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星輝科技整整三個月的那天，我加班到晚上九點。

辦公室只剩下我和經理程振。他讓我把他電腦里的一份報告發(fā)出去。

我走到他辦公桌前，坐下，點亮屏幕。密碼輸入框安靜地等待。

“密碼是ChuQiao920?！背陶耦^也不抬地說，手指仍在鍵盤上敲擊。

我的手指停在鍵盤上方，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ChuQiao920。

這串字符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我的記憶深處。

肖楚翹。我前公司最好的同事。她的名字拼音，加上九月二十日的生日。

這是她用了多年的密碼，從大學到職場，從社交賬號到銀行密碼。

半年前，她在項目失敗后突然離職，從此音訊全無。

而現(xiàn)在，我的新上司，這個沉默寡言、備受器重的項目經理。

他的電腦密碼，怎么會是肖楚翹的密碼？

我機械地輸入字符，按下回車。電腦桌面亮起。

程振終于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怎么了？臉色這么白。”

“沒什么?！蔽衣犚娮约旱穆曇羝届o得陌生，“可能有點低血糖。”

他點點頭，不再追問。我快速找到文件，發(fā)送，關機。

起身離開時，我的腿有些發(fā)軟。

走廊的燈光慘白，照在光潔的地板上。我走進電梯，鏡面映出自己蒼白的臉。

肖楚翹離職前的樣子突然浮現(xiàn)——她抓著我的手，眼睛紅腫，反復說著“對不起”。

我問她發(fā)生了什么，她只是搖頭，第二天就提交了辭呈。

電梯抵達一樓。冷風從大門灌進來，我裹緊外套，走進夜色。

程振。肖楚翹。兩個毫無交集的名字，因為一串密碼被強行連接。

是巧合嗎？天底下會有這樣的巧合嗎？

我回頭望向十六樓依然亮著的窗戶。程振還在加班。

那個總是脊背挺直、不茍言笑的男人，到底是誰？

01

三個月前，我拖著行李箱來到這座城市。

離開瀚海科技是倉促的決定。前公司內部斗爭激烈，我所在的項目組被整編制裁撤。

獵頭推薦了星輝科技，一家正處于快速擴張期的公司。

面試我的是項目部經理程振。他四十歲左右，穿著熨帖的灰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

“林婉清?！彼次业暮啔v，聲音平穩(wěn)，“瀚海科技做了四年，參與過‘晨曦計劃’？”

我點頭：“是的，我負責數據建模部分?！?/p>

他抬起頭。他的眼睛很黑，看人的時候有種穿透力。

“那個項目最后失敗了?！彼f。

“技術路徑沒有問題，是市場時機不對。”我下意識辯解，隨即意識到不妥，“抱歉，我……”

“不用道歉?！背陶窈仙虾啔v，“失敗的項目往往比成功的更有價值。周一能入職嗎？”

我就這樣成了星輝科技項目部的新人。

公司位于高新區(qū)一棟玻璃幕墻大廈里，十七樓整層都是項目部的辦公區(qū)。

開放式工位，每人一方小天地。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旁邊是入職兩年的小李。

“程經理要求很高。”小李第一天就悄悄告訴我，“但他很公平，做事也專業(yè)?！?/strong>

我很快體會到了這種“高要求”。

提交的報告會被批注得密密麻麻，數據誤差超過百分之零點五就要重算。

會議發(fā)言必須條理清晰，任何含糊其辭都會被他當場打斷追問。

程振很少笑，甚至很少有多余的表情。他總是在工作狀態(tài)，步履匆匆，言簡意賅。

部門同事對他敬畏多于親近。有人私下叫他“程閻王”，但無人否認他的能力。

“程經理是唐副總高薪挖來的。”一次午餐時，小李壓低聲音說。

“唐副總？”

“唐振國，分管項目的副總，公司元老?！毙±钣每曜又噶酥笜巧?，“十八樓。”

“程經理以前在哪家公司？”

小李聳肩：“不清楚，人力那邊口風很緊。反正來了半年，就把兩個難啃的項目做成了?！?/strong>

我低下頭，攪拌著碗里的湯。半年前——正是肖楚翹離職的時間點。

這念頭一閃而過，我沒有深究。新環(huán)境已經夠我應付了。

程振給我分配的第一個任務是整理過往項目檔案。

“熟悉公司的做事風格。”他說，“周五前給我初步報告?！?/p>

檔案室在走廊盡頭，不大，但堆滿了文件盒。我花了兩天時間分類、整理。

第三天下午，我在一個標著“已歸檔”的盒子里看到一份技術方案。

封面上寫著《智能傳感網絡優(yōu)化方案（初稿）》，日期是七個月前。

我翻開第一頁，目光停在技術路徑示意圖上。線條的走向、節(jié)點的標注方式……

太熟悉了。這是肖楚翹慣用的繪圖風格。

她在瀚?？萍紩r就喜歡用這種帶陰影的箭頭，喜歡在節(jié)點旁手寫備注。

而這份文件上的示意圖，幾乎是她風格的翻版。

我的手有些發(fā)抖。繼續(xù)翻看，方案中的算法描述、參數設定……

越看越心驚。這不像巧合，更像某種程度的復制。

“找到有用的東西了嗎？”門口突然傳來聲音。

我嚇了一跳，文件差點脫手。程振站在門邊，不知來了多久。

“抱、抱歉。”我把文件放回盒子，“正在整理?！?/p>

他走過來，看了眼我手里的文件：“這個方案已經廢棄了。早期不成熟的思路。”

“是您寫的嗎？”我問，聲音盡量自然。

“團隊討論的產物?！背陶衲眠^文件，隨手放回架子高處，“繼續(xù)工作吧。”

他離開后，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剛才那一瞬間，我分明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異常。

不是被冒犯的不悅，更像是……警惕？

02

發(fā)現(xiàn)密碼后的那個周末，我過得魂不守舍。

周六一早，我試圖聯(lián)系肖楚翹。微信消息石沉大海，電話提示已停機。

我們最后一次聯(lián)系是半年前，她離職后第三天。

“婉清，我回老家休息一段時間?！彼陔娫捓镎f，聲音沙啞，“別擔心我?！?/strong>

“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們項目組解散了，我可能也要換工作?！?/strong>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別來瀚海了?！彼蝗徽f，“也別問為什么。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然后她掛了電話。我再打過去，已經無人接聽。

現(xiàn)在想來，她那句“對不起”充滿了絕望。

周一早晨，我頂著黑眼圈走進辦公室。程振已經在了，正在泡咖啡。

“早?！彼戳宋乙谎?，“上周的報表有幾處問題，上班后找我?！?/p>

我心中一緊：“好的?！?/p>

九點整，我拿著修改好的報表敲開經理室的門。

程振的辦公室簡潔到近乎冰冷。黑白灰的色調，文件整齊碼放，綠植都沒有一盆。

他示意我坐下，翻開報表，用紅筆圈出幾個地方。

“第三季度的市場增長率，你用的是行業(yè)平均數?！彼ь^看我，“但我們的目標客戶群增長率是行業(yè)平均的一點三倍。數據要精準，不能偷懶?！?/p>

“抱歉，我這就去改?！?/strong>

“還有這里?！彼秩α艘惶?，“成本估算模型太理想化，沒有考慮供應鏈風險系數?！?/p>

我接過報表，手指觸到紙張時，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他的電腦。

黑色的筆記本電腦合著，靜靜地放在桌面右側。

“林婉清?！背陶裢蝗唤形业娜?/p>

我猛地回神：“在。”

“你最近狀態(tài)不太好?！彼炕匾伪常p手交疊，“是新環(huán)境不適應，還是有什么心事？”

他的目光平靜，卻帶著審視。

“沒有，只是……可能還沒完全適應工作節(jié)奏。”我低下頭。

“那就好?！彼f，“項目部壓力大，但成長也快。好好干?！?/p>

我退出辦公室，后背出了一層薄汗。

他剛才是在關心，還是在試探？

下午三點，部門召開緊急會議。公司一個重要客戶臨時要求調整方案，后天就要提交新版本。

“方案主體框架不變，但技術細節(jié)要優(yōu)化。”程振在白板上快速書寫，“李工負責算法模塊，小王負責界面，林婉清——”

他看向我：“你配合我整理技術文檔，特別是傳感網絡適配部分。”

會議室里的人都看向我。這是程振第一次讓我直接參與核心工作。

“有問題嗎？”他問。

“沒有?！蔽艺f。

散會后，程振叫住我：“你半小時后來我辦公室，我們先過一遍需求?！?/p>

半小時后，我?guī)еP記本再次走進經理室。

程振正在接電話，示意我先坐。我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

電話似乎很重要，他走到窗邊低聲交談。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眉頭微蹙。

五分鐘后，他掛斷電話，快步走回座位。

“客戶新增了三個技術指標，文檔要相應調整?！彼呎f邊打開筆記本電腦，“你先看我電腦里的原版方案，了解整體思路?！?/p>

屏幕亮起，密碼輸入界面再次出現(xiàn)。

“密碼還是ChuQiao920。”程振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翻閱，“你看第一部分，重點是技術架構圖。”

我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這一次，我有意放慢動作，仔細觀察這串字符。

ChuQiao920。大小寫，字母數字組合。和肖楚翹的習慣一模一樣。

她曾說過，之所以用這個密碼，是因為“楚翹”二字的拼音很有韻律感。

“920是我生日，好記又不容易被猜到?！彼敃r笑得眼睛彎彎。

我按下回車。桌面壁紙是系統(tǒng)自帶的風景圖，一片寧靜的湖面。

文件夾整齊排列。我找到名為“客戶A-新方案”的文件夾，點開。

程振還在看文件，偶爾用筆做標注。辦公室里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我瀏覽著技術文檔，努力集中注意力。但眼角的余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程振。

他今天穿了淺藍色的襯衫，袖子依然挽著。手腕上戴著一塊銀色手表。

肖楚翹也有一塊類似的手表。她說是父親送的生日禮物，從不離身。

這個聯(lián)想讓我心頭一顫。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專注于屏幕。

文檔寫得非常專業(yè)，邏輯清晰，技術細節(jié)扎實。完全符合程振一貫的水準。

但當我看到傳感網絡優(yōu)化部分時，那種熟悉的違和感又來了。

某個參數的設定公式，用了非常特殊的簡化方法。

我在瀚?？萍家娺^這種方法——是肖楚翹獨創(chuàng)的演算技巧！

她曾得意地向我展示：“這樣能省去三步中間計算，但只有熟悉底層邏輯的人才敢用?！?/p>

當時項目組長老陳還批評她太過標新立異。

而現(xiàn)在，這個技巧出現(xiàn)在程振的方案里，自然得像他本該就會。

“看完了嗎？”程振突然問。

我回過神：“差不多了。傳感網絡這部分……參數設定很精妙。”

“常規(guī)操作。”他輕描淡寫地說，合上文件，“現(xiàn)在我們來討論新增的需求。”

會議持續(xù)到下班后。程振的思路很快，我需要全神貫注才能跟上。

六點半，我們終于敲定了修改方向。

“今晚加班，把第一部分改出來?！背陶窨戳搜凼直恚坝袉栴}隨時問我?！?/p>

“程經理，”我猶豫了一下，“這個方案的技術思路……很獨特。您是怎么想到的？”

他正在收拾文件的手停頓了一瞬。

“積累?！彼f，沒有看我，“多年項目經驗的積累?！?/p>

“您以前在哪些公司工作過？說不定我聽說過?！蔽冶M量讓語氣聽起來像閑聊。

程振抬起頭。辦公室里燈光很亮，照得他的眼鏡片反光。

“小公司，不值一提。”他站起身，“抓緊時間工作吧?！?/p>

他離開了辦公室。我坐在原地，手心冰涼。

剛才那一瞬間，我確信自己看到了他眼中的閃爍。

那不是被冒犯，而是某種更復雜的情緒——像是被觸碰到某個秘密的警覺。

我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修改文檔。

但思緒無法集中。ChuQiao920。肖楚翹。傳感網絡優(yōu)化。

這些碎片在腦海里旋轉，拼湊不出完整的圖案，卻散發(fā)出不安的氣息。

晚上八點，程振回來了一次，看了看我的進度。

“可以了，今天就到這里。”他說，“明天繼續(xù)?！?/p>

“程經理，”我叫住他，“您認識一個叫肖楚翹的人嗎？”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太直接了，太冒失了。

程振轉過身。走廊的光從他背后照進來，他的臉在陰影里。

“誰？”他的聲音平靜無波。

“我以前的一個同事。”我強作鎮(zhèn)定，“感覺你們的技術風格有點相似?！?/strong>

“技術領域，思路撞車很正常?！彼f，“早點回去吧?！?/p>

他走了。我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心臟狂跳。

剛才，我問出那個問題的瞬間，程振的身體有極其細微的僵硬。

普通人也許不會注意到。但我看見了。

因為我一直在看著他，像獵人盯著可能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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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凌晨兩點，我躺在床上，手機屏幕的光照亮黑暗。

我在搜索引擎里輸入“程振 星輝科技”，結果寥寥無幾。

只有公司內部通訊錄上的基本信息：項目部經理，入職時間六個月前。

沒有前公司信息，沒有職業(yè)履歷，沒有行業(yè)活動記錄。

一個四十歲、能力出眾的項目經理，互聯(lián)網上怎么可能幾乎沒有痕跡？

除非有人刻意抹去，或者，他用了別的名字。

這個想法讓我渾身發(fā)冷。我坐起身，打開床頭燈。

昏黃的燈光下，我找出舊手機，充上電。開機后，在相冊里翻找。

找到了。半年前，項目組合影。肖楚翹站在我旁邊，笑得燦爛。

她穿著白襯衫，手腕上那塊銀色手表反射著陽光。

我放大照片，仔細觀察那塊表。表盤設計簡約，表帶是金屬鏈式。

然后我回憶程振今天戴的手表。同樣是銀色，簡約設計，金屬表帶。

但照片像素有限，無法確認細節(jié)是否完全一致。

也許只是巧合。很多男士都戴這種風格的手表。

可是，密碼呢？技術風格呢？那些細小的相似點呢？

一個巧合是巧合，多個巧合串聯(lián)，就可能是線索。

第二天上班，我刻意觀察了程振的手表。

會議間隙，他抬手看時間。我坐在斜對面，看得清楚。

表盤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logo，像是一個變體的“X”。

肖楚翹手表上也有這個logo！她說過，這是她父親定制時刻上去的，是她名字“肖”的首字母。

我的呼吸一滯。會議內容完全聽不進去了。

散會后，我借口去洗手間，用冷水沖臉。鏡子里的人眼眶發(fā)紅。

冷靜，林婉清。你需要證據，而不是猜測。

可是怎么找證據？直接問他？那等于打草驚蛇。

也許該從別處入手。比如，人力部門。

下午，我去十八樓送文件，特意繞到人力資源部。

總監(jiān)辦公室的門開著，彭麗云正在打電話。她四十八九歲，妝容精致。

看到我，她捂住話筒：“有事嗎？”

“彭總監(jiān)，程經理讓我送項目組人員名單過來?！蔽疫f上文件夾。

她接過，快速掃了一眼：“好，放這兒吧?！?/p>

我站在原地沒走。

“還有事？”她掛了電話，看向我。

“我想請教一下……公司有沒有員工培訓計劃？”我臨時編了個理由，“我是新入職的，想多學習。”

彭麗云笑了：“很好，有上進心。公司季度會有統(tǒng)一培訓，具體安排等通知?！?/p>

“謝謝總監(jiān)。”我頓了頓，裝作不經意地問，“對了，程經理好像很厲害，他是唐副總從哪挖來的呀？”

彭麗云的笑容淡了些：“林婉清，做好本職工作就好。領導們的履歷，不是我們應該打聽的?！?/p>

她的語氣溫和，但話里的警告意味明顯。

“抱歉，我只是好奇……”我低下頭。

“好奇是好事，但要用對地方。”彭麗云重新拿起電話，“去忙吧?！?/p>

我退出辦公室，心里沉甸甸的。彭麗云的反應，更像是回避，而不是簡單的維護隱私。

回到工位，小李湊過來：“聽說你去人力部了？挨批了？”

“沒有，就是送文件?！蔽颐銖娦πΑ?/p>

“彭總監(jiān)最討厭員工打聽領導的事兒。”小李壓低聲音，“上次有個新人問唐副總的背景，直接被約談了。”

“為什么？”

“誰知道呢。”小李聳肩，“反正咱公司高層的事兒，少問為妙?！?/p>

整個下午，我心神不寧。下班時，程振又讓我加班整理資料。

晚上七點，辦公室又只剩我們兩人。他在經理室，我在工位。

八點左右，程振接了個電話，語氣恭敬：“好的唐總，我馬上上來?！?/p>

他匆匆離開，經理室的門沒關，燈還亮著。

我盯著那扇門，心跳加速。他的電腦，就在里面。

如果現(xiàn)在進去，也許能發(fā)現(xiàn)什么。但太冒險了，他隨時可能回來。

掙扎了幾分鐘，我還是站起身，走向經理室。

門內，辦公桌上，筆記本電腦合著。我環(huán)顧四周，確定無人。

走到桌前，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電腦。屏幕亮起，密碼輸入界面。

我輸入ChuQiao920。回車。桌面再次出現(xiàn)。

心跳如擂鼓。我快速瀏覽文件夾列表。大多是項目文件，命名規(guī)范。

但有一個文件夾引起了我的注意。它被放在D盤根目錄，名稱是“歸檔資料”。

點開，里面是幾十個子文件夾，按日期命名。最近的一個是六個月前。

我點開那個文件夾。里面有幾個文檔，名稱是亂碼。

雙擊其中一個，提示需要密碼。嘗試了幾次，都打不開。

其他文件夾也一樣，都需要額外密碼。

正當我準備放棄時，瞥見角落里有一個隱藏文件夾。

顯示隱藏文件后，那個文件夾的名稱讓我血液幾乎倒流。

“Xiao_CQ_Backup”。

Xiao_CQ——肖楚翹的拼音縮寫！

我顫抖著手點開。這次不需要密碼。里面有幾個文檔，一個照片文件夾。

我先打開照片。全是技術圖紙的掃描件——傳感網絡設計圖、算法流程圖、參數表……

每一張圖紙的右下角，都有手寫的簽名：肖楚翹。

字跡娟秀有力，我認得。

接著打開一個文檔，是項目總結報告。標題是《瀚?？萍肌俺筷赜媱潯奔夹g總結》。

報告人：肖楚翹。日期：半年前。

我的手指冰涼。繼續(xù)翻看，更多文件涌出來：個人簡歷、學位證書掃描件、身份證復印件……

全是肖楚翹的資料！

最后，我點開一個名為“交接”的文檔。

里面只有寥寥數行字：“所有技術資料及身份證明已移交。

即日起，肖楚翹與瀚?？萍荚贌o關聯(lián)。

本人自愿放棄一切權益?！?/p>

下面是簽名：肖楚翹。日期正是她離職那天。

但那個簽名，仔細看，筆跡有些僵硬。不如其他文件上的自然。

走廊傳來腳步聲。我猛地關掉所有窗口，合上電腦，閃身躲到門后。

程振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又轉身離開。

門重新關上。我癱軟地靠在墻上，冷汗?jié)裢噶艘r衫。

那些文件……那些肖楚翹的資料……

程振不是在模仿她的技術風格。

他是在占有她的身份，她的成果，她的一切。

04

那一夜我做了噩夢。

夢里肖楚翹站在黑暗里，手腕滴著血，那塊銀色手表染成紅色。

“婉清，救救我?！彼穆曇粝袷菑乃聜鱽?。

我想跑過去，但地面突然塌陷。我墜入深淵，下面等著的是程振的臉。

醒來時凌晨四點，枕頭濕了一片。不知是汗還是淚。

我起身倒了杯水，坐在沙發(fā)上直到天亮。

證據。我需要確鑿的證據，而不只是電腦里的文件。

那些文件可以解釋為“參考資料”，程振完全可以說是在研究競爭對手。

但密碼呢？手表呢？技術細節(jié)的雷同呢？

這些都不夠。我需要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以及肖楚翹現(xiàn)在在哪里。

周一上班，我請了病假。我需要時間思考，也需要調查。

我先聯(lián)系了瀚?？萍嫉呐f同事，老陳。

電話接通，老陳的聲音很驚訝：“婉清？怎么想起打電話了？”

“陳哥，我想問問楚翹的事?！蔽议_門見山。

“她不是離職了嗎？回老家了好像?！?/p>

“您后來聯(lián)系過她嗎？”

“沒有?！崩详悋@氣，“那孩子走得太突然，‘晨曦計劃’失敗對她打擊很大?！?/p>

“陳哥，‘晨曦計劃’為什么會失??？技術問題還是……”

“說不清?！崩详悏旱吐曇?，“本來進展順利，楚翹的核心算法已經通過測試。但突然上面叫停，說是技術路徑有風險。然后楚翹就辭職了?！?/p>

“叫停的是誰？”

“高層直接下的命令。具體的……婉清，過去的事就別提了?！?/p>

我感覺到老陳在隱瞞什么。

“陳哥，楚翹離職前有沒有異常？比如，見什么人，或者收到什么壓力？”

又是一陣沉默。

“她離職前一周，見過一個獵頭?！崩详惤K于說，“說是星輝科技的人，想挖她。但她拒絕了。”

星輝科技！

“后來呢？”

“后來她就變得很奇怪，魂不守舍的。再后來就辭職了?！崩详愵D了頓，“婉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沒有，就是有點擔心她。”我含糊過去，“謝謝陳哥?！?/p>

掛了電話，我手腳冰涼。

星輝科技的獵頭在肖楚翹離職前接觸過她。然后她拒絕，然后她狀態(tài)失常，然后她辭職。

而半年后，程振用著她的密碼、戴著她同款的手表、掌握著她的技術，坐在星輝科技項目部經理的位置上。

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

我打開電腦，搜索“肖楚翹 社?！薄]有最新記錄。

按照慣例，如果她入職新公司，社保應該會續(xù)交。但沒有。

要么她真的回了老家，要么……她沒有用“肖楚翹”這個身份工作。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出水面：也許肖楚翹不是自愿離職的。

也許她受到了威脅，或者被設計了。而程振，取代了她。

但動機呢？程振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完全可以正常挖角。

除非……肖楚翹掌握了某種技術，或者某種秘密，而程振需要這些，但不希望她本人存在。

我回憶“晨曦計劃”的技術細節(jié)。那是關于智能傳感網絡的前沿研究，如果成功，市場價值巨大。

項目失敗后，瀚?？萍挤艞壛诉@條技術路線。但如果有人偷走了核心技術……

下午，我去了趟銀行，查了肖楚翹曾用賬戶的流水——我們關系好時，她讓我?guī)退者^快遞，我知道她賬號。

柜員查詢后告訴我：“這個賬戶半年前就銷戶了。”

“銷戶前有大額交易嗎？”

“抱歉，涉及客戶隱私，不能透露?！?/strong>

我離開銀行，站在街邊，茫然無措。

所有線索都斷掉了。肖楚翹像是被徹底抹去，而程振取而代之。

我需要接近程振，從他那里找到破綻。

第二天我回到公司，臉色蒼白，真像生過病的樣子。

程振見到我，難得地關心了一句：“身體好了？”

“好多了，謝謝經理?！?/p>

“下午跟我去見客戶?！彼f，“帶上技術方案，你負責講解適配部分?！?/strong>

我一怔：“我？講解？”

“有問題嗎？”他看著我，“你是最熟悉這部分的人?！?/p>

他的話意味深長。我忽然意識到，他可能是在測試我。

測試我是否真的掌握那些技術——那些原本屬于肖楚翹的技術。

“沒問題?！蔽艺f。

下午的客戶會議在一家咖啡館的包廂里。對方是家智能家居公司，想定制傳感方案。

程振先做了整體介紹，然后示意我講解技術細節(jié)。

我翻開方案，開始講解。那些參數、公式、架構圖……我早已爛熟于心。

因為過去一周，我?guī)缀趺刻於荚谘芯窟@些，試圖找出它們與肖楚翹工作的關聯(lián)。

講解很順利，客戶頻頻點頭。程振在旁邊沉默地聽著。

結束后，客戶去洗手間。包廂里只剩我們兩人。

“講得很好。”程振說，手指摩挲著咖啡杯沿，“特別是動態(tài)適配算法那部分，理解得很透徹?！?/p>

“是經理您教得好。”我謹慎地回答。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那部分算法很復雜，很多資深工程師都難以掌握。你才接觸一個月?！?/p>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可能這方面比較有天賦?！蔽颐銖娦π?。

“天賦?！背陶裰貜瓦@個詞，語氣不明，“確實，有些人就是有天賦?！?/strong>

客戶回來了，我們結束了話題。但我能感覺到，程振的懷疑已經種下。

回公司的路上，他開車，我坐在副駕駛。車內氣氛壓抑。

“林婉清，”他突然開口，“你為什么要來星輝？”

“因為發(fā)展機會好?！?/p>

“瀚海科技不好嗎？”

“前公司內部調整，我所在的部門解散了?！?/p>

程振打了方向盤，車子駛入地下車庫?；璋档墓饩€里，他的側臉輪廓分明。

“肖楚翹，”他說出這個名字，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她為什么離職？”

我握緊了包帶：“她說回老家，具體我不清楚。”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是，但她走得急，沒細說?！?/p>

車子停穩(wěn)。程振沒有立刻下車。他轉過頭，看著我。

車庫的燈光從他頭頂照下，眼睛在陰影里。

“有時候，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彼f，“做好本職工作，才能長久?！?/p>

這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我明白?！蔽业穆曇舾蓾?。

“明白就好。”他推開車門，“下周唐副總會來視察項目部，你準備一下匯報。”

唐振國。這個名字再次出現(xiàn)。

05

接下來的一周，我活在高壓下。

程振分配給我的工作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核心。像是在考驗，又像是在馴化。

我接觸到更多項目資料，發(fā)現(xiàn)程振負責的所有項目，技術內核都有肖楚翹的影子。

那些獨特的算法優(yōu)化、參數設定方法、甚至是報告的行文風格。

如果不是知道內情，我會以為程振和肖楚翹師出同門。

但現(xiàn)在我明白，這是盜用，是剽竊，是某種形式的身份掠奪。

周三下午，唐振國副總果然來了項目部。

他五十五歲左右，身材微胖，笑容和藹，跟每個員工打招呼都叫得出名字。

“這位就是新來的小林吧？”他走到我工位旁，伸出手，“聽程經理說你很優(yōu)秀?！?/p>

我趕緊起身握手：“唐總好，我還在學習?！?/p>

“年輕人謙虛是好事。”他拍拍我的肩，“好好跟著程經理學，前途無量啊?！?/p>

他的手很重，拍在肩上帶著壓力。我聞到淡淡的古龍水味。

“謝謝唐總，我會努力。”

唐振國又和程振交談了幾句，兩人一起進了經理室。門關上了。

小李湊過來，羨慕地說：“唐總親自鼓勵你，可以啊婉清?！?/p>

我勉強笑笑，心里卻沉甸甸的。唐振國的“鼓勵”，更像是一種標記。

他在告訴我：你在我的視線里，好好表現(xiàn)。

半小時后，程振叫我進去。唐振國還在，坐在沙發(fā)上喝茶。

“小林，坐?！碧普駠疽馕易拢皠偛盼液统探浝砹牧肆?，你們手上這個智能傳感項目，很重要?！?/p>

“是的，客戶很重視?！?/p>

“不僅是客戶重視。”唐振國放下茶杯，“這個項目的技術，可能成為公司未來的核心競爭力。”

我看向程振。他面無表情地聽著。

“所以，公司決定加大投入?！碧普駠^續(xù)說，“下周，程經理會帶你去深圳，參加行業(yè)峰會，接觸更多資源?！?/p>

我一怔：“我去？”

“你是技術骨干，當然要去。”唐振國笑得很慈祥，“好好準備，到時候有你表現(xiàn)的?！?/p>

離開經理室，我回到工位，心亂如麻。

去深圳，意味著更多時間和程振相處，也意味著更多機會發(fā)現(xiàn)真相。

但同時也更危險。如果程振察覺我的懷疑，在異地對我做什么……

我不敢往下想。

下班后，我故意磨蹭到最后。程振已經走了，辦公室里空無一人。

我再次潛入經理室。這次我?guī)Я薝盤，準備拷貝那些肖楚翹的文件。

打開電腦，輸入密碼，找到隱藏文件夾。插入U盤，開始拷貝。

進度條緩慢移動。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走廊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嚇得一哆嗦，差點拔掉U盤。

腳步聲漸行漸遠，是保潔阿姨。我松了口氣。

拷貝完成。我拔出U盤，關掉電腦，一切復原。

正要離開，目光掃過程振的抽屜。最下面那個抽屜，上了鎖。

好奇心驅使我蹲下身。那是一種簡單的掛鎖，我能打開嗎？

猶豫了幾秒，我從筆筒里拿出一根回形針，掰直。

小時候跟父親學過開鎖，簡單的掛鎖可以應付。

我將回形針插進鎖孔，小心撥動。咔嗒一聲，鎖開了。

心跳如鼓。我拉開抽屜。

里面沒有文件，只有一個小鐵盒。打開鐵盒，我愣住了。

盒子里是幾樣物品：一塊銀色手表，和程振戴的那塊一模一樣。

一支口紅，色號是肖楚翹常用的豆沙色。

一張照片，是肖楚翹的證件照，但被從中間剪開，只剩下她的半邊臉。

還有一張銀行卡，簽名欄寫著“肖楚翹”。

我的胃部一陣翻攪。這不是簡單的盜用技術成果。

這像是……在收集戰(zhàn)利品?；蛘哒f，在扮演某個人。

鐵盒最下面，壓著一張折疊的紙。我顫抖著手打開。

是一份手寫協(xié)議，字跡潦草：“本人肖楚翹，自愿將‘晨曦計劃’全部技術成果及個人身份資料轉讓給程振先生，并獲得一次性補償金人民幣五十萬元。

自此兩清，永不追究?！?/p>

簽名處，是肖楚翹的名字。但那個簽名，和之前文檔里的一樣僵硬。

而在協(xié)議右下角，還有一個簽名：唐振國，作為見證人。

我的血液幾乎凝固。

唐振國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這不是程振一個人的罪行。這是合謀。

走廊又傳來腳步聲，這次更近。我慌忙把東西復原，鎖好抽屜，沖出經理室。

回到工位，我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發(fā)抖。

U盤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塊燒紅的鐵。

協(xié)議、照片、手表、銀行卡……這些是證據，但也是定時炸彈。

如果我舉報，程振和唐振國會如何反應？他們會承認，還是反咬一口？

肖楚翹拿了五十萬，簽了協(xié)議。從法律上，這可能是“自愿轉讓”。

但那張被剪開的照片，那支口紅……這不像正常的交易。

更像是某種脅迫后的妥協(xié)。

那晚我回到家，把U盤里的文件備份到云端，又藏了一份在舊手機里。

然后我坐在黑暗里，思考下一步。

去深圳，也許是機會。離開公司環(huán)境，程振可能會放松警惕。

但我也更孤立無援。

手機震動，是程振發(fā)來的微信：“深圳的行程安排發(fā)你郵箱了，明天把簽證資料給我?！?/p>

我回復：“收到?！?/p>

幾分鐘后，他又發(fā)來一條：“這次峰會很重要，好好表現(xiàn)。唐總很看重你?！?/p>

我看著那條信息，讀出了兩層意思：一是提醒我機會難得，二是警告我別做多余的事。

我放下手機，走到窗邊。城市的燈火璀璨如星河。

肖楚翹，你現(xiàn)在在哪里？那五十萬，真的讓你“兩清”了嗎？

還是說，你付出了比錢更重要的代價？

06

去深圳的前三天，我試著從其他渠道調查。

我找到瀚海科技的一個前HR，請他幫忙查肖楚翹的離職記錄。

“婉清，不是我不幫你。”對方很為難，“離職員工的檔案受保護，我不能泄露?！?/p>

“我只想知道她離職的真實原因。是自愿還是……”

“我只能說，她的離職流程很快，當天申請當天批。上面特批的?！?/p>

“上面？”

“總監(jiān)級別以上的特批?！盚R壓低聲音，“而且她的離職證明很特殊，不是我們部門開的，是總公司直接發(fā)的。”

總公司？瀚?？萍嫉目偣竞苌僦苯犹幚韱T工離職。

除非涉及重大事項。

“還有別的異常嗎？”

“嗯……她的離職交接很倉促，技術資料都沒有歸檔。當時項目部還發(fā)過火，但上面壓下來了?！?/strong>

技術資料沒有歸檔。所以程振拿到的，可能是原始文件。

掛掉電話，我更加確信：肖楚翹的離職不是正常職業(yè)變動。

周三晚上，我約了前公司另一個同事吃飯，小莫。

小莫是IT部門的，可能知道些技術層面的事。

見面后，我婉轉地問起“晨曦計劃”。

“那個項目啊，可惜了?！毙∧攘丝谄【?，“楚翹的核心算法其實已經成了，測試效果很好?！?/p>

“那為什么叫停？”

“官方說法是技術風險。但我聽說是……”小莫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是商業(yè)間諜?！?/p>

我心頭一震：“什么意思？”

“有人泄露了技術細節(jié)給競爭對手。公司內部調查，懷疑到楚翹頭上?！?/p>

“她怎么可能……”

“所以只是懷疑，沒有證據?！毙∧獓@氣，“但壓力很大。楚翹那段時間天天被約談，整個人都快崩潰了?！?/p>

商業(yè)間諜。這個指控足以毀掉一個人的職業(yè)生涯。

如果星輝科技的人接觸肖楚翹，許諾給她出路，但同時栽贓她泄密……

那么她被迫“自愿轉讓”技術成果，就說得通了。

“小莫，楚翹離職后，你聯(lián)系過她嗎？”

“打過兩次電話，都關機。后來就算了?！毙∧粗遥巴袂?，你為什么突然問這些？”

“我遇到了些事，可能和楚翹有關。”我含糊地說，“如果你想起什么細節(jié)，一定要告訴我。”

那頓飯吃得很沉重。回家的地鐵上，我一直在想。

栽贓、脅迫、交易。程振和唐振國，可能就是導演這出戲的人。

而肖楚翹，是女主角，也是犧牲品。

周四，程振讓我去他辦公室討論深圳峰會的發(fā)言稿。

“這次峰會，我們公司要做主題演講。”程振把一份大綱推給我，“你負責技術部分?！?/p>

我接過一看，演講的核心內容，正是“晨曦計劃”的技術升級版。

“這些算法……很超前。”我試探地說。

“是我們團隊半年來的研究成果?！背陶衩娌桓纳?，“到時候會有很多同行來聽，你要講清楚技術優(yōu)勢?！?/p>

“程經理，我有個問題。”我抬頭看他，“這些算法的理論基礎，是從哪里來的？我查過文獻，沒有類似的研究。”

程振的目光銳利起來：“林婉清，你在質疑什么？”

“不是質疑，是想更好地理解，這樣才能講得透徹。”

他靠回椅背，雙手交疊。陽光從百葉窗縫隙射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條紋陰影。

“創(chuàng)新不是憑空產生的?！彼従徴f，“是基于多年的積累，加上靈感的火花。你不需要知道火種從哪里來，只需要知道如何讓它燃燒。”

“但如果火種是別人的呢？”我脫口而出。

辦公室里的空氣凝固了。

程振盯著我，眼神冰冷：“你什么意思？”

“我……我是說，如果借鑒了別人的思路，是否應該注明？”我艱難地補救。

“商業(yè)世界，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彼酒鹕?，走到窗邊，“誰先做出成果，誰就是創(chuàng)造者。歷史只記住贏家。”

“那輸家呢？”

“輸家會被遺忘?！彼D過身，逆光的身影顯得高大而壓迫，“林婉清，你很聰明，但聰明要用對地方。

下周的演講，關系到公司幾千萬的訂單，也關系到你的前途?！?/p>

這是威脅，也是利誘。

“我明白了?！蔽业拖骂^。

“明白就好?！彼呋刈狼?，“去準備吧。明天出發(fā)?！?/p>

我退出辦公室，后背已被冷汗?jié)裢浮?/p>

剛才那一瞬間，我?guī)缀跻詾樗獢偱屏?。但他忍住了?/p>

這說明他還有顧忌，或者，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

下班前，小李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婉清，你要去深圳了，真羨慕?！?/p>

“就是出差而已。”

“不只是出差?！毙±顗旱吐曇?，“我聽說，這次峰會后，公司要和一家大客戶簽戰(zhàn)略協(xié)議。程經理如果能拿下，可能升總監(jiān)?！?/p>

我一怔：“消息可靠嗎？”

“彭總監(jiān)那邊傳出來的?！毙±钫ＵＱ?，“所以程經理壓力很大，你好好表現(xiàn)，說不定也能升職?！?/p>

升總監(jiān)。原來如此。

如果程振用剽竊來的技術拿下大單，升職加薪，那肖楚翹的犧牲就變成了他的墊腳石。

而唐振國作為引進程振的人，也會獲得功勞。

完美的利益鏈條。只缺一個環(huán)節(jié)：我。作為技術講解人，我需要配合演出。

如果我配合，前途無量。如果我不配合……

我不敢想后果。

那晚我收拾行李時，把舊手機和U盤都藏在了內衣夾層里。

又寫了兩封郵件，設置了定時發(fā)送。一封發(fā)給我在報社工作的表姐，一封發(fā)到我的云端備份郵箱。

內容很簡單：“如果我在深圳發(fā)生意外，請報警，并調查星輝科技程振和唐振國，以及前瀚?？萍紗T工肖楚翹的下落?！?/p>

按下發(fā)送鍵時，我的手在抖。

也許我小題大做了。也許一切都只是猜測。

但肖楚翹的失蹤，程振的異常，唐振國的卷入……這些都指向不祥的預感。

我寧愿小題大做，也不愿成為第二個肖楚翹。

07

深圳的天氣悶熱潮濕，和北方的干冷截然不同。

峰會在一家海濱酒店舉行，來自全國各地的科技公司齊聚一堂。

我和程振入住相鄰的房間。他幾乎不休息，一到酒店就開始修改演講稿。

“晚上七點，和我去赴個宴?！彼瞄_我的門，“幾家潛在客戶的高管?！?/p>

“我需要準備什么嗎？”

“少說話，多聽?！背陶耦D了頓，“如果有人問起技術細節(jié)，你按我教你的回答?！?/p>

晚宴在一家高級中餐廳的包廂。到場的有五六個人，都是業(yè)內知名公司的高管。

程振游刃有余地應酬，介紹我時稱“我們部的技術專家”。

席間，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問我：“林工，聽說你們在傳感網絡動態(tài)適配算法上有突破？”

我看向程振。他微微點頭。

“是的，我們優(yōu)化了傳統(tǒng)的加權算法，引入了實時反饋機制?！蔽野礈蕚浜玫膬热莼卮?。

“哦？這個思路很新穎。我記得瀚?？萍贾坝袀€類似的研究，后來不了了之了?！?/p>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說話的人是競爭對手公司的高管，顯然對行業(yè)動態(tài)了如指掌。

程振接過了話頭：“李總消息靈通。瀚海那個項目我們關注過，但他們的技術路徑有問題，我們做了根本性改進?！?/p>

“是嗎？”李總推了推眼鏡，“我聽說瀚海當時的技術負責人是個年輕女孩，能力很強。后來去哪了？”

包廂里突然安靜了幾秒。

程振的笑容不變：“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人才流動很正常?！?/p>

“可惜了?！崩羁倱u頭，“那女孩姓肖對吧？我們當時還想挖她呢，結果人突然消失了。”

我握緊了酒杯。肖楚翹的名字，就這樣被輕易提起。

而程振面不改色地繼續(xù)話題，仿佛在談論一個陌生人。

宴席結束后，回酒店的路上，程振一言不發(fā)。

電梯里，只有我們兩人。鏡面映出他緊繃的臉。

“那個李總，以前和瀚海有合作?！彼蝗徽f，“可能認識肖楚翹?！?/p>

我屏住呼吸：“是嗎？”

“但他只是隨口一提，不用在意?！背陶窨聪蛭?，“明天的演講，不要受任何干擾。集中注意力?！?/p>

“我明白。”

電梯到達樓層。程振走出電梯，又回頭：“林婉清，記住，你現(xiàn)在是星輝科技的人。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p>

這是警告，也是提醒。

我回到房間，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

剛才宴席上，當李總提起肖楚翹時，程振的手指在桌下收緊了一瞬。

雖然表面平靜，但他內心并不平靜。

那個瞬間，我看到了他的破綻。

第二天上午，峰會主會場座無虛席。程振的演講排在第三場。

我坐在后臺，手心里全是汗。演講稿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但罪惡感壓得我喘不過氣。

這本來應該是肖楚翹的舞臺。她的研究成果，她的技術突破。

現(xiàn)在卻要由我，一個知情者，來幫剽竊者宣講。

“緊張嗎？”程振走過來，遞給我一瓶水。

“有點?！?/p>

“正常?！彼聪蛭枧_方向，“記住，這是你的機會。講好了，回去就給你升職加薪?！?/p>

他的語氣溫和，像在鼓勵后輩。但我聽出了潛臺詞：配合我，有好處。

音樂響起，主持人念到星輝科技的名字。程振整理了一下西裝，走上舞臺。

聚光燈打在他身上，他自信從容地開始演講。大屏幕上展示著精美的PPT。

當他講到核心技術部分時，示意我上臺配合演示。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舞臺。臺下是黑壓壓的人群，無數雙眼睛注視著我。

程振退到一旁，把演示臺交給我。

我打開演示程序，開始講解算法流程。每一個步驟，每一行代碼，都源自肖楚翹的心血。

講著講著，我的視線模糊了。我仿佛看見肖楚翹坐在臺下，眼睛明亮，充滿期待。

那是她本該有的時刻。

“林工，這里能再詳細解釋一下嗎？”臺下有人提問。

我回過神，看向提問者。是個年輕的技術人員，眼神真誠。

“這個算法的核心思想是……”我繼續(xù)講解，但聲音有些發(fā)顫。

程振察覺到了異常，走上前來：“這部分比較專業(yè)，我來補充一下。”

他巧妙地接過話頭，圓滑地結束了提問環(huán)節(jié)。

演講結束時，掌聲熱烈。程振笑著接受祝賀，而我只想逃離。

下臺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講得不錯。雖然中間有點小緊張，但整體很好?！?/p>

“對不起，我……”

“沒事，第一次在大場合演講，難免的?！彼雌饋硇那楹芎?，“中午和客戶吃飯，下午簽約?！?/p>

簽約。這么快？

“是哪家客戶？”

“剛才提問的那家公司，創(chuàng)智科技。”程振壓低聲音，“他們很感興趣，當場就決定簽意向協(xié)議。這可是個大單?！?/p>

創(chuàng)智科技，行業(yè)新秀，以動作快、決策果斷著稱。

如果簽下這個單子，程振在公司的地位就徹底穩(wěn)固了。

午餐會上，創(chuàng)智科技的CTO親自到場，對程振的技術贊不絕口。

“程經理，你們這個算法，解決了我司多年的痛點?！盋TO舉起酒杯，“希望合作愉快?！?/p>

“一定愉快。”程振與他碰杯。

我在旁邊默默吃飯，味同嚼蠟。席間，程振去洗手間，手機放在了桌上。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彈出一條微信消息。發(fā)送者頭像是唐振國。

內容只有兩個字：“順利？”

我迅速移開視線，心跳加速。唐振國在全程關注。

程振回來，看了眼手機，回復了一句，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聊天。

下午的簽約儀式很簡單，但規(guī)格很高。雙方公司的高管都來了，唐振國居然也專程飛到了深圳。

他看到我，笑瞇瞇地說：“小林，表現(xiàn)不錯。程經理跟我說了，你功不可沒?！?/p>

“謝謝唐總，是程經理指導得好?！?/p>

“謙虛。”唐振國轉向程振，“小程啊，回去就給小林申請獎金。這樣的人才要好好獎勵?！?/p>

“已經在安排了?！背陶裎⑿?。

那一刻，他們就像一對配合默契的師徒，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而我，是那個被獎勵、被鼓勵、被納入圈子的幸運新人。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此刻應該滿心歡喜。

但我偏偏知道了。

簽約后，程振讓我先回酒店休息，晚上慶功宴。

我回到房間，打開電腦，登錄云端，把今天拍的照片和錄音備份。

然后我聯(lián)系了表姐，把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表姐很震驚：“你是說，你上司可能盜用了前同事的身份和成果？”

“不止，那個前同事可能被脅迫，現(xiàn)在下落不明?！?/p>

“這太嚴重了。你有證據嗎？”

“有一些，但不夠直接。”我看著窗外深圳的繁華，“表姐，如果我出了什么事……”

“別瞎說！”表姐急了，“婉清，實在不行就辭職，別冒險?！?/p>

“我會小心的。但這件事，我必須查清楚。”

掛了電話，我站在窗前發(fā)呆。海風從海灣吹來，帶著咸濕的氣息。

肖楚翹，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是沉默地接受，拿錢走人？還是拼死一搏，揭露真相？

也許她試過反抗，但失敗了。所以被迫簽了協(xié)議，銷聲匿跡。

而現(xiàn)在，輪到我做選擇。

08

慶功宴上，程振喝了很多酒。唐振國也在，兩人勾肩搭背，說著我聽不懂的行業(yè)黑話。

“小林，來，敬你一杯?！碧普駠e杯，“這次簽約成功，你是功臣?！?/p>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謝謝唐總?！?/p>

“好好干，年底項目部可能要擴大，到時候給你個組長當當?！碧普駠S諾。

程振在旁邊笑：“唐總這是要挖我墻角啊。”

“怎么，舍不得？”唐振國拍拍他，“小林是你帶出來的，但人才是公司的?！?/p>

兩人大笑。我在笑聲中感到刺骨的寒意。

他們在規(guī)劃未來，用肖楚翹的技術換來的未來。而我是這個未來中的一顆棋子。

宴席散后，程振已經醉得走不穩(wěn)。我扶他回房間。

他靠在墻上，眼神迷離地看著我：“林婉清，你……是個聰明人?！?/p>

“程經理，您喝多了，休息吧?！?/p>

“我沒多?！彼麛[擺手，“我知道你……好奇。好奇肖楚翹的事?！?/p>

我的身體僵住了。

程振推開房門，搖搖晃晃地走進去，倒在沙發(fā)上。

“你進來?！彼卣f。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進去，帶上門。

程振閉著眼睛，像是在回憶什么。房間里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光線昏暗。

“肖楚翹……”他喃喃道，“她是個天才?？上В虉?zhí)?！?/p>

“您認識她？”我試探地問。

“認識？”他笑了，笑聲沙啞，“何止認識。我……算了，不提了?！?/p>

他坐起身，揉了揉臉：“林婉清，我給你個忠告。在職場，知道太多，想太多，不是好事。有時候，糊涂一點，才能活得舒服?！?/p>

“可是程經理，如果那些事關系到良心呢？”

“良心？”他像是聽到了好笑的事，“良心值多少錢？五十萬？一百萬？肖楚翹選了五十萬，那是她的價碼。你也會有你的價碼?！?/p>

他的話像冰水澆頭。

“所以您承認，那些技術是肖楚翹的？”

程振睜開眼睛，眼神清明了許多，哪有剛才的醉意。

“我承認什么了？”他反問，“我剛才說了什么？我喝多了，胡言亂語?！?/p>

他在試探我。剛才的“醉話”可能是裝的，看我什么反應。

我后退一步：“程經理，您休息吧，我回去了?！?/p>

“等等。”他叫住我，“明天回程，飛機上坐我旁邊，我們聊聊?！?/p>

“聊什么？”

“聊你的未來?！彼酒鹕恚叩酱斑?，“林婉清，你還年輕，前途無量。別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毀了自己的前程?！?/p>

無關緊要的事。原來一個人的一生，在一些人眼里只是無關緊要的事。

“我明白了。”我說，“晚安?！?/p>

回到自己房間，我反鎖門，上了防盜鏈。

然后我給手機充電，檢查錄音設備。剛才的對話，我錄下來了。

雖然程振沒有明確承認，但那些話足以讓人起疑。

但這還不夠。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

第二天飛機上，我如約坐在程振旁邊。他看起來精神很好，昨晚的醉態(tài)一掃而空。

“昨晚喝多了，說了些有的沒的，別往心里去?！彼乳_口。

“不會的。”

“這次簽約成功，回去后公司會有重獎?！背陶穹_航空雜志，“你這次的表現(xiàn)，唐總很滿意?！?/p>

“謝謝領導肯定?！?/p>

“不過，”他話鋒一轉，“有件事我想提醒你。創(chuàng)智科技這個單子，后續(xù)的技術支持很重要。唐總的意思，由你全權負責?！?/p>

我一怔：“我？可是我才入職幾個月……”

“所以才要鍛煉你?！背陶裎⑿?，“當然，我會在背后支持你。但這對外是個信號——公司要重點培養(yǎng)你。”

這聽起來像是提拔，但我聽出了另一層意思：把我牢牢綁在這個項目上。

如果項目出問題，我是直接責任人。

而如果技術來源的問題暴露，我也難逃干系。

“程經理，這么重要的項目，我怕承擔不起?！?/p>

“別擔心，技術都是現(xiàn)成的，你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執(zhí)行?！背陶窈仙想s志，“而且，這個項目的成功，對你未來的職業(yè)生涯……至關重要?！?/p>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個字。

飛機穿過云層，窗外是一片刺眼的白。我閉上眼睛，假裝休息。

心里卻在急速思考：程振和唐振國要把我拉下水，讓我成為利益共同體。

這樣，我就不會輕易揭發(fā)他們。

因為他們可以反咬一口，說我也是同謀，分享了盜取技術的紅利。

好算計。真是好算計。

回到公司后，果然如程振所說，我被正式任命為創(chuàng)智科技項目的負責人。

公告發(fā)到全公司，同事們都來祝賀。小李羨慕地說：“婉清，你這升職速度也太快了?！?/p>

我只能苦笑。

唐振國還專門召開了一個小會，當眾表揚我：“小林雖然年輕，但技術扎實，做事認真。公司就需要這樣的新鮮血液?！?/p>

掌聲中，我看到程振滿意的笑容。

散會后，唐振國把我單獨留下。

“小林啊，這次讓你挑大梁，壓力大不大？”他和藹地問。

“有點，但我一定會努力。”

“好，有這個態(tài)度就好?！碧普駠叩酱斑叄硨χ遥肮菊诳焖侔l(fā)展期，需要忠誠、有能力的人才。你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p>

“謝謝唐總?！?/p>

“對了，”他轉過身，“你以前在瀚?？萍?，認不認識一個叫肖楚翹的工程師？”

我的心臟幾乎停跳。

“認識，她是我同事?！?/p>

“哦？”唐振國若有所思，“我聽說她技術不錯，后來離職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他在試探我?；蛘哒f，他在警告我：我知道你和肖楚翹的關系。

“她說回老家了，具體我不清楚?！?/p>

“可惜了?！碧普駠鴵u頭，“人才難得啊。不過話說回來，職場上，有時候選擇比能力更重要。選對了路，平步青云；選錯了路，萬劫不復。你說是不是？”

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唐總說得對?！蔽业拖骂^。

“明白就好。”他拍拍我的肩，“去忙吧。好好干，我看好你?！?/p>

我走出他的辦公室，腿有些發(fā)軟。

選擇比能力更重要。這是最后的通牒：要么加入他們，要么被毀掉。

回到工位，我看著電腦屏幕上創(chuàng)智科技的項目文件，感到一陣惡心。

這些文件里，每一行代碼，每一個公式，都沾著肖楚翹的血汗。

而我，即將成為這些贓物的使用者，甚至受益人。

不。我不能。

我打開抽屜，拿出那個藏著肖楚翹文件的U盤。冰冷的金屬外殼硌著手心。

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當眾揭穿這一切的機會。

而機會，很快就會來。

09

創(chuàng)智科技項目的啟動會在周五下午召開。

公司高層很重視，唐振國親自主持，程振做整體匯報，我負責技術方案講解。

會議定在三點，大會議室。兩點半，我就到了，調試投影設備。

程振和唐振國一起走進來，兩人低聲交談著什么，表情嚴肅。

我隱約聽到“保密協(xié)議”、“技術壁壘”、“競爭對手”等詞匯。

“小林，準備得怎么樣了？”唐振國問。

“都準備好了?！?/p>

“好，今天創(chuàng)智科技的CTO也會線上參會，好好表現(xiàn)?！?/p>

我的心一沉。原來客戶方也會在。這意味著，如果我要揭發(fā)，面對的不僅是公司內部，還有重要客戶。

三點整，會議開始。各部門負責人陸續(xù)到場，坐了滿滿一屋子。

程振先做了項目背景介紹，然后輪到我講解技術方案。

我打開PPT，第一頁是項目名稱和logo。第二頁是技術架構圖。

當我翻到第三頁，準備講解核心算法時，突然停了下來。

會議室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我。

“林工？”程振提醒道。

我深吸一口氣，轉向與會者：“在講解技術細節(jié)之前，我想請大家看一張圖?！?/p>

我操作電腦，調出了一張掃描件——肖楚翹手繪的技術草圖。

圖紙右下角，她的簽名清晰可見。

“這張圖，是智能傳感網絡動態(tài)適配算法的原始設計圖?！蔽业穆曇粼陬澏?，但努力保持平穩(wěn)，“設計者，是我的前同事，肖楚翹?！?/p>

會議室里響起竊竊私語。

程振的臉色變了：“林婉清，你在做什么？”

“程經理，請讓我說完?！蔽铱粗聊?，“這個算法，是肖楚翹在瀚?？萍肌筷赜媱潯械暮诵难芯砍晒０肽昵?，她突然離職，這個項目也隨之流產?！?/p>

唐振國站了起來：“小林，現(xiàn)在不是講這些的時候！”

“唐總，請聽我說完?！蔽姨岣咭袅?，“肖楚翹離職后，她的技術成果出現(xiàn)在了星輝科技，成為了程振經理的項目核心。

而肖楚翹本人，半年來音訊全無，社保中斷，銀行賬戶銷戶，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p>

會議室嘩然。

程振猛地拍桌：“林婉清！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這是誹謗！”

“我有證據?！蔽遗e起U盤，“這里面有肖楚翹的全部技術資料，有她的身份證掃描件，還有一份所謂的‘自愿轉讓協(xié)議’——上面有程振經理和唐振國副總的簽名。”

唐振國的臉色鐵青：“把她帶出去！”

保安從門口進來，但會議室里已經亂成一團。創(chuàng)智科技的CTO在線上問：“程經理，這是怎么回事？”

程振對著攝像頭：“王總，這是誤會，我們內部……”

“不是誤會！”我打斷他，“程振經理的電腦密碼是ChuQiao920——肖楚翹的拼音加生日。

他戴的手表，和肖楚翹的是同款，甚至刻著同樣的定制logo。

這難道是巧合嗎？”

我轉向與會者，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肖楚翹是我的朋友，她是個天才工程師，但半年前她被迫簽下協(xié)議，拿著五十萬消失。

而她的技術，她的身份，甚至她的習慣，都被程振經理占有了。

這不是正常的商業(yè)行為，這是盜竊，是欺詐，是犯罪！”

程振沖過來要搶我的U盤，我后退一步，U盤掉在地上。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兩個穿警服的人走進來，出示證件：“程振先生，唐振國先生，我們接到報案，指控你們涉嫌商業(yè)竊密、欺詐等罪名，請配合調查?！?/p>

程振僵在原地。唐振國臉色煞白。

警察撿起地上的U盤：“這是證據嗎？”

“是的?！蔽艺f，“還有，我懷疑肖楚翹的失蹤與你們有關?！?/p>

“我們沒有傷害她！”程振突然大喊，“她拿了錢，自愿走的！”

“自愿？”我看著他，“如果真是自愿，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剪開？為什么要保留她的私人物品？程經理，你晚上睡得著嗎？用著別人的身份，做著別人的工作，你不覺得惡心嗎？”

程振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警察給他戴上手銬：“有什么話，到局里再說吧?！?/p>

唐振國也被帶走了。會議室里死一般寂靜。

創(chuàng)智科技的CTO在屏幕上說：“星輝科技，我們需要重新評估合作?！?/p>

會議草草結束。我被帶到人力總監(jiān)彭麗云的辦公室。

彭麗云看著我，眼神復雜：“小林，你……唉?！?/p>

“彭總監(jiān)，我知道您可能早就察覺了什么?！蔽艺f，“但您選擇了沉默?！?/p>

“我有我的難處?！彼龂@氣，“唐總是公司元老，程振是他力保的人。我沒有證據，不敢亂說?！?/p>

“那現(xiàn)在有了?！?/p>

彭麗云點點頭：“警方會調查清楚。這段時間，你先休假吧。公司……會有大變動。”

我走出公司大樓時，天色已晚。夕陽把玻璃幕墻染成金色。

手機響了，是表姐：“婉清，我看到新聞了！星輝科技高管被帶走調查，是你舉報的嗎？”

“是我。”

“你太勇敢了！但也要小心，他們會不會報復？”

“證據確鑿，他們很難翻身了。”我看著街上的車流，“而且，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肖楚翹?！?/p>

“警方已經在調查她的下落了?！北斫阏f，“希望她平安?！?/p>

希望如此。

晚上，我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謝謝你，婉清。我一直在等這一天?！?/p>

我撥回去，電話已關機。

是肖楚翹嗎？她還活著？她在哪里？

10

程振和唐振國被刑拘的消息很快傳遍了行業(yè)。

新聞標題聳動：“星輝科技高管涉嫌盜用前員工身份技術，金額巨大”。

公司股票大跌，董事會緊急換血，彭麗云暫代副總經理職務。

我被警方叫去做了多次筆錄，提供了所有證據。

調查過程中，更多細節(jié)浮出水面。

原來，唐振國早就盯上了瀚?？萍嫉摹俺筷赜媱潯?，但自己公司研發(fā)實力不足。

于是他指使程振接近肖楚翹，許諾高薪挖角。但肖楚翹拒絕了，她對原公司有感情。

一計不成，他們便設局陷害。先是買通瀚海內部人員，制造肖楚翹泄密的假象。

在她承受巨大壓力時，程振再次出現(xiàn)，提出“解決方案”：把技術賣給他，拿一筆錢走人，同時他幫她擺平泄密指控。

走投無路的肖楚翹被迫簽下協(xié)議，拿著五十萬離開。

但她不知道，程振要的不只是技術。他要徹底取代她。

所以程振研究了她的所有習慣，模仿她的技術風格，甚至定制了和她同款的手表。

“我想成為她?！背陶裨趯徲崟r說，“她那么有才華，那么純粹。而我，只是一個平庸的工程師。有了她的技術，我就能成為行業(yè)明星。”

心理評估顯示，程振有嚴重的冒名頂替綜合征和身份認同障礙。

唐振國則是純粹的貪婪。他計劃用肖楚翹的技術打造明星產品，提升公司估值，然后高位套現(xiàn)。

兩人一拍即合，導演了這出偷天換日的戲碼。

至于肖楚翹的下落，警方在南方一個小城找到了她。

她用那五十萬開了家花店，隱姓埋名地生活。但一直關注著行業(yè)動態(tài)，知道程振在星輝科技的“成功”。

“我不敢站出來?！彼陔娫捓飳ξ艺f，聲音哽咽，“他們威脅我，如果我說出去，就公開所謂的‘泄密證據’，讓我在行業(yè)里永遠無法立足?！?/strong>

“對不起，楚翹，我該早點發(fā)現(xiàn)的。”

“不，謝謝你，婉清。是你給了我勇氣?！?/p>

我們約好見面，但她說需要時間。半年的隱姓埋名，讓她需要慢慢找回自己。

一個月后，星輝科技完成了重組。新管理層上任，清理了唐振國的余黨。

彭麗云正式升任副總經理，她找我談話，希望我留下。

“公司需要重建聲譽，也需要真正有良知的人才。”她說。

我拒絕了。

“彭總，謝謝您的好意。但我想換個環(huán)境?！?/p>

“理解?！彼c頭，“如果需要推薦信，隨時找我?！?/p>

離職那天，我收拾工位。小李依依不舍：“婉清，你真要走??？”

“嗯，想休息一段時間?！?/p>

“你太厲害了，一個人扳倒了兩個高層?！毙±顗旱吐曇?，“不過也真危險，萬一他們狗急跳墻……”

“所以我提前報了警，也留了后手?！蔽倚π?，“職場斗爭，也要講究策略?！?/p>

其實后怕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失眠的夜晚，那些擔驚受怕的時刻。

但我沒有后悔。

離開公司時，我在樓下遇到了肖楚翹。她瘦了很多，但眼睛依然明亮。

“婉清?！彼苓^來擁抱我。

我們去了附近的咖啡館。她告訴我這半年的經歷：失眠、焦慮、自我懷疑。

“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我太懦弱了，該早點站出來?！彼龜噭又Х龋暗敃r真的害怕。泄密指控會毀了我的一切?！?/strong>

“那不是你的錯，是他們太卑鄙。”

“現(xiàn)在好了，真相大白了。”肖楚翹抬起頭，“警方說，程振和唐振國至少會判十年。我的名譽也恢復了，有幾家公司已經聯(lián)系我?！?/p>

“你打算復出嗎？”

“也許吧，但不想再打工了。”她微笑，“我想創(chuàng)業(yè)，做自己的技術。那五十萬，我捐了一半給工程師權益保護基金。剩下的，做啟動資金?！?/p>

“我支持你?！?/p>

“婉清，你接下來什么打算？”

我望向窗外，車水馬龍的城市。經過這一切，我對職場有了新的認識。

“可能也會創(chuàng)業(yè)吧，或者做獨立顧問?！蔽艺f，“但肯定不會再為任何人打工了?！?/p>

我們相視而笑。窗外的陽光很好，照在桌子上，暖洋洋的。

一個月后，我和肖楚翹合伙成立了一家小工作室，專注于技術創(chuàng)新和知識產權保護。

第一個客戶，就是瀚?？萍?。他們請我們回去做技術顧問，重新啟動“晨曦計劃”。

老陳見到我們時，眼眶都紅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p>

項目啟動會上，我看著肖楚翹在臺上講解技術方案，自信從容。

這才是她應有的樣子。才華得以施展，成果得到尊重。

會議結束后，我們走出大樓。晚風習習，吹散了夏日的悶熱。

“婉清，你說程振在監(jiān)獄里，會想什么？”肖楚翹突然問。

“也許在想，如果當初走的是正路，憑他自己的能力，也能成功。”

“可惜沒有如果?！?/p>

是啊，沒有如果。人生是一條單行道，每一步都算數。

程振選擇了捷徑，卻墜入深淵。肖楚翹被迫繞路，終于回到正軌。

而我，在見證這一切后，學會了勇敢，也學會了謹慎。

手機響了，是彭麗云發(fā)來的信息：“星輝科技和創(chuàng)智科技重新簽約了，用的是你們授權的技術。恭喜?！?/p>

我把手機遞給肖楚翹看。她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流了下來。

“終于……”她擦去眼淚，“終于拿回來了?！?/p>

是的，拿回來了。技術，名譽，還有人生的主動權。

路燈一盞盞亮起，照亮我們前行的路。

這條路也許還有坎坷，但至少，我們走在了光里。

前方，是屬于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