天公司季度會,別遲到。老大最近心情不好。”

簡短的工作提醒,但胡哲瀚知道好友的潛臺詞。

楊俊名是公司里唯一知道他家事的人。三年來,他勸過無數(shù)次,從“可能真是誤會”到“離了就離了,向前看”。

胡哲瀚沒有回復(fù)。他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重新躺回床上。

天花板上有幾道細微的裂縫,是去年樓上裝修時震出來的。他盯著那些裂縫,想起和紫萱剛結(jié)婚時租的第一間房子。

那房子更舊,天花板會掉灰。紫萱用白色的墻紙貼了一層又一層,她說:“等我們有錢了,就買自己的房子,要朝南的,陽光好?!?/strong>

后來他們真的買了朝南的房子。首付是兩家湊的,貸款要還三十年。

紫萱在陽臺上種滿了綠蘿和多肉,她說綠色讓人心情好。

胡哲瀚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枕頭套是灰色的,純色,沒有花紋。紫萱喜歡碎花的床品,她說那樣有家的感覺。

這間公寓里的所有東西都是單色的。灰的,白的,黑的。

像他這三年的人生。

窗外的天空開始泛出魚肚白。胡哲瀚知道,又是一個無眠之夜即將結(jié)束。

他起身去沖澡。熱水淋在背上時,他閉上眼睛,試圖不去想剛才夢里紫萱的背影。

但有些畫面一旦刻進腦子里,就再也抹不去了。

就像三年前他搬出去的那天。紫萱站在客廳中央,看著他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

她沒有攔他,只是輕聲說:“哲瀚,你會后悔的。”

他當(dāng)時頭也沒回:“后悔的是你。”

現(xiàn)在想想,那句話說得太滿了。滿到這三年的每一個夜晚,都在反噬他自己。

胡哲瀚關(guān)掉水龍頭,用毛巾擦干身體。鏡子里的人眼眶深陷,胡子拉碴,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至少五歲。

他刮了胡子,換上熨燙平整的白襯衫和西裝褲。鏡子里的男人又變回了那個職場精英的模樣。

只有他自己知道,內(nèi)里早已千瘡百孔。

出門前,他習(xí)慣性地看了一眼手機。沒有新消息,沒有未接來電。

紫萱已經(jīng)很久沒給他打過電話了。最初的一年,她每周都會打一兩次,后來變成每月一次,再后來,就再也沒有了。

胡哲瀚有時會想,她是不是真的和王斌在一起了。

那個王總,他見過兩次。一次是公司年會,紫萱帶他去的。王斌四十多歲,保養(yǎng)得宜,說話時喜歡微微傾身,顯得很專注。

“小宋是我們部門的得力干將?!蓖醣螽?dāng)時拍著胡哲瀚的肩膀說,“你可要好好支持她的工作啊。”

話說得客氣,但胡哲瀚總覺得那眼神里有別的東西。

第二次見是在商場。他和紫萱在挑沙發(fā),看見王斌和一個年輕女孩在珠寶柜臺前。女孩挽著他的手臂,笑得很甜。

胡哲瀚記得自己當(dāng)時對紫萱說:“你們王總挺風(fēng)流。”

紫萱的表情有些僵硬:“那是他侄女?!?/p>

現(xiàn)在想想,真是可笑。他當(dāng)時居然信了。

電梯到了。胡哲瀚走進去,按下地下二層的按鈕。電梯鏡面映出他漠然的臉。

新的一天開始了。和過去一千多個日子一樣,沒有什么不同。

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

直到深夜那陣敲門聲響起,他才明白,有些故事,遠未到結(jié)束的時候。

02

公司的季度會議冗長乏味。投影儀的光打在幕布上,藍色的圖表和數(shù)據(jù)讓人昏昏欲睡。

胡哲瀚坐在會議室后排,手里轉(zhuǎn)著一支筆。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天空是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哲瀚。”旁邊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是楊俊名。他壓低聲音:“老大看你呢?!?/p>

胡哲瀚回過神,發(fā)現(xiàn)部門經(jīng)理確實正盯著他,眉頭微皺。他坐直身體,做出認真聽講的樣子。

會議又進行了半小時才結(jié)束。人群魚貫而出時,楊俊名拉住了他。

“去天臺抽根煙?”

胡哲瀚點點頭。兩人穿過走廊,走上消防樓梯。天臺門推開時,一陣?yán)滹L(fēng)灌進來,吹得胡哲瀚的襯衫貼在了身上。

楊俊名遞給他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兩人靠在欄桿上,看著樓下如螞蟻般大小的車流。

“你又沒睡好?”楊俊名問。

“還行。”

“得了吧,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睏羁∶鲁鲆豢跓熑Γ坝謮粢娝??”

胡哲瀚沉默地抽煙。煙灰被風(fēng)吹散,落在他的西裝袖口上。

“三年了,哥們?!睏羁∶穆曇糗浵聛?,“要么回去好好談?wù)?,要么干脆離了。你這么耗著,對自己有什么好處?”

“她不肯簽。”

“那你呢?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楊俊名轉(zhuǎn)頭看他,“要是真恨透了,起訴離婚也不是不行。你要是還放不下……”

“我沒有放不下?!焙苠驍嗨?,語氣生硬。

楊俊名嘆了口氣:“行,你說沒有就沒有。但作為朋友,我得提醒你,人不能總活在過去了。紫萱她……也許真有苦衷呢?”

“什么苦衷?”胡哲瀚冷笑,“苦衷到需要半夜和上司去酒店?苦衷到每周三固定‘加班’?俊名,那些照片你也看過。”

“照片是可以偽造的?!?/p>

“那她為什么解釋不清?”胡哲瀚的聲音提高了一些,“我問她那天晚上去哪了,她說在加班。

我問和誰,她支支吾吾。

我問為什么手機關(guān)機,她說沒電了。

這種謊話,連三歲孩子都騙不過?!?/p>

楊俊名不說話了。他狠狠吸了口煙,把煙蒂按滅在欄桿上。

“我只是覺得,紫萱不是那種人?!彼詈笳f,“你們結(jié)婚七年,她什么樣你比我清楚。突然就……不對勁?!?/p>

“人是會變的?!焙苠f,聲音里帶著自嘲,“也許我從來就沒真正了解過她?!?/p>

天臺門被推開,幾個同事走出來。談話戛然而止。

胡哲瀚和楊俊名回到辦公室時,已經(jīng)過了午休時間。胡哲瀚的辦公桌上堆著一摞待處理的文件,他坐下來,試圖集中精神。

但那些數(shù)字在眼前跳動,就是進不了腦子。

他打開抽屜,從最里面摸出一個舊手機。三年前的款式,已經(jīng)開不了機了。但他一直留著,因為里面存著那些照片。

還有紫萱最后發(fā)給他的那條短信:“哲瀚,給我點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p>

他當(dāng)時回復(fù):“不必了?!?/p>

現(xiàn)在想想,真是諷刺。三年過去了,她什么也沒證明,他也什么都沒弄明白。

下午四點,胡哲瀚提前完成了手頭的工作。他關(guān)上電腦,拎起公文包準(zhǔn)備離開。

“今天這么早?”隔壁工位的同事問。

“有點事?!焙苠鼗卮?。

他其實沒什么事。只是不想在辦公室里待著,不想看見同事們成雙成對下班,不想聽見誰又說起周末要和家人去哪里。

電梯下行時,胡哲瀚看著樓層數(shù)字跳動,忽然想起今天周三。

三年前的每個周三,他都會去接紫萱下班。她公司離得不遠,開車十五分鐘。

她總是準(zhǔn)時在六點出現(xiàn)在大樓門口,看見他的車,就會小跑過來,拉開車門時帶著一身室外的寒氣。

“等很久了嗎?”她每次都會問。

“剛到?!彼偸沁@樣回答。

然后兩人會討論晚上吃什么,是回家做還是在外面對付一口。紫萱廚藝很好,簡單的食材也能做出花樣。

胡哲瀚最喜歡她做的紅燒排骨。醬汁濃郁,肉質(zhì)酥爛,他能就著吃兩碗飯。

最后一次接她下班,也是周三。那天她七點才出來,說臨時開了個會。

胡哲瀚等了整整一個小時。期間他給她發(fā)了三條信息,都沒有回復(fù)。

“手機靜音了,沒看見?!彼沁@么解釋的,但眼神閃爍。

一周后,那些照片就出現(xiàn)在他手機里。

胡哲瀚走出辦公樓時,天空果然下起了雨。細雨綿綿,不大,但足夠打濕頭發(fā)和肩膀。

他沒有撐傘,走到停車場,坐進車?yán)?。發(fā)動機啟動的轟鳴聲在密閉空間里顯得格外響亮。

他看著方向盤,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

然后,鬼使神差地,他調(diào)轉(zhuǎn)車頭,朝著紫萱公司的方向開去。

雨刮器有節(jié)奏地左右擺動,刮開擋風(fēng)玻璃上的水痕。街道兩旁的店鋪亮起了燈,暖黃色的光在雨幕中暈開。

胡哲瀚知道自己不該去。這三年里,他無數(shù)次經(jīng)過那條路,但每次都強迫自己直行,不要轉(zhuǎn)彎。

但今天,或許是楊俊名的話觸動了他,或許只是單純的疲憊,他想要看看。

看看那個地方,看看那個曾經(jīng)屬于他們?nèi)粘R徊糠值膱鼍?,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

紫萱的公司在一棟三十層的寫字樓里。她所在的市場部在十八層,窗戶外能看到城市的夜景。

胡哲瀚把車停在馬路對面的臨時停車位。雨還在下,車窗上起了一層薄霧。

他看了看時間,五點四十五分。距離她正常下班還有十五分鐘。

如果她還在那里上班的話。如果她沒有跳槽,沒有升職,沒有……和王斌更進一步。

胡哲瀚點了一支煙,煙霧在車廂里彌漫。他搖下車窗一條縫,冷風(fēng)和雨水一起鉆進來。

六點整,寫字樓里開始有人陸續(xù)走出。穿西裝的男女,撐開各色雨傘,匯入人行道的人流。

胡哲瀚的眼睛緊緊盯著大門。

六點十分,六點二十分。

她沒有出現(xiàn)。

胡哲瀚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三年了,她怎么可能還保持著原來的作息?也許早就搬去和王斌同居了,也許已經(jīng)辭職做起了全職太太。

他自嘲地笑了笑,準(zhǔn)備發(fā)動車子離開。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她。

宋紫萱從旋轉(zhuǎn)門里走出來,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連衣裙,外面套著米色風(fēng)衣——和昨晚那件很像,或許就是同一件。

她手里拿著一把黑色的傘,但沒有撐開,只是拎著。

她站在屋檐下,似乎在等什么人。

胡哲瀚的心臟猛地一緊。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

然后,他看見了王斌。

那個男人從她身后走出來,西裝革履,手里拿著公文包。他走到紫萱身邊,說了句什么。

紫萱點點頭。

王斌很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傘,撐開,舉過兩人頭頂。

然后他做了一個動作——胡哲瀚看得清清楚楚——他另一只手虛虛地扶在紫萱的后腰上,姿態(tài)熟稔,像是做過無數(shù)次。

兩人一起走下臺階,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雨幕模糊了他們的背影,但那個畫面,像一把燒紅的刀子,狠狠扎進胡哲瀚的眼睛里。

他坐在車?yán)?,一動不動?/p>

直到那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里,直到后面的車按喇叭催促,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發(fā)動車子,踩下油門。

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胡哲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開回家的。只記得雨越下越大,車窗外的世界一片模糊。

就像他此刻的眼睛。



03

回到公寓時,胡哲瀚渾身濕透。他沒有打傘,從停車場到電梯的那段路,雨水澆了他滿頭滿臉。

電梯鏡子里的人狼狽不堪,頭發(fā)貼在額頭上,襯衫皺巴巴地黏在身上。

但他不在乎。

開門,開燈,脫掉濕透的外套扔在地上。公寓里一片寂靜,只有空調(diào)運轉(zhuǎn)的微弱聲響。

胡哲瀚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罐冰啤酒。拉開拉環(huán)的瞬間,氣泡涌出來,弄濕了他的手指。

他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澆不滅胸腔里那團火。

王斌的手扶在紫萱腰間的畫面,一遍遍在眼前回放。

那么自然,那么熟稔。

三年了。他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以為傷口會結(jié)痂,以為至少不會再痛。

可原來,有些痛楚是慢性的。平時潛伏在深處,一旦被觸發(fā),就會以加倍的力度反撲。

胡哲瀚坐在沙發(fā)上,環(huán)顧這間公寓。五十平米,一室一廳,裝修簡單到近乎簡陋。

和以前那個家完全不同。

那個家里有紫萱挑的碎花沙發(fā),有她精心養(yǎng)護的綠植,有墻上掛著的結(jié)婚照。

照片里她穿著白色的婚紗,笑得眼睛彎成月牙。他摟著她的腰,表情有些僵硬——他不喜歡拍照,但那天破例配合了。

“要掛在這里,一進門就能看見。”紫萱當(dāng)時指著客廳的墻說。

后來她果然掛在了那里。每次回家,開門第一眼就能看見兩人幸福的模樣。

多諷刺。

胡哲瀚又喝了一大口啤酒。酒精開始在血液里發(fā)揮作用,讓他的意識有些飄忽。

他想起剛和紫萱談戀愛的時候。兩人是大學(xué)同學(xué),不同系,在圖書館偶然認識。

她當(dāng)時在找一本經(jīng)濟學(xué)著作,夠不著書架最上層。胡哲瀚正好路過,幫她拿了下來。

“謝謝。”她抬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后來她總說,那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一雙手。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胡哲瀚攤開自己的手,現(xiàn)在這雙手因為常年握筆和使用電腦,指節(jié)處有薄薄的繭。

三年過去了。什么都變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胡哲瀚掏出來一看,是楊俊名。

“你下午去哪了?老大找你沒找到。”

胡哲瀚懶得回復(fù)。他把手機扔在茶幾上,起身去沖澡。

熱水淋下來時,他閉上眼睛。水聲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在這個密閉空間里,他終于可以暫時放下偽裝。

眼淚混著熱水一起流下來。他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淚。

三年來的第一次。

他以為自己早就不會哭了。

沖完澡出來,胡哲瀚裹著浴袍,頭發(fā)還在滴水。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夜景。

雨已經(jīng)停了,街道濕漉漉的,倒映著霓虹燈的光。

這座城市的夜晚很美,但美得與他無關(guān)。

他忽然想起今晚看見紫萱時,她的側(cè)臉。在寫字樓門口的燈光下,她看起來比三年前瘦了很多,下頜線更加分明。

而且,她臉上沒有笑容。

胡哲瀚記得紫萱是愛笑的。一點點小事就能讓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但今晚,她的表情很淡,甚至有些……凝重?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胡哲瀚立刻掐滅了它。他在心里罵自己沒出息,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在為她找借口。

她明明和王斌那么親密,明明……

敲門聲就在這時響起。

胡哲瀚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時間,誰會來?

敲門聲又響,急促而慌亂。

他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

然后,就看見了那張臉。

宋紫萱的臉。蒼白,慌亂,眼眶泛紅。

胡哲瀚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三年來,她從未踏足過這里。一次都沒有。

他的手放在門把上,猶豫了幾秒。

然后,那些積壓了三年的怨憤,那些今晚剛被觸發(fā)的痛楚,一股腦涌了上來。

他拉開門,靠在門框上,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一個嘲諷的笑。

“喲,稀客。今天沒陪王總?輪到想起我了?”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不是后悔話說得重,而是后悔自己居然還會因為她而情緒波動。

紫萱的身體晃了一下。她抬起頭,眼眶在瞬間通紅。

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涌上來,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

然后,在胡哲瀚愣神的瞬間,她側(cè)身從他與門框的縫隙間擠了過去,徑直走進公寓。

胡哲瀚站在門口,夜風(fēng)灌進來,吹得他浴袍的下擺微微飄動。樓道感應(yīng)燈滅了,黑暗將他包裹。

他轉(zhuǎn)過身,看見紫萱已經(jīng)站在客廳中央,正環(huán)顧四周。

她的目光從簡陋的家具上掃過,最后落在胡哲瀚臉上。她的眼睛還是紅的,但淚水已經(jīng)收住了。

“你就住在這里?”她問,聲音很輕。

“不然呢?”胡哲瀚關(guān)上門,靠在門板上,“比不上你和王總的豪宅吧?!?/p>

紫萱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她沒有接話,而是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把背包放在膝蓋上,雙手緊緊抱著。

“我今晚可以住在這里嗎?”她問,眼睛看著地面。

胡哲瀚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么?”

“我今晚沒地方去?!弊陷嫣痤^,眼睛里又浮起水光,“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p>

胡哲瀚想拒絕。想說這里不歡迎你,想說我們早就沒關(guān)系了,想說你去住王總家啊。

但看著她的眼睛,那些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最后,他只是冷冷地說:“隨你便??蛷d沙發(fā)可以睡。別進臥室?!?/p>

紫萱點點頭,像是松了一口氣。她把背包放在茶幾上,脫下風(fēng)衣搭在沙發(fā)扶手上。

胡哲瀚這才注意到,她只帶了一個很小的背包,不像是出遠門的樣子。

“你……和王斌吵架了?”他忍不住問,語氣還是冷的。

紫萱的動作頓了頓。她背對著他,聲音悶悶的:“沒有?!?/p>

“那為什么沒地方去?他家那么大,容不下你?”

“胡哲瀚?!弊陷孓D(zhuǎn)過身,眼睛里有什么東西破碎了,“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那我該怎么說話?”胡哲瀚往前走了一步,“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歡迎回家,老婆?抱歉,我演不來。”

紫萱盯著他看了很久。久到胡哲瀚幾乎要移開視線。

然后,她輕聲說:“我知道你恨我。你應(yīng)該恨我。”

說完,她重新轉(zhuǎn)回去,從背包里拿出一條薄毯子,鋪在沙發(fā)上。

胡哲瀚站在那里,看著她一系列動作。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雖然極力掩飾,但他還是看見了。

還有她剛才那句話。

“你應(yīng)該恨我”——聽起來像是認罪,但又好像不只是認罪。

胡哲瀚感到一陣煩躁。他轉(zhuǎn)身走向臥室,在門口停住。

“衛(wèi)生間在左邊。毛巾在柜子里,自己拿。明天早上八點前離開。”

“好。”紫萱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很輕。

胡哲瀚走進臥室,關(guān)上門。背靠在門板上,他閉上眼睛,深呼吸。

客廳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紫萱在整理沙發(fā)。然后,一切歸于寂靜。

胡哲瀚走到床邊坐下,看著緊閉的房門。一門之隔,是他分居三年的妻子。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荒謬。

更荒謬的是,他心里居然有一絲……不該有的悸動。

他躺下,關(guān)掉床頭燈。黑暗籠罩下來,但這一次,他知道客廳里有另一個人。

一個他恨了三年的女人。

一個剛剛紅著眼眶說“我就是想你”的女人。

胡哲瀚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睡。他聽著外面的動靜,但什么也聽不見。

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夢中,他又回到了那個雨夜。紫萱和王斌并肩走在酒店走廊,但這一次,他看見紫萱回過頭來。

她的臉上全是淚水。

她在對他說什么,但他聽不見。

然后畫面一轉(zhuǎn),是他搬出去的那天。紫萱站在客廳里,看著他離開。

但這一次,他看見了她眼里的恐懼——那種深深的,幾乎要淹沒一切的恐懼。

胡哲瀚猛地驚醒。

窗外天光微亮,凌晨五點。

他坐起來,屏住呼吸,聽著外面的動靜。

一片寂靜。

他輕輕下床,拉開一條門縫往外看。

客廳沙發(fā)上,紫萱蜷縮著身體,裹在毯子里,睡著了。

她的眉頭緊皺著,即使在睡夢中也不得安寧。

胡哲瀚輕輕關(guān)上門,重新躺回床上。

這一次,他徹底清醒了。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昨晚紫萱進門時,身上沒有任何香水味。

而三年前的那些夜晚,她回家時,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她說是因為會議室里有人抽煙,沾上的。

他當(dāng)時信了。

現(xiàn)在想想,真是傻得可以。

窗外的天空漸漸亮起來。胡哲瀚看著天花板上的裂縫,忽然想起紫萱昨晚環(huán)顧房間時的眼神。

那不是嫌棄,也不是同情。

那是一種……心疼?

這個念頭讓他心煩意亂。他翻身下床,決定去沖個冷水澡。

客廳里,紫萱還在睡。毯子滑落了一半,露出她瘦削的肩膀。

胡哲瀚只看了一眼,就快步走進了衛(wèi)生間。

關(guān)上門,打開水龍頭,冷水澆下來時,他打了個寒顫。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睛里布滿血絲。

“清醒點?!彼麑ψ约赫f,“她只是和王斌吵架了,無處可去,才來找你。等和好了,她就會走?!?/p>

“就像三年前一樣?!?/p>

胡哲瀚用毛巾擦干臉,換上衣服。走出衛(wèi)生間時,紫萱已經(jīng)醒了,正坐在沙發(fā)上疊毯子。

她聽見聲音,抬起頭。

兩人目光相觸,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沉默。

“我這就走?!弊陷嫦乳_口,聲音有些沙啞。

胡哲瀚點點頭,走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面包和牛奶。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多拿了一份。

“吃完再走。”他把東西放在餐桌上,語氣生硬。

紫萱愣了一下,然后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

兩人默默吃著早餐,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咀嚼聲和餐具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清晨格外清晰。

吃完后,紫萱主動收拾了桌子。她把碗碟洗干凈,擦干,放回原位。

然后,她拿起背包和風(fēng)衣,走到門口。

“昨晚……謝謝?!彼硨χf。

胡哲瀚沒有回答。

紫萱等了幾秒,伸手拉開門。

就在她要走出去的那一刻,胡哲瀚忽然開口:“宋紫萱。”

她轉(zhuǎn)過身,眼睛里有期待,也有恐懼。

胡哲瀚看著她的眼睛,問出了那個困擾他三年來,但在這一刻忽然變得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三年前那個雨夜,你到底在哪?”

紫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的手緊緊抓住門把,指節(jié)泛白。

然后,她輕聲說:“我不能說。”

“為什么?”

“因為……”她咬了咬嘴唇,“說了,你會更恨我?!?/p>

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輕輕帶上了門。

胡哲瀚站在原地,聽著她的腳步聲在樓道里漸漸遠去。

他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不是因為她的離開,而是因為她最后那句話。

“說了,你會更恨我?!?/p>

什么意思?

難道真相,比他想象的還要不堪?

胡哲瀚走到窗邊,看著紫萱走出樓門。她沒有叫車,而是步行,很快消失在街角。

他盯著那個方向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手機,撥通了楊俊名的電話。

“幫我個忙。”電話接通后,胡哲瀚說,“查查王斌。我要知道他這三年的所有動向?!?/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你確定?”楊俊名問,“查了,可能就真的回不了頭了?!?/p>

“我早就回不了頭了?!焙苠粗巴饣颐擅傻奶炜?,“我只是想知道,我這三年的恨,到底值不值得?!?/p>

掛斷電話后,胡哲瀚走到沙發(fā)邊坐下。

毯子還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沙發(fā)一角。

他伸手摸了摸毯子,上面還殘留著紫萱的體溫。

還有一絲很淡的,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

胡哲瀚的手停在半空中。

醫(yī)院?

為什么會有醫(yī)院的味道?

他猛地站起來,在客廳里來回踱步。昨晚的畫面一幀幀在腦海里回放。

紫萱蒼白的臉,慌亂的眼神,顫抖的手。

她說沒地方去。

她說“我就是想你”。

她說“說了,你會更恨我”。

還有剛才,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胡哲瀚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爬上來。

也許,他真的漏掉了什么。

也許,這三年來,他恨錯了方向。

但如果是這樣,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紫萱寧可被他恨三年,也不肯解釋?

胡哲瀚走到窗邊,看著紫萱消失的方向。

雨又開始下了,淅淅瀝瀝的,像是永遠也下不完。

他忽然想起昨晚紫萱睡在沙發(fā)上時,緊皺的眉頭。

那不是一個背叛者該有的表情。

那是一個……承受著巨大壓力的人,才會有的表情。

胡哲瀚閉上眼睛。

也許,是時候重新審視這一切了。

也許,這三年,他們都活在各自的煉獄里。

而煉獄的鑰匙,握在一個叫王斌的男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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