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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醫(yī)院撞見爸給陌生阿姨喂藥,她床頭竟擺著我家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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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暖水壺,走在深夜醫(yī)院空寂的走廊里。

燈光慘白,消毒水氣味頑固地鉆進鼻腔。母親剛服了藥睡下,心跳監(jiān)測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

心內科在六號樓,熱水房在樓棟盡頭。我打著哈欠,拎著空壺穿過連接走廊。

凌晨一點的醫(yī)院,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連接走廊另一頭,是五號樓的腫瘤科。

我不經意地朝那邊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我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五號樓三層,某間病房的窗戶亮著燈。窗簾半掩,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背影立在病床前。

是我爸。

他微微彎著腰,手里端著水杯,正小心翼翼地將藥片喂到床上人的嘴邊。

動作輕柔得讓我陌生。

病床上躺著一位瘦削的阿姨,我看不清面容。但就在她床頭的柜子上,一個相框靜靜立在那里。

相框里——

是我家去年春節(jié)拍的全家福。

照片上,爸媽和我都在笑。那笑容此刻隔著玻璃、隔著夜色、隔著無法理解的距離,正對著病房里的一切。

我手里的暖水壺突然變得千斤重。

壺膽在空壺里發(fā)出輕微的、空洞的晃動聲。

我爸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喂藥的動作頓了一下,微微側頭。

我猛地后退,躲進陰影里。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夜風吹過走廊,冷得我打了個寒顫。我死死盯著那扇窗,直到燈熄滅,那個背影消失在病房內。

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然后轉身,走向熱水房。

手里的空壺依舊輕飄飄的,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而我必須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01

母親郭麗云是在三天前突然發(fā)病的。

當時我們正在吃晚飯,她夾菜的筷子忽然掉在桌上,臉色瞬間煞白,手捂著胸口,呼吸急促得說不出話。

父親林銀鎖扔下碗筷沖過去扶她時,我也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打120。

救護車一路鳴笛開進市醫(yī)院。

急診,檢查,辦理住院。

心內科的醫(yī)生說是急性心肌缺血,需要住院觀察治療。

母親被推進病房時,嘴唇還是紫的,抓著我的手很用力。

“諾諾……別怕?!彼龤馊粲谓z地說。

我怎么可能不怕。

父親去辦手續(xù)了,我獨自守在病床邊,看著母親蒼白疲倦的臉,看著那些纏繞在她身上的管子和線,眼眶一陣陣發(fā)熱。

她才五十三歲,剛退休三年,本該是享清福的年紀。

父親很快回來了,手里拎著住院部樓下買的盆和毛巾。他沉默地放下東西,走到床邊看了看母親,又沉默地退到窗邊站著。病房里只有監(jiān)測儀規(guī)律的滴滴聲。

“爸?!蔽倚÷暯兴?。

他轉過身,臉上是掩不住的疲憊。

父親今年五十五,國企退休干部,平時話不多,但做事穩(wěn)妥周到。

母親總說他“悶葫蘆”,可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他操持。

此刻,他眼底布滿紅血絲,身上的灰色夾克皺巴巴的。

“你回去休息吧?!彼f,“我在這兒守著。”

“你昨晚就沒睡好?!蔽覔u頭,“今天我陪夜。你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帶點粥來?!?/p>

父親看看我,又看看床上的母親,終于點了點頭。他走近,輕輕給母親掖了掖被角,動作熟練而自然。然后直起身,低聲說:“那我走了。有事打電話?!?/p>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走廊的燈光照在他身上,背影有些佝僂。

那一夜我?guī)缀鯖]合眼。

母親睡得不踏實,偶爾會發(fā)出難受的呻吟。

我一會兒看看監(jiān)測儀,一會兒摸摸她的額頭,心里亂糟糟的。

窗外夜色濃重,城市的燈光星星點點。

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父母正在老去。

第二天清早,父親果然提著保溫桶來了。熬得軟糯的小米粥,配著母親愛吃的醬黃瓜。他伺候母親洗漱,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喝粥,動作耐心細致。

“銀鎖,”母親精神好了些,靠在床頭看著他,“你也吃點?!?/p>

“我吃過了?!备赣H說,用紙巾擦掉母親嘴角的粥漬。

“諾諾,你爸就是這樣,總說不餓?!蹦赣H對我笑笑,笑容虛弱卻溫柔。

父親沒接話,只是低頭收拾碗勺。我注意到他眼下烏青更深了,握著保溫桶蓋子的手微微發(fā)顫。

“爸,你是不是太累了?”我問。

“沒事。”他簡短地說,擰好保溫桶蓋子,“你陪著你媽,我回家一趟,下午再過來?!?/p>

他走后,母親拉著我的手說:“你爸這人,有事都憋在心里。我這一病,他壓力肯定大?!?/p>

我點點頭,心里卻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父親的疲憊,似乎不止是因為母親的病。

下午父親再來時,換了件干凈的襯衫,但整個人依然顯得憔悴。

他坐在床邊椅子上,默默削蘋果,果皮連成長長的一串。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蘋果皮斷裂的細微聲響。

“對了,”母親忽然想起什么,“老林,你昨天說今天要去看看老同事,去了嗎?”

父親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斑€沒,明天去?!?/p>

“哪個老同事???”母親隨口問。

“就是……以前廠里的,老王。”父親低頭繼續(xù)削蘋果,語氣平常,“他老伴兒住院了,我去看看?!?/p>

“哦。”母親應了一聲,沒再多問。

我卻記住了這句話。父親退休好幾年了,以前廠里的同事大多斷了聯(lián)系,這個“老王”我從未聽他提起過。

傍晚時分,父親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屏幕,神色微變,起身走到走廊去接。透過玻璃門,我看見他背對著病房,聲音壓得很低,說話時還回頭看了一眼。

那眼神,帶著一種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警惕?

通話很快結束。父親走回來,神色恢復如常。“我出去買點東西。”他說。

“買什么?”母親問。

“牙膏,你的用完了?!备赣H說著,拿起外套,“很快就回來?!?/p>

他走后,母親輕聲說:“你爸最近有點奇怪,總接電話,還老說出去買東西。”

我握住母親的手?!翱赡苁遣傩哪愕牟?,事多?!?/p>

母親嘆了口氣,沒再說話。窗外暮色漸沉,病房里的光線暗了下來。我起身開燈,目光不經意掃過父親剛才坐過的椅子。

椅腳邊,落了一小截白色的東西。

我彎腰撿起。

是一小片藥片包裝的鋁箔,上面印著我看不懂的英文藥名。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匆忙撕下來的。

父親從不亂扔東西。這藥片……是他帶的?

他自己生病了?還是……

我捏著那小小的鋁箔片,指尖傳來金屬冰冷的觸感。心里有個模糊的疑問,悄然浮現。

02

母親住院的第四天,情況穩(wěn)定了許多。

醫(yī)生說再觀察兩天,如果沒問題就可以出院回家靜養(yǎng)。

這個消息讓我們都松了口氣。

父親的臉上也難得有了點笑意,雖然那笑意轉瞬即逝,很快又被疲憊取代。

他依然每天往返于家和醫(yī)院,早晨帶飯,中午陪護,傍晚離開。

有時會說“去看老同事”,有時說“去辦點事”。

每次離開前,都會仔細叮囑我注意事項:幾點喂藥,監(jiān)測儀數值怎么看,護士幾點查房。

“知道了,爸?!蔽铱偸沁@樣回答。

可心里的疑問卻在滋長。

父親袖口偶爾沾上的、陌生的藥味;他接電話時躲閃的神色;還有那天撿到的藥片鋁箔……這些碎片在我腦海里漂浮,拼湊不出完整的畫面,卻揮之不去。

母親也察覺到了什么。有次父親剛離開,她就輕聲對我說:“諾諾,你爸最近是不是瘦了?”

我仔細回想,確實。父親的臉頰凹陷了些,原本合身的褲子也顯得寬松。我以為只是累的,可現在想來,那消瘦的速度有點太快了。

“可能操心你,睡不好?!蔽野参磕赣H。

母親搖搖頭,沒再說什么。但她看向門口的眼神,也帶著一絲疑惑。

那天夜里,母親睡下后,我發(fā)現暖水壺空了。病房的熱水器壞了,得到走廊盡頭的熱水房去打。

“我去打水?!蔽覍ε阕o床上的父親說。

父親正閉目養(yǎng)神,聞言睜開眼。“去吧,小心點?!?/p>

我拎著暖水壺走出病房。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醫(yī)院走廊靜悄悄的,只有護士站亮著燈,值班護士在低頭寫記錄。

白天的喧囂褪去,夜晚的醫(yī)院有一種特殊的寂靜,混合著消毒水、藥品和某種難以言說的、屬于疾病本身的氣味。

我走到熱水房,接滿一壺熱水。轉身往回走時,忽然想起母親睡前說想喝點溫水。保溫壺里的水太燙,得兌點涼的。

于是我又折返,想去另一頭的開水間打點涼白開。

連接心內科和腫瘤科的那條走廊,是去開水間的必經之路。白天走過幾次,沒覺得有什么特別。可深夜走過這里,感受完全不同。

腫瘤科大樓比心內科更安靜。

那種安靜不是普通的寂靜,而是一種沉重的、連呼吸都放輕的靜默。

走廊的燈光似乎也更冷白,照在光潔的地磚上,反射出清冷的光。

我加快腳步,想快點通過。

就在這時,眼角余光瞥見了一些什么。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左側腫瘤科大樓的三層。

那里有一扇窗亮著燈。在這個大多數病人都已沉睡的時間,那燈光格外顯眼。窗簾沒有完全拉攏,留著一道縫隙。

透過縫隙,我看見一個背影。

一個我熟悉到骨子里的背影。

父親林銀鎖。

他穿著那件深藍色的夾克,背微微佝僂,站在病床前。手里端著水杯,另一只手正將什么東西遞向床上的人。

動作那么輕柔,那么耐心。

我愣住了,腳步停住,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窗。

病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很瘦,短發(fā),看不清臉。父親將藥片喂到她嘴邊,等她咽下,又遞過水杯,小心翼翼地讓她喝水。

那動作里的溫柔,讓我心里猛地一抽。

這不是我熟悉的父親。或者說,這是我從未見過的父親的另一面。

他喂完藥,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拉過椅子坐下,似乎在和床上的人說話。

隔著玻璃,我什么都聽不見,只能看見他側臉的輪廓,和他微微前傾、專注傾聽的姿態(tài)。

我的目光從父親身上移開,緩緩掃過病房內部。

簡單的病房布置,一張床,一個床頭柜,一把椅子。床頭柜上放著水杯、藥盒,還有一個相框。

相框是木質的,很普通。

但相框里的照片——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那是我家去年的全家福。

春節(jié)時在照相館拍的,父母坐在前面,我站在他們身后,三個人都在笑。

照片洗出來后,母親特意挑了這個相框裝起來,擺在客廳電視柜上。

現在,這張照片出現在這個陌生的病房里,出現在一個陌生女人的床頭。

它正對著病床,也正對著此刻坐在床邊的、我的父親。

世界在那一刻變得很奇怪。走廊的燈光晃了一下,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得刺鼻。我手里的暖水壺變得很重,重得我?guī)缀跆岵粍印?/p>

我看見父親抬起手,似乎想為床上的人整理一下被角。

就在這時,他忽然頓住了動作。

他微微側頭,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目光朝窗戶這邊投來。

我猛地后退,將自己完全隱入走廊的陰影里。背緊貼著冰涼的墻壁,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咚咚咚地撞擊著耳膜。

過了幾秒,我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視線。

病房的燈滅了。

窗戶變成了一片黑暗的方形。父親的身影消失了,那個瘦削女人的身影也消失了。只有那個相框,在記憶里清晰得刺眼。

我在陰影里站了很久。

直到有護士推著治療車從遠處經過,車輪滾動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暖水壺,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回走。

腳步有些虛浮。

推開母親病房門時,父親已經回來了,正坐在陪護床上看手機。聽到動靜,他抬起頭。

“怎么去了這么久?”他問,語氣平常。

“熱水房排隊。”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很平靜。

我把暖水壺放在床頭柜上,動作有點重,發(fā)出“咚”的一聲。

父親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xù)低頭看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照出他眼底深深的疲憊,和某種我無法解讀的情緒。

我走到母親床邊,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父親。

那個在腫瘤科病房里溫柔喂藥的背影,和眼前這個沉默疲憊的男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那到底是誰的病房?

那個女人是誰?

為什么我家的全家福會在那里?

疑問像藤蔓一樣瘋長,纏住了我的心臟,越收越緊。我坐在母親床邊的椅子上,一整夜,再也無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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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天早晨,父親照例帶來早餐。小米粥,花卷,還有母親愛吃的腐乳。

他伺候母親洗漱,喂她喝粥,動作和往常一樣細致耐心。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灑在他花白的頭發(fā)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我坐在一旁靜靜看著,試圖從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里,找出昨夜那個陌生背影的影子。

“爸。”我忽然開口。

父親抬起頭。“嗯?”

“你昨晚……一直在這里嗎?”我問,語氣盡量隨意。

父親的手頓了一下,勺子停在半空?!霸趺戳??”

“我半夜醒來,好像沒看見你?!蔽叶⒅难劬?。

父親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很快恢復平靜?!拔胰プ呃瘸榱烁鶡煛!彼f,“你媽住院,心里煩?!?/p>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父親確實抽煙,母親生病后他抽得更兇了,只是從不在病房里抽。

可我知道他在撒謊。

昨夜我回來時,他身上并沒有煙味。而且,他離開的時間,遠不止抽一根煙那么短。

“哦?!蔽尹c點頭,沒再追問。

父親繼續(xù)喂母親喝粥,但動作似乎比剛才快了一點。母親察覺到了什么,看看我,又看看父親。

“諾諾,”母親輕聲說,“你別老問你爸,他夠累的了。”

我垂下眼睛?!爸懒恕!?/p>

上午,母親要做幾項檢查。父親去辦手續(xù),我陪著母親去檢查室。等待的時候,母親拉著我的手說:“你爸不容易,你體諒點?!?/p>

“媽,”我猶豫了一下,“你有沒有覺得……爸最近有點奇怪?”

“奇怪?”母親想了想,“是有點,老接電話,心神不寧的。可能是擔心我的病吧?!?/p>

“只是擔心你的病嗎?”我試探著問。

母親看向我,眼神里有一絲警覺?!澳阆胝f什么,諾諾?”

我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沒有證據,我不能憑一個模糊的夜晚猜測就懷疑父親。那不僅是對他的傷害,對生病的母親更是打擊。

“沒什么。”我笑了笑,“我就是隨口一說。”

檢查做完,回到病房時,父親已經回來了。他站在窗邊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

“……對,還是那個劑量……我知道……下午我過去……”

看見我們進來,他很快掛斷了電話。

“誰???”母親隨口問。

“老王?!备赣H說,把手機揣回兜里,“問問他老伴兒的情況?!?/strong>

又是“老王”。這個頻繁出現的名字,此刻聽起來格外可疑。

下午,父親說要去“看老王”,離開了醫(yī)院。我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媽,我去樓下小超市買點水果?!蔽艺f。

“去吧,別買太多?!蹦赣H靠在床頭看書。

我走出病房,卻沒有下樓,而是走向電梯,按下了三層的按鈕。

腫瘤科。

電梯門打開,撲面而來的是一種更加濃郁的、混合著各種藥品和消毒液的氣味。走廊里比心內科更安靜,偶爾有病人被家屬攙扶著慢慢走過,步履蹣跚。

我的腳步有些遲疑。來這里做什么?直接闖進那間病房嗎?質問那個陌生的女人?還是……

正猶豫著,一個護士推著治療車從身邊經過。我下意識地讓到一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

治療車停在了走廊中段的一間病房前。護士推門進去。

那間病房的門牌號是:312。

正是昨晚亮燈的那一間。

我的心跳又開始加速。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那間病房。門關著,門上的小窗戶也拉上了簾子,看不見里面。

我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耳朵貼著門,想聽聽里面的動靜。

什么也聽不見。

正想離開,門忽然從里面打開了。

我嚇了一跳,急忙后退兩步。

出來的是一個中年女護工,手里端著便盆。她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徑直走向走廊盡頭的處置室。

門在她身后虛掩著,留了一道縫。

透過那道縫,我看見病房里的一部分景象。

靠窗的病床上,躺著一個人。很瘦,蓋著白色的被子,只能看見一個輪廓。床頭柜上,放著水杯和藥盒。

還有那個相框。

木質的相框,里面是我家的全家福。照片上,父母和我笑得很開心。

它就那么立在那里,在晨光里顯得格外刺眼。

我的呼吸凝滯了。

這時,病床上的人動了一下,發(fā)出輕微的咳嗽聲。然后,一個虛弱的女聲響起:“小劉,麻煩給我倒點水……”

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病氣。

護工還沒回來。我站在門外,進退兩難。

門內又傳來一陣咳嗽,聽起來很難受。我猶豫了幾秒,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病房里只有一張病床??看疤芍俏话⒁?,她真的很瘦,臉頰凹陷,面色蠟黃,但五官依稀能看出曾經的清秀。她閉著眼睛,眉頭微蹙,似乎在忍受不適。

我走到床頭柜前,拿起溫水壺,倒了半杯水。

她似乎察覺到有人,緩緩睜開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因為病痛而顯得渾濁,深陷在眼窩里,但眼神卻很柔和,甚至帶著一點茫然。

“謝謝……”她輕聲說,想撐起身子。

我放下水杯,下意識地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的胳膊細得驚人,隔著病號服都能摸到骨頭。

她靠坐在床頭,接過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喝了幾口,停下來喘氣,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是……”她疑惑地看著我。

“我……我走錯病房了?!蔽艺f,聲音有點干澀。

她點點頭,沒多問,又低頭喝水。她的頭發(fā)很短,稀疏地貼在頭皮上,顯然是化療后的樣子。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那個相框。

她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也看向相框,蠟黃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極其溫柔的笑意。

“很幸福的一家,對吧?”她輕聲說,聲音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羨慕和眷戀。

我的喉嚨發(fā)緊?!斑@照片……”

“是老林帶來的?!彼f,語氣自然得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他說,看著一家人開開心心的,病也好得快些?!?/p>

老林。

這兩個字像針一樣扎進我心里。

“您說的老林是……”我聽見自己問。

“林銀鎖啊?!彼f,又喝了一口水,“他是好人,天天來看我?!?/p>

她說著,看向相框的眼神更加溫柔,甚至抬起枯瘦的手,輕輕摸了摸相框的玻璃面。

那一刻,我看見她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很細的銀戒指,已經舊得發(fā)黑。

而我父親林銀鎖,左手無名指上,戴著和我母親一對的婚戒,從未摘下過。

護工端著洗干凈便盆回來了,看見我,愣了一下?!澳闶??”

“我走錯了。”我連忙說,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跑出腫瘤科大樓,跑到陽光燦爛的院子里,我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那個阿姨摸著相框時溫柔的眼神,她提到“老林”時自然的語氣,還有她手上那枚舊銀戒指……

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親林銀鎖,你究竟在做什么?

04

接下來的兩天,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混亂。

面對父親時,我總是不由自主地觀察他。觀察他接電話時的神情,觀察他離開病房時的匆忙,觀察他袖口偶爾沾上的、那種屬于腫瘤科的特殊藥味。

母親的身體一天天好轉,臉色紅潤了些,說話也有了力氣。她開始嘮叨家常,說出院后要好好補補,說家里的花該澆水了,說父親該去理發(fā)了。

“你爸這頭發(fā),白得越來越多了。”母親看著正在削蘋果的父親,輕聲說。

父親笑了笑,沒說話,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插上牙簽遞給母親。

那笑容看起來很自然,可我知道,他最近根本沒有時間去理發(fā)。

他所有的時間,都分配給了醫(yī)院里的兩個女人:我的母親,和腫瘤科312病房那個不知名的阿姨。

我想問,無數次想開口直接質問父親??稍挼阶爝?,又咽了回去。母親剛剛好轉,受不得刺激。而且,萬一……萬一有什么誤會呢?

我需要證據。需要更確鑿的證據。

于是我開始留意父親的行蹤。他每天下午兩點左右離開,說去“看老王”,晚上六七點回來。來回四個多小時,去看一個“老同事”需要這么久嗎?

第三天下午,父親照例離開后,我對母親說:“媽,我出去透透氣,就在樓下花園走走?!?/p>

“去吧,別走遠。”母親說。

我走出病房,沒有去花園,而是快步走向醫(yī)院大門口。時間剛好兩點十分。

我在門口站了不到五分鐘,就看見父親從住院部出來。他沒有去公交站,也沒有打車,而是徑直走向醫(yī)院西側的老舊小區(qū)方向。

我悄悄跟了上去。

父親走得很快,步履匆匆。穿過兩條街,走進一個看起來有幾十年歷史的小區(qū)。小區(qū)里的樓房墻皮剝落,電線雜亂,院子里坐著幾個曬太陽的老人。

父親熟門熟路地走進最里面一棟樓,上了三樓。我躲在樓下的自行車棚后,看見他敲響了301的門。

門開了,開門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拎著菜籃子,像是正要出門。

她和父親說了幾句話,父親從口袋里掏出什么東西遞給她,她推辭了幾下,還是收下了。

他們的談話聲隱隱約約飄下來。

“玉瓔今天怎么樣?”父親問。

“還是老樣子,吃不下東西。”老太太嘆氣,“林師傅,你天天跑,太辛苦了?!?/p>

“沒事。”父親說,“張哥臨走前托付我照顧她,我答應了的。”

張哥?玉瓔?

我屏住呼吸,豎起耳朵。

“唉,老張走得早,玉瓔命苦啊?!崩咸珦u頭,“現在又得了這個病……要不是你,她可怎么辦哦?!?/p>

“應該的?!备赣H聲音低沉,“王嬸,這些錢你拿著,給她買點營養(yǎng)品?!?/p>

“這怎么好意思……”

“拿著吧。”

推讓聲,然后是關門聲。父親下樓了,我急忙縮回陰影里。

他經過自行車棚時,我看見他臉上那種熟悉的疲憊,還有眼底深深的憂慮。他沒有停留,快步離開了小區(qū)。

我站在原地,心臟怦怦直跳。

玉瓔。腫瘤科312病房的阿姨,應該就是這個名字。

張哥。父親口中的“張哥”,是誰?和這位“玉瓔”是什么關系?

父親說“張哥臨走前托付我照顧她”。所以,這位張哥已經去世了?是父親的朋友?同事?

而父親,因為一個承諾,在照顧這位朋友的遺孀?

這個解釋聽起來合理??扇绻沁@樣,父親為什么要瞞著我們?為什么要撒謊說去看“老王”?為什么要把我家的全家福放在那個女人的床頭?

問題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我走出小區(qū),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初秋的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我心里卻一片冰涼。

路過一家藥店時,我忽然想起父親袖口那陌生的藥味。我走進去,問柜臺后的店員。

“請問,有沒有一種藥,味道有點像……有點像化學試劑,還有點苦味?”

店員是個小姑娘,搖搖頭?!八幪嗔?,說不準。是給誰吃的?”

“一個病人,在腫瘤科?!?/p>

“哦,那可能是靶向藥或者化療輔助藥?!毙」媚镎f,“那些藥味道都比較特別。您得知道具體藥名才行?!?/p>

我道了謝,走出藥店。站在街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流人群,一種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我。

我需要知道更多。需要知道“玉瓔”的全名,需要知道“張哥”是誰,需要知道父親和這個家庭到底有什么淵源。

而知道這些的,除了父親,還有誰?

我忽然想起一個人。

腫瘤科的醫(yī)生。既然那位阿姨在那里住院,主治醫(yī)生一定了解她的情況。

可我怎么去問?以什么身份去問?

我想起父親手機里的通訊錄。他最近頻繁接電話,會不會有腫瘤科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

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05

回到醫(yī)院時,父親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母親床邊說話。母親在笑,父親也微微笑著,畫面看起來很溫馨。

可我知道,這份溫馨之下,藏著我不知道的秘密。

“諾諾回來了?!蹦赣H看見我,“去哪兒逛了?”

“就在附近走了走。”我說,目光掃過父親。

父親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靜無波。他站起身,“我去洗蘋果?!?/p>

他拿著蘋果走出病房后,母親拉住我的手,壓低聲音說:“諾諾,你這兩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心里一驚?!皼]有啊?!?/p>

“別瞞我?!蹦赣H看著我,“你是我女兒,我還能看不出來?你老看你爸,眼神都不對。”

我咬了咬嘴唇。“媽,我只是……覺得爸最近太累了?!?/p>

“是啊?!蹦赣H嘆氣,“我都跟他說了,不用天天來,他就是不聽。對了,他剛才說,明天要去趟腫瘤科?!?/p>

我的呼吸一滯。“腫瘤科?”

“嗯,說是老王的女兒在腫瘤科住院,他去看看?!蹦赣H說,忽然皺了皺眉,“不過……老王哪來的女兒?我記得他只有一個兒子啊?!?/p>

我握緊了母親的手。

父親又在撒謊。而且這個謊言,開始出現漏洞了。

“可能是我記錯了?!蹦赣H搖搖頭,“唉,人老了,記性不好?!?/p>

我沒有說話。心里那個念頭越來越清晰:我必須再去一次腫瘤科312病房。這一次,我要問清楚。

第二天上午,父親果然說要去腫瘤科“看老王的女兒”。他離開后,我對母親說:“媽,我出去買點東西。”

“去吧。”母親在看電視,沒在意。

我直接去了腫瘤科。走到312病房外時,我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次,我沒有猶豫,直接敲了敲門。

里面?zhèn)鱽硖撊醯呐暎骸罢堖M?!?/p>

我推門進去。

病房里還是老樣子。那位阿姨靠在床頭,正在看一本舊相冊??匆娢?,她愣了一下,隨即認出了我。

“是你啊?!彼α诵?,“上次走錯病房的姑娘?!?/p>

“阿姨好?!蔽易哌^去,“您今天感覺怎么樣?”

“就那樣?!彼仙舷鄡?,“老毛病了。你是來看人的?”

“我……”我看著她床頭柜上的全家福,終于問出了口,“阿姨,我想問問,這張照片……”

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眼神又變得溫柔起來?!芭?,這個啊。是老林帶來的。他說放在這里,看著心里暖和。”

“老林……是我父親。”我說,聲音有點發(fā)顫。

阿姨愣住了。她看著我,眼睛慢慢睜大,仔細地端詳我的臉??戳撕芫茫鋈恍α?,笑得很苦澀。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看著你覺得眼熟?!彼p聲說,指了指相框里的我,“是你吧?都長這么大了。”

我點點頭。“阿姨,您認識我父親很久了嗎?”

“認識啊。”她靠在枕頭上,目光飄向窗外,似乎在回憶,“有三十多年了吧。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你父親,我丈夫,還有幾個朋友,經常在一起?!?/p>

“您丈夫是……”

“張瑞祥。”她說出這個名字時,聲音里有一種深深的眷戀和悲傷,“你父親最好的朋友。”

張瑞祥。張哥。

“他……去世了?”我小心地問。

“嗯,十年前,車禍?!卑⒁涕]上眼睛,“走得很突然,一句話都沒留下?!?/p>

病房里安靜下來。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灰塵在光柱里飛舞。

“那您和我父親……”我艱難地開口。

阿姨睜開眼睛,看著我。她的眼神很復雜,有悲傷,有感激,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父親是個重情義的人?!彼f,“瑞祥走后,他常來看我,幫忙處理一些事情。后來我查出這個病,也是他忙前忙后,找醫(yī)生,辦住院,付醫(yī)藥費?!?/p>

她說著,又看向那個相框?!八牢乙粋€人,沒兒沒女,心里空。就把你們家的全家福帶來了,說讓我看看,感受一下家的溫暖?!?/p>

她的聲音很輕,很平靜,可每個字都像錘子一樣砸在我心上。

“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們?”我問。

阿姨沉默了很久?!笆俏仪笏灰f的。我這個病,晚期了,治不好了。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也不想……不想讓你母親誤會?!?/p>

她看向我,眼神懇切?!肮媚铮愀赣H是個好人。他照顧我,是因為對朋友的承諾,沒有別的。你別怪他,也別告訴你母親,她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

我看著她枯瘦的臉,看著她眼里真切的懇求,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了。

父親林銀鎖站在門口,手里拎著一袋水果。看見我,他整個人僵住了。

時間仿佛凝固了。

父親手里的塑料袋“啪”一聲掉在地上,蘋果滾了一地。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微微顫抖,眼睛死死盯著我,又看看病床上的阿姨。

“諾諾……”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阿姨也慌了,掙扎著想坐直身體?!袄狭郑@孩子她……”

“爸。”我打斷了她,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我們談談。”

父親站在那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他慢慢地彎腰,一個一個撿起地上的蘋果,動作機械而緩慢。撿完最后一個蘋果,他直起身,看著我。

“出去說?!彼f,聲音沙啞。

我跟著他走出病房。走廊里很安靜,偶爾有護士走過。父親走到樓梯間,推開門走進去。我跟進去,關上門。

樓梯間里光線昏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綠光幽幽地亮著。

父親背對著我站了很久。他的肩膀垮著,背影看上去蒼老而疲憊。

“你都知道了?”他終于開口,沒有轉身。

“我知道您在這里照顧一位阿姨。”我說,“我知道她丈夫是您的好朋友,去世了。我知道您為了照顧她,瞞著我和媽媽。”

父親緩緩轉過身。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臉顯得格外蒼老,眼角的皺紋深得像刀刻。

“諾諾,”他開口,聲音干澀,“爸不是有意瞞你們?!?/p>

“那為什么?”我問,聲音開始發(fā)顫,“為什么不說?媽媽那么信任您,我那么信任您,您卻天天撒謊,說去看老王,去看老王的女兒……”

“我不能說。”父親打斷我,語氣急促,“玉瓔她……梁阿姨,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病。她自尊心強,不想被人同情?!?/p>

“所以您就騙我們?”我的眼淚涌了上來,“您知道我這幾天怎么過的嗎?我看見您在這里給她喂藥,看見我家的照片在她床頭,我……我以為……”

我以為您背叛了媽媽。

這句話我沒說出口,但父親聽懂了。

他的身體晃了一下,扶住墻壁才站穩(wěn)。他看著我,眼神里有震驚,有痛苦,還有深深的自責。

“諾諾,”他聲音顫抖,“爸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媽的事。

梁阿姨是我好兄弟的妻子,瑞祥臨走前,拉著我的手說‘銀鎖,幫我照顧玉瓔’。

我答應了。

男人說話,要算數?!?/p>

“那照片呢?”我指著病房方向,“為什么把我家的全家福放在這里?”

父親沉默了很久。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梁阿姨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個孩子。瑞祥走的時候,她才四十出頭,后來身體一直不好,也沒再找?,F在得了這個病,醫(yī)生說……沒多少時間了。”

他抬起頭,眼圈紅了?!八滥銈兗倚腋?,愛看你們的照片。我就把全家福帶來了,讓她看看。她總說,‘看著這一家子,心里就暖和’?!?/p>

樓梯間里安靜得可怕。只有父親粗重的呼吸聲,和我壓抑的啜泣聲。

“爸,”我哽咽著,“您為什么不告訴我和媽媽?我們可以一起幫她啊。您一個人扛著,不累嗎?”

父親搖搖頭,淚水終于從眼眶滑落。“累。怎么不累。可這是我對瑞祥的承諾。而且……你媽身體不好,我怕她知道了多想,怕她受刺激?!?/p>

他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諾諾,爸錯了。爸不該瞞你們??砂终娴摹娴臎]有做任何對不起這個家的事。”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我的父親,五十五歲,頭發(fā)花白,背有些佝僂。

他為了一個承諾,瞞著家人照顧朋友的遺孀,天天奔波于兩個病房之間,疲憊不堪卻從未抱怨。

而我,他的女兒,卻懷疑他,跟蹤他,質問他。

愧疚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

“爸,”我走過去,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老繭。“我們回家吧。回家告訴媽媽,我們一起幫梁阿姨?!?/p>

父親看著我,眼神從驚訝到感動,最后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彼f,“我們回家?!?/p>

06

回到心內科病房時,母親正在和鄰床的阿姨聊天。看見我們一前一后進來,她笑著說:“回來啦?老王女兒怎么樣了?”

父親站在門口,沒有立刻回答。他看了我一眼,我對他點點頭。

“麗云,”父親走過去,在母親床邊坐下,“有件事,我得跟你說?!?/p>

母親察覺到氣氛不對,笑容收了起來。“什么事?”

父親握住了母親的手。他的手在微微發(fā)抖。“這些天,我騙了你。我不是去看老王,是去看另一個人?!?/p>

母親的臉色變了?!罢l?”

“梁玉瓔?!备赣H說,“瑞祥的妻子?!?/p>

母親愣住了?!坝癍嫞克趺戳??住院了?”

“嗯,在腫瘤科?!备赣H低下頭,“晚期癌癥,沒多少時間了?!?/p>

病房里一片寂靜。鄰床的阿姨悄悄拉上了簾子。

母親看著父親,看了很久。她的嘴唇微微顫抖,眼里泛起淚光。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她輕聲問。

“我怕你多想,怕你受刺激?!备赣H的聲音充滿愧疚,“而且,玉瓔她不想讓別人知道?!?/p>

“我是‘別人’嗎?”母親的聲音高了起來,“銀鎖,我們結婚三十年了,在你眼里,我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嗎?”

“不是,麗云,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瑞祥是你最好的兄弟,他走了,玉瓔一個人,我們不該照顧她嗎?”母親的眼淚掉了下來,“你瞞著我,天天撒謊,你知道我心里多難受嗎?我甚至……甚至懷疑你……”

她說不下去了,捂住臉哭了起來。

父親慌了,手足無措地想去抱她,又不敢?!胞愒疲瑢Σ黄?,我真的錯了。我只是……只是覺得這是我的責任,不想讓你操心。”

“責任?”母親抬起頭,淚眼朦朧,“林銀鎖,我們是夫妻,你的責任就是我的責任!你一個人扛著,把我當什么了?”

父親無言以對,只能一遍遍說“對不起”。

我看著這一幕,心里五味雜陳。母親的傷心是真的,父親的愧疚也是真的。但至少,真相大白了。

我走過去,抱住母親的肩膀?!皨專种厘e了。他現在不是告訴我們了嗎?”

母親靠在我懷里,哭了很久。哭夠了,她擦擦眼淚,看著父親。

“玉瓔現在情況怎么樣?”

父親一五一十地說了。梁阿姨的病情,醫(yī)生的診斷,治療情況,還有那張全家福的來歷。

聽到全家福的事,母親愣住了。她看向我,我點點頭。

“所以,”母親輕聲說,“你把我們的照片放在她床頭,是為了讓她感受家庭的溫暖?”

“嗯?!备赣H低聲說,“她總說,看著照片里的你們,心里就暖和。麗云,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蹦赣H打斷他,嘆了口氣,“你這人啊,就是太實在。重情重義是好事,可你不該瞞著我。”

她握住父親的手。“走,帶我去看看玉瓔?!?/p>

父親驚訝地抬頭?!澳愕纳眢w……”

“我好多了?!蹦赣H說著就要下床,“快,扶我起來?!?/p>

我和父親對視一眼,一起扶著母親下床。母親雖然虛弱,但態(tài)度堅決。我們給她披上外套,扶著她慢慢走出病房。

去腫瘤科的路上,母親一句話也沒說。她的臉色很平靜,但握著我的手很用力。

走到312病房外時,母親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

“麗云,”父親小聲說,“如果你不想進去……”

“說什么呢?!蹦赣H看了他一眼,推開了門。

梁阿姨正在睡覺。她瘦小的身體蜷縮在被子里,呼吸輕淺。床頭柜上,我們的全家福靜靜地立在那里。

母親站在門口,看著病床上的人,眼圈又紅了。

她輕輕走過去,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動作很輕,但梁阿姨還是醒了。

睜開眼看見母親,梁阿姨愣住了。她的眼睛慢慢睜大,嘴唇顫抖著,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

“玉瓔,”母親握住她的手,聲音溫柔,“好久不見了。”

梁阿姨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麗云姐……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老林他……”

“不怪你。”母親拍拍她的手,“是這個死老頭子,什么事都自己扛。”

梁阿姨哭得更厲害了。她瘦弱的肩膀聳動著,像個受委屈的孩子。

母親輕輕抱住她,拍著她的背?!昂昧耍豢蘖?。以后有我們呢,你不是一個人?!?/p>

我看著這一幕,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掉。父親站在我身邊,悄悄抹了把眼睛。

那天下午,我們一家三口都在梁阿姨的病房里。

母親和她聊了很多以前的事,聊張瑞祥,聊他們年輕時的時光。

梁阿姨的精神好了很多,臉上甚至有了點笑容。

臨走時,母親對梁阿姨說:“玉瓔,你好好養(yǎng)病。以后我們天天來看你。”

梁阿姨拉著母親的手,久久不放?!胞愒平?,謝謝你。”

走出病房,母親對父親說:“從明天開始,我們一起照顧玉瓔。你一個人太累了。”

父親點點頭,眼睛又紅了。

回到心內科病房,母親累了,躺下休息。我和父親坐在床邊,誰也沒說話。

窗外,夕陽西下,天邊一片絢爛的晚霞。

“爸,”我輕聲說,“以后有事,別瞞著我們了?!?/p>

父親看著我,點點頭?!班牛徊m了?!?/p>

“還有,”我笑了笑,“那張全家福,就放在梁阿姨那里吧。等改天,我們再去拍一張新的?!?/p>

父親也笑了,笑容里帶著釋然和溫暖。

母親忽然開口,眼睛還閉著:“拍新照片的時候,叫上玉瓔。”

我和父親都愣住了。

母親睜開眼,看著我們?!凹热皇且患胰?,就該有全家福。”

那一刻,我看見父親眼里的淚光,在夕陽下閃閃發(fā)亮。



07

母親出院的那天,是個晴朗的秋日。

醫(yī)生囑咐要靜養(yǎng),不能勞累,按時吃藥,定期復查。父親仔仔細細地記下每一條,那認真的樣子讓護士都笑了。

“林叔叔真是細心。”年輕的小護士說。

母親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啊,就是愛操心。”

辦好出院手續(xù),收拾好東西,我們卻沒有直接回家。父親推著輪椅,我拎著行李,一起來到了腫瘤科。

梁阿姨今天精神不錯,正靠在床頭看窗外??匆娢覀冞M來,她眼睛一亮。

“麗云姐,你今天出院了?”

“嗯。”母親在輪椅上坐下,“來看看你。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绷喊⒁绦π?,但那笑容掩不住憔悴。

父親去找了梁阿姨的主治醫(yī)生馬宏博。我和母親留在病房里陪梁阿姨說話。

“玉瓔,”母親拉著她的手,“等你好些了,來家里住段時間吧。我家樓下有間客房,向陽,暖和?!?/p>

梁阿姨搖搖頭。“不了,麗云姐,太麻煩你們了?!?/p>

“麻煩什么?!蹦赣H堅持,“你就一個人,住醫(yī)院多冷清。來家里,我還能給你做點好吃的。”

梁阿姨的眼圈紅了。“麗云姐,你們對我太好了……”

“說什么傻話?!蹦赣H拍拍她的手,“瑞祥在的時候,咱們就是一家人?,F在他不在了,我們更該照顧你?!?/p>

正說著,父親和馬醫(yī)生一起進來了。馬醫(y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戴眼鏡,看起來很和善。

“郭阿姨您好,我是梁阿姨的主治醫(yī)生馬宏博。”他主動和母親握手。

“馬醫(yī)生,玉瓔的情況……”母親關切地問。

馬醫(yī)生看了看梁阿姨,梁阿姨輕輕點頭。

馬醫(yī)生這才開口:“梁阿姨的情況不太樂觀。

晚期胰腺癌,已經多處轉移。

目前的治療主要是減輕痛苦,提高生活質量?!?/p>

病房里一片沉默。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醫(yī)生親口說出來,還是讓人心里發(fā)沉。

“還有……多少時間?”母親輕聲問。

馬醫(yī)生斟酌了一下?!安缓谜f,可能三個月,也可能更短??床∪说囊庵竞蜕眢w狀況?!?/strong>

母親握緊了梁阿姨的手。梁阿姨反而很平靜,她笑了笑。

“麗云姐,你別難過。我早就看開了。能認識你們,是我的福氣?!?/p>

母親的眼淚掉了下來。

馬醫(yī)生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然后對父親說:“林先生,您跟我來一下,有些手續(xù)需要補辦?!?/p>

父親跟著馬醫(yī)生出去了。我和母親留在病房里,陪著梁阿姨。

“諾諾,”梁阿姨忽然叫我,“能幫我倒杯水嗎?”

我連忙去倒水。遞給她時,她卻沒有接,而是看著我。

“孩子,謝謝你?!彼p聲說,“謝謝你理解你爸爸,謝謝你和你媽媽接納我?!?/p>

我搖搖頭?!傲喊⒁?,您別這么說。您是我爸爸的朋友,就是我們的家人。”

梁阿姨笑了,笑得很溫柔。她接過水杯,小口喝著。

父親很快回來了,手里拿著一些單據?!笆掷m(xù)辦好了。馬醫(yī)生說,可以接玉瓔回家住幾天,但要注意護理,隨時觀察。”

母親眼睛一亮?!罢娴??玉瓔,聽見了嗎?你可以去我們家住!”

梁阿姨猶豫了一下?!皶粫闊?/p>

“不麻煩?!备赣H說,“就這么定了。明天我來接你?!?/p>

梁阿姨看著我們一家三口,終于點了點頭,眼淚又涌了出來。

第二天,父親去醫(yī)院接梁阿姨。我和母親在家收拾房間。

客房很久沒人住了,積了一層灰。我們仔仔細細地打掃,換上干凈的床單被套,在窗臺上放了一盆綠蘿。

“玉瓔喜歡陽光。”母親一邊鋪床一邊說,“這間房下午陽光最好?!?/p>

“媽,”我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您真的不介意嗎?”

母親停下動作,轉過身看著我。“介意什么?”

“梁阿姨……還有那張照片……”我小聲說。

母親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諾諾,媽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嫁給你爸爸這樣的人。他重情義,守承諾,這是他的優(yōu)點。至于那張照片……”

她笑了笑,“玉瓔一個人太久了,想要感受家庭的溫暖,這有什么錯呢?如果一張照片能給她帶來安慰,那就放在那里吧?!?/p>

我看著母親,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善良和包容。

下午,父親接梁阿姨回來了。梁阿姨很瘦,父親幾乎是半扶半抱地把她帶進家門。母親迎上去,接過行李。

“玉瓔,歡迎回家?!蹦赣H說。

梁阿姨站在客廳里,看著這個陌生的家,眼睛濕潤了。她走到沙發(fā)邊,輕輕摸了摸沙發(fā)扶手,像是在確認這一切是真實的。

“麗云姐,”她哽咽著,“謝謝你們?!?/p>

“別說謝?!蹦赣H扶著她,“走,去看看你的房間?!?/p>

梁阿姨的房間就在我臥室隔壁。母親精心布置過,床單是暖黃色的,窗簾是淡藍色的,窗臺上的綠蘿生機勃勃。

“喜歡嗎?”母親問。

梁阿姨點點頭,說不出話。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小區(qū)花園。秋日的陽光照進來,暖洋洋地灑在她身上。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人一起吃了頓飯。母親熬了雞湯,炒了幾個清淡的菜。梁阿姨吃得很慢,但吃了小半碗飯,喝了一碗湯。

“好久沒吃到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彼f。

父親笑了?!澳悄愣喑渣c。麗云的廚藝是最好的?!?/p>

母親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熬湍銜f話?!?/p>

晚飯后,我們坐在客廳看電視。梁阿姨累了,靠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父親和母親小聲說著話,我在旁邊削水果。

這一刻,真的很像一家人。

臨睡前,我去梁阿姨房間看她。她已經躺下了,但還沒睡。

“諾諾,”她叫我,“能陪我說會兒話嗎?”

我在床邊坐下?!昂冒 !?/p>

梁阿姨看著我,看了很久?!澳汩L得真像你媽媽年輕的時候。漂亮,善良?!?/p>

我笑了?!傲喊⒁?,您年輕時一定也很漂亮?!?/p>

“老啦?!彼龘u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諾諾,有件事,我想告訴你?!?/p>

“什么事?”

“關于你爸爸,還有那張全家福?!彼p聲說,“其實,一開始我是不想要那張照片的。我知道那是你們的全家福,我不該占有?!?/p>

我靜靜聽著。

“但你爸爸堅持要放在那里。

他說,‘玉瓔,你不是外人。

看看這張照片,就當是看看自己的家人’?!绷喊⒁痰难蹨I滑落,“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個孩子。

每次看到別人家團團圓圓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你爸爸知道,所以他才……”

她說不下去了,捂住臉哭泣。

我握住她的手。“梁阿姨,您現在有我們了。我們都是您的家人。”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我,然后用力點了點頭。

那晚我離開時,梁阿姨已經睡著了。她的睡顏很平靜,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笑意。

我輕輕關上門,回到自己房間。

站在窗前,看著夜空中的星星,我心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和溫暖。

原來,家可以很小,只有三個人;也可以很大,包容所有需要溫暖的人。

而愛,從來不是占有,而是分享。

08

梁阿姨在我們家住了兩周。

這兩周里,母親的身體一天天好轉,臉色紅潤了,走路也有力氣了。而梁阿姨,雖然病情沒有好轉,但精神明顯好了很多。她臉上有了笑容,話也多了。

每天早晨,母親會熬好粥,配上小菜,我們一起吃早餐。

上午,父親會陪著梁阿姨在小區(qū)花園里慢慢散步。

下午,母親和梁阿姨坐在陽臺上曬太陽,聊天,或者一起看舊相冊。

我休了年假,在家陪著她們。有時聽她們講年輕時的故事,有時給她們讀讀書,有時就靜靜地坐在一旁,看她們說笑。

那是一段很平靜的時光。平靜得讓人幾乎忘了,梁阿姨是個時日無多的病人。

直到那天下午。

梁阿姨突然腹痛,痛得臉色慘白,額頭冒冷汗。父親急忙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和母親扶著她,手足無措。

送到醫(yī)院急診,馬醫(yī)生檢查后,表情凝重?!翱赡苁悄c梗阻,得馬上手術?!?/p>

手術室外,我們三個人焦急地等待著。母親握著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父親不停地踱步,眼睛死死盯著手術室的門。

“都怪我,”母親忽然說,“不該接她回家住,萬一路上顛簸了……”

“麗云,”父親打斷她,“不怪你。這是病情發(fā)展的必然?!?/p>

“可是……”母親的聲音哽咽了。

我抱住母親。“媽,梁阿姨在家這兩周,過得很開心。真的,我都能看出來?!?/p>

母親靠在我肩上,默默流淚。

手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門打開時,馬醫(y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表情疲憊。

“手術很順利,梗阻解除了?!彼f,“但是……情況不太樂觀。癌細胞已經廣泛轉移,這次手術只能緩解癥狀,治不了根本。”

父親點點頭,聲音沙?。骸拔覀兠靼?。謝謝您,馬醫(yī)生?!?/p>

梁阿姨被推進ICU觀察。我們只能隔著玻璃看她。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臉色蒼白得像紙。

父親站在玻璃前,一動不動地看了很久。他的背影在走廊的燈光下,顯得那么孤獨,那么沉重。

母親走過去,輕輕拉住他的手。

“銀鎖,”她輕聲說,“我們盡力了?!?/p>

父親轉過身,看著母親,忽然把她擁入懷中。這個一向內斂沉默的男人,此刻肩膀微微顫抖。

我轉過頭,不忍再看。

那天晚上,我和母親回家休息,父親留在醫(yī)院守著。第二天一早,我們又來到醫(yī)院。

梁阿姨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她醒了,但很虛弱,說話都費力。

“麗云姐……”她看見母親,想抬手,卻抬不起來。

母親快步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玉瓔,感覺怎么樣?”

“疼……”梁阿姨輕聲說。

母親的眼圈紅了?!叭桃蝗?,很快就不疼了?!?/strong>

梁阿姨搖搖頭,看向父親?!袄狭帧瓕Σ黄稹致闊┠懔恕?/p>

“別說傻話?!备赣H的聲音有些哽咽。

梁阿姨又看向我?!爸Z諾……來……”

我走到床邊,俯下身?!傲喊⒁蹋以谶@里?!?/p>

“好孩子……”她努力笑了笑,“幫我……把照片……拿來……”

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說的是那張全家福。那張照片還在我們家,沒有帶到醫(yī)院。

“我回去拿?!备赣H立刻說。

“不……”梁阿姨搖搖頭,“不是那張……是……相冊……在我家……床頭柜……”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一個地址,是那個老舊小區(qū)的一棟樓。

“我想……看看……年輕的時候……”她說,眼神有些渙散。

父親點點頭?!昂?,我去拿。你好好休息?!?/p>

父親匆匆離開了。我和母親守在病房里。梁阿姨又睡著了,呼吸輕淺。

母親輕輕摸著她的頭發(fā),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一個孩子。

“玉瓔這輩子,太苦了?!蹦赣H輕聲說,“年輕時候和瑞祥感情好,可惜瑞祥走得太早。后來一個人,身體又不好。現在……”

她說不下去了。

我看著梁阿姨蒼白的臉,心里一陣酸楚。這個善良的女人,這輩子承受了太多苦難,卻依然保持著溫柔和感恩。

一個多小時后,父親回來了,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舊相冊。

相冊的封面已經磨損了,邊角卷起,看得出經常被翻閱。

梁阿姨剛好醒了??匆娤鄡?,她眼睛亮了一下。

“給我……”她輕聲說。

父親把相冊放在她手邊,幫她翻開第一頁。

第一頁是一張黑白結婚照。年輕的新郎新娘,穿著那個年代的衣服,笑得羞澀而幸福。新郎很英俊,新娘很清秀,依偎在一起,眼里滿是愛意。

“這是……我和瑞祥……”梁阿姨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二十三歲……結婚……”

母親湊過去看,眼睛濕潤了。“真般配。玉瓔,你那時候真漂亮?!?/p>

梁阿姨笑了笑,又翻了一頁。

后面是許多生活照。有夫妻倆在公園劃船的,有在家里做飯的,有和朋友聚會的。照片里的梁阿姨總是笑著,笑得很燦爛。

翻到中間一頁時,梁阿姨的手停住了。

那是一張多人合影。背景像是某個工廠的大門,七八個年輕人站在一起,都穿著工裝,笑得一臉朝氣。

我一眼就認出了父親。年輕時的父親,瘦削,英俊,頭發(fā)濃密,站在最邊上。

他身邊站著的,應該就是張瑞祥。高大,陽光,一只手搭在父親肩上。

而梁阿姨站在張瑞祥的另一邊,挽著他的胳膊,笑靨如花。

“這是……我們剛進廠的時候……”梁阿姨輕聲說,“銀鎖,瑞祥,我,還有老李,小王……”

她的手指一一劃過照片上的人。

“那時候……多好啊……”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每天都在一起……上班,下班,吃飯,聊天……”

父親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照片,眼圈紅了。

梁阿姨繼續(xù)往后翻。后面的照片里,漸漸少了張瑞祥的身影。大多是梁阿姨一個人的,或者和朋友的合影。笑容還在,但眼神里多了落寞。

翻到最后一頁,是一張近照。梁阿姨站在窗前,背影瘦削,看著窗外。照片是側面拍的,看不清表情,但能感受到那種孤獨。

“這是……去年……鄰居幫我拍的……”梁阿姨說,“那時候……剛確診……我想……留個紀念……”

她的眼淚滑落,滴在照片上。

“我這輩子……沒什么遺憾了……”她輕聲說,“愛過人……被人愛過……現在……還有你們……”

母親握住她的手,泣不成聲。

梁阿姨看向父親。“銀鎖……謝謝你……替瑞祥……照顧我……”

父親搖搖頭,說不出話。

她又看向我。“諾諾……要好好……孝順你爸媽……他們……是好人……”

我用力點頭,眼淚模糊了視線。

最后,她看向母親。“麗云姐……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別說對不起?!蹦赣H哭著說,“玉瓔,我們是姐妹,是一家人?!?/p>

梁阿姨笑了,笑得很安心。她慢慢閉上眼睛,像是累了。

“我想……睡一會兒……”她輕聲說。

我們守在床邊,看著她慢慢睡去。她的呼吸很平穩(wěn),表情很安詳。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灑在她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光。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她看起來很美。



09

梁阿姨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照進來,給病房染上一層溫暖的橘色。她睜開眼睛,看著窗外的晚霞,看了很久。

“真好看……”她輕聲說。

母親把床搖高一點,讓她能看得更清楚。“是啊,今天的晚霞特別美?!?/p>

梁阿姨轉過頭,看著我們。她的眼神很清明,臉色也比之前好了些。

“我做了個夢,”她慢慢地說,“夢見瑞祥了。他站在一片光里,對我笑,說‘玉瓔,我來接你了’?!?/p>

病房里一片寂靜。我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回光返照。

母親的眼圈又紅了,但她努力擠出笑容?!叭鹣椤欢ê芟肽恪!?/p>

梁阿姨點點頭?!拔乙埠芟胨?。十年了……他終于來接我了?!?/p>

她看向父親?!般y鎖,等我走了,幫我把我和瑞祥合葬。他走的時候,我說過要陪他一輩子的?!?/p>

父親用力點頭,聲音哽咽:“好,我一定辦好?!?/p>

“還有,”梁阿姨說,“我家的房子,還有一點存款,都捐給腫瘤醫(yī)院吧。給那些和我一樣的人,多一點希望?!?/p>

“玉瓔……”母親說不出話。

梁阿姨笑了笑,笑容很平靜。“麗云姐,別難過。我是去和瑞祥團聚,是好事?!?/p>

她看向我?!爸Z諾,幫阿姨一個忙。”

“您說。”

“把那張全家?!脕砗脝幔俊彼p聲說,“我想再看看?!?/p>

我看向父親,父親點點頭。他立刻起身回家去取。

父親走后,梁阿姨拉著母親的手,說了很多話。說年輕時的趣事,說和張瑞祥的點點滴滴,說這些年一個人生活的感受。

她的聲音很輕,但很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在告別。

“麗云姐,”她說,“這輩子能認識你,是我的福氣。你和銀鎖,一定要好好的。好好活著,好好相愛?!?/p>

母親哭著點頭?!拔覀儠摹S癍?,你放心?!?/p>

梁阿姨又看向窗外。晚霞漸漸褪去,天空變成了深藍色,星星開始閃爍。

“真美啊……”她輕聲說,“這個世界……真美……”

父親拿著全家福匆匆趕回來時,梁阿姨已經有些累了。但她還是堅持要坐起來。

父親把相框遞給她。她接過來,抱在懷里,仔細地看著照片上的每一張臉。

“真幸福……”她喃喃地說,“麗云姐,你看,你們多幸福?!?/p>

母親握住她的手?!坝癍嫞阋彩俏覀兊募胰?。這張照片里,也有你?!?/p>

梁阿姨抬頭看著母親,笑了,笑得很溫暖?!班牛乙彩羌胰?。”

她把相框放在胸前,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有點累了,”她輕聲說,“想睡一會兒?!?/p>

“睡吧,”母親柔聲說,“我們在這兒陪著你?!?/p>

梁阿姨點點頭,慢慢閉上眼睛。她的手還緊緊抱著那個相框。

我們守在床邊,誰也沒說話。病房里很安靜,只有監(jiān)測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

窗外的天完全黑了,月亮升起來,皎潔的月光灑進病房。

不知過了多久,梁阿姨的呼吸漸漸變輕,變緩。

母親緊緊握著她的手,父親站在床邊,低著頭。

我站在母親身后,看著梁阿姨安詳的睡顏。

監(jiān)測儀上的曲線,慢慢變成了一條直線。

“嘀——”

長長的一聲鳴響,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母親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后撲在梁阿姨身上,失聲痛哭。

父親轉過身,面對著墻壁,肩膀劇烈地顫抖。

我站在原地,眼淚無聲地滑落。

梁阿姨走了。走得平靜,安詳,帶著那張全家福,帶著我們對她的愛。

馬醫(yī)生和護士進來,做最后的檢查。父親簽了字,辦理手續(xù)。

一切都處理完后,已經是深夜。我們帶著那張全家福,離開了醫(yī)院。

走在深夜的街道上,秋風很涼。母親緊緊抱著那個相框,像抱著最珍貴的東西。

回到家,母親把相框擦干凈,重新放在客廳的電視柜上。和以前一樣的位置。

“以后,”母親輕聲說,“這張照片就放在這里。玉瓔是我們的家人,她應該在這里?!?/p>

父親點點頭,眼睛還是紅的。

那一夜,我們都沒有睡。坐在客廳里,看著那張全家福,誰也沒說話。

照片里的我們,笑得那么開心。而現在,照片外,我們失去了一個家人。

但我知道,梁阿姨并沒有真正離開。她會一直活在我們的記憶里,活在這張全家福里。

因為家人,從來不是血緣,而是愛。

10

梁阿姨的葬禮很簡單,但很莊重。

父親實現了她的遺愿,把她和張瑞祥合葬在一起。墓碑上刻著兩個人的名字,生卒年月,還有一行小字:來生再續(xù)夫妻緣。

參加葬禮的人不多,除了我們一家,還有幾個梁阿姨的老鄰居,以及馬醫(yī)生。

葬禮結束后,馬醫(yī)生找到父親,交給他一個文件袋。

“這是梁阿姨生前讓我轉交給你的?!瘪R醫(yī)生說,“她說,一定要親手交給你?!?/p>

父親接過文件袋,打開。里面是房產證、存折,還有一封信。

信很短,是梁阿姨的筆跡。

“銀鎖,麗云姐: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別難過,我是去和瑞祥團聚了。

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認識了你們。瑞祥走了之后,是你們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和溫暖。

房子和存款,按照我的意愿捐給醫(yī)院。但我偷偷留了一點錢,在另一個存折里。密碼是瑞祥的生日。

這些錢,留給諾諾。就當是阿姨給她的嫁妝。

銀鎖,麗云姐,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讓我在生命的最后時光,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那張全家福,我真的很喜歡??粗?,我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你們一定要幸福。替我,替瑞祥,好好活下去。

永遠愛你們的,玉瓔”

父親看完信,久久不語。母親接過信看完,眼淚又掉了下來。

馬醫(yī)生嘆了口氣?!傲喊⒁淌莻€善良的人。她在醫(yī)院的時候,還經常鼓勵其他病人?!?/p>

父親點點頭,把信小心地折好,放回文件袋。

“馬醫(yī)生,捐款的事情,就麻煩您幫忙辦理了。”父親說。

“放心吧,林先生?!瘪R醫(yī)生握住父親的手,“梁阿姨會幫助很多人的?!?/p>

馬醫(yī)生離開后,我們一家三口站在墓前,靜靜地看著墓碑。

秋風蕭瑟,吹起地上的落葉。陽光透過云層照下來,在墓碑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玉瓔,瑞祥,”父親輕聲說,“你們安息吧。我們會好好活著的?!?/p>

母親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坝癍嫞螺呑?,一定要幸福?!?/p>

我站在他們身后,看著墓碑上那兩個并排的名字,心里沒有悲傷,只有平靜。

梁阿姨終于和愛人團聚了。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回家的路上,母親忽然說:“銀鎖,我們去拍張新照片吧?!?/p>

父親愣了一下?!靶抡掌俊?/p>

“嗯?!蹦赣H點點頭,“全家福。叫上……玉瓔和瑞祥。”

我和父親都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是,帶著梁阿姨和張叔叔的照片,一起拍一張?zhí)厥獾娜腋!?/p>

我們去了照相館。母親從包里拿出梁阿姨和張瑞祥的結婚照,還有我們原來的全家福。

攝影師是個年輕人,聽了我們的故事,很感動。他精心設計了一個場景。

最后的成片是這樣的:我們一家三口坐在前面,我站在父母身后。

而在我們身后的墻上,掛著兩幅照片:左邊是梁阿姨和張瑞祥的結婚照,右邊是我們原來的全家福。

照片里,我們都在笑。笑容溫暖,幸福,充滿愛。

照片洗出來后,母親買了兩個相框。一個放在家里客廳,一個送到了腫瘤科。

她找到了馬醫(yī)生?!榜R醫(yī)生,這張照片,能掛在你們科的休息區(qū)嗎?”

馬醫(yī)生看著照片,眼睛濕潤了。“當然可以。郭阿姨,這張照片會給很多病人帶來希望的?!?/p>

母親笑了。“那就好。玉瓔希望幫助更多的人,這也算是……完成她的心愿。”

照片掛上去的那天,我和母親一起去看了。腫瘤科的休息區(qū)里,很多病人和家屬圍在照片前看。

“真幸福啊……”有人輕聲說。

“是啊,一家人,多好?!?/p>

母親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離開醫(yī)院時,母親忽然說:“諾諾,你爸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守住了對朋友的承諾?!?/p>

我點點頭?!班牛质莻€好人。”

“你以后找對象,也要找這樣的?!蹦赣H笑著說,“重情重義,有擔當?!?/p>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皨?,我還早呢?!?/p>

“不早了,二十八了?!蹦赣H拍拍我的手,“不過媽不催你。緣分到了,自然就來了?!?/p>

回到家,父親正在廚房做飯。香味飄出來,是母親愛吃的紅燒魚。

母親走進廚房,從后面抱住父親。

父親嚇了一跳,手里的鍋鏟差點掉地上。“怎么了,麗云?”

“沒事,”母親把臉貼在他背上,“就是想抱抱你。”

父親笑了,笑容里滿是溫柔?!吧挡簧???烊ハ词?,馬上吃飯了?!?/p>

晚飯時,我們一家三口圍坐在餐桌旁。電視里放著新聞,窗外萬家燈火。

母親忽然說:“銀鎖,諾諾,咱們以后每年都去拍一張全家福吧。”

父親點點頭。“好。”

“嗯。”我也點頭。

母親笑了,給父親夾了塊魚,又給我夾了塊?!澳钦f好了,每年都拍。等諾諾結婚了,有了孩子,人就更多了,更熱鬧?!?/p>

父親看著我,眼神里滿是慈愛。“諾諾,不急,慢慢來。一定要找到對的人?!?/p>

我看著父母,心里暖暖的?!班?,我知道?!?/p>

飯后,我回到自己房間。打開抽屜,拿出梁阿姨留給我的存折。

存折里錢不多,但每一分都是她的心意。我摩挲著存折的封面,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溫度。

“梁阿姨,”我輕聲說,“謝謝您。我會好好生活的,一定?!?/p>

窗外,月光皎潔。城市的燈光星星點點,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

而我們家的故事,因為一個承諾,因為一份善良,因為一張全家福,而變得更加完整,更加溫暖。

生命會結束,但愛不會。它會一直傳遞下去,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從一個家庭到另一個家庭。

就像那張全家福,它會一直掛在那里,提醒我們:家人,就是彼此守護,彼此溫暖,彼此成全。

而家,從來不是一座房子,而是心里最柔軟、最溫暖的地方。

那里有愛,有牽掛,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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