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就是讓我去當(dāng)大頭兵，去當(dāng)馬夫，我也不去受那個洋罪！”

1938年的太行山上，129師的師部里傳出了一陣暴躁的吼聲。敢在劉伯承師長面前這么拍桌子摔板凳的，放眼全軍，也就只有許世友這么一位“猛張飛”了。

本來是一次正常的調(diào)動，讓他去威名赫赫的386旅當(dāng)副旅長，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美差?？稍S世友不僅不領(lǐng)情，還犯起了那股子倔驢脾氣，弄得整個師部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這時候，副師長徐向前背著手走了進來，看著臉紅脖子粗的許世友，他不慌不忙，只淡淡地提了一個人的名字。

剛才還像頭憤怒公牛的許世友，臉色瞬間變了。

01

咱們先得把時間撥回到1938年的春天。那時候的抗日戰(zhàn)場，正是局勢最膠著、最殘酷的階段。

在山西那片溝溝坎坎的黃土地上，八路軍129師就像是一根釘子，死死地扎在了太行山上。而在129師的所有部隊里，有這么一支隊伍，那簡直就是日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支部隊就是386旅。

這幫人有多狠？當(dāng)時的美國駐華武官卡爾遜，特意跑到前線去考察。他親眼看到，日本人的坦克車身上，不是寫著什么“武運長久”，而是赫然刷著五個白漆大字——“專打386旅”。

大家想想這個畫面，日本人那是出了名的傲慢，要是沒被打破膽，沒被揍得找不著北，他們能把對手的番號寫在自己的坦克上時刻提醒自己嗎？這就好比現(xiàn)在的游戲里，全服第一的高手被全服通緝，那既是一種仇恨，更是一種變相的“最高榮譽”。

按理說，去這么一支“明星部隊”當(dāng)副旅長，那絕對是光宗耀祖、建功立業(yè)的好機會。手里握著精兵強將，對面是死磕的鬼子，對于任何一個熱血軍人來說，這都是夢寐以求的舞臺。

可這事兒落到許世友頭上，怎么就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了呢？

這事兒吧，還真不能怪許世友不識抬舉，主要是當(dāng)時的情況太復(fù)雜。

許世友這人，那是少林寺出來的練家子，性格剛烈如火。他是紅四方面軍的老將，以前那是騎兵師師長，那是那是帶頭沖鋒、大刀片子掄得呼呼作響的主兒。

但是，就在接到這個命令之前，許世友剛經(jīng)歷了一段讓他心里特別“憋屈”的日子。

那時候他在延安抗大學(xué)習(xí)，因為紅四方面軍的一些歷史遺留問題，再加上批判張國燾的運動，許世友這個直腸子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他一度思想包袱很重，甚至動過帶人“回四川打游擊”的念頭，還差點因此闖了大禍。

雖然最后在毛主席的親自過問和開導(dǎo)下，這事兒算是過去了，許世友也痛哭流涕地認了錯，重新回到了組織的懷抱。但是，這心里的疙瘩，就像受了傷的傷口，雖然結(jié)了痂，但只要陰天下雨，還是會隱隱作痛。

他那時候最想干的一件事，就是上戰(zhàn)場，真刀真槍地跟鬼子干一場，用鬼子的血來洗刷自己身上的“晦氣”，證明自己對黨的忠誠。

所以，當(dāng)劉伯承師長告訴他：“世友啊，組織決定讓你去386旅當(dāng)副旅長”的時候，許世友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高興，而是抵觸。

在他看來，“副旅長”這個職位，那就是個“受氣包”。上面有旅長管著，下面有團長帶著，自己夾在中間，既不能像旅長那樣拍板定案，又不能像團長那樣帶著兄弟們在一線沖殺。

用他自己的話說：“讓我去當(dāng)個副手，整天坐在旅部里看地圖、接電話？那比殺了我還難受！我寧愿降級去當(dāng)個團長，哪怕是個營長，只要能讓我?guī)е蟮蛾犎タ彻碜泳托校　?/p>

這股子倔勁一上來，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劉伯承師長那是出了名的儒將，講道理、擺事實，那是如沐春風(fēng)，可偏偏遇上許世友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02

當(dāng)時386旅的情況確實也不容樂觀。

原來的副旅長陳再道，那是員虎將，因為工作需要被調(diào)到河北去開辟新局面了。這副旅長的位置一空，旅長身上的擔(dān)子瞬間就重了。

旅長是誰？那是大名鼎鼎的陳賡。

陳賡這人，那是黃埔三杰之一，資歷老得嚇人，能力更是沒話說。但就算渾身是鐵，能打幾顆釘？386旅防區(qū)大、任務(wù)重，陳賡既要抓訓(xùn)練，又要搞統(tǒng)戰(zhàn)，還得指揮打仗，急需一個能獨當(dāng)一面的軍事干部來分擔(dān)壓力。

劉伯承選許世友，那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386旅打起仗來那是這種風(fēng)格：靈活、兇猛、不僅要用腦子，還得有股子不怕死的狠勁。許世友的指揮風(fēng)格，恰好就是這種“猛中帶細”，把他放在那個位置，那就是好鋼用在刀刃上。

可惜啊，許世友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這些大道理。

他就在師部里跟劉伯承磨：“師長，你別勸我了。我這人你是知道的，就是個粗人，干不了那個繡花活兒。你要是真看得起我，就給我一個團，我保證給你帶出一支嗷嗷叫的隊伍來！”

劉伯承那個頭疼啊，軍令如山，這命令都下了，許世友要是死活不去，這以后隊伍還怎么帶？但這員猛將又是剛剛從“錯誤”中走出來，要是強行壓下去，萬一再激出什么新的思想問題，那更是得不償失。

就在這僵持不下的時候，門簾一挑，徐向前走了進來。

徐向前當(dāng)時是129師的副師長，但他還有一個身份——原紅四方面軍的總指揮。

在紅四方面軍的老人心里，徐向前的威望那是高得沒邊了。許世友雖然脾氣爆，但是在老首長徐向前面前，那還是得老老實實地立正敬禮。

徐向前其實早就把這一幕看在眼里了。他太了解許世友了。這人就是個順毛驢，你越是拿官威壓他，他越是跟你對著干；但是你要是摸準(zhǔn)了他的脈，那他比誰都好說話。

徐向前看著許世友那副氣鼓鼓的樣子，也沒批評他，也沒講什么服從命令的大道理。

他就像老戰(zhàn)友聊天一樣，隨口問了一句：“世友啊，你知道386旅的旅長是誰不？”

許世友這會兒正煩著呢，頭一歪，滿不在乎地哼哼道：“不知道！愛誰誰！反正我不去給他當(dāng)婆婆！”

這話要是換了別人聽，估計得當(dāng)場發(fā)飆。但徐向前只是微微一笑，眼神里透著一股子深意。

他往前走了兩步，拍了拍許世友的肩膀，不緊不慢地吐出了兩個字：“陳賡?！?/p>

03

“陳賡？”

許世友愣了一下，剛才那股子倔勁像是被點了穴一樣，瞬間定住了。

他眨巴了兩下眼睛，似乎是在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又問了一遍：“首長，你說啥？旅長是陳賡？”

徐向前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陳賡。怎么，給他當(dāng)副手，你覺得委屈了？”

只見許世友那張黑臉，就像變戲法一樣，瞬間多云轉(zhuǎn)晴，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他一拍大腿，大著嗓門喊道：“哎呀！首長你怎么不早說啊！要是知道是給陳賡當(dāng)副手，我還費這勁干啥？我去！我現(xiàn)在就去！馬上就走！”

這前后的反差，簡直比翻書還快。剛才還是一副“寧死不屈”的烈士模樣，現(xiàn)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386旅去。

為什么這兩個字有這么大的魔力？

這事兒還得從紅軍時期說起。

許世友和陳賡，那可是老相識，老戰(zhàn)友。在紅四方面軍的時候，兩人就在一個戰(zhàn)壕里摸爬滾打過。

陳賡這人，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幽默風(fēng)趣，沒架子，而且特別重情義。他在黃埔軍校的時候就是著名的“開心果”，到了部隊里，不管多苦多累，只要有他在，隊伍里總是充滿了笑聲。

許世友是草根出身，性格豪爽，最看不慣那種文縐縐、擺官架子的人。但是他對陳賡，那是打心眼里的服氣。

一方面是因為陳賡打仗鬼點子多，經(jīng)常能打出那種讓人拍案叫絕的神仙仗；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陳賡對他那是真的好。不嫌棄他沒文化，不嫌棄他脾氣臭，兩人在一起喝酒吃肉，稱兄道弟，那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而且，許世友也知道，陳賡這人腿上有傷（那是南昌起義時候留下的），行動不太方便。自己去了，正好可以在軍事指揮和沖鋒陷陣上幫老戰(zhàn)友一把。給這樣的老大哥當(dāng)副手，那不是受氣，那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劉伯承在旁邊看得是目瞪口呆，隨后也是無奈地苦笑。心想這徐向前還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己磨破了嘴皮子沒辦成的事，人家兩個字就給解決了。

許世友這下也不磨嘰了，回身抓起自己的軍帽，往頭上一扣，沖著兩位首長敬了個禮，轉(zhuǎn)身就跑回去收拾鋪蓋卷了。那速度，生怕師部反悔似的。

04

許世友到了386旅，那場面，簡直就是“干柴遇烈火”。

陳賡一見許世友來了，那是高興得不得了。他太清楚許世友的斤兩了，這來了個能打的“武松”，自己這個“宋江”以后睡覺都能踏實不少。

兩人這一搭檔，386旅的戰(zhàn)斗力那是蹭蹭往上漲。

陳賡是那種謀定而后動的智將，擅長布局、設(shè)套，把敵人玩弄于股掌之間；許世友則是那種雷厲風(fēng)行的猛將，執(zhí)行力極強，只要陳賡指哪，他就能打哪，而且保證打得狠、打得準(zhǔn)。

咱們就說個最經(jīng)典的戰(zhàn)例——香城固戰(zhàn)斗。

這一仗，那是把陳賡和許世友的默契配合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那時候，日本鬼子為了報復(fù)386旅，那是集結(jié)了重兵，甚至出動了坦克和裝甲車，要在平原上跟八路軍“決戰(zhàn)”。

陳賡和許世友一合計，咱不能跟鬼子硬碰硬啊，得把他們引到山溝溝里來打。

于是，兩人就開始唱起了“雙簧”。

先是派出一支小部隊，去騷擾鬼子。這支部隊的任務(wù)就一個：罵陣。怎么難聽怎么罵，怎么氣人怎么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就是不跟鬼子正經(jīng)打。

那日本鬼子的指揮官哪受過這個氣啊？一看八路軍這么“囂張”，那是氣得哇哇亂叫，開著坦克就追過來了。

這鬼子一追，就正中下懷。

許世友這邊早就帶著主力部隊，在香城固那個像口袋一樣的地形里埋伏好了。

那天的太陽特別毒，鬼子的坦克車?yán)锵裾艋\一樣。等到鬼子大搖大擺地鉆進了口袋陣，陳賡一聲令下：“打！”

剎那間，兩邊的山坡上那是槍炮齊鳴。許世友帶著突擊隊，那真是如猛虎下山。

這一仗打得那叫一個痛快。鬼子的坦克在山溝里那是動彈不得，變成了活靶子。八路軍戰(zhàn)士們拿著集束手榴彈，一個個地把那些鐵王八給炸成了廢鐵。

整整一個加強中隊的鬼子，除了極個別跑得快的，基本上都被送回老家了。

戰(zhàn)斗結(jié)束后，看著滿地冒煙的坦克殘骸，許世友樂得合不攏嘴，跟陳賡說：“旅長，這仗打得，比喝二兩燒刀子還過癮！”

陳賡也是哈哈大笑，指著那些坦克說：“這就叫請君入甕，關(guān)門打狗！”

就是這一仗之后，日本人那是徹底被打服了，這才有了后來那句著名的“專打386旅”。那不是狂妄，那是被揍怕了之后的心理陰影。

05

其實，這段往事，現(xiàn)在讀起來，除了覺得解氣，更讓人感動的是那種純粹的戰(zhàn)友情。

在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往往就是這么簡單直接。

沒有什么利益交換，沒有什么勾心斗角。許世友之所以愿意去386旅，不是因為那個官位有多大，待遇有多好，僅僅是因為那里有一個他信得過的兄弟，有一個能讓他把后背放心交出去的大哥。

徐向前也是因為懂這份情義，才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開了許世友的心結(jié)。

這種感情，是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時候建立的，是在一次次分半個干糧、擋一顆子彈的過程中沉淀下來的。

后來，許世友在回憶起這段日子的時候，總是充滿了懷念。他說在386旅的那段時間，是他打仗打得最順手、心情最舒暢的時候。

陳賡對許世友也是沒得說。后來大家都知道，許世友那脾氣，有時候上來了誰都敢頂，但只要陳賡在場，還沒說話呢，哪怕就是一個眼神，許世友立馬就得收斂三分。這不僅是上下級的服從，更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敬重。

1961年，陳賡大將英年早逝。

消息傳到南京，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大軍區(qū)司令的許世友，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哭得像個孩子。

那個曾經(jīng)只需要兩個字就能讓他從暴怒變笑臉的人，走了。那個能在戰(zhàn)場上跟他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兄長，再也回不來了。

他連夜趕到北京，在陳賡的靈前久久不愿離去。

看著老戰(zhàn)友的遺像，不知道許世友會不會想起1938年的那個春天，想起徐向前對他說的那個名字，想起他在太行山上收拾行李時的那份急切和歡喜。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當(dāng)年的硝煙早就散去了。

但是，坦克車上那句“專打386旅”的標(biāo)語，還有許世友那一轉(zhuǎn)身的義無反顧，卻像是一座豐碑，永遠地立在了那里。

它告訴我們，什么叫兄弟，什么叫戰(zhàn)友，什么叫為了一個承諾，可以赴湯蹈火。

這就是那個時代的軍人。

簡單，純粹，卻又重如泰山。

日本人當(dāng)年把“專打386旅”刷在坦克上，本以此來羞辱和威懾八路軍，顯示自己的狂妄。

結(jié)果呢？這些刷著標(biāo)語的坦克，最后都成了386旅的戰(zhàn)利品，成了陳賡和許世友功勛章上最硬的一塊鐵。

“你越是想打我，我就越是要打得你滿地找牙?！?/strong>

這，大概就是歷史給那些侵略者最響亮的一記耳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