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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目睹寒食夜慘?。簵铄芪柰鰢?,帝王以血作畫折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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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史官董德順,奉命記錄新朝起居。

那夜太極殿燭火通明,簾內影子糾纏如困獸。

李世民醉醺醺的聲音穿透紗幔:“跳,給朕跳你故國的亡國之舞?!?/p>

我聽見瓷器碎裂的脆響,還有楊妃壓抑到極致的嗚咽。

筆尖的墨滴污了紙箋,如同濺開的血。

最終我的起居注上只余四字:不可盡書。

但我在殿外青磚下埋了另一卷史稿。

那才是寒食夜,真正發(fā)生過的事。



01

玄武門那場血雨,過去整三月了。

長安城的血腥味,被連綿春雨沖刷得只剩淡淡鐵銹氣。

我抱著沉重的起居注木匣,跟在老內侍身后,走過長長的宮道。

青石板濕漉漉的,映著鉛灰色的天光。

“董史官,這邊請?!崩蟽仁搪曇魤旱脴O低,“陛下仁厚,前朝女眷都安置在掖庭西苑?!?/p>

仁厚?我心頭微哂。

木匣邊緣抵著我的肋骨,有些疼。這疼提醒著我的職責。

記錄,如實記錄,僅此而已。

掖庭西苑比想象中更破敗。

前朝繁華如煙云散盡,只余下這剝落的朱漆,瘋長的荒草。

幾個素衣女子在廊下洗衣,聽見腳步聲,慌忙低頭,肩膀微微顫抖。

像受驚的雀鳥。

老內侍在一間稍整潔的屋舍前停下,叩門。

“楊姑娘,史官奉旨前來問話?!?/p>

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站在那里,一襲半舊的月白衣裙,未施粉黛。

臉色是久不見天日的蒼白,眼神卻像結了冰的深湖,靜得駭人。

我見過她。在前朝最后的宮宴上。

那時她還是眾星捧月的小公主,名喚雪瑤。如今,她是這新朝掖庭里,一個待處置的“楊氏”。

“史官要問什么?”她開口,聲音干澀,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傲氣。

老內侍推了我一把。

我穩(wěn)了穩(wěn)心神,展開紙筆:“奉陛下旨意,記錄前朝宮人安置情狀。姑娘……近日飲食起居可好?”

問完,我自己都覺得虛偽。

她看著我,嘴角似乎彎了一下,極冷。

“好。有勞陛下掛心?!彼鸬每贪?,“一日兩餐,粗茶淡飯,尚能果腹?!?/p>

我低頭記錄,筆尖劃過宣紙,沙沙作響。

“可還有短缺?或……有何訴求?”我照著內侍省交代的話問。

她沉默了片刻。

廊外的雨聲漸漸大了,敲打著屋檐。

“訴求?”她慢慢重復這兩個字,目光越過我,望向灰蒙蒙的庭院,“我想見見我姨母,蕭氏。”

老內侍臉色一變,急急沖我使眼色。

蕭氏,前朝的皇后,她的親姨母。據說被另置別院,形同軟禁。

這訴求,注定石沉大海。

我筆下頓了頓,終究如實寫下:“楊氏言,思親,求見蕭后?!?/p>

“還有嗎?”我硬著頭皮問。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臉上,那冰湖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刺了出來。

“告訴你們陛下,”她一字一頓,清晰無比,“楊雪瑤可以死,但不會跪著生。”

老內侍倒吸一口涼氣。

我的手一抖,一滴濃墨跌在紙上,迅速泅開,像個丑陋的瘡疤。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滯了。雨聲越發(fā)喧囂。

我匆匆合上紙筆,幾乎是狼狽地躬身:“今日……就到這里。姑娘保重?!?/p>

轉身離開時,我似乎聽見她極輕的一聲笑,滿是譏誚。

走出西苑很遠,那笑聲還在耳邊。

老內侍抹了把額頭的汗,低聲道:“董史官,剛才最后那句話……”

“我聽見了。”我打斷他,抱緊了木匣。

“那……記不記?”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望向太極宮的方向,檐角在雨幕中沉默著,如同蟄伏的巨獸。

“記。”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巴巴的,“所見所聞,皆需入史?!?/p>

只是,這史冊呈上去之前,會經過多少雙眼睛,多少把刀斧的修削?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女子眼底的冰與火,和我筆尖這滴污墨一起,烙進了我心里。

回到史館,同僚們正低聲議論著什么。

見我進來,聲音戛然而止。

氣氛有些微妙。

我默默走到自己的書案前,放下木匣。

窗外的雨,還在下個不停。這漫長的武德九年春天,似乎永遠也晴不了了。

02

朝堂上的空氣,繃得比弓弦還緊。

李世民高坐龍椅,玄色冕旒垂下,遮住了大半神情。

但我能看見他擱在扶手上的手指,正無意識地、一下下敲擊著金絲楠木。

這是他慣常思考,或是不耐煩時的動作。

今日大朝,議論的是突厥犯邊、糧秣調度,還有……對前朝宗室的“恩賞”。

兵部尚書出列,聲音洪亮地奏報邊關軍情。

李世民微微頷首,偶爾問一兩句,切中要害。

雄才大略,毋庸置疑。即便是我這樣只負責記錄的史官,也能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銳氣與掌控力。

處理完軍政,殿內稍稍松弛了一瞬。

就在這當口,李世民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前隋楊氏,雖有罪于天下,然其族中女眷,多屬無辜?!?/p>

“朕承天命,撫有四海,當示寬仁?!?/p>

我的心莫名一跳,握筆的手指收緊了。

“掖庭楊氏女,名雪瑤者,系出宗室,淑德婉靜。”他的語氣平靜無波,像是在念一段早已擬好的文書,“朕聞之,甚悅?!?/p>

“即日起,冊為楊妃,賜居凝云閣?!?/p>

“禮部,擇吉日行冊封禮?!?/p>

話音落下,殿內死一般寂靜。

落針可聞。

我猛地抬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淑德婉靜?甚悅?

掖庭西苑里那雙結冰的湖眸,那決絕的“不會跪著生”,瞬間撞入腦海。

筆尖懸在紙上,一滴墨搖搖欲墜。

“陛下!”

一個蒼老顫抖,卻異常堅定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諫議大夫趙英才,須發(fā)皆白,出列跪倒在大殿中央。

他重重叩首,額頭觸地有聲。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趙英才抬起頭,老淚縱橫,聲音卻越拔越高:“楊氏乃前朝余孽,其族傾覆天下,罪孽深重!陛下納其女,恐傷圣德,失天下人心啊!”

“且那楊雪瑤,身為亡國公主,心中豈無怨懟?納于身側,如置利刃于臥榻!”

“老臣斗膽,懇請陛下收回成命!以社稷為重!”

他一句接著一句,嘶聲力竭,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

每說一句,兩旁文武百官的頭,就垂得更低一分。

李世民的手指停止了敲擊。

冕旒微微晃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緩緩彌漫開來。

“趙卿,”他終于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是在教朕做事?”

“老臣不敢!”趙英才再次叩首,血絲從額頭滲出,“老臣只知,史筆如鐵!陛下今日若行此事,后世史書,將如何評判?”

“后世史書?”李世民輕輕重復了一遍。

忽然,他低笑了一聲。

那笑聲不大,卻讓滿殿文武,連同我在內,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趙卿憂心史書,倒是盡責。”他的語氣甚至算得上溫和,“只是……”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掃過殿下匍匐的老臣,也掃過我們這些屏息記錄的史官。

“史書,是由活著的人寫的?!?/p>

“拖出去?!?/p>

最后三個字,輕描淡寫。

兩名殿前金甲衛(wèi)士應聲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還在嘶喊“陛下三思”的趙英才,毫不留情地拖向殿外。

老臣的官帽掉了,花白的頭發(fā)散亂,呼喊聲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厚重的宮門之外。

殿內重新恢復寂靜。

比之前更死,更冷。

我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握著紫毫筆的手,冰冷,微微顫抖。

汗,從鬢角滑落。

李世民的聲音再次響起,平穩(wěn)如初:“禮部,照朕的意思辦?!?/p>

“退朝?!?/p>

百官山呼萬歲,聲音整齊,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僵硬。

我垂下眼,強迫自己看向面前的紙。

紙上一片空白,只有最開始滴落的那一點墨,早已干涸發(fā)硬。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重新蘸墨。

筆尖落下,每一劃都重若千鈞。

“帝悅其淑德,納楊氏女雪瑤為妃。”

寫完這行字,我擱下筆,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輕顫。

抬起頭,龍椅已經空了。

只有那冰冷沉重的御座,沐浴在從大殿高窗斜射進來的天光里。

塵埃在光柱中飛舞,無聲無息。



03

冊封禮辦得倉促,卻異常隆重。

仿佛要用這極致的喧囂與鋪張,來掩蓋某種難以言說的倉皇。

凝云閣張燈結彩,紅綢從檐角一直鋪到宮道。

可那紅,在暮春慘淡的夕陽里,紅得有些刺眼,像干涸的血。

我作為當日輪值的起居注史官,守在紫宸殿外。

這里是皇帝寢宮,今夜是“新婚”之夜。

殿內燈火通明,映在窗紙上,人影幢幢。

絲竹聲隱約飄出來,是喜慶的調子,但吹奏得有些急促,不甚齊整。

幾個宮女太監(jiān)垂手立在廊下,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

臉上也沒什么喜氣,只有一種小心翼翼的麻木。

老內侍端著一壺酒過來,看了我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是宮里的老人了,伺候過兩朝皇帝。

“董史官,夜里涼,喝口酒暖暖吧?!彼麎旱吐曇簦f過來一個小小的銀酒壺。

我搖搖頭:“當值,不敢飲。”

他也沒勉強,自己仰頭抿了一口,喉結滾動。

“這哪是姻緣,”他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只剩氣音,混著酒氣,“這是債啊?!?/p>

我心頭一凜,沒接話。

他兀自搖搖頭,佝僂著背,走到廊柱的陰影里去了。

夜深了,絲竹聲不知何時停了。

殿內明亮的燈火,也熄了幾盞,光線暗了下來。

一片寂靜。

這寂靜比之前的喧囂更讓人不安。

忽然——

“哐啷!”

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猛地從殿內傳來,清晰刺耳。

緊接著,是壓抑的、破碎的嗚咽,像是被人死死捂住嘴,卻仍從齒縫間溢出的悲鳴。

很短促,很快又消失了。

仿佛那聲音的主人,用盡了全力將它掐斷。

廊下的宮女太監(jiān)們,頭垂得更低,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里。

我靠在冰涼的廊柱上,手里的起居注木匣,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著一絲清醒。

記錄,我只是在記錄。

殿內傳來李世民的聲音,含混不清,似乎帶著醉意,又像是在笑。

聽不清具體說什么。

然后,又是沉默。

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風吹過宮檐,懸掛的銅鈴發(fā)出細微的叮咚聲,更添凄清。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年長的宮女端著銅盆出來,盆沿搭著布巾。

我瞥了一眼,盆里的水,在廊下燈籠的光里,泛著淡淡的、可疑的暗紅色。

宮女腳步匆匆,臉色蒼白,徑直走向偏殿的水房。

老內侍從陰影里走出來,接過她手里的盆,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宮女如蒙大赦,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

老內侍端著盆,經過我身邊時,腳步頓了一下。

他什么都沒說。

但我看見他渾濁的眼睛里,映著燈籠的光,那光搖曳著,像是憐憫,又像是深不見底的疲憊。

他走遠了。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才發(fā)現,自己剛才一直屏著呼吸。

松開緊握的拳頭,掌心留下幾個深深的月牙印。

殿內的燈,又熄滅了幾盞。

最后只剩寢殿深處一點微弱的光暈,在黑暗中固執(zhí)地亮著。

像一只不肯瞑目的眼睛。

我翻開起居注,就著廊下燈籠的光,提筆。

筆尖懸在紙上良久,墨汁幾乎要滴落。

最終,我只寫下:“武德九年,四月某日,帝幸楊妃于紫宸殿?!?/p>

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夜,安?!?/p>

墨跡在宣紙上慢慢洇開。

夜風更冷了,我裹緊了身上的官袍。

這債,究竟是誰欠了誰的?

或許,這本就是一筆算不清的糊涂賬。

而我的筆,注定要在這一片糊涂中,尋找所謂的“真實”。

04

冊封之后,楊妃病了。

或者說,她以一種沉默而決絕的方式,開始了她的抗爭。

連續(xù)七日,凝云閣傳出消息,楊妃水米不進。

送去的一應飲食、湯藥,原封不動地退回。

宮人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御醫(yī)們束手無策。

這消息自然瞞不過李世民。

起初兩日,他只是冷笑,下令:“隨她。朕倒要看看,她的骨頭有多硬。”

到了第三日,凝云閣的宮人被換了一批。

第四日,賞賜如流水般送入閣中,綾羅綢緞,珠寶古玩,堆滿了偏殿。

楊妃看也未看。

第五日,李世民在朝會上發(fā)落了兩個辦事不力的官員,臉色陰沉得可怕。

退朝后,他徑直去了凝云閣。

我沒有跟進去,守在閣外的玉階下。

隔著緊閉的殿門,能聽見里面瓷器被掃落在地的碎裂聲,還有帝王壓抑的怒斥。

具體內容聽不真切,但那雷霆之怒,穿透門扉,讓門外侍立的宮人瑟瑟發(fā)抖。

怒斥聲持續(xù)了約莫一盞茶功夫,驟然停歇。

一片死寂。

我?guī)缀跄芟胂蟪龅顑饶橇钊酥舷⒌膶χ拧?/p>

然后,門開了。

李世民大步走了出來,臉色鐵青,嘴唇抿成一條僵直的線。

他看也沒看兩旁跪伏的宮人,徑直離去,袍袖帶起一陣冷風。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跟上去記錄“帝怒,斥楊妃”。

這是我的職責,但那一刻,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拖住了我的腳。

我望向那扇重新閉合的殿門。

又過了一日,第六日。

晌午時分,凝云閣忽然派人到御書房,稱楊妃愿進一盞清茶。

彼時李世民正與幾位重臣商議漕運之事,聞報,手中朱筆頓住。

他抬眼,目光銳利如鷹隼,盯著跪在地上的小太監(jiān)。

“她肯喝了?”聲音聽不出情緒。

“回陛下,娘娘……娘娘親自烹了茶,說……請陛下品嘗。”小太監(jiān)聲音發(fā)顫。

殿內幾位大臣交換著眼色,無人敢言。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忽然將朱筆一擲,起身:“擺駕,凝云閣?!?/p>

我抱起木匣,匆匆跟上。

再次踏入凝云閣,氣氛截然不同。

殿內收拾得整潔,熏著淡淡的、寧神的香。

楊妃穿著一身素凈的藕荷色宮裝,坐在窗邊的軟榻上。

七日未食,她消瘦得驚人,下巴尖尖,臉色蒼白近乎透明,越發(fā)顯得眼睛大而幽深。

但她的背挺得筆直。

見李世民進來,她緩緩起身,依禮下拜,動作有些遲緩,卻一絲不茍。

“臣妾拜見陛下?!?/p>

聲音很低,沙啞,卻平穩(wěn)。

李世民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沒叫起。

“聽說,你肯喝茶了?”

楊妃抬起頭。

窗外的天光映在她臉上,那雙眼眸深不見底,平靜無波。

“是?!彼鸬煤唵?,“臣妾想通了。螻蟻尚且貪生?!?/p>

她微微側身,從身旁的矮幾上,端起一個青玉茶盞。

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穩(wěn)穩(wěn)地托著那盞茶,舉過頭頂。

“請陛下用茶。”

李世民盯著她,又盯著那盞茶,看了很久。

久到殿內空氣都仿佛凝固。

終于,他伸出手,接過了茶盞。

指尖相觸的剎那,我似乎看見楊妃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李世民揭開杯蓋,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吹了吹,啜飲一口。

“茶不錯。”他淡淡道,將茶盞隨手放回幾上,“愛妃既已想通,便好生將養(yǎng)?!?/p>

“傳朕旨意,凝云閣用度,比照四妃。再有不周,嚴懲不貸?!?/p>

說完,他轉身便走。

我隨著圣駕退出。

離開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楊妃仍保持著微微躬身奉茶的姿勢,一動不動。

窗外的光落在她身上,給她蒼白的側臉鍍上一層虛幻的柔光。

就在那一刻,她似乎極慢地眨了一下眼。

長長的睫毛垂下,再抬起時,我清晰地看見,那深潭般的眼底,掠過一絲東西。

那不是認命,不是妥協(xié)。

那是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決絕。

是死寂。

是萬物焚燒殆盡后,余下的、冰冷的灰。

我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一下,倉皇移開視線。

回到史館,攤開起居注。

我寫下:“帝探楊妃疾,妃感念圣恩,親奉茶。帝悅,厚賞。”

寫罷,盯著那“感念圣恩”四個字,筆尖滯澀,幾乎無法移動。

眼前總是浮現那雙死寂的眼。

我閉上眼,再睜開,終于還是提起筆,在記錄末尾,添了幾個小字,墨色極淡:“妃目甚靜,似古井無波?!?/p>

這無關宏旨的細節(jié),或許無人會注意。

但它是我今夜,唯一能為自己記錄的“真實”。



05

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滑過。

楊妃“病愈”后,似乎真的認了命。

她每日晨昏定省,對著皇后和其他妃嬪,禮數周全,卻寡言少語。

大多數時候,她只是靜靜待在凝云閣,看書,寫字,或是倚窗發(fā)呆。

李世民待她,面上也算優(yōu)容。

賞賜不時,偶爾也會去凝云閣用膳,留宿。

只是每次圣駕離開后,凝云閣的氣氛總會格外沉悶幾日。

宮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

寒食節(jié)快到了。

這是祭祖悼亡的節(jié)日,也是前朝覆滅后,第一個大祭日。

宮里宮外,都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息。

禁軍加強了巡邏,尤其是前朝宮眷居住的區(qū)域。

史館里也接到了旨意,寒食期間所有記錄需格外審慎,尤其涉及前朝舊事。

我隱隱感到不安。

這平靜,像冰封的河面,底下暗流洶涌。

節(jié)前三天,我下值回值房時,天色已晚。

路過宮墻夾道,一個身影從陰影里閃出,攔在面前。

我嚇了一跳,后退半步,定睛一看,是個年輕英武的軍官。

禁軍副統(tǒng)領,程凱安。

他大約二十七八歲,劍眉星目,此刻眉頭緊鎖,眼神里帶著焦灼和一絲懇求。

“董史官?!彼麎旱吐曇簦欢Y。

“程統(tǒng)領?”我有些詫異。我與這位年輕的禁軍將領并無深交。

他左右看了看,確認無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用素帕包裹的小小物件,塞到我手里。

入手微沉,冰涼。

“勞煩史官,將此物……設法交予凝云閣楊妃娘娘。”他語速很快,聲音壓得極低。

我手一抖,像被燙到一般,幾乎要立刻扔回去。

私相授受,還是與前朝妃嬪?這是殺頭的大罪!

“程統(tǒng)領,你……”我驚駭地看著他。

“董史官!”他打斷我,眼神銳利而急切,“這不是什么犯禁之物!只是一枚舊簪子,娘娘……故國舊物!”

他咬了咬牙:“寒食將至,娘娘她……心里苦。這東西,或許能讓她……稍稍寬慰?!?/p>

“末將知道此事兇險,但史官您常出入宮禁,有機會……末將實在沒有別的門路!”

他看著我,那眼神里有軍人的剛硬,也有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懇切。

“董史官,求您了。就看在……就看在娘娘她……不易的份上。”

我攥著那素帕包裹,手心冒汗,冰涼與溫熱交織。

腦中閃過掖庭西苑那雙冰眸,紫宸殿外壓抑的嗚咽,還有奉茶時那死寂的目光。

“程統(tǒng)領,你糊涂!”我壓低聲音斥道,“你可知這是何等罪名?不僅害己,更會害了娘娘!”

程凱安臉色一白,卻倔強地抿著唇:“末將知道。但……末將不能眼睜睜看著……”

他話未說盡,但意思明了。

我深吸一口氣,宮墻夾道里的風,帶著暮春的寒意。

“此物,我不能收。”我將那包裹往回遞。

程凱安眼里的光瞬間黯淡下去,泛起絕望。

“……但我或許可以想想辦法?!蔽以掍h一轉,聲音低不可聞,“明日,內侍省有例行賞賜送往各宮。

我只能試試,能否混入其中。

成與不成,皆看天意。

你立刻離開,今夜就當從未見過我。”

程凱安猛地抬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他后退一步,深深一揖,一切盡在不言中,隨即迅速轉身,消失在陰影深處。

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攤開素帕,里面是一枚白玉簪,簪頭雕著小小的、精致的玉蘭。

玉質溫潤,顯然是常年貼身佩戴的舊物。

我將它緊緊攥在手心,冰涼的玉似乎也有了溫度。

第二天,我尋了個由頭,去內侍省核對一份賞賜清單。

趁著主事太監(jiān)轉身取冊子的空隙,我飛快地將那枚玉蘭簪,塞進了準備送往凝云閣的一托盤珠寶首飾中。

那托盤里東西不少,一枚素雅的舊玉簪混入其中,并不顯眼。

做完這一切,我背上已驚出一層冷汗。

主事太監(jiān)回來,我強作鎮(zhèn)定,核對完畢,匆匆離開。

走出內侍省,陽光有些刺眼。

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

那枚簪子,對楊妃而言,是慰藉,還是更深的刺痛?

對程凱安而言,是成全,還是將他推向更危險的境地?

對我自己而言,這違背了我一貫恪守的“只記錄,不參與”的原則。

但我只是……無法忘記那些眼睛。

回到史館,我提筆記錄今日公務,筆跡卻有些凌亂。

同僚問我是否身體不適。

我搖搖頭,只說昨夜沒睡好。

窗外的柳絮飄飄揚揚,像一場溫暖的雪。

寒食節(jié),就要到了。

06

寒食節(jié)當日,禁火,吃冷食。

宮中的祭祀典禮在太廟前舉行,莊嚴肅穆。

李世民率宗室百官,祭祀李唐先祖,告慰亡靈。

儀式繁瑣而漫長,香燭的氣味混合著清晨的涼意,彌漫在空氣中。

我作為史官,立在稍遠的記錄席上,觀察著一切。

祭祀李唐先祖的環(huán)節(jié)過后,按制,還有一項“撫慰前朝亡靈”的簡短儀式。

這本是新朝彰顯“仁德”“正統(tǒng)”的過場,往年也只是走個形式。

但今年,因為楊妃的存在,這儀式變得微妙而引人注目。

禮官唱喏,請前朝宗室代表上前敬香。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女眷隊列中的那個身影。

楊妃今日穿著一身極為素淡的青色衣裙,未戴任何釵環(huán),長發(fā)只用一根木簪綰住。

她越眾而出,步伐很穩(wěn),一步步走向祭臺。

風卷起她的衣袂和發(fā)梢,顯得身形格外單薄,卻有一種孤直的姿態(tài)。

她從禮官手中接過三炷清香,在燭火上點燃。

青煙裊裊升起。

她對著空曠的祭臺,那里并無前朝皇帝的神位,只有一塊象征性的空白牌位。

她跪了下來。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很快完成儀式。

然而,她沒有立刻上香。

她捧著香,閉上眼睛,嘴唇微動,像是在默念什么。

起初聲音極低,漸漸的,那聲音清晰起來。

不是祝禱詞。

是一段曲調古老、哀婉的挽歌。

詞句模糊,但那旋律,分明是前朝宮廷祭祀時,悼念亡者的曲子!

她在唱!

在太廟前,在李唐皇室的祭祀典禮上,唱前朝的亡國挽歌!

四下里一片死寂,只有她清冷沙啞的歌聲,在空曠的場地上飄蕩。

像寒鴉泣血,像孤雁哀鳴。

每一句,都敲打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坎上。

百官們臉色驟變,有人驚恐,有人憤慨,更多人則是深深的不知所措。

女眷隊列里傳來壓抑的抽氣聲。

我握筆的手瞬間繃緊,指尖冰涼。

猛地抬頭看向御座的方向。

李世民端坐在龍椅上,面沉如水。

冕旒的玉珠微微晃動,遮住了他的眼神,但我能看到他下頜的線條繃得像刀鋒。

握著御座扶手的手,手背上青筋隱現。

楊妃恍若未覺,只是繼續(xù)唱著。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執(zhí)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要將這曲挽歌,唱給這天地,唱給那看不見的故國亡靈聽。

終于,最后一個音符落下。

余音似乎還在空氣中震顫。

她緩緩睜開眼,眼神空茫,望向前方虛無的空白牌位。

然后,她俯身,將三炷香,穩(wěn)穩(wěn)地插入香爐。

完成這一切,她站起身,轉向御座方向,依禮下拜,動作從容不迫。

仿佛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幕,從未發(fā)生過。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著整個太廟前廣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御座之上,等待著帝王的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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