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我叫李秀芳,今年58歲,剛從紡織廠退休。我這輩子最大的心結,就是我二妹李秀蘭。
1989年的夏天,她為了一個“野男人”,丟下病重的父母和我,決絕地私奔了。
這一走,就是32年。
爹媽到死都沒能閉眼,我們李家在村里30多年都抬不起頭。
我退休后,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家,那股子對二妹的思念和怨恨,就像螞蟻一樣天天啃我的心。
我發(fā)誓,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親口問問她,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她這30年,究竟過得是人是鬼?
我跨了大半個中國,終于在一個破舊的小鎮(zhèn)找到了她。
可我萬萬沒想到,當她領著那個藏了30年的男人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只看了一眼,整個人都懵了,眼前一黑,哭著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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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李秀芳,58歲,工齡35年,剛從縣紡織廠辦了退休。
我男人老張走了十年了,兒子在外地上班,一年到頭也回不來一次。
我一個人守著縣城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退休前天天盼著歇歇,可真退了,心里一下子就空了。
想得最多的,就是我那個“死”了32年的二妹,李秀蘭。
1989年,我26歲,秀蘭23歲。她是我們村當年唯一的“一枝花”,提親的踏破了門檻??伤粋€也看不上,偏偏跟一個來路不明的“南蠻子”好上了。
我爹氣得拿扁擔要打斷她的腿,我媽哭得死去活來。
可秀蘭就像中了邪,一天夜里,趁著全家睡死,卷了個小包袱,跟著那個男人跑了。
我爹到死,都罵她“不要臉”。我媽臨終前,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是死死抓著我的手,眼角淌著淚,嘴里一遍遍地念著:“蘭兒……蘭兒……”
退休后的第一個星期天,我回了鄉(xiāng)下老宅。房子幾十年沒人住,早就破敗了。我回去,是想把我媽生前用過的那個樟木箱子拉回城里。
推開滿是灰塵的房門,我直奔我媽的床底下。那個紅漆的木箱子還在,鎖都銹住了。我找了把錘子,使勁給砸開了。
里面沒什么值錢東西,就是幾件我媽出嫁時的舊衣服。
就在我準備合上蓋子時,我摸到了衣服底下,有個硬硬的東西。
是個小鐵盒子,裝“百雀羚”雪花膏的那種。
我打開鐵盒,里面沒有錢,沒有票,只有一疊發(fā)黃的信紙,和一張卷了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三個梳著麻花辮的姑娘,并排站著。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我,秀蘭,還有我小妹秀芳。照片上的秀蘭,笑得最甜,兩個酒窩,眼睛像月牙。
我的眼淚“唰”就下來了。
我顫抖著打開那疊信紙。信紙不是別人寫的,全是我媽的筆跡,歪歪扭扭。
最后一封信,是我媽去世前一個月寫的。那時候她手抖得已經(jīng)握不住筆了,字跡爬得像蚯蚓。
“蘭兒:媽……不行了。這輩子,可能等不到你了。你爹走了三年了,他走的時候,還在罵你,可我知道他心里苦。媽不罵你,媽就是想你。這幾十年,媽給你寫了這么多信,也不知道往哪寄。你要是……還活著,就回來看看。媽給你留了你最愛吃的……紅薯干……”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抱著那個鐵盒子,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30多年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恨她的。我恨她自私,恨她不要臉,恨她害得爹媽到死都抬不起頭。
可直到這一刻,我摸著我媽這些永遠寄不出去的信,我才知道,我不是恨,我是想。
我擦干眼淚。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兒子在外地,我老公也走了。我現(xiàn)在無牽無掛,就是傾家蕩產(chǎn),我也要把她找回來。
我要帶她去爹媽的墳前磕個頭。
我要親口告訴我媽:“媽,蘭兒,我給你帶回來了?!?/p>
02
我揣著我媽的信,第二天就去了縣公安局。
我以為我這尋親,怎么也算個“失蹤人口”。結果,接待我的是個剛畢業(yè)的小伙子,戴著黑框眼鏡,一臉的不耐煩。
“阿姨,你這個情況,我們沒法立案。”
“為什么???我妹子丟了30多年了!”我急了。
小伙子“嘖”了一聲,敲著鍵盤:“你搞搞清楚,你妹那是成年后自愿離家,俗稱‘私奔’,不是‘失蹤’,更不是‘拐賣’。我們公安系統(tǒng)管不了這個?!?/p>
“那……那你們能不能幫我查查?她叫李秀蘭,1966年生的……”
“沒用?!毙』镒哟驍辔?,“30多年了,早都換二代身份證了。她要是不想讓你們找到,隨便改個名,嫁到哪個山溝里,你上哪找去?全中國叫李秀蘭的沒有十萬也有八萬?!?/p>
他看我還不走,嘆了口氣,像是做思想工作:“阿姨,我勸你還是別找了。30多年不聯(lián)系家里,這種人,要么就是混得太差,沒臉回來;要么就是混得太好,早就不認你們這門窮親戚了。你找她干嘛?給自己添堵嗎?”
我被他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紅著眼圈走出了公安局。
我回了趟老家。我想著,當年村里人多嘴雜,也許有人知道點什么。
我先去了張嬸家。她家以前跟我家是隔壁,最愛傳閑話。我提了兩斤點心過去。
張嬸見了我,皮笑肉不笑的:“哎呦,秀芳啊,退休了?真是享福了。哪像我們這些老骨頭,還得種地。”
我給她倒了杯水,搓著手,小聲問:“張嬸,我……我想跟你打聽個事兒。”
“啥事啊?”
“就是……就是關于我家秀蘭的。她當年……到底是跟誰走的?您……還記得嗎?”
“李秀蘭?”張嬸的三角眼一下就亮了,聲音也拔高了八度,“你找她?哎呦喂,秀芳,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那種‘破鞋’,你找她干嘛!”
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張嬸,你別胡說……”
這趟回村,我不僅什么線索都沒撈到,反而被戳了一脊梁骨的唾沫星子。
我們姐弟三個,我老大,秀蘭老二,建國老三。爹媽走后,建國就是李家“主心骨”。他在縣城包點小工程,掙了兩個錢,特別在乎“面子”。
我提著東西去了他家。他老婆開了門,看見是我,不冷不熱地喊了一聲“大姐來了”,就自顧自回屋看電視去了。
建國在陽臺上打電話,看我來了,就“嗯嗯啊啊”地掛了。
“姐,你咋來了?退休了沒事干,來我這蹭飯???”他笑著說,但那笑意沒到眼底。
“建國,我……我找你有點正事。”我把媽的那個鐵盒子拿了出來,放在他面前。
“我準備去找二妹?!蔽蚁铝撕艽鬀Q心,才說出口。
李建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像戴上了一張冰冷的面具。他把鐵盒子“啪”一聲扔在茶幾上。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要去找秀蘭。她畢竟是咱妹。媽到死都……”
“你給我閉嘴!”李建國突然一聲暴喝,把我嚇了一跳。他指著我的鼻子,臉漲得通紅,青筋都爆起來了。
“我沒想給你添麻煩,我就想找到她,讓爹媽在九泉之下安息……”
“安息?她不死,爹媽就安息不了!”李建國吼道,“我告訴你,李秀芳,你別以為你是我姐,我就不敢動你!我李建國今天就把話撂這兒!”
他指著門口,一字一句地說:“你要是敢去找那個賤人,敢把這個丑聞再翻出來,讓我的生意伙伴、讓我的親家知道我李建國有這么個姐姐、這么個‘二姐’,我李建國,就當沒你這個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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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把縣城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掛到了中介。這是我男人老張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兒子李明在深圳知道了,給我打來電話,聲音里全是疲憊:“媽,你到底要干什么?為那個30年沒影的二姨,你連家都不要了?”
“明啊,你不懂。這不是為了你二姨,這是為了媽自己,為了你外公外婆。媽這口氣要是不出了,下半輩子都活不踏實?!?/p>
“行,行,你是我媽,我管不了你?!彼麌@了口氣,“你把房子賣了,住哪?”
“我租房子住。剩下的錢,我拿去找人。”
“你瘋了!”他掛了電話。
房子賣了40萬。在這個小縣城,算是一筆巨款。我留下5萬租房生活,剩下35萬,全是我尋親的“經(jīng)費”。
1989年,都說“東南西北中,發(fā)財?shù)綇V東”。我想她和那個男人,八成是去那兒了。
我不會用電腦,就用最笨的法子。我印了一萬份“尋人啟事”,上面是秀蘭那張20出頭的黑白照片,下面寫著“李秀蘭,女,1966年生……”。
我每天背著一書包的傳單,在廣州的火車站、汽車站、城中村里發(fā)。
我被推搡,被辱罵。晚上回到10塊錢一晚的地下室旅館,聞著腳臭和霉味,我就抱著我媽那個鐵盒子哭。
在廣州待了三個月,傳單發(fā)完了,錢花了好幾萬,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又去了深圳。我兒子李明非要我住他那,我沒去。我怕他看見我這副鬼樣子,更要攔我。
有一天,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男人叫住我:“哎,阿姨,你這照片上的人,我好像見過?!?/p>
我激動得差點給他跪下:“大哥,你在哪見的?求你告訴我!”
“你別急嘛?!彼麚е业募绨颍还删茪?,“她是不是叫‘蘭蘭’?以前在東莞一個歌舞廳,可紅了……”
我一聽“歌舞廳”,心就涼了半截,但還是抱著希望:“那她現(xiàn)在在哪?”
“你給我5000塊錢,我就幫你打聽?!?/p>
我想都沒想,從包里數(shù)了5000塊錢給他。
他拿了錢,拍拍我:“行,你等我消息?!?/p>
我等了三天,那個電話再也沒打通過。
35萬的積蓄,被我花得只剩下不到10萬。我人也瘦脫了相,頭發(fā)白了一大半,看上去像70歲的老太太。
第四天,我餓得實在受不了,爬起來,想去派出所,把我剩下的錢交了,就去跳河。
還是那個派出所。
我正要進去,忽然,門口傳達室那個看門的老大爺叫住了我。
“哎,你不是……你不是去年來找妹妹那個大姐嗎?”
我回頭,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大爺,穿著舊警服,但沒戴警銜。
“大爺,您……還記得我?”
“記得。你那事兒,我印象深?!崩洗鬆斦姓惺郑屛疫^去,“你妹,叫李秀蘭,對吧?”
“對!”我一下又來了精神。
“你當時說,她是1989年跑的,對吧?”
“對對對!”
老大爺從他那個老花鏡后面瞇著眼打量我,然后嘆了口氣:“你這人,咋這么倔呢。”
他轉身從他那個抽屜里,翻出一個落滿灰塵的硬皮本。
“我們公安系統(tǒng),現(xiàn)在都聯(lián)網(wǎng)了。但你那個案子,太早了。電腦里查不到,得翻這個?!?/p>
他指著那個本子:“這是95年以前的‘外地流入人口登記本’,紙質的。那天我沒事,就幫你翻了翻?!?/p>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別報太大希望?!彼胤l(fā)黃的紙頁,“89年到92年,亂得很,登記也不全……”
他翻到某一頁,停下了。
“咦?”
他扶了扶眼鏡,指著一行字:“你看這個。”
我湊過去。
登記日期:1990年3月。
登記人姓名:林秀蘭。
籍貫:口音像北方。
事由:無戶口,申請暫住。
“林秀蘭?不……不姓李啊?!蔽沂?。
“你等等。”老大爺說,“你看這后面的備注?!彼畹溃骸霸撆苑Q原名‘李秀蘭’,因‘家庭包辦婚姻’離家,丈夫姓林。故改隨夫姓?!?/p>
“李秀蘭!”我尖叫起來,“就是她!她改姓林了!”
“登記的地址是……”老大爺看得很吃力,“安徽省,六安市,下面的……一個叫‘清河鎮(zhèn)’的地方?!?/p>
安徽,清河鎮(zhèn)!
我“撲通”一聲,給老大爺跪下了。
“大爺!您是我恩人!您是我救命恩人?。 ?/p>
我哭得稀里嘩啦。老大爺趕緊扶我:“快起來,快起來!我也就是順手……你這……唉!”
我從包里掏出一沓錢,往他手里塞:“大爺,這是謝您的!”
“哎!你這干什么!”老大爺臉一板,把錢推了回來,“我穿這身皮,能要你的錢?快收回去!能找到人就好?!?/p>
我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我沒回家,我直接沖到了火車站。
我買了當晚去安徽六安的硬座票。
我坐在咯噔咯噔的綠皮火車上,緊緊攥著那張寫著“安徽省六安市清河鎮(zhèn)”的紙條,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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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從六安市火車站出來,我再轉大巴,顛了三個多小時,才到了那個叫“清河鎮(zhèn)”的地方。
這地方,比我們縣城還破。到處是低矮的平房,路面坑坑洼洼,下過雨,全是泥水。
我提著包,站在鎮(zhèn)口,一片茫然。
我找了家小旅館住下,10塊錢一晚,床單都是潮的。
第二天,我拿著秀蘭那張20多歲的照片,開始在鎮(zhèn)上打聽。
我在鎮(zhèn)上轉了兩天,問遍了所有人,都說不認識。
第三天傍晚,我坐在鎮(zhèn)子外面的小河邊,實在走不動了。我兩天沒怎么吃東西,餓得頭暈眼花。我看著河水,真想一頭扎進去,死了算了。
“大姐?!?/p>
一個聲音在我旁邊響起。
我回頭,是一個老大爺,蹲在旁邊抽旱煙。他面前擺著個小攤,賣餛飩的。
“看你在這坐了兩天了。尋親啊?”老大爺口音很重。
我點點頭,眼淚又下來了:“是啊,找我妹。找不到了……”
“把照片給我看看?!?/p>
我把那張快被我捏爛的照片遞給他。
老大爺湊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了半天。
“咦……”他“吧嗒”抽了口煙,“這個人……咋這么眼熟?”
我“騰”地一下站起來:“大爺,您見過她?!”
“你別急,你別急?!彼麛[擺手,“這照片太年輕了。你妹要是活著,現(xiàn)在也得50多了吧?”
“對!她55了!”
“55了啊……”老大爺敲了敲煙桿,“你說的這個‘林秀蘭’,我沒聽過。但是……鎮(zhèn)東頭那個‘瘋婆子’巷子里,住了個女人,也是50多,北方口音。人挺好的,就是不愛說話,她男人姓林?!?/p>
“她男人姓林!”我抓住了關鍵,“大爺,她長什么樣?”
“個子跟你差不多,比你瘦,臉白,就是……唉,一臉苦相。她男人是個瘸子,人倒老實?!?/p>
“大爺!求您!您帶我去看看!”
老大爺收了攤,嘆了口氣:“行吧??茨阋膊蝗菀?。我?guī)闳?。不過是不是,我可不敢保準?!?/p>
我跟著老大爺,穿過黑漆漆的街道,拐進了一個又窄又臭的小巷子。這巷子,就叫“瘋婆子巷”。
老大爺指著巷子盡頭,一個破舊的二層小樓:“就那,二樓,最里頭那家。你自己去吧,我回了?!?/p>
我哆哆嗦嗦地掏出100塊錢給他,他沒要,擺擺手走了。
樓道里堆滿了雜物,一股子酸臭味。
我走到最里面那扇門前。門是那種老式的綠漆木門,漆都掉光了。
我抬起手,想敲門,可手抖得根本使不上勁。
我深吸一口氣,“咚咚咚”敲了三下。
“誰???”一個女人的聲音,沙啞,疲憊,帶著濃重的……我們老家的口音!
我的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一張蒼白的、布滿皺紋的臉,從門縫里探出來。她的頭發(fā)花白,隨意挽在腦后,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毛衣。
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
她渾濁的眼睛里,全是茫然和警惕:“你……你找誰?”
我看著她。看著她眼角的皺紋,看著她額頭的滄桑,可我還是透過這一切,看到了當年那個23歲的,扎著麻花辮的李秀蘭。
我的嘴唇哆嗦著,發(fā)不出聲音。
“蘭兒……”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喊出這兩個字。
她手里的鍋鏟,“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了一樣,僵在原地。她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里全是驚恐,然后是難以置信。
“你……你叫我什么?”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蘭兒……我是大姐啊……李秀芳啊!”我哭喊著。
“姐……”
李秀蘭的身體晃了一下,她扶住門框,才沒倒下。
“姐!姐!”她突然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嚎,一把推開門,撲過來抱住了我,“姐!你怎么才來??!姐!”
“我找了你30年?。 蔽乙脖е?,放聲大哭,“你這個死丫頭!你這個狠心的!你為什么不回家!為什么??!”
屋子很小,大概只有十幾平米,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小煤爐,就是全部家當。窮,但是很干凈。
“姐,你快坐?!彼o我倒了杯水,手還是抖的,“姐,你怎么……怎么找到這兒的?”
“我……”我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我把房子賣了,找了你一年多……”
“賣房子?”秀蘭的眼淚又下來了,“姐,你……”
“蘭兒?!蔽掖驍嗨?,我必須說,“爹……媽……都沒了?!?/p>
秀蘭的哭聲戛然而止。她好像早就料到了,只是怔怔地看著我,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往下掉。
“爹是15年前走的。媽……是5年前走的?!?/p>
“我知道……我知道……”她捂著臉,蹲在地上,哭得渾身抽搐,“我對不起他們……我不是人……我沒臉回去見他們……”
我走過去,蹲下,抱住她。
“蘭兒,不怪你。”
我從包里,掏出那個小鐵盒,掏出我媽那些信。
“這是媽給你寫的信。她一天都沒怪過你。她到死,都在念著你。”
秀蘭接過那些發(fā)黃的信紙,她一封一封地看。她不敢哭出聲,只是死死地咬著嘴唇,肩膀抖得像風中的樹葉。
當她看到最后一封信,看到“媽給你留了你最愛吃的紅薯干”時,她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倒在我懷里。
“媽……媽!女兒不孝??!媽!”
這是32年的救贖。我知道,我媽在天上,看見這一幕,也該瞑目了。
我們哭了很久,很久。
哭到最后,我們都哭不動了,只是紅著眼睛,拉著手。
“蘭兒,那個男人呢?你當年……跟他跑的那個男人。他……對你好嗎?他怎么讓你過這種日子的?”我看著這家徒四壁的屋子,心里又騰起一股火。
“他……他對我很好。”秀蘭擦了擦眼淚,竟然露出了一點點幸福的笑容,“姐,你別怪他。當年,是我非要跟他走的。他要是不帶我走,我爹會打死我的。”
“他人在哪?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男人,把我妹迷成這樣,30年家都不回!”
“他……他去市場買菜了,快回來了?!毙闾m顯得有些緊張,“姐,他叫林國棟。他……他腿腳不好。待會兒你見了他,你……你可千萬別罵他。”
“我罵他?”我冷笑一聲,“我打他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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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李秀蘭局促不安地搓著手,不停地給我倒水,水杯都快溢出來了。
“姐,國棟他……他人很老實的,就是嘴笨,不會說話?!彼袷窃谔崆敖o我打預防針,“我們剛來安徽那幾年,在工地上干活,他為了護著我,被鋼筋砸了腿,才……才瘸的?!?/p>
我聽著,心里的火氣消了一點。不管怎么說,這個男人為了秀蘭,連腿都不要了,總歸不是個純粹的壞蛋。
“他也是北方人?”我問。
“嗯……算是吧?!毙闾m的眼神有些閃躲,“姐,當年的事,你別問了,行嗎?都過去了。我們現(xiàn)在挺好的,我們還有個兒子,在合肥上大學,很爭氣?!?/p>
“兒子?”我愣了一下,心里五味雜陳。她連孩子都這么大了。
“是啊,都20了?!碧岬絻鹤?,秀蘭一臉的驕傲。
我正想再問點什么,樓道里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緩慢的,拖沓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很重。是那個瘸腿的男人。
秀蘭“騰”地站起來,比我還緊張:“他……他回來了?!?/p>
門外,傳來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咔噠。”
門開了。
一個男人提著兩袋子菜,站在門口。他背對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臉。他大概50多歲的年紀,頭發(fā)也花白了,背有點駝,穿著一件洗得發(fā)藍的舊夾克。
“秀蘭,我回來了?!彼穆曇艉苌硢?,“今天排骨特價,我買了點,晚上給你……”
“國棟!”秀蘭趕緊跑過去,接過他手里的菜,聲音都在抖,“國棟,你快……快看誰來了!”
男人換了鞋,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誰來了?家里來客……”
他一邊說,一邊抬起頭。
當他走進屋,燈泡那點昏黃的光,照在他臉上時,我正端著水杯喝水。
“啪嗒”一聲,我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整個人,像被一萬伏的電擊中了,從頭麻到腳。
我臉上的血色“唰”一下全退光了。我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的臉,我的嘴唇開始發(fā)抖,牙齒都在打顫。
那個男人也看見了我。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他手里的一個土豆,從沒扎緊的袋子里滾了出來,掉在地上。
他的臉,比我還白,白得像一張紙。
他張著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發(fā)不出聲音,喉結瘋狂地滑動著。
“姐!姐你怎么了!”秀蘭看我臉色不對,嚇壞了,趕緊過來扶我。
“你……你……”我的眼淚涌了上來,我一把推開秀蘭,指著那個男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哭喊出了一聲.
這個名字,這三個字,像一把生銹的刀,在我心里埋了33年。我以為我早就忘了,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念出它。可當他出現(xiàn)時,這把刀瞬間就捅穿了我的心臟,攪得我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