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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北風(fēng)刮得窗戶咯吱作響,王秀芝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左臂打著厚厚的石膏,疼得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六十八歲的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在樓梯上踩空,從三樓一路滾到二樓平臺。骨折的劇痛讓她在救護車上哭了一路,但更讓她心慌的,是剛才醫(yī)生說的那句話:"至少要三個月才能恢復(fù),前兩個月絕對不能獨自生活。"

她下意識地看向病房門口,小女兒李婷還沒來。倒是大女兒李雅第一個趕到了醫(yī)院,此刻正站在窗邊打電話,背影顯得有些僵硬。

王秀芝心里盤算著:這次受傷,肯定要去李雅家住一陣子了。李婷那邊房子小,而且她懷著二胎,照顧不了自己。還是李雅家寬敞,女婿張建國也穩(wěn)重能干,照顧起來方便。

只是,她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安。

李雅掛斷電話轉(zhuǎn)過身時,臉色并不好看。

"媽,醫(yī)生說你要住院觀察兩天,后天就能出院了。"她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讓王秀芝心里更加沒底。

"雅雅,媽這胳膊......"王秀芝試探著開口,"醫(yī)生說要人照顧,你看......"

"我知道。"李雅打斷了她的話,走到床邊幫她掖了掖被子,"先住院吧,出院的事等建國來了再說。"

王秀芝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她太了解大女兒了,從小就是這樣,話不多,但心里有數(shù)得很。

構(gòu)建了人物關(guān)系和歷史背景以支撐情節(jié)。

我需要繼續(xù)展開免費部分，回溯母親偏心的歷史，展現(xiàn)兩個女兒的不同待遇，以及房產(chǎn)分配的過程。要讓讀者理解為什么女婿會拒絕，這個拒絕必須是有充分理由的。

讓我繼續(xù)構(gòu)建人物關(guān)系和過往。

下午三點,張建國趕到了醫(yī)院。這個四十出頭的男人穿著一身深藍色工裝,肩膀上還沾著些許灰塵,顯然是從工地直接趕來的。他在病房門口站了片刻,然后走了進來。

"媽,你還好嗎?"他的問候禮貌而疏離。

"建國來了......"王秀芝勉強笑了笑,心里卻更慌了。她太熟悉這個女婿了,十五年前李雅嫁給他時,她是極力反對的。一個普通工人,能給女兒什么好生活?可李雅倔強得很,非他不嫁。

這些年,她和張建國之間始終隔著一層客氣,談不上親近,但也沒什么大矛盾。直到三年前那件事。

三年前,王秀芝的老伴去世,留下了市中心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那是老兩口省吃儉用大半輩子攢下的唯一家產(chǎn),也是兩個女兒從小長大的地方。

按理說,這房子應(yīng)該兩個女兒平分。但王秀芝有自己的考慮。

小女兒李婷那時剛結(jié)婚兩年,女婿做生意賠了錢,小兩口連個像樣的住處都沒有,租住在城郊的老舊小區(qū)里。每次看到小女兒為房子發(fā)愁的樣子,王秀芝就心疼得睡不著覺。

而李雅呢,跟著張建國這么多年,雖然日子過得不算富裕,但好歹有房有車,兒子也上了重點小學(xué)。她覺得,李雅不缺房子,把老房子給李婷,也算讓小女兒有個著落。

那天,她把兩個女兒叫到跟前,說出了自己的決定:"老房子,我想留給李婷。"

李雅當(dāng)時的表情,王秀芝至今記得。不是憤怒,不是不滿,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好",然后就離開了。反倒是張建國追出去,跟李雅在走廊里爭執(zhí)了很久。

后來王秀芝才知道,那套房子如果賣掉,至少值三百萬。而張建國和李雅為了買現(xiàn)在住的房子,背了二十年的房貸,每個月要還八千多,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李婷拿到房子后,轉(zhuǎn)手就賣了,拿著那筆錢在新區(qū)買了套更大的房子,還給老公的生意注了資。小兩口的日子一下子寬裕起來,李婷每次來看她,都是大包小包地買東西,嘴巴也甜,把她哄得心花怒放。

而李雅,從那以后來得就少了。偶爾來一次,也是匆匆忙忙,坐不了一會兒就走。王秀芝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覺得理所當(dāng)然——李雅是大女兒,本來就該讓著妹妹。

她不知道的是,那三百萬對張建國和李雅意味著什么。

那是李雅母親的一半遺產(chǎn),是她從小長大的家,是她本該得到的公平。更重要的是,張建國的父親那年查出了肺癌,治療費用像無底洞一樣,他們?yōu)榱藴愬X,把兒子的教育基金都動用了。

那天晚上,張建國在陽臺上抽了一夜的煙。李雅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收拾好東西,第二天照常上班,照常做飯,照常過日子。

只是從那以后,他們再也沒有主動去王秀芝家串過門。逢年過節(jié),李雅會帶著禮物去,但張建國總是推說工地忙,再也沒跟著去過。

王秀芝想起這些往事,心里隱隱有些發(fā)虛。但她很快又安慰自己: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自己受傷了,李雅作為女兒,難道還能不管不顧?

"建國,媽這次傷得不輕,醫(yī)生說要人照顧......"她試探著說。

張建國沉默了片刻,然后說:"媽,您先好好養(yǎng)傷,出院的事我們再商量。"

他的態(tài)度不冷不熱,讓王秀芝心里更加沒底。

傍晚時分,李婷終于姍姍來遲。她挺著六個月的肚子,扶著腰走進病房,一進門就哭了起來:"媽,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嚇?biāo)牢伊?"

看到小女兒,王秀芝心里一暖,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媽沒事,就是摔斷了胳膊......"

"都怪我,最近身子重,沒法常來看您。"李婷抹著眼淚,"要不是小區(qū)的王阿姨給我打電話,我還不知道您出事了呢。"

"傻孩子,你現(xiàn)在懷著孕,哪能讓你操心。"王秀芝心疼地看著小女兒,"你婷姐夫呢?"

"他在外地談生意,要后天才能回來。"李婷說著,又抹了抹眼淚,"媽,您別擔(dān)心,等您出院了,我......"

"你就別逞強了。"李雅打斷了妹妹的話,"你現(xiàn)在懷著二胎,哪有精力照顧媽?"

李婷看了姐姐一眼,欲言又止。

三姐妹在病房里相對無言,氣氛有些凝重。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走廊里傳來護士推著治療車走過的聲音,單調(diào)而冰冷。

兩天后,王秀芝出院了。

李雅開車來接她,張建國也請了假跟著來了。車上,王秀芝終于忍不住開口:"雅雅,媽出院了,是不是就去你家住一陣子?"

車里突然安靜了下來。

李雅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兒,張建國才開口:"媽,您這次受傷,確實需要人照顧。但是......"他頓了頓,"我們家的情況,您也知道。我和李雅都要上班,兒子還在上學(xué),實在照顧不過來。"

王秀芝心里一沉:"那你們的意思是......"

"我們的意思是,您去李婷家住。"張建國的語氣很平靜,"李婷家房子大,又有保姆,照顧您更方便。"

"李婷懷著孕呢!"王秀芝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她哪有精力照顧我?"

"她有保姆啊。"張建國說,"再說了,那套房子本來就是您給她的,現(xiàn)在住您自己的房子,有什么不對嗎?"

這話說得王秀芝啞口無言。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李雅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握著方向盤,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的路。

車子最終停在了李婷的小區(qū)門口。這是一個新開發(fā)的高檔小區(qū),綠化做得很好,配套設(shè)施齊全。王秀芝記得,這房子是李婷用賣老房子的錢買的,一百六十平,比老房子還大。

李婷早就在樓下等著了,看到母親下車,趕緊迎了上來:"媽,您怎么來我這兒了?我還以為您去姐姐家呢。"

王秀芝看了李雅一眼,李雅依然沉默著。

"你姐姐家不方便。"王秀芝勉強笑了笑,"我就在你這兒住一陣子,不會打擾你吧?"

李婷的表情有些為難:"媽,不是我不想讓您住,實在是......"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現(xiàn)在懷著二胎,醫(yī)生說要多休息,家里的事都是保姆在做。您要是住進來,我怕照顧不好您。"

"有保姆呢,不用你操心。"王秀芝說。

"可是保姆只負責(zé)做飯和打掃,照顧您這種需要扶著上下樓、幫著洗漱的事,她不一定愿意做啊。"李婷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推脫,"要不,還是讓姐姐......"

"我照顧不了。"李雅終于開口了,聲音很淡,"媽,您的房子給了李婷,現(xiàn)在正好住在李婷家。李婷家有保姆,有電梯,照顧您比我們家方便多了。"

"可我是你媽!"王秀芝的聲音顫抖起來。

"我知道您是我媽。"李雅看著她,眼神里有什么東西在閃爍,"所以我今天特地請假送您來,還給您買了營養(yǎng)品。但是照顧您住在我家,真的不行。"

"為什么?"王秀芝問。

李雅沒有回答,反而是張建國說話了:"媽,我給您算筆賬吧。三年前那套房子,市值三百萬,您全給了李婷。如果當(dāng)時賣了平分,李雅能分到一百五十萬。這筆錢,足夠我爸治病,足夠我兒子上培訓(xùn)班,也足夠我們還清一大半房貸。"

"可您把房子全給了李婷,我們什么都沒說,該孝順還是孝順,該過節(jié)還是過節(jié)。但現(xiàn)在您摔傷了,不去住您自己給出去的房子,反而要來住我們這個當(dāng)初您看不上眼的工人家,您覺得這合適嗎?"

他的話很直接,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樣扎在王秀芝心上。

王秀芝的臉漲得通紅,她看看李雅,又看看李婷,最后目光落在張建國身上:"所以,你們姐夫妹夫商量好了,都不管我這個老太婆了?"

"不是不管您。"張建國說,"是讓您住在更合適的地方。李婷家有您給的房子,有保姆,有電梯,不用爬樓梯,這不是對您養(yǎng)傷更好嗎?"

"我不去!"王秀芝突然激動起來,"李婷懷著孕,我去了會影響她!"

"那您的意思是,李婷懷孕重要,李雅就該受累?"張建國的語氣依然平靜,但眼神里有了一絲冷意,"媽,您心里到底有沒有李雅這個女兒?"

這句話問得太直接,太尖銳,像一把劍直刺王秀芝的心口。

她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來。

是啊,她心里有李雅嗎?她捫心自問,從小到大,她給過李雅什么?

因為李雅是老大,所以所有好東西都要讓給妹妹;因為李雅懂事,所以她的委屈都可以不用理會;因為李雅嫁得"不好",所以房子理所當(dāng)然該給"更需要"的李婷......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場景。那時李雅還在上初中,李婷要買一條很貴的裙子,她把給李雅買學(xué)習(xí)資料的錢拿出來給李婷買了裙子。李雅當(dāng)時什么都沒說,只是自己去圖書館借了書來看。

后來李雅考上了重點高中,她卻因為李婷生病住院,沒錢供李雅讀書,讓李雅去讀了技校。李雅也沒抱怨,反而還打工給李婷買營養(yǎng)品。

再后來,李雅談戀愛,她因為張建國是個工人,天天數(shù)落李雅,說她沒出息,找了個沒前途的男人。但李雅還是嫁給了張建國,婚禮上,她甚至沒給什么像樣的嫁妝。

這些年,李雅給她買過多少東西?每個月都會打錢給她,雖然不多,但從沒斷過。而她呢?她給過李雅什么?

王秀芝的眼淚流了下來,但這次不是因為疼,是因為心里那種說不出的苦澀。

李婷看著母親哭,也跟著哭了起來:"媽,您別這樣,要不......要不您還是住我家吧,我讓保姆多照顧您。"

"不用了。"王秀芝擦了擦眼淚,看向李雅,"雅雅,媽......"

但李雅打斷了她:"媽,您別說了。您好好養(yǎng)傷吧,有什么需要給我打電話,我會過來的。但是住在我家,真的不行。"

說完,她轉(zhuǎn)身上了車,關(guān)上車門,啟動引擎,一氣呵成,沒有一絲猶豫。

張建國看了王秀芝一眼,嘆了口氣,也上了車。

車子開走了,王秀芝站在原地,打著石膏的左臂隱隱作痛,但更痛的是心。

李婷扶著她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小聲抱怨:"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能這樣對您呢......"

王秀芝沒有說話。她知道,李婷這是在幫她說話,但這些話聽起來卻格外刺耳。

她突然想起,當(dāng)年李雅離開老房子那天,也是這樣一個秋天的傍晚。李雅搬著行李,一趟一趟地往樓下搬,她站在陽臺上看著,心里想的是:以后這房子就是李婷的了,小女兒終于有個安穩(wěn)的家了。

那時候,她沒看到李雅臉上的眼淚�；蛘哒f,她看到了,但選擇了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