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9年9月7日，清朝欽差大臣索額圖帶著康熙皇帝的使命，在尼布楚（今俄外貝加爾邊疆區(qū)涅爾琴斯克），與俄國全權(quán)使臣戈洛文簽訂了《尼布楚條約》。

那是我國與歐洲大國之間的第一份近代邊界條約，劃定了外興安嶺—額爾古納河一線的中俄東段邊界，換來了百余年的相對和平。

然而，對于那一條約，卻出現(xiàn)了一個奇特的現(xiàn)象：

自19世紀中葉起，中俄兩國的主流歷史敘述，幾乎都把那份條約視為“本民族吃了虧”的產(chǎn)物。

雙方各執(zhí)一詞，卻又都能在自己的史料與邏輯鏈里自圓其說。這到底怎么回事？

雅克薩之戰(zhàn)與尼布楚條約

要說我們?yōu)楹斡X得吃虧了，首先需要了解一下簽約的歷史背景，且與一場名為“雅克薩”的戰(zhàn)役有關(guān)。

1640年代，俄國哥薩克騎兵翻越外興安嶺，在黑龍江支流上筑起第一座木寨，名為阿爾巴津（清人譯作“雅克薩”）。

此后他們向達斡爾、赫哲等部族征收黑貂皮，開始了貿(mào)易交易。

不久后，他們又把我們稱之為“黑龍江”的大河，標上了俄文“阿穆爾”，這明顯是想占為己有。

短短四十年，雅克薩—尼布楚一線出現(xiàn)了十余座俄式堡寨，莫斯科的稅吏甚至把“阿穆爾州”正式列入到了西伯利亞衙門的報表。

那對清廷而言，不僅是邊民被劫掠的問題，更關(guān)乎“龍興之地”的顏面。

順治朝曾三次遣使莫斯科，要求“歸還我境”，而俄國人卻說“爾國邊界未明”，一句話直接回擋了回來。

康熙親政后，三藩之亂漸平，他終于可以回頭料理北方了。

1685年6月，都統(tǒng)彭春率3000八旗兵、150名福建藤牌兵，攜40門“神威大將軍炮，抵達雅克薩城下。

當(dāng)時俄軍指揮官托爾布津只有450 人、3門炮，但歐式棱堡的夾角、壕溝與射孔，讓習(xí)慣于“騎射—云梯”的清軍一時難以下手。

于是清軍用木筏封鎖江面，以火炮晝夜轟擊，三天后城墻崩塌，托爾布津投降。

彭春依“寬大”舊例，允許俄人攜帶財產(chǎn)離開，隨后拆毀城寨班師。

但是只過了2個月，1685年8月，托爾布津又率援軍600 余人卷土重來，重建雅克薩，并在城外再挖三重壕溝。

康熙聞之震怒，下令“永絕根株”。

1686年7月，黑龍江將軍薩布素二次圍城。

那一次，清軍采取“長圍久困”：在城南江岸筑起 8 里長的土墻，墻內(nèi)密布炮臺；城北則掘壕斷水，使俄井干涸。

冬夜，黑龍江氣溫降至零下40℃，城內(nèi)流行壞血病，俄軍減員至150人，托爾布津亦被流彈擊斃。

1687年1月，當(dāng)莫斯科信使星夜趕來請求和談時，雅克薩已成為了一座“鬼城”。

1688年5月，清廷欽差索額圖、佟國綱率900人使團，自北京啟程，出古北口，渡大漠，7月抵尼布楚與俄國進行了談判。

談判進行的還算順利，主要是因為清廷原本是勝利者的一方，卻放棄了不少權(quán)益。

也正因如此，此后幾十年乃至幾百年，我方一直認為我們吃虧了，并將《尼布楚條約》看作近代不平等條約的開端。

19 世紀末，聞一多在《七子之歌》序中，把《尼布楚條約》與《璦琿條約》《北京條約》并列，稱為“失養(yǎng)于祖國、受虐于異類”的開端。

1930年北平文化學(xué)社的《中國國恥地理》更直接將其歸入“不平等條約”之列。

抗戰(zhàn)前后，知識界急需構(gòu)建連貫的“國恥鏈”以動員民眾，于是《尼布楚條約》又成了這條鏈條上最北端的重要一環(huán)。

但深入了解歷史之后，我們會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清廷不是不夠硬，只是發(fā)生了一些小變化，清廷不得不妥協(xié)。

大致原因有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