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我被幾個越南軍官按著肩膀塞進(jìn)吉普車的時候,腦子里一片空白。
旅游團(tuán)的老劉拽著我的胳膊大喊:"衛(wèi)國!衛(wèi)國你咋了?"
一個佩戴少校軍銜的軍官用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冷冷地開口:
"李衛(wèi)國同志,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完了,當(dāng)年的事兒被發(fā)現(xiàn)了。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貼身荷包里那半塊玉佩,手指都在發(fā)抖。
35年了,我以為這事兒早就過去了,沒想到還是被翻出來了。
車隊呼嘯著駛離機(jī)場,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老兵。
我透過車窗看見老劉他們還站在原地,一個個都傻眼了。
我咬著牙,聲音發(fā)顫:"同志,我...我當(dāng)年確實做了錯事。"
"但那都過去三十多年了,還要追究嗎?"
坐在副駕駛的那個少校回過頭,臉上看不出表情:
"李衛(wèi)國同志,請你保持安靜。到了地方,你自然會明白的。"
我的心跳得厲害,手心全是汗。
我想起了小秋那張蒼白的臉,想起了那個雨夜,想起了山洞里的兩個多月...難道她出事了?還是說,她的身份被查出來,連累我也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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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84年的老山前線,是地獄。
我端著飯盒蹲在貓耳洞的角落里,用筷子扒拉著已經(jīng)發(fā)霉的壓縮餅干。洞里悶得要命,溫度得有四十多度,身上的軍裝早就濕透了,一股子餿味兒混著汗臭味兒,熏得人想吐。
班副王大勇湊過來,一臉諂媚地笑著:
"衛(wèi)國,你那還有干凈水嗎?我的水壺昨兒個不小心踢翻了。"
我看了他一眼,把自己僅剩的半壺水遞給他:"省著點兒喝。"
王大勇接過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壺,還打了個飽嗝:"哎呀,舒坦!"
我心里一陣火起,但沒說什么。
這孫子就是這德性,占便宜占慣了。
老班長劉鐵柱從外面鉆進(jìn)來,臉上全是泥:
"上頭通知了,今晚咱們班去前線偵察,衛(wèi)國、大勇,你倆跟我走。"
王大勇的臉一下子白了:
"班長,我...我肚子疼,能不能換個人?"
劉鐵柱瞪了他一眼:"屁!你昨兒個還吹牛說要立頭功呢,這會兒就慫了?"
王大勇訕訕地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我知道他是怕死,但誰不怕呢?
在這鬼地方,子彈不長眼,炮彈不長眼,說不定哪天就交代了。
晚上九點,我們?nèi)齻人摸黑出發(fā)了。
山路崎嶇,到處是彈坑和尸體的臭味。
我緊緊跟著班長,手里握著槍,心跳得厲害。
走了大概兩個小時,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
雨點砸在鋼盔上噼啪作響,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王大勇指著遠(yuǎn)處:"班長,前面有個村子!咱們?nèi)ザ愣阌辏?
劉鐵柱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小心點兒,別出聲。"
我們摸進(jìn)了一間破屋子,屋頂早就塌了一半,地上全是水。
我剛想找個干燥的地方坐下,突然聽見墻角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
"誰?!"我端起槍,手指搭在扳機(jī)上。
借著閃電的光,我看見墻角蜷縮著一個人。
是個女的,穿著越南軍裝,肩膀上全是血。
王大勇興奮得眼睛都亮了:"媽的!是個越軍!"
"班長,這是俘虜!抓回去咱們就立功了!"
我湊近了看,那女兵最多十八九歲,臉色慘白,嘴唇發(fā)紫,明顯失血過多。
她瞪著我,手里還握著一把刺刀,但已經(jīng)握不住了,刺刀掉在地上。
"別...別殺我..."她用生硬的中文說。
我愣住了,她會說中文?
王大勇已經(jīng)沖過去,一腳踢開她手邊的刺刀:"老實點兒!"
女兵慘叫一聲,傷口崩裂了,鮮血涌了出來。
她痛得渾身發(fā)抖,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我看著她那張臉,突然想起了我妹妹。
我妹妹也是這么大,也是這么瘦弱。
"大勇,別打了。"我拉住王大勇。
"你瘋了?她是敵人!"王大勇瞪著我。
我蹲下來,掏出急救包:"她現(xiàn)在連站都站不起來,有什么危險?"
"先給她止血,不然她就死了。"
劉鐵柱抽著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女兵,最后嘆了口氣:
"衛(wèi)國說得對,先救人。死人沒法押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給女兵清理傷口。
她一開始還在掙扎,但漸漸地,她安靜下來了,只是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你為什么...幫我?"她問。
"因為你也是人。"我說。
她愣了一下,眼淚又流了下來。
我從背包里掏出一塊壓縮餅干和半瓶水,遞給她:"吃點兒東西。"
她猶豫了很久,才接過去,小口小口地吃著。
她吃得很慢,很小心,好像生怕吃完了就沒了。
王大勇在外面放哨,不時地探頭進(jìn)來:
"衛(wèi)國,你到底行不行?趕緊包扎好,咱們押著她回去!"
我沒理他,繼續(xù)給女兵包扎。
她的皮膚很白,手指很細(xì),不像農(nóng)村姑娘那樣粗糙。
我心里有點兒疑惑,但沒多想。
包扎好之后,女兵虛弱地靠在墻上,看著我:"謝謝...我叫阮秋。"
"我叫李衛(wèi)國。"我說。
"衛(wèi)國..."她重復(fù)了一遍,"好名字。"
天快亮的時候,雨停了。
遠(yuǎn)處傳來巡邏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王大勇沖進(jìn)來:"媽的,是咱們連長!他帶著人過來了!"
劉鐵柱皺著眉頭看著阮秋:"衛(wèi)國,你說怎么辦?報上去?"
我看著阮秋那雙驚恐的眼睛,突然做了個決定:"班長,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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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勇瞪大眼睛:"啥意思?你不會是想放了她吧?"
我說:"她傷成這樣,押回去也是死,咱們就當(dāng)沒見過她。"
王大勇急了:"你他媽瘋了?這是軍功啊!你想放棄?"
劉鐵柱突然開口:"我說了算,衛(wèi)國說得對,這姑娘活不了幾天了,走吧。"
王大勇氣得臉都紅了,但不敢違抗命令。
我回頭看了阮秋一眼,她正看著我,眼里全是淚水。
我指了指后山的方向,示意她快走。
阮秋掙扎著站起來,從脖子上摘下一塊玉佩,塞進(jìn)我手里:"記住我..."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jīng)一瘸一拐地走進(jìn)晨霧里了。
我攤開手掌,玉佩在掌心閃著溫潤的光澤。
那是半塊圓形的白玉,雕刻著精致的鳳凰圖案。
我心里一震,這玉佩一看就價值不菲,怎么會在一個普通女兵身上?
但我來不及多想了,連長已經(jīng)到了。
一個星期后,我又見到了阮秋。
那天黃昏,我一個人出去打水。
走到半路,突然聽見樹林里有動靜。
我端起槍,慢慢靠近。
阮秋從樹后走出來,臉上帶著驚喜:"衛(wèi)國!真的是你!"
我嚇了一跳:"你怎么還在這里?你的傷..."
她拉開衣領(lǐng)給我看,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了:"好多了,你包扎得很好。"
"你為什么不回去?"我問。
她的眼神黯淡下來:"我回不去了,我失蹤了這么多天,他們肯定以為我死了!
“如果現(xiàn)在回去,會被當(dāng)作逃兵...我寧愿死,也不想背那個罪名。"
我心里一緊,是啊,無論是哪一方,擅自離隊都是死罪。
"那你打算怎么辦?"我問。
她的聲音很小,帶著絕望:"我不知道,我躲在前面三里地的山洞里!
“但是...藥沒了,食物也快沒了。衛(wèi)國,我...我可能活不了幾天了。"
我看著她瘦弱的樣子,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她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本該在家里過安穩(wěn)日子的,現(xiàn)在卻要死在這荒山野嶺里。
"我?guī)湍恪?我說。
"什么?"她抬起頭,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我說:"我給你送藥,送吃的。但你要小心,別被人發(fā)現(xiàn)。"
她哭了:"衛(wèi)國...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是敵人,你這樣會被槍斃的!"
"我知道。"我說,"但我不能看著你死。"
從那天起,我開始了冒險的日子。
我偷偷從衛(wèi)生員那里拿藥,從炊事班藏餅干和罐頭,每隔三四天就摸黑去山洞給阮秋送東西。
王大勇很快就察覺了異常。
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堵在貓耳洞外面:
"李衛(wèi)國,你最近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兒瞞著我?"
"沒有。"我說。
王大勇冷笑一聲:"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半夜溜出去,還帶著吃的。說,你是不是給當(dāng)?shù)乩习傩账蜄|西?"
我松了口氣,趕緊點頭:"對,是給一家老鄉(xiāng)送的,他們太可憐了。"
王大勇將信將疑地看著我,最終還是走了。
但我知道,紙包不住火,遲早會露餡兒的。
五月底的一個晚上,我又去了山洞。
阮秋坐在火堆旁,看見我進(jìn)來,臉上露出笑容:"你來了。"
我把帶來的罐頭和餅干放在她面前:"嗯,多吃點兒,你太瘦了。"
她打開罐頭,小口小口地吃著。
火光映在她臉上,那張清秀的臉龐看起來格外溫柔。
她突然開口:"衛(wèi)國,你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什么?"我愣了一下。
她看著我,眼里有復(fù)雜的情緒:"比如...我的身份。"
"你從來沒問過我,為什么一個普通女兵會有那么貴重的玉佩。"
我沉默了一會兒:"我不想問,每個人都有秘密。"
她笑了,眼淚卻流了下來:"衛(wèi)國,你是個好人。"
"別哭。"我笨拙地掏出手帕遞給她。
她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衛(wèi)國,我跟你說說我的故事吧。"
"你不用說的..."
她深吸一口氣:"不,我想說。我叫阮芳,阮秋只是化名!
“我的父親...對我要求很嚴(yán),他總覺得女孩子做不了大事!
“我想證明給他看,所以我參軍了。"
"那玉佩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我母親是華裔,嫁給我父親后生下我,沒過幾年就病死了!
“那塊玉佩,是我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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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她的故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來她也有個嚴(yán)厲的父親,也是為了證明自己才來的戰(zhàn)場。
我們其實都一樣,都是被命運推著走的小人物。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我問。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也許...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我再想辦法回家!
“父親雖然嚴(yán)厲,但他會保護(hù)我的。"
我們坐在火堆旁,一直聊到深夜。
她問我家鄉(xiāng)的事兒,我就給她講黃河邊的麥田,講秋天的收割,講過年時候的熱鬧。
她聽得很認(rèn)真,眼里滿是向往。
"衛(wèi)國,你的家鄉(xiāng)一定很美。"她說。
"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你可以去看看。"我說。
她笑了,但眼里全是苦澀:"可能沒那個機(jī)會了。"
六月初的一天,我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被流彈擦傷了手臂。
傷口不深,但血流得挺多的。
我用急救包草草包扎了一下,沒跟任何人說。
晚上去山洞的時候,阮秋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拉起我的胳膊,看著那鮮血淋漓的傷口:
"你受傷了!為什么不好好處理?"
"沒事兒,小傷。"我不在意地說。
"怎么會沒事!"她急了,趕緊拿出我之前帶給她的藥品,小心翼翼地給我清理傷口。
她的手很輕,動作很專業(yè)。
我看著她認(rèn)真的樣子,心跳突然加快了。
"你學(xué)過醫(yī)?"我問。
"嗯...學(xué)過一些。"她沒抬頭,繼續(xù)給我包扎。
包扎完了,她的手還搭在我的胳膊上。
我們的眼神對上了,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我看著她的眼睛,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倒映著火光,也倒映著我的樣子。
我突然意識到,我喜歡上了她。
我喜歡上了一個敵人,一個我不該喜歡的人。
"衛(wèi)國..."她輕輕叫了我一聲。
我控制不住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沒有掙脫,反而把手握得更緊了。
"衛(wèi)國,我...我也..."她說不下去了,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我把她摟進(jìn)懷里,她靠在我肩膀上,哭得像個孩子。
那天晚上,我們什么都沒做,只是緊緊地抱著彼此。
但我知道,從那一刻起,我的心已經(jīng)不屬于我自己了。
六月中旬,我攢了一個月的巧克力,終于攢夠了一塊完整的,那是配給里最珍貴的東西了。
我把巧克力帶給阮秋,她接過巧克力,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這么珍貴...你為什么..."
"因為我想對你好。"我說。
她哭了,一邊哭一邊吃著巧克力。
那天晚上,她跟我說了很多話,說她小時候的事兒,說她母親的事兒,說她有多么孤獨。
她說:"衛(wèi)國,我從來沒有這樣被人關(guān)心過。"
"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人。”
“母親死得早,父親忙于工作,我就像個影子一樣活著。"
我握著她的手:"你不是影子,你是活生生的人,是值得被愛的人。"
她看著我,眼里滿是淚水:"衛(wèi)國,我喜歡你。但是...我們注定不能在一起。"
"我知道。"我說,"但至少現(xiàn)在,我們在一起。"
她靠在我懷里,我們就這樣坐到天亮。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每次見面都像是偷來的時光。
她教我越南語,我教她河南話。
她給我念越南的詩,我給她講《三國演義》的故事。
在那個山洞里,戰(zhàn)爭似乎很遙遠(yuǎn)。
只有我們兩個人,只有火光和星空。
六月下旬的一個雨夜,我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給她送去了一塊防雨布和干柴。
山洞漏雨了,她渾身濕透了,凍得發(fā)抖。
我?guī)退鸹,把濕衣服烤干?/p>
她坐在火堆旁,看著我忙前忙后的樣子,突然開口:"衛(wèi)國,你后悔嗎?"
"后悔什么?"
"后悔救我,后悔認(rèn)識我。"她說,"因為我,你失去了很多。”
“你冒著生命危險幫我,你把自己的口糧給我...衛(wèi)國,你這樣做值得嗎?"
我看著她,認(rèn)真地說:"值得,只要你好好活著,一切都值得。"
她再也忍不住了,撲進(jìn)我懷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哽咽著說:"衛(wèi)國,我也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但是...我們怎么辦?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我們要各回各的地方...我們以后還能見面嗎?"
"我不知道。"我抱緊她,"但至少現(xiàn)在,我們在一起。"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雷聲震天。
我們緊緊相擁,好像要把彼此融進(jìn)骨血里。
02
七月初,噩夢來了。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去山洞。
剛走到洞口,王大勇突然從樹后跳出來,獰笑著看著我:
"好你個李衛(wèi)國!原來你在這兒金屋藏嬌呢!"
我的血一下子就冷了。
王大勇沖進(jìn)山洞,看見阮秋,眼睛里放著光:
"媽的!還真是那個越南女兵!李衛(wèi)國,你他媽好大的膽子,私藏敵軍!"
我擋在阮秋面前:"大勇,你聽我說..."
王大勇冷笑:"說個屁!李衛(wèi)國,你完了!這要是報上去,你就等著上軍事法庭吧!"
阮秋臉色慘白,渾身發(fā)抖。
我知道,如果王大勇報告上去,她死定了,我也完了。
"大勇,你想怎么樣?"我咬著牙問。
王大勇掏出煙,慢悠悠地點上:"很簡單。"
"要么,我報告上去,你上軍事法庭,她被當(dāng)場槍斃。要么...你給我一個好處。"
"什么好處?"
王大勇吐了口煙:"我聽說,你家里攢了錢,準(zhǔn)備給你弟弟娶媳婦的!
“多少來著?三千?全部都給我。"
我的拳頭攥緊了,那三千塊錢,是我家?guī)资甑姆e蓄。
是我爹娘起早貪黑攢下來的,是我弟弟的娶妻錢!
"那是我們?nèi)业男难?.."我的聲音在發(fā)抖。
王大勇冷笑:"我不管,三千塊,買你們兩條命,值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阮秋抓住我的手:"衛(wèi)國,不要...不要為了我..."
我打斷她,看著王大勇:"閉嘴!我答應(yīng)你。"
王大勇滿意地笑了:"這就對了嘛!”
“回去就把錢轉(zhuǎn)給我,啊,對了,我沒有賬戶,你直接給現(xiàn)金就行!
他看了看阮秋:另外...這娘們兒挺水靈的,要不咱們哥倆..."
我怒吼一聲:"滾!你敢碰她一根手指頭,我他媽跟你拼命!"
王大勇被我嚇了一跳,訕訕地笑了笑: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行了,我走了。記住啊,三千塊,一分都不能少!"
他走后,阮秋抱著我哭:
"衛(wèi)國,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的弟弟..."
我抱著她:"別哭,錢沒了可以再賺,但你要是出事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但王大勇的威脅并沒有結(jié)束。
接下來的日子里,他變本加厲地折騰我。
讓我替他值班,讓我替他干活,讓我把好的罐頭讓給他...我都忍了。
老班長劉鐵柱看出了端倪,有一天把我叫到一邊:
"衛(wèi)國,你是不是被大勇拿住了把柄?"
我沉默了。
劉鐵柱嘆了口氣:"小伙子,有些事兒,要跟著自己的良心走!
“老班長這輩子見過太多人,有的人為了功名利祿什么都干得出來,有的人為了心中的善良可以豁出命去。”
“你是哪種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班長..."我的眼睛紅了。
劉鐵柱拍拍我的肩膀:"別說了,老班長不會多嘴的。你好好的,別做讓自己后悔的事兒。"
七月底,消息傳來,戰(zhàn)爭快結(jié)束了,部隊準(zhǔn)備撤回了。
我去山洞找阮秋,她正坐在洞口,看著遠(yuǎn)處的天空。
聽見腳步聲,她回過頭,勉強笑了笑:"你來了。"
我坐在她身邊:"嗯,小秋,我要走了。"
她的身體僵住了,淚水瞬間涌了出來:
"我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
我握著她的手:"對不起,我不能帶你走。"
她哭著說:"我知道,我也不能跟你走!
“衛(wèi)國,我會想辦法的,等戰(zhàn)爭徹底結(jié)束了,我聯(lián)系我父親,他會保護(hù)我。"
"一定要活下去。"我抱著她,"一定要好好活著。"
她哭得渾身發(fā)抖:"你也是,衛(wèi)國,答應(yīng)我,回家后好好娶妻生子,過平凡的日子!
“不要想我...忘了我..."
"我做不到。"我說,"小秋,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
她從脖子上摘下那塊玉佩,用力掰成兩半。
玉佩很脆,輕輕一掰就斷了,她把一半放在我手里:
"我們一人一半。衛(wèi)國,如果有來生...憑這玉佩相認(rèn)。"
我握緊玉佩,淚流滿面:"我會一輩子保存它。"
我們最后一次擁吻,她的淚水,我的淚水,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衛(wèi)國,我愛你。"她說。
"我也愛你。"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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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開我,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霧氣里。
她沒有回頭,但我知道,她一定在哭。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心如刀割。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她。
至少,我當(dāng)時是這么以為的。
1984年8月,我復(fù)員回到了河南老家。
一進(jìn)門,我娘就哭了:"衛(wèi)國啊,你可算回來了!娘擔(dān)心死你了!"
我爹坐在炕上抽著旱煙,看見我,眼睛也紅了。
我弟弟建設(shè)跑過來,拍著我的肩膀:"哥,你立功了嗎?"
我搖搖頭。
那天晚上,我把三千塊錢的事兒說了。
我說我有個戰(zhàn)友家里出了事兒,急需用錢,我就把錢借給他了。
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是建設(shè)的娶妻錢!咱家攢了多少年才攢下這點兒錢!"
我爹一巴掌扇在我臉上:"你個敗家子!你腦子讓門擠了?!"
我跪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建設(shè)扶起我,紅著眼眶說:
"哥,沒事兒,錢沒了可以再賺。你平安回來就好。"
那一刻,我心里更難受了。
第二年春天,家里給我說了門親事。
對方是鄰村的姑娘,叫張翠花,老實本分。
我見了她一面,覺得這姑娘挺好的,就答應(yīng)了。
1985年秋天,我和翠花結(jié)婚了。
婚禮很簡單,幾桌酒席,幾包喜糖,就這么過了。
翠花是個好女人,賢惠、善良、勤勞。
她對我很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把我爹娘照顧得妥妥帖帖。
第二年,我們有了兒子,取名建軍。
我在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找了份工作,每個月工資不多,但夠養(yǎng)家。
日子過得很平淡,但也算安穩(wěn)。
但我始終有個秘密,藏在心底最深處。
那半塊玉佩,我一直貼身攜帶著。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會偷偷拿出來看。
看著那鳳凰圖案,我就會想起那個山洞,那個姑娘,那段短暫卻刻骨銘心的時光。
有一天,翠花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玉佩。
"衛(wèi)國,這是啥?"她拿著玉佩問我。
我的心一緊,但還是平靜地說:"一個戰(zhàn)友的遺物,托我保管的。"
翠花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我,最后把玉佩還給我:"那你好好保管著吧。"
她沒有再多問,我也沒有再多說。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建軍慢慢長大了,上小學(xué),上中學(xué),上大學(xué)。
我和翠花也從年輕夫妻變成了中年夫妻。
我爹娘頭發(fā)白了,身體也越來越差。
35年,就這么過去了。
2019年,建軍大學(xué)畢業(yè),在市里找到了工作。
有一天,縣里老兵辦公室打電話來,說組織老兵去越南旅游,問我去不去。
我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報了名。
翠花幫我收拾行李,看著我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有。"我說。
"衛(wèi)國,咱們結(jié)婚三十多年了,你什么脾氣我還不知道?"翠花嘆了口氣。
"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有些事兒,憋在心里太久了,總得有個了結(jié)。"
我看著她,心里很愧疚。
這些年,我對她很好,但我知道,我心里始終有一塊地方,不屬于她。
"翠花,對不起。"我說。
翠花拍拍我的手:"傻話,夫妻一場,我理解你。"
2019年6月,我和一群老兵一起,坐飛機(jī)去了越南。
在飛機(jī)上,我一直在想,小秋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她還活著嗎?她過得好嗎?她結(jié)婚了嗎?她還記得我嗎?
這些問題,困擾了我35年,卻始終沒有答案。
飛機(jī)降落在河內(nèi)內(nèi)排國際機(jī)場,我跟著大家走出海關(guān),心里又緊張又期待。
就在這時,幾輛軍綠色的吉普車突然停在我面前。
幾個佩戴軍銜的越南軍官走過來,其中一個用標(biāo)準(zhǔn)的中文說:
"李衛(wèi)國同志,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團(tuán)里的老劉拽著我的胳膊:"衛(wèi)國!衛(wèi)國你咋了?出啥事兒了?"
少校軍官看著我,面無表情:"李衛(wèi)國同志,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被幾個軍官架著胳膊,半推半就地塞進(jìn)了吉普車。
車門關(guān)上,車隊呼嘯著駛離機(jī)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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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透過車窗,看見老劉他們還站在原地,一個個目瞪口呆。
我的手心全是汗,心跳得厲害。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貼身荷包里的玉佩,手指都在發(fā)抖。
我咬著牙,聲音發(fā)顫:"同志,我...我當(dāng)年確實做了不該做的事。"
"但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兒了,還要追究嗎?"
坐在副駕駛的少;剡^頭,臉上看不出表情:
"李衛(wèi)國同志,請你保持安靜。到了地方,你自然會明白的。"
我閉上眼睛,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
我想起了小秋那張蒼白的臉,想起了那個雨夜,想起了山洞里的每一個日夜...
難道她出事了?還是說,當(dāng)年的事兒被發(fā)現(xiàn)了,要秋后算賬?
車子開了很久,大概有一個多小時,最后停在一座戒備森嚴(yán)的宅院前。
我被帶下車,看著眼前這座氣派的房子,心里更慌了。
這明顯是高級干部的住所,我一個普通老百姓,怎么會被帶到這種地方來?
"請跟我來。"少校軍官在前面引路。
我跟著他走進(jìn)宅院,穿過花園,來到一間寬敞的會客廳。
會客廳布置得很莊重,墻上掛著各種軍功章和老照片。
一位60多歲、佩戴將星的越南軍官坐在沙發(fā)上,氣勢威嚴(yán),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人。
"李衛(wèi)國同志,歡迎來到越南,請坐。"將軍用流利的中文說。
我緊張地坐下,手心全是汗:"首長,我...我做錯什么了嗎?"
將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仔細(xì)打量著我,眼神很復(fù)雜,有審視,有好奇,還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
氣氛安靜得可怕,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像打鼓一樣。
"李衛(wèi)國同志,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將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
"您...您請說。"我的聲音在發(fā)抖。
將軍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1984年,老山戰(zhàn)役期間,你救過一個越南女兵,對嗎?"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就像被雷劈了一樣。
他怎么會知道?當(dāng)年的事兒,除了我、阮秋、王大勇和劉鐵柱,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老班長劉鐵柱已經(jīng)去世了,王大勇雖然是個混蛋,但他也不敢說啊...
我的嘴唇在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衛(wèi)國同志?"將軍又問了一遍,聲音里帶著壓力。
我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點了點頭:"是...是的。"
"你還記得她嗎?"將軍繼續(xù)問。
我低聲說:"記得,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將軍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我。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那么,李衛(wèi)國同志,你知道..."
他停頓了一下,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能聽見墻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膛。
將軍轉(zhuǎn)過身來,眼睛直直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問:
"你知道,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