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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紀的繁華都市,一千塊錢連雙像樣的鞋都買不起。
這確是支撐我讀完大學的活命錢。
我媽死后,我在我爸和繼母組建的家里,活得連個外人都不如。
如今,為了給她親兒子報個狗屁奧數(shù)班。她終于攛掇我爸,掐斷了我這最后一口氣。
擺明了是想把我像垃圾一樣,徹底清掃出門。
那個餓得胃里絞痛的夜里,我哭得喘不上氣。
在被窩里顫抖著,撥通了那個遠在澳門,被他們形容得冷血無情的親外婆的電話。
我沒敢奢求什么,只是想聽聽媽媽親人的聲音。
誰知第二天,一排锃亮的黑色豪車直接堵死在我家那棟“老破小”的樓下。
我那十年未見的外婆,戴著墨鏡,身后跟著一整個律師團。
看著我那前一秒還罵罵咧咧的繼母瞬間傻眼,
而她根本沒提那1000塊錢,但她冰冷的眼神告訴我,這場清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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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這個月的二十五號,是個星期五。我坐在大學宿舍冰冷的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刷新著手機銀行的界面。
余額:6.72元。
這個數(shù)字像一個刺眼的嘲諷,在我眼前跳動。每個月的二十五號,雷打不動,我爸會給我轉(zhuǎn)來1000元的生活費。不多,在這個物價飛漲的城市里,只夠我最低限度地活著。但今天,那個熟悉的轉(zhuǎn)賬通知,遲遲沒有出現(xiàn)。
我的胃開始一陣陣地抽痛,不知道是餓的,還是緊張的。晚飯還沒吃,我摸了摸口袋里僅有的幾枚硬幣,走到宿舍樓下的小賣部,買了一包最便宜的桶裝泡面。
熱水沖下去,廉價調(diào)料和面餅混合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我吸了吸鼻子,騰起的霧氣模糊了我的雙眼。我心里比誰都清楚,這不是我爸忘了,這是繼母劉芳對我發(fā)起的“總攻”。這場無聲的戰(zhàn)爭,打了十年,終于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刻。
我挑起一筷子面,機械地往嘴里送,味同嚼蠟。室友陳雪從外面回來,看到我這樣,關(guān)切地問:“薇薇,又吃泡面?晚上沒去食堂?”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嗯,不太餓,隨便吃點!
我不能告訴她,我食堂飯卡里的錢,昨天中午就已經(jīng)刷到了負數(shù)。
晚上十點,宿舍樓熄了燈。黑暗中,我睜著眼睛,饑餓和不安像兩條毒蛇,啃噬著我的五臟六腑。我終于還是沒忍住,攥著那個冰冷的手機,點開了我爸的微信頭像。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背影,背景是藍天白云,看起來很開闊,可我知道,他的人生早已被另一個女人圈禁得只剩下一小片天地。
我斟酌了很久,每一個字都打得小心翼翼:“爸,我這個月的生活費……是忘了嗎?”
信息發(fā)出去,像石沉大海。我死死地盯著屏幕,半個小時后,手機終于亮了一下。我猛地坐起來,心跳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回復只有三個字:“在忙!
后面再也沒有了下文。
這三個字,像一盆冰水,從我的頭頂澆到腳底。我渾身都涼透了。在忙?再忙,動動手指轉(zhuǎn)個賬的時間都沒有嗎?我認識的那個爸爸,就算加班到半夜,也會記得女兒的生日;就算出差在外,也會掐著點打電話問我有沒有按時吃飯?涩F(xiàn)在,他只剩下這冷冰冰的三個字。
不,我不信。一定是劉芳在他旁邊,他不敢。
這個念頭讓我重新燃起一絲希望。我決定打電話。
我等到十一點半,估摸著弟弟林浩已經(jīng)睡了,劉芳可能也去休息了,才鼓起勇氣撥通了那個我既熟悉又害怕的號碼。
電話“嘟”了很久,就在我以為沒人接,準備掛斷的時候,那邊接通了。
“喂?”是我爸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疲憊和不耐煩。
“爸,是我!蔽业穆曇舨皇芸刂频匕l(fā)抖,“我……我這個月的生活"
我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個尖銳、刻薄的女聲,像一把錐子猛地扎進我的耳朵里:“要什么錢?要什么錢!林薇我告訴你,你都二十歲的人了,是缺胳膊還是斷腿了?還好意思張口跟家里要錢!你當家里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是劉芳!她果然就守在電話旁邊!
我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涌了上來,所有的委屈、羞辱、不甘,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我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我不想讓她聽到我的嗚咽,那會讓她更得意。
我聽到我爸在一旁小聲地辯解:“小薇她……她還在上學……”
“上學怎么了?上學就不能自己去打工掙錢嗎?現(xiàn)在大學生兼職的多的是,就她嬌貴?”劉芳的聲音更大了,像是在跟我爸吵,但每一個字都是說給我聽的,“我們養(yǎng)她到十八歲,早就仁至義盡了!別的我不管,反正這筆錢,我一分都不會給!我兒子浩浩,報個英語輔孕育班一學期就要一萬多,他才是這個家正經(jīng)的繼承人,錢都要花在他身上!你林建國要是敢偷偷給她錢,這日子就別過了!”
“你別說了……”我爸的聲音聽起來那么無力。
劉芳似乎搶過了電話,她對著話筒,一字一句地,像是宣判我的死刑:“林薇,你聽清楚了,以后別再惦記這個家了,這個家里沒一分錢是你的!也別惦記你媽留下的那點東西,我告訴你,早就被你爸拿去還債了!你媽就是個喪門星,死了還留一屁股債給你爸!”
媽媽……還債?什么債?我媽在世的時候,我們家生活優(yōu)渥,她自己就是個收入不菲的美術(shù)老師,怎么可能會欠債?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還沒等我從這個震驚的消息里反應(yīng)過來,劉芳又接著說:“你一個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早點嫁人才是正經(jīng)事。你要是真沒錢了,就自己退學去打工,別再來拖累我們!聽見沒有?”
“啪”的一聲,電話被狠狠地掛斷了。
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我握著手機,聽著里面?zhèn)鱽淼摹班洁健泵σ,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抽空了所有空氣的塑料袋,軟軟地癱在了床上。
全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爸爸的沉默,比劉芳的辱罵更像一把刀。他默許了,他承認了,他徹底地放棄我了。從今天起,我林薇,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兒。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決堤,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枕頭。我死死地咬著被子的一角,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音,怕吵醒了熟睡的室友。那不是因為饑餓,不是因為貧窮,而是因為那份被我小心翼翼維系了十年的、搖搖欲墜的父愛,在今晚,被他們親手、徹底地斬斷了。
我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拼命掙扎,卻抓不到任何東西。就在這片黑暗和絕望中,我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一個被我塵封在記憶最深處的、幾乎已經(jīng)遺忘的念頭。
那是一個電話號碼。
是很久很久以前,媽媽還在世的時候,她拉著我的手,讓我一遍又一遍地背誦的一個號碼。她說:“薇薇,這是外婆在澳門的電話,你要牢牢記住,像記自己的名字一樣。萬一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你又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打這個電話。”
后來媽媽走了,這個號碼我也就忘了。因為爸爸和劉芳總說,外婆自私得很,當年就反對媽媽嫁給爸爸,媽媽去世后,她更是心灰意冷,早就和我們斷了聯(lián)系,不要我們了。
十年來,我一次也沒打過。我怕聽到的是冷漠的拒絕,怕承受又一次被拋棄的痛苦。
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什么可失去的了。
我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顫抖著從床上坐起來,摸黑找到了紙筆,憑借著童年模糊的記憶,在紙上寫下了一串數(shù)字。我反復核對著,感覺那串數(shù)字慢慢地在腦海里變得清晰起來。
我顫抖著手,在手機上一個鍵一個鍵地按下那串號碼。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正在呼叫中國澳門”。
電話里的長音“嘟——嘟——”,每一聲都像敲在我的心上,仿佛連接著一個我完全未知的世界。我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手心里全是冷汗。
就在我?guī)缀跻艞壍臅r候,電話……接通了。
那頭傳來一個略帶沙啞,但十分沉穩(wěn)的女聲,帶著一絲疑惑:“喂?請問找誰?”
我的眼淚又一次洶涌而出,所有的堅強和偽裝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我哽咽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著話筒,只喊出了一聲:
“外婆……”
02
電話那頭沉默了。
那沉默短暫得只有幾秒鐘,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我能聽到聽筒里傳來對方似乎有些急促的呼吸聲。然后,那個既陌生又帶著一絲威嚴的女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里帶著一種我無法形容的、小心翼翼的顫抖。
“……是薇薇嗎?”
“是我……外婆,是我……”我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積攢了十年的委屈和痛苦,在這一刻如同山洪決堤。我語無倫次,斷斷續(xù)續(xù)地把生活費被斷、繼母劉芳的辱罵、爸爸的懦弱和沉默,全都倒了出來。
我像一個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終于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便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電話那頭的外婆一直安靜地聽著,沒有插話,也沒有安慰,只是沉默地承受著我所有的負面情緒。她的沉默有一種奇特的力量,讓我紛亂的心緒慢慢平復下來。
等我哭聲漸歇,抽泣著說不出話的時候,她才沉穩(wěn)地開口,問了幾個讓我有些意外的問題。
“薇薇,他們現(xiàn)在住的房子,還是你小時候,你媽媽在世時住的那套嗎?”
我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回答:“是……是的!
“你媽媽當年出車禍之后,你爸爸林建國,有沒有讓你簽過什么文件?或者以你的名義簽過什么?”
文件?我仔細地回憶了一下,那時候我才十歲,整個人都是懵的,對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概念。我搖了搖頭,對著電話說:“我……我不記得了,好像沒有!
“好!彼穆曇粢琅f冷靜,“你現(xiàn)在在哪所大學,哪個校區(qū),宿舍樓是哪一棟?把具體地址發(fā)給我!
我一一報上了地址。她的冷靜和條理清晰,像一劑鎮(zhèn)定劑,讓我慌亂的心找到了主心骨。
最后,她說:“薇薇,別怕。今天太晚了,你好好睡一覺。明天不要胡思亂想,也別去找什么兼職,在宿舍等我消息。外婆來處理!
掛掉電話,我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毫無睡意。
“外婆來處理!
這簡單的六個字,在我腦海里反復回響。真的可以嗎?那個遠在澳門,十年未見,被爸爸和繼母形容得無比冷漠自私的外婆,真的會管我嗎?
記憶的閘門不受控制地被打開,我整個人都沉浸在了回憶的囚籠里。
我的童年,在媽媽林嵐還在世的時候,是彩色的。
媽媽是個溫柔又有才華的女人,她是一名美術(shù)老師,身上總帶著淡淡的墨香。我們的家不大,但被她布置得溫馨又雅致。陽臺上有她種的各種花草,墻上掛著她的畫作,空氣里總是飄著她煲的湯的香氣。
那時候的爸爸,也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叫林建國,在一家國企上班,幽默風趣。他會把我舉得高高的,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帶我去看公園里的猴子;他會在媽媽畫畫的時候,從背后偷偷抱住她,然后在媽媽的驚呼聲中,得意地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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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偶爾會從外地來看我們。她叫蘇婉琴。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外婆和“溫柔”這個詞一點都不沾邊。她總是穿著剪裁得體的套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沒什么笑容。
她每次來,都會給我?guī)ё钚驴畹陌疟韧尥藓拖愀勰沁叢庞械钠寥棺,但她和我爸爸的關(guān)系似乎并不親近。她看爸爸的眼神,總帶著一種我說不出的審視和挑剔。
爸爸在她面前,也總是顯得有些拘謹和討好。
我記得有一次,外婆又來看我們,爸爸做了一大桌子菜。飯桌上,外婆看著墻上媽媽的一幅畫,淡淡地說:“阿嵐,你的才華,不應(yīng)該只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爸爸的臉色當時就有些不自然,笑著打圓場:“媽,阿嵐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的,工作清閑,家庭幸福!
外婆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但那頓飯的氣氛明顯冷了下來。
那時候我不懂,現(xiàn)在想來,外婆或許從一開始,就沒看上我爸爸。
我人生的分水嶺,是我十歲那年。
那天,媽媽說要去市里參加一個畫展,答應(yīng)了回來給我?guī)易钕矚g的巧克力蛋糕。我趴在窗戶上,看著她穿著一條漂亮的連衣裙,笑著朝我揮手,然后坐上了一輛出租車。
我等啊等,從白天等到黑夜,沒有等來媽媽和巧克力蛋糕,卻等來了醫(yī)院打來的電話。
那場慘烈的車禍,奪走了我媽媽的生命。
我至今還記得醫(yī)院里那濃得化不開的消毒水味,冰冷的白色走廊,還有爸爸撕心裂肺的哭聲。我小小的身影,在混亂的人群中,像一片找不到歸宿的葉子。
外婆也來了。她是從澳門連夜飛回來的。我看到她的時候,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臉上沒有眼淚,只是死死地盯著太平間里蓋著白布的媽媽,整個人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她待了兩天,處理完媽媽的后事,就又匆匆地走了。臨走前,她抱了抱我,說:“薇薇,照顧好自己!
她的懷抱很冷,一點溫度都沒有。
從那以后,我們家就失去了顏色,變成了灰色。
爸爸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天靠喝酒度日。家里亂得像個垃圾場,直到劉芳的出現(xiàn)。
劉芳是爸爸的同事,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她開始頻繁地來我們家,幫著打掃衛(wèi)生,做飯,照顧我和我爸。她對我表現(xiàn)得“無微不至”,會給我扎漂亮的辮子,給我買我愛吃的零食,還會耐心地輔導我寫作業(yè)。
爸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對她充滿了感激。不到一年,他們就結(jié)婚了。
婚后不久,劉芳就懷孕了,生下了我的異母弟弟,林浩。
從林浩出生的那天起,一切都變了。
劉芳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對我偽裝出來的溫柔。她把所有的愛和精力都給了林浩。而我,從這個家里的小公主,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多余的“拖油瓶”。
回憶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那些被我刻意忽略、強行忘記的畫面,一幕幕地在眼前上演。我蜷縮在被子里,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灰暗的家里。而這一次,我不再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因為在遙遠的澳門,有一個聲音對我說:“外婆來處理!
這給了我一絲虛無縹緲,卻又無比珍貴的希望。
03
第二天是周六。
我是在一陣饑餓感中醒來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桌子上投下一道光斑。外婆的電話像一場不真實的夢,但手機通話記錄里那個來自澳門的號碼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
她說讓我等消息。
可是,等待是最磨人的。生活不會因為一個承諾就暫停。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窘迫感再次襲來。
室友陳雪已經(jīng)起床了,她把一個熱乎乎的肉包子和一盒牛奶放在我的桌上,大大咧咧地說:“我買了四個,吃不完,這個給你!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我的窘境,或許早就被這個心細的姑娘看在了眼里。
我鼻子一酸,差點又掉下淚來。我接過包子,低聲說:“謝謝你,陳雪。下周……下周我請你吃飯。”
“跟我客氣什么!”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去洗漱了。
我小口小口地吃著那個包子,這是我這兩天來吃到的最美味的東西。溫熱的食物滑進胃里,驅(qū)散了一些寒意,卻驅(qū)不散我心里的悲涼。
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我已經(jīng)體會了整整十年。
在劉芳和爸爸組成的新家庭里,我就是那個多余的人。這種多余,體現(xiàn)在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里,是一種無聲的、漫長的凌虐。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餐桌上的戰(zhàn)爭。
弟弟林浩出生后,我們家的飯桌就有了明確的等級劃分。紅燒肉、大蝦、進口的奇異果,這些永遠是擺在林浩和爸爸面前的。而我的面前,通常只有一盤炒青菜。
有一次,我看著盤子里油光锃亮的紅燒肉,實在忍不住,偷偷夾了一塊。還沒等我放進嘴里,劉芳的筷子就“啪”地一聲敲在了我的手腕上。
“女孩子家要保持身材,吃那么肥的東西干什么?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樣了!”她陰陽怪氣地說著,一邊把我碗里的肉夾走,放進了林浩的碗里,“浩浩正在長身體,要多吃點肉!
那時候我才十二歲,瘦得像根豆芽菜。爸爸在一旁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說:“就一塊肉,讓薇薇吃吧。”
劉芳立刻把臉轉(zhuǎn)向他,眼睛一瞪:“林建國你什么意思?心疼你女兒了?我為了這個家辛辛苦苦,為了浩浩的營養(yǎng)費盡心思,我說一句還不行了?她是你女兒,浩浩就不是你兒子了?”
爸爸立刻就蔫了,低下頭扒拉著碗里的米飯,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在飯桌上主動夾過一次葷菜。
后來我上了大學,寄宿在學校,只有放假才回家。我原本那個寬敞明亮的房間,在我第一個學期放假回家時,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堆滿了林浩的玩具、奧特曼模型和各種課外書。我的床被拆了,我的書桌上擺著他的四驅(qū)車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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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在門口,不知所措。
劉芳從廚房里出來,看見我,理所當然地說:“哦,薇薇回來了啊。你看你一年到頭也不在家?guī)滋,這房間空著也是浪費。浩浩東西越來越多,沒地方放,我就暫時給他用用。你的東西我都給你收拾好了,放在儲物間了!
她說的儲物間,是樓梯下那個不到五平米、沒有窗戶的小黑屋。里面堆滿了家里的雜物,只在角落里給我支了一張小小的折疊床。
那一晚,我睡在儲物間里,聞著空氣中塵土和樟腦丸混合的味道,一夜無眠。我能清晰地聽到隔壁房間里,爸爸在給林浩講睡前故事的聲音,溫柔又耐心。那個聲音,曾經(jīng)是屬于我的。
還有我媽媽留下的那架鋼琴。那是我媽送給我的八歲生日禮物,她曾手把手地教我彈《致愛麗絲》。媽媽走后,我再也沒碰過它,但它一直是我心里最寶貴的念想。
我上高三那年,劉芳以“家里地方小,鋼琴太占地方,還影響浩浩學習”為由,找了收舊貨的,用三百塊錢的“天價”把它賣掉了。
那三百塊錢,轉(zhuǎn)頭就變成了林浩手上最新款的游戲機。
我回家看到空蕩蕩的角落,發(fā)瘋一樣地質(zhì)問她為什么賣掉我的鋼琴。
那是我第一次對她大吼。
她非但沒有心虛,反而理直氣壯:“一架破鋼琴而已,你吼什么吼?又不能當飯吃!浩浩學習壓力大,買個游戲機放松一下怎么了?你這個當姐姐的,就不能為弟弟著想一下嗎?真是越來越自私了!”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轉(zhuǎn)頭看向我爸,希望他能為我說一句話。
他卻避開了我的目光,低著頭說:“薇薇,別跟你劉阿姨吵了。一架鋼琴而已,賣了就賣了吧,家里確實……地方不太夠!
“一架鋼琴而已……”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連同那架鋼琴一起,被他們廉價地處理掉了。
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物質(zhì)上的侵占,而是精神上的打壓。劉芳從不打我,也幾乎不罵我,她擅長的是用一種“為你好”的姿態(tài),把我釘在恥辱柱上。
親戚朋友來家里做客,她總會拉著我,看似親熱地對別人“夸”我:
“我們家薇薇啊,就是懂事!知道家里條件不好,要供弟弟讀書,她從來不跟我們亂要錢。別的女孩子家,又要新手機又要名牌鞋的,我們薇薇從來不要。上大學一個月一千塊錢,她還總說夠用呢!多省心的孩子!”
每一次,在親戚們贊許的目光中,我都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人群中央。她用這種方式,堵死了我所有開口要求正常需求的權(quán)利。我一旦開口,就成了那個“不懂事”、“不體諒家里”的壞姐姐。
而我的父親,在這場長達十年的無聲凌虐中,扮演了一個“隱形人”的角色。他永遠在逃避,在和稀泥。他的口頭禪是:“你劉阿姨也是為你好!薄八褪堑蹲幼,豆腐心!薄澳憔投嘧屩c弟弟嘛!
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高二那年冬天,我半夜突發(fā)急性腸胃炎,疼得在床上打滾。我敲開他們的房門,我爸正準備穿衣服開車送我去醫(yī)院。
劉芳卻一把拉住了他,睡眼惺忪地抱怨:“大半夜的折騰什么?浩浩明天還要早起上學呢,你這跑來跑去的,吵醒他怎么辦?她都這么大了,自己打個車去醫(yī)院不行嗎?非要折騰全家人!”
我爸猶豫了。
我看著他,眼里全是乞求。
他掙扎了一下,最后還是脫下了外套,從錢包里抽出兩百塊錢遞給我,小聲說:“薇薇,你自己……打車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那一晚,我一個人蜷縮在出租車的后座,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比身上的疼痛,還要冷上一萬倍。
這些回憶,像一把把鈍刀子,在我的心上來回地割。我曾經(jīng)試圖理解我爸,他中年喪妻,一個人帶著我,后來又有了新的家庭和兒子,他或許有他的難處。我甚至麻木地接受了這種不公,把自己的需求降到最低,努力扮演一個“懂事”的女兒。
我以為只要我夠乖,夠不爭不搶,就能換來這個家的片刻安寧,換來爸爸一點點的關(guān)注和憐愛。
直到昨天,那1000塊錢,那通電話,讓我所有的幻想,都碎成了齏粉。
04
周日的校園格外安靜。
距離我給外婆打完電話,已經(jīng)過去了一整天。澳門依舊像一個遙遠而模糊的符號,而我眼前的困境,卻越來越具體,越來越逼人。
輔導員昨天在班級群里發(fā)了通知,提醒大家下周要開始繳納下個學期的學費和住宿費了,一共六千八百元?粗谴當(shù)字,我感覺一陣眩暈。
不僅如此,班上的同學都在討論報名一個重要的專業(yè)資格證考試,報名費五百元。這個證書對我們這個專業(yè)的學生來說,幾乎是畢業(yè)找工作的敲門磚。陳雪興沖沖地跑過來問我:“薇薇,一起報名吧?我們還能一起復習!
我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嘴巴張了張,卻發(fā)不出聲音。
五百元,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我只能低下頭,假裝在看書,含糊地應(yīng)付:“我……我再考慮一下!
陳雪感覺到了我的異樣,沒再追問,只是默默地走開了。
下午,我去了學校的勤工儉學中心。我想找一份兼職,什么都行,發(fā)傳單,刷盤子,只要能讓我先活下去?墒,中心公告欄上貼著的那些崗位,家教、助理、文員……要么需要面試,要么早就被人搶光了。剩下的幾個,都是對時間要求很苛刻的,會和我上課的時間沖突。
我站在公告欄前,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第一次感覺到了什么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窘迫和無力。
傍晚,我回到宿舍。一推開門,就看到我的書桌上,靜靜地放著兩張紅色的百元大鈔,下面壓著一張小紙條。
是陳雪的字跡:“薇薇,先用著,別硬扛。不夠再跟我說!
我捏著那兩張帶著體溫的鈔票,眼眶瞬間就熱了。這是我這兩天感受到的,除了外婆那通電話之外的,唯一的溫暖。
可是,我不能要。強烈的、甚至是有些病態(tài)的自尊心,讓我無法接受這份施舍。我拿著錢,走到正在戴耳機聽歌的陳雪身邊,把錢放在她的桌上。
她摘下耳機,詫異地看著我。
我努力擠出一個輕松的笑容,撒了我這輩子最艱難的一個謊:“雪兒,謝謝你。不過不用啦,我爸下午已經(jīng)把錢給我打過來了,就是銀行系統(tǒng)有點延遲,今天才到賬。我剛剛查過了!
陳雪半信半疑地看著我:“真的?”
“真的!”我重重地點了點頭,為了增加可信度,我還晃了晃手機,“你看,短信通知都來了!
當然,那是我自己給自己發(fā)的短信。
陳雪這才松了口氣,笑著捶了我一下:“嚇我一跳!那你快去把那個資格證的名報了,明天就截止了!”
“好。”我笑著答應(yīng),心卻在滴血。
送走了最后的溫暖,我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晚上,宿舍里的人都睡了。我又是一夜無眠。我翻來覆去,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再試一次,最后一次。
這一次,我想繞開劉芳,只跟我爸一個人談。萬一……萬一他只是迫于劉芳的淫威,心里還是有我的呢?萬一我告訴他,我只要五百塊報名費,關(guān)系到我的前途,他會心軟呢?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我揣著這最后一絲微弱的、可笑的幻想,再次撥通了我爸的手機。
時間是凌晨一點。
電話響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接了。就在自動掛斷的前一秒,他接了。
“喂……”他的聲音壓得極低,還帶著濃重的鼻音,背景里很安靜,聽起來像是在廁所或者陽臺。
“爸,”我抓緊了手機,聲音因為緊張而變得沙啞,我?guī)缀跏窃谟靡环N哀求的語氣說,“爸,我求求你,我真的需要錢。我不是要生活費,我只要五百塊,我們專業(yè)有個很重要的考試要報名,明天就截止了。爸,這對我真的很重要,關(guān)系到我以后畢業(yè)找工作……”
我把自己的處境說得那么卑微,那么可憐。我放下了所有的尊嚴,像一個乞丐,在向他討要我本該擁有的東西。
電話那頭,是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甚至能聽到他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那沉默持續(xù)了大概一分鐘,也可能是一個世紀。最后,他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里,沒有不耐煩,沒有敷衍,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到極點的絕望。
他說:“薇薇,算了吧!
算了吧。
簡單的三個字,像一把生銹的鈍刀,慢慢地、慢慢地割開了我的胸膛。
他接著說,聲音里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哭腔:“你劉阿姨……她說得對。你……你得學會自己長大。爸爸……沒用。”
說完這句“爸爸沒用”,他甚至不敢再聽我的任何反應(yīng),就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愣在當場。
這一次,我沒有哭。
一滴眼淚都沒有。
我只是覺得很冷,一種從骨頭縫里透出來的冷。
“爸爸沒用。”
這句話,比劉芳所有惡毒的辱罵,都更讓我心寒。那不是推諉,不是借口,而是一種懦弱的承認。是他,林建國,親手給我和他的父女關(guān)系,判了死刑。
我內(nèi)心對他殘存的所有幻想、所有期待、所有血脈親情里的最后一絲孺慕之情,在這一刻,徹底粉碎,灰飛煙滅。
我終于明白了,指望別人是沒用的,哀求更是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行為。
那個家,我回不去了。
也,不想回了。
我平靜地,異常平靜地,在黑暗中解鎖了手機,找到那個備注為“爸爸”的聯(lián)系人,長按,然后點了“刪除”。
做完這一切,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和決絕,在我心中升起。
林薇,從今天起,你只有你自己了。
天,也快亮了。
05
第三天,是周日。
清晨的陽光透過宿舍窗戶,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影。我一夜沒睡,眼睛干澀得發(fā)疼,但頭腦卻異常清醒。
我對自己說,林薇,從今天起,你不再是誰的女兒,你只是你自己。
我起床,洗漱,然后拿出紙筆,開始認真地規(guī)劃我的未來。學費,我必須想辦法。我可以去申請助學貸款,雖然手續(xù)繁瑣,但總是一條路。生活費,我必須馬上找到一份兼職,哪怕是去餐廳端盤子洗碗,一個小時十幾塊錢,也足夠我先吃上飯。
我計劃著下午就去學校周邊的商業(yè)街轉(zhuǎn)轉(zhuǎn),一家一家地問。辛苦我不怕,屈辱我也不怕了,當一個人被逼到絕境,生存就成了唯一的本能。
上午十點左右,正當我準備出門的時候,宿舍樓下突然傳來一陣不尋常的騷動。
我們學校雖然不是什么頂級名校,但也是個安靜的象牙塔。平日里,宿舍樓下除了學生們的自行車和外賣小哥的電動車,幾乎看不到什么社會車輛。
可是今天,三輛黑色的、擦得锃亮的奔馳轎車,排著隊,緩緩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駛?cè)肓宋覀冞@條狹窄的校園小路。它們最終停在了我們這棟女生宿舍樓的正下方,像三只沉默而威嚴的巨獸,引得路過的學生紛紛停下腳步,好奇地張望和議論。
“哇,這是什么情況?接女朋友用得著這陣仗?”
“你看那車牌,不是本地的……”
我也被這動靜吸引,忍不住走到窗邊往下看。
為首那輛奔馳的后座車門,被一個穿著黑西裝、戴著白手套的司機恭敬地拉開了。
一只踩著精致典雅的裸色高跟鞋的腳,先探了出來,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
緊接著,一個女人下了車。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幾乎停滯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六十多歲,但身姿依舊挺拔的女士。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米白色香奈兒套裝,脖子上系著一條愛馬仕的絲巾,頭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一絲不茍的發(fā)髻,臉上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和一抹鮮艷卻不張揚的口紅。
歲月似乎格外厚待她,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衰老的痕跡,只沉淀出了無與倫比的威嚴和韻味。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就形成了一個強大的氣場,讓周圍所有的喧囂和好奇,都自動退避三舍。
緊隨她身后,從另外兩輛車上,迅速下來了五六個統(tǒng)一穿著深色西裝、拎著公文包的男男女女。他們個個表情嚴肅,眼神銳利,行動間透著一股訓練有素的專業(yè)氣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我看得正出神,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低頭一看,屏幕上跳動的,正是那串來自澳門的號碼。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幾乎是憑著本能劃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正是我外婆蘇婉琴的聲音,她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風聲,清晰而有力。
“薇薇,下樓來!
我?guī)缀跏峭滞_,機械地走下了宿舍樓。樓梯間的每一步,我都感覺像是踩在棉花上。
當我出現(xiàn)在宿舍樓門口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那位氣場強大的女士,緩緩地轉(zhuǎn)過身,面向我。她摘下了臉上的墨鏡。
當我看清她墨鏡后的那張臉時,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那是一張保養(yǎng)得極好、輪廓分明的臉。那雙眼睛,雖然因為年歲而有了一些細紋,但那眼形,那眼神,那微微上挑的眼角……竟然和我在老照片里看過的、我媽媽年輕時的樣子,有七分相似!
她看著我,眼神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長久未見的打量,有痛徹心扉的心疼,有壓抑不住的愧疚,還有……一絲即將噴薄而出的憤怒。
她朝我伸出手,那只戴著翡翠戒指、修剪得宜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顫抖。
她的聲音,也跟著一起顫抖:“好孩子……讓外婆看看。”
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我快步走上前,撲進了她的懷里。她的懷抱,不像我記憶中那么冰冷,帶著溫暖的香氣和一絲屬于強者的堅定。
“外婆……”我泣不成聲。
她輕輕地拍著我的背,沒有多余的安慰,但那沉穩(wěn)的、一下又一下的輕拍,卻給了我無窮的力量。
周圍的學生和宿管阿姨都看呆了。
我以為,外婆會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拉著我的手,說:“孩子,我們走,離開這個讓你傷心的地方。”
可她沒有。
她扶著我站好,替我擦了擦眼淚,然后轉(zhuǎn)過身,臉色瞬間由溫情轉(zhuǎn)為冰冷。她對身邊那個為首的、看起來最干練的律師說:“張律師,時間差不多了。我們直接去林建國家!
她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
“有些事情,是時候該算清楚了!
車隊重新啟動,我被外婆拉著,坐進了為首那輛奔馳的后座。車子平穩(wěn)地駛出校園,向著那個我既熟悉又無比憎惡的“家”開去。
當我家的那棟破舊的居民樓出現(xiàn)在車窗外時,我的心里五味雜陳。
車隊沒有在樓下停留太久,外婆帶著我和那一群律師,徑直上了樓。高跟鞋踩在水泥樓梯上的“噠噠”聲,在安靜的樓道里回響,像密集的鼓點,敲響了審判的序曲。
我們停在了五樓那扇熟悉的防盜門前。
外婆沒有親自敲門,只是對張律師使了個眼色。
張律師上前,按下了門鈴。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嘩啦”一聲拉開。
開門的是劉芳。她穿著一身起球的珊瑚絨睡衣,頭發(fā)油膩膩地貼在頭皮上,一臉不耐煩地嚷嚷著:“誰啊?大周末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當她看到門口這黑壓壓的一群人,特別是看到為首的、一身貴氣的外婆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那不耐煩的表情,先是轉(zhuǎn)為鄙夷和困惑,然后迅速變成了驚恐和錯愕。
“你……你……蘇婉琴?你怎么來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爸林建國也聞聲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身上還穿著皺巴巴的家居服,看到外婆和他身后的陣仗,同樣是手足無措,臉色在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媽……您……您怎么……”
外婆根本沒有理會他們倆的反應(yīng),甚至連一個正眼都沒給他們。她只是冷冷地掃了一眼屋內(nèi)凌亂的環(huán)境,目光落在了穿著廉價睡衣的劉芳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冷笑。
劉芳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但很快,市井潑婦的本能讓她恢復了一點“戰(zhàn)斗力”。她看到了我,立刻像是找到了攻擊的靶子,雙手往腰上一叉,尖聲叫了起來:
“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林薇你這個小白眼狼,翅膀硬了啊!怎么,一百塊生活費不給你,你就出去搬救兵了?還真有本事啊,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把你這個十年都不斷氣的死老太婆給找出來了!怎么著?想來替你孫女要那一千塊錢?我告訴你,門都沒有!我們家沒錢養(yǎng)閑人,更沒錢給你這個老不死的!”
她越說越囂張,唾沫星子橫飛,似乎想用這種方式來掩蓋內(nèi)心的慌亂。
我爸在一旁急得直拽她的胳膊,小聲說:“你少說兩句!”
“我說錯了嗎?”劉芳一把甩開他的手,“一個老的,一個小都是賠錢貨!今天你們誰來都沒用!這個家是我劉芳當家!”
外婆始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表演,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直到劉芳罵累了,停下來喘氣。
外婆才緩緩地、輕蔑地抬了抬下巴,對身邊的張律師示意。
張律師上前一步,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裝訂精致的文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面對著目瞪口呆的林建國和因為囂張而臉頰漲紅的劉芳,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清新而冰冷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
“林建國先生,劉芳女士,上午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環(huán)球律師事務(wù)所的首席律師,張正。我受我的委托人,蘇婉琴女士的全權(quán)委托。我們今天登門拜訪,并不是為了討論區(qū)區(qū)一千元人民幣的生活費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