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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慶功宴上的驚雷

盛柯拿下影帝，身價暴漲，商業(yè)價值達到頂峰。公司（實則是林晚控股的工作室）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包下了海城最豪華的酒店宴會廳。娛樂圈半壁江山、名流富商、媒體記者濟濟一堂，星光熠熠，堪比頂級頒獎禮。

盛柯是絕對的主角。他穿著高定西裝，舉止得體，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色人物之間。三年時間，足夠?qū)⒛莻€曾經(jīng)青澀緊繃的男人，打磨成如今這般從容矜貴的模樣。只是細心的人或許能發(fā)現(xiàn)，他眼底深處始終凝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淡影，笑意很少真正到達那里。

林晚來得不算早，但她的出現(xiàn)，依舊吸引了不少目光。她今晚穿了一條香檳色的斜肩長裙，簡約大氣，珠寶只點綴了一對鉆石耳釘，卻越發(fā)襯得她氣質(zhì)清冷出眾。她是投資方，是幕后老板，但她的美貌和身份，讓她同樣成為焦點。

她徑直走向被眾人簇擁的盛柯。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恭喜，盛影帝。”林晚伸出手，語氣平靜，帶著一貫的疏離。

盛柯看著她伸過來的手，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他伸手握住，觸感微涼?！爸x謝……林總?！彼D了一下，選了這個最官方、也最安全的稱呼。

林晚似乎并不在意他叫什么，微微頷首，便轉(zhuǎn)向一旁前來道賀的導(dǎo)演和制片人，嫻熟地交談起來。她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風(fēng)景，卻帶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盛柯看著她游刃有余的側(cè)影，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又涌了上來。她永遠是這樣，冷靜，克制，將他的一切成功都歸于她精準的投資，仿佛他個人的努力和天賦，都只是錦上添花。

慶功宴進行到高潮，香檳塔堆起，音樂悠揚。盛柯被眾人起哄，要他講幾句。

他站到小舞臺上，接過話筒。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很快鎖定了林晚。她站在稍遠一些的窗邊，正微微側(cè)頭，聽旁邊一位年長的商界大佬說話，側(cè)臉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有些不真實。

盛柯清了清嗓子，壓下心頭莫名的悸動，開始說一些常規(guī)的感謝辭。就在他的話即將告一段落時，他的目光掃過宴會廳入口，突然頓住了。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小束花，正不安地朝里面張望。她看起來有些清瘦，未施粉黛，與這里衣香鬢影、珠光寶氣的場景格格不入，卻有著一種我見猶憐的柔弱氣質(zhì)。

盛柯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滯了。他握著話筒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jié)泛白。所有準備好的詞句，瞬間從腦中蒸發(fā)。

臺下的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竊竊私語聲開始蔓延。

“那是誰？”

“好像有點眼熟……”

“不會是……”

林晚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她轉(zhuǎn)過頭，看向門口，又看向臺上明顯失態(tài)的盛柯，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臺上的盛柯，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沒有再看林晚，也沒有理會臺下嗡嗡的議論，目光牢牢鎖住門口那個白色的身影，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清晰地傳遍了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

“借著今天這個機會，我也想宣布一件私事。”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里艱難地擠出來：“我，盛柯，和我身邊的這位蘇雨小姐，我們……即將結(jié)婚。”

嗡——

全場嘩然！

閃光燈瞬間對準了門口那個蒼白的女孩，也對準了臺上語出驚人的新科影帝，當然，也有不少鏡頭，敏銳地捕捉到了窗邊林晚瞬間僵硬的側(cè)臉。

蘇雨。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滾油的水珠，在知情者心中炸開。那是盛柯的初戀，在他最落魄時離開，據(jù)說是因為家里破產(chǎn)，被迫遠走他鄉(xiāng)。如今，竟然在這種場合，以這種方式，重新出現(xiàn)了！

盛柯已經(jīng)走下臺，大步走向門口，在眾目睽睽之下，握住了蘇雨冰涼的手，將她帶到了人群中央。蘇雨依偎在他身邊，低著頭，臉頰泛著羞澀的紅暈，眼里卻帶著淚光，楚楚動人。

“抱歉，事先沒有告訴大家。”盛柯的聲音恢復(fù)了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溫柔，是對著蘇雨說的，“小雨她……剛剛回國不久。我們重逢后，發(fā)現(xiàn)彼此都沒有忘記過去。所以，我決定娶她。”

他說得情真意切，看向蘇雨的目光，是這三年里，林晚從未見過的專注與深情。

宴會廳里，祝賀聲、驚嘆聲、八卦的議論聲交織在一起，熱鬧非凡。所有人都圍向了這對“破鏡重圓”的眷侶，仿佛這才是今晚慶功宴真正的高潮。

林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香檳色的裙擺像凝固的琥珀。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什么大的變化，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只是握著酒杯的手指，因為過于用力，骨節(jié)微微泛白。

她看著被眾人簇擁的盛柯，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護著那個叫蘇雨的女孩，看著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原來，他不是不會笑，不是不會溫柔，不是沒有深情。

只是，那份笑，那份溫柔，那份深情，從未屬于過她林晚。

她這個砸了無數(shù)金錢，親手將他捧上神壇的金主，在他人生最高光的時刻，成了他宣布迎娶另一個女人的背景板。

多么諷刺。

周圍已經(jīng)有人將目光隱晦地投向她，帶著探究，同情，或是幸災(zāi)樂禍。林晚緩緩地、極輕地吐出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里某種滯澀的東西吐出去。

然后，她邁開了步子。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她穿過人群，徑直走向今天的主角——盛柯，和他身邊小鳥依人的蘇雨。

人群再次安靜下來，自動分開。所有的鏡頭，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身上。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金主”，會有什么反應(yīng)。是憤怒？是失態(tài)？還是……

盛柯也看到了走過來的林晚，他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眉頭微不可察地皺起，下意識地將蘇雨往身后護了護。這個細微的動作，像一根細針，輕輕刺了林晚一下。

林晚在兩人面前站定。她甚至沒有看蘇雨一眼，目光平靜地落在盛柯臉上，然后，她從手拿包里，取出一個絲絨盒子。

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對鉆石袖扣，設(shè)計簡約大氣，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盛影帝，蘇小姐，”林晚開口，聲音清越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波瀾，“恭喜。一點心意，祝二位新婚愉快，百年好合?！?/p>

她將盒子遞過去，動作優(yōu)雅得體，仿佛真的只是在送一份普通的賀禮。

盛柯看著她，眼神復(fù)雜。他預(yù)料過她的反應(yīng)，或許是質(zhì)問，或許是冷淡，甚至是譏諷，卻唯獨沒想到，是如此平靜的……祝福。

他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去接。

蘇雨卻從盛柯身后微微探出身，怯生生地看著林晚，又看看那對漂亮的袖扣，臉上露出一絲不安和窘迫?！傲帧⒘中〗?，這太貴重了……”

林晚的目光終于落到蘇雨臉上，很短暫的一瞥，甚至稱不上是打量，隨即又回到盛柯那里?！笆障掳?。盛影帝如今身份不同，該有些配得上身份的物件?！?/p>

這話聽起來平常，卻隱隱帶著刺。盛柯的眉頭皺得更緊，他伸手，接過了那個絲絨盒子。指尖相觸，林晚的手冰涼。

“林晚，”他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類似于命令的口吻，“別鬧。”

別鬧。

兩個字，輕飄飄，卻像兩個巴掌，狠狠扇在林晚臉上。

在他眼里，她此刻平靜的祝福，是在“鬧”？是覺得她應(yīng)該歇斯底里，應(yīng)該顏面盡失，才符合她這個“被拋棄金主”的劇本？

林晚忽然笑了。不是禮貌的淺笑，而是真正地、唇角彎起，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的，那種帶著冷意的笑。

“盛影帝說笑了，”她收回手，語氣依舊平穩(wěn)，甚至帶上了一點恰到好處的客套，“我怎么會鬧呢？我是真心為你們高興。畢竟……”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盛柯緊握的、裝著袖扣的盒子，又掠過他緊張地護著蘇雨的姿態(tài)，最后，重新對上他那雙深邃卻寫滿戒備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

“畢竟，投資成功了，我也該功成身退了，不是嗎？”

說完，她不再看盛柯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也不再看周圍那些震驚、嘩然、興奮的目光，優(yōu)雅地轉(zhuǎn)過身，挺直背脊，踩著依舊平穩(wěn)的步伐，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從容不迫地，走出了這場荒誕的慶功宴。

身后，是死寂片刻后，轟然炸開的喧囂。

而她面前，是酒店外沉沉的夜色，和冰冷空曠的街道。

夜風(fēng)吹起她香檳色的裙擺，帶著初秋的涼意。

真好，她想。

這場持續(xù)了三年的、用金錢維系的荒唐劇目，終于，落幕了。

第六章：無聲的退場

慶功宴上的變故，以燎原之勢席卷了各大娛樂頭條和社交平臺。

#林晚 盛柯#

#金主 影帝 初戀 修羅場#

各種聳動的標題配上模糊或清晰的照片、視頻，將這場豪門、娛樂圈、三角戀交織的大戲渲染得淋漓盡致。盛柯護著蘇雨的畫面，林晚贈送袖扣的畫面，以及她最后那句被口型專家解讀出來的“功成身退”，都成了反復(fù)咀嚼的焦點。

輿論沸沸揚揚。有罵盛柯忘恩負義，軟飯硬吃，功成名就就甩了金主的；有贊他情深義重，不忘貧賤初戀，是真男人的；也有揣測林晚是否因愛生恨，后續(xù)會如何報復(fù)的；更有人扒出蘇雨家道中落、如今境況不佳的細節(jié)，腦補一出影帝拯救落難公主的童話。

風(fēng)暴中心的三個人，卻都異常沉默。

盛柯的工作室發(fā)了一則簡短聲明，承認戀情，保護隱私，呼吁大家關(guān)注作品。蘇雨沒有公開社交賬號。而林晚，以及她背后的林氏，則完全置身事外，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林晚的生活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響。她依然準時出現(xiàn)在林氏集團大樓，處理文件，參加會議，巡視項目。只是她身邊的氣壓，比以往更低，精致的妝容也難掩眼底一絲淡淡的倦色。

她沒有再聯(lián)系盛柯，也沒有過問任何與他相關(guān)的工作。仿佛一夜之間，那個名叫“盛柯”的項目，已經(jīng)從她的清單上徹底劃去。

王經(jīng)紀打來過幾次電話，小心翼翼，欲言又止，主要是匯報一些后續(xù)合約的交接，以及盛柯目前工作上的一些安排——畢竟，林晚仍是最大的控股方。林晚的指示簡潔明了：“一切按正規(guī)商業(yè)流程走，該分成的分成，該解約的解約，你看著辦?！?/p>

語氣平淡得像在處理一樁最普通的投資撤資。

倒是盛柯，在慶功宴事件過去一周后，主動撥通了林晚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就在他以為不會有人接聽時，那邊通了。

“喂?！绷滞淼穆曇魝鱽?，帶著一絲公事化的疏離，背景似乎很安靜。

盛柯握著手機，忽然不知道說什么。那一晚“別鬧”兩個字脫口而出后，他就隱隱后悔。尤其是看著她平靜離開的背影，心里某個地方，莫名地空了一下。

“林晚，”他開口，聲音有些干澀，“那天……”

“盛先生，”林晚打斷了他，語氣禮貌而冷淡，“如果是私事，我想我們沒有談的必要。如果是公事，請直接聯(lián)系王經(jīng)紀或我的助理?！?/p>

盛柯被她噎得一時無言。他從未聽過她用這種稱呼和語氣對他說話。“盛先生”，三個字，劃清了所有界限。

“那些資源，還有錢……”他試圖找回話題，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的言語如此蒼白無力。

“投資而已，有賺有賠，很正常。”林晚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盛影帝如今價值連城，我的投資回報率應(yīng)該不錯。以后的路，憑你自己的本事，好走?！?/p>

說完，不等他再回應(yīng)，電話那頭傳來了忙音。

她掛斷了。

干脆利落，不留一絲余地。

盛柯聽著忙音，站在自己如今寬敞卻依然覺得空曠的公寓里，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林晚是真的放手了。不是賭氣，不是試探，是真的，將他從她的世界里，徹底清除了出去。

他本該感到輕松，不是嗎？擺脫了金主的桎梏，贏得了愛情的自由，事業(yè)也達到頂峰。可為什么，心里那塊空落落的地方，卻越來越大，甚至開始隱隱作痛？

他看著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的、有些迷茫的臉。

第七章：家族的棋盤

慶功宴風(fēng)波后兩個月，海城上流社會的圈子漸漸被另一則消息吸引。

林家獨女林晚，似乎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各種商業(yè)宴請和家族聚會中，陪同在她身邊的，不再是任何娛樂圈的面孔，而是幾位家世顯赫、年輕有為的世家子弟。其中，顧氏集團的太子爺顧承宇，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

顧家與林家是世交，產(chǎn)業(yè)互補，門當戶對。顧承宇本人畢業(yè)于常青藤名校，回國后接手部分家族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為人穩(wěn)重低調(diào)，是圈內(nèi)有名的鉆石王老五。他和林晚站在一起，無論家世、外貌、氣質(zhì)，都堪稱璧人。

流言開始發(fā)酵。都說林家與顧家有意聯(lián)姻，強強聯(lián)合。

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盛柯耳朵里。他正在為一個新的電影角色做準備，聽到助理無意間提起時，正在看劇本的手頓住了，紙張邊緣被他捏出一道淺淺的折痕。

“顧承宇？”他重復(fù)了一遍這個名字，沒什么表情。

“是啊，聽說最近和晚姐走得挺近的。”助理沒察覺他的異樣，自顧自說著八卦，“兩家好像本來關(guān)系就好，要是真能成，那可真是……”

助理后面的話，盛柯沒聽進去。他腦子里浮現(xiàn)出林晚挽著另一個男人手臂，出現(xiàn)在社交場合的畫面。那個男人應(yīng)該和她一樣，出身名門，舉止優(yōu)雅，懂得她那個世界的所有規(guī)則。他們站在一起，不會有任何違和感，不會有金錢堆砌的臺階，不會有“金主”與“金絲雀”的難堪標簽。

那才是她應(yīng)有的世界，應(yīng)有的伴侶。

而他盛柯，算什么？一個她一時興起“投資”的玩意兒，如今物盡其用，自然該被擺回原來的位置，或者，丟棄。

心底那股鈍痛又隱隱襲來，伴隨著一種陌生的、灼燒般的情緒。他以為擺脫束縛后會得到的自由和喜悅，并沒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空洞和……不甘。

他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接更多的戲，參加更多的活動，讓自己忙得沒有時間胡思亂想?？擅慨斠股钊遂o，或是看到有關(guān)林晚和顧家聯(lián)姻的零星報道時，那種情緒就會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

他忍不住去翻看林晚的社交賬號（她很少發(fā)私人內(nèi)容，多為商業(yè)轉(zhuǎn)發(fā)），去搜索任何有她名字的消息。他知道這樣毫無意義，甚至有些可笑，卻控制不住。

有一次，在一個品牌活動上，他遠遠看到了林晚。她穿著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裝套裙，頭發(fā)利落地挽起，正和顧承宇并肩站著，與幾位商界大佬交談。顧承宇微微側(cè)頭，聽她說話，姿態(tài)親近自然。

盛柯站在人群另一端，隔著衣香鬢影，目光像是被釘在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上。她看起來很好，一如既往的從容美麗，甚至比在他身邊時，似乎多了一絲……放松？

那一刻，盛柯清楚地意識到，他和林晚之間，橫亙著的從來不僅僅是那一紙合約和金錢。是他們截然不同的出身、階層和世界。合約結(jié)束了，金錢可以算清，但那道無形的鴻溝，永遠存在。

他曾經(jīng)借著她的資本，窺見了那個世界的一角，甚至短暫地站立其中。但夢醒了，他依然是他，一個靠著演技和運氣（或者說，她的投資）爬上來的演員。而她也依然是林氏的大小姐，那個世界真正的公主。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場交集，從一開始，就注定是錯位。

這個認知，比任何緋聞、任何爭議，都更讓他感到無力，和一種深深的悲哀。

第八章：遲來的質(zhì)問

又過了幾個月。關(guān)于林顧聯(lián)姻的傳聞愈演愈烈，甚至有財經(jīng)小報開始分析兩家合并后的商業(yè)版圖。林晚和顧承宇一同出席活動的照片越來越多，雖然兩人從未公開承認，但舉止間的默契，已足以讓外界默認。

盛柯在這幾個月里，像是憋著一股邪火，接了一部動作戲，在劇組摸爬滾打，弄得一身傷，仿佛身體的疼痛能掩蓋心里的躁郁。他拒絕了很多采訪和綜藝，愈發(fā)沉默寡言。

直到一天，他在劇組休息時，刷到一條推送——疑似林晚與顧承宇訂婚宴日期曝光，選址在顧家旗下最頂級的私人莊園。

日期，就在下周。

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有些蒼白的臉。周圍劇組嘈雜的聲音，瞬間離他很遠。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發(fā)酸。

然后，他猛地站起身，嚇了旁邊助理一跳。

“柯哥？”

盛柯沒說話，徑直走向自己的休息室，關(guān)上了門。他靠在門上，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撞得肋骨生疼。那股一直被壓抑的、混亂的情緒，終于沖破了閘門。

他憑什么？顧承宇憑什么？

這三年算什么？那一千萬，三千萬，五千萬……那些資源，那些機會，那些她看似不經(jīng)意的維護……難道真的就只是一場冷冰冰的投資？

他不信。

或者說，他拒絕相信。

一些被忽略的細節(jié)，此刻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她偶爾停留在他臉上，稍縱即逝的復(fù)雜目光；他生病時，她那句簡短的“哪家”；慶功宴上，她遞出袖扣時，指尖那冰涼的觸感……

如果只是投資，何必如此？

一個瘋狂的念頭攫住了他。他要去問清楚?，F(xiàn)在，立刻，馬上。

他拉開門，對一臉錯愕的助理丟下一句：“我有急事回海城，跟導(dǎo)演請假！”便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甚至來不及換下戲服，只胡亂套了件外套。

一路飆車，闖了幾個紅燈，他都不知道。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在叫囂：找到她，問她，問清楚！

他知道訂婚宴的選址，那個莊園，他曾聽她提起過，是顧家的產(chǎn)業(yè)，私密性極高。他直接驅(qū)車前往。

莊園外果然安保森嚴，沒有請柬根本無法入內(nèi)。盛柯將車停在遠處，看著燈火通明、隱約傳來音樂聲的莊園主體建筑，眼睛赤紅。

他拿出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林晚的電話。一開始是無人接聽，后來，變成了關(guān)機。

她把他拉黑了？這個認知讓他心頭的火燒得更旺。

他像一頭困獸，在莊園外圍焦躁地踱步。最終，他找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仗著拍動作戲練出的身手，翻過了不算太高的鐵藝圍墻。

落地時，他踉蹌了一下，手撐在地上，沾滿了草屑和泥土。他顧不得這些，朝著主建筑的方向跑去。

訂婚宴似乎已經(jīng)進行到后半段，賓客大多在室內(nèi)或露臺上交談。盛柯一身與場合格格不入的裝扮，臉上還帶著拍戲留下的淺淺淤青和憔悴，突然闖入，立刻引起了附近侍應(yīng)和保安的注意。

“先生，請出示您的請柬?！北０采锨白钄r。

“我找林晚！”盛柯推開他，聲音沙啞。

“先生，請您離開！”更多的保安圍了過來。

爭執(zhí)聲引起了露臺上賓客的側(cè)目。有人認出了他。

“那不是盛柯嗎？”

“他怎么來了？”

“看樣子是來找林晚的？這下有好戲看了……”

騷動驚動了里面的人。很快，顧承宇皺著眉走了出來，身邊跟著幾位顧家的人。顧承宇看到盛柯，眼神冷了下來。

“盛先生，”顧承宇語氣還算客氣，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這里不歡迎你，請你立刻離開?！?/p>

盛柯看也不看他，目光死死盯著顧承宇身后，那道緩緩走出來的、穿著精致禮服的身影。

林晚出來了。

她看起來美麗不可方物，臉上畫著完美的妝容，只是眼神，在看到盛柯的瞬間，微微凝滯了一下，隨即恢復(fù)了慣常的平靜無波。那平靜，比任何憤怒或厭惡，都更刺痛盛柯。

“林晚！”盛柯喊了一聲，試圖突破保安的阻攔，“我有話問你！”

林晚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一身的狼狽，眼中的焦急，還有那掩藏不住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痛苦和質(zhì)問。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guān)的鬧劇。

“林晚！”盛柯又喊了一聲，聲音里帶上了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哀求，“為什么？為什么不等我？”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在場的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等他？等什么？

只有林晚，聽懂了他沒說出口的潛臺詞。為什么不等他處理好和蘇雨的事情？為什么不等他……或許有一天，能擺脫過去，以平等的身份站在她面前？

林晚忽然輕輕地笑了。那笑容很美，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她抬起手，輕輕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fā)。這個動作，讓她無名指上那枚碩大的鉆戒，在燈光下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芒，刺痛了盛柯的眼睛。

“等你？”林晚開口，聲音清晰，緩慢，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仿佛在談?wù)撎鞖獍愕碾S意。她的目光掠過盛柯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落在他因為翻墻而沾了塵土的外套上，最后，定格在他那張即使狼狽也依舊英俊得驚人的臉上。

她微微偏頭，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些許，然后，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反問：

“盛影帝，你值幾個錢？”

你值幾個錢？

輕飄飄的五個字，像五把淬了冰的刀子，精準無比地捅進了盛柯的心臟最深處，然后狠狠一絞。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畫面，仿佛都在這一刻離他遠去。他只能看到林晚那張美麗又冷漠的臉，看到她無名指上刺眼的鉆石光芒，聽到她那句輕蔑到極致的反問，在腦海里不斷回蕩、放大。

你值幾個錢？

原來，在她心里，他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可以用金錢衡量的“物品”。投資時，看的是他的“升值潛力”；如今“項目”結(jié)束，他的所有情緒，他的痛苦，他的不甘，他的質(zhì)問，在她看來，都不過是失了分寸的“鬧劇”，而他的真心（如果他有的話），更是廉價得不值一提。

他以為的特別，他那些隱秘的、連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悸動和掙扎，在她那里，統(tǒng)統(tǒng)被歸為了一個可笑的問題：值多少錢？

多么可笑。多么荒唐。

盛柯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他站在原地，像一尊突然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石膏像，只剩下空洞的眼睛，和微微顫抖的身體。先前那股不顧一切沖來的勇氣和憤怒，被這句話輕易擊得粉碎，只剩下無盡的難堪和冰冷刺骨的絕望。

保安趁機上前，牢牢架住了他的胳膊。

顧承宇上前一步，擋在了林晚身前，對保安冷聲道：“送這位先生出去。以后，不許他再靠近這里半步。”

盛柯沒有掙扎，任由保安將他拖走。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空洞地看著林晚。

林晚沒有再看他。她微微側(cè)過身，對顧承宇，也對周圍神色各異的賓客，露出了一個無可挑剔的、略帶歉意的微笑?！氨?，掃了大家的興。一點小插曲，我們繼續(xù)吧?！?/p>

她的聲音平穩(wěn)，姿態(tài)優(yōu)雅，仿佛剛才那場足以掀翻屋頂?shù)聂[劇，真的只是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盛柯被拖出了莊園，扔在了外面的路旁。夜風(fēng)很涼，吹在他單薄的外套上，他卻感覺不到冷。身體里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莊園里依舊璀璨的燈火，聽著隱約飄來的音樂和歡笑聲。

那是一個他永遠無法真正融入，也再沒有資格靠近的世界。

而那個把他從那個世界邊緣推出來，又親手關(guān)上那扇門的人，正在里面，戴著另一個男人送的鉆戒，享受著屬于她的、門當戶對的榮光。

他抬起手，捂住臉，肩膀微微聳動。

沒有聲音。只是指縫間，有冰涼的液體，無聲地滲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剩下死水一般的沉寂。

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停在遠處的車。腳步有些虛浮，背影在昏黃的路燈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像一個失去了所有提線的，破敗的木偶。

莊園里，訂婚宴還在繼續(xù)。觥籌交錯，笑語喧嘩。

林晚站在露臺的陰影里，手中端著一杯香檳，卻沒有喝。她看著遠處沉沉的夜色，那里早已沒有了盛柯的身影。

指尖，微微有些涼。

顧承宇走了過來，將一件披肩輕輕搭在她肩上?！巴饷鏇觥！?/p>

林晚回過神來，對他笑了笑，那笑容溫婉得體，無可挑剔。“謝謝。”

“剛才……”顧承宇斟酌著開口。

“沒事?！绷滞泶驍嗨Z氣輕松，“都過去了。”

她仰頭，將杯中剩余的香檳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絲輕微的刺激感。

是的，都過去了。

盛柯，慶功宴，那三年……所有用金錢和執(zhí)念堆砌起來的海市蜃樓，都該隨著今夜這杯酒，徹底消散在風(fēng)里。

從今往后，她是林晚，林氏的繼承人，顧承宇的未婚妻。

至于那個名叫盛柯的影帝，他值幾個錢？

她早已，不必再費心去評估了。

第九章：塵埃落定（尾聲）

一年后。

海城國際電影節(jié)閉幕式紅毯，星光熠熠。

盛柯作為頒獎嘉賓，獨自一人走上紅毯。他穿著合體的黑色西裝，發(fā)型一絲不茍，臉上帶著標準的、無可挑剔的禮貌微笑，對著鏡頭揮手，簽名，接受簡短的采訪。舉止從容，應(yīng)對得體，依舊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影帝。

只是細看之下，會發(fā)現(xiàn)他眼底少了些曾經(jīng)偶爾會流露出的、銳利或迷茫的光芒，多了幾分沉淀下來的、略顯疏離的平靜。那種平靜，并非真正的安寧，更像是一種將所有情緒深埋后的，程式化的外殼。

紅毯采訪中，有不怕事的記者舊事重提，問起他目前的情感狀況，以及如何看待過去的一些傳聞。

盛柯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語氣依舊平穩(wěn)：“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我現(xiàn)在生活很平靜，只想專心做好演員的工作。謝謝大家關(guān)心。”

回答得滴水不漏，卻也冷漠得毫無溫度。

另一邊，財經(jīng)版的頭條，是林氏與顧氏正式達成多項戰(zhàn)略合作的新聞，并附有簽約儀式照片。照片上，林晚與顧承宇并肩而立，手持香檳，相視而笑，儼然一對璧人。報道稱，兩家合作緊密，聯(lián)姻之事雖未正式公告，但已是板上釘釘，只等合適時機。

兩個曾經(jīng)被八卦小報緊緊捆綁在一起的名字，如今出現(xiàn)在截然不同的版面，走向了再無交集的人生軌道。

偶爾，在一些頂級的商業(yè)酒會或慈善晚宴上，他們或許會擦肩而過。

盛柯可能會看到林晚挽著顧承宇的手臂，與其他商界巨擘侃侃而談，她笑容明艷，氣場強大，是名副其實的女王。

林晚或許會瞥見盛柯在人群中，被導(dǎo)演或制片人圍著，他舉止得體，言談謙遜，是備受推崇的藝術(shù)家。

他們的目光可能會在空氣中短暫相接，又或許，根本不會注意到彼此。

即便看到，也不過是微微頷首，一個禮貌而疏遠的示意，如同對待任何一個有過商業(yè)往來的、不熟悉的合作伙伴。

然后，各自轉(zhuǎn)身，融入屬于自己的那片璀璨星海或名利戰(zhàn)場。

那場始于金錢、終于諷刺的短暫交集，早已被時光打磨成一段模糊的、不甚光彩的舊聞，偶爾被人提起，也只剩下一聲唏噓，或是一句笑談。

沒人知道，新晉影帝盛柯午夜夢回時，是否會想起那個用支票為他鋪路的女人，和那句將他打入冰窟的“你值幾個錢”。

也沒人知道，林家大小姐林晚在某個疲憊的瞬間，是否會記起那個她曾一擲千金、親手捧上神壇又親眼看著他為別人戴上桂冠的男人，和那場盛大而荒誕的“投資”。

或許記得，或許早已遺忘。

但無論如何，故事已經(jīng)結(jié)束。

他依舊是影帝，在熒幕上演繹著別人的悲歡離合。

她依舊是名媛，在現(xiàn)實中掌控著自己的商業(yè)帝國。

兩條線，短暫交錯后，朝著各自的遠方，無限延伸，再無交匯的可能。

就像那句未曾宣之于口，也永遠不會再有機會問出的問題，和那句冰冷決絕、斬斷所有妄想的回答，最終都消散在了海城永遠繁華喧囂的風(fēng)里。

塵埃落定。

各生歡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