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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恩師的臨終請求,我咬牙嫁給了他那個36歲無人問津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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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嫁給我兒子沈曜吧,替我照顧他。”恩師渾濁的眼睛里滿是哀求,讓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不”字。

沈曜是他36歲、沉默寡言、幾乎與我素不相識的兒子。

為了報答這份重塑我人生的恩情,我咬牙點頭。

我以為這只是一場為期3年的報恩,一場有名無實的婚姻。

直到那位掌心布滿厚繭、氣場威嚴(yán)的“王叔叔”再次登門,將一份印有國徽的紅色證件推到我面前時,我才驚覺自己踏入了一場怎樣的命運(yùn)。

恩情織就的婚姻外殼驟然碎裂,露出其下深不可測的隱秘與危險。

而我,這個只為報恩而來的“妻子”,已然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漩渦中心。

01

十二月初的寒風(fēng)吹過江南大學(xué)老校區(qū)的梧桐道,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誰在低語。

林悅站在附屬醫(yī)院住院部三樓走廊盡頭的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窗臺。



她剛從那間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單人病房里退出來,耳邊還回響著恩師沈懷瑾虛弱卻固執(zhí)的聲音。

“林悅,算老師求你,嫁給我兒子沈曜吧?!?/p>

那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層層漣漪,久久無法平復(fù)。

她轉(zhuǎn)過身,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又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那個瘦削的身影。

沈懷瑾教授,這位在她人生最黑暗時刻伸出援手的長者,如今已被晚期肝癌折磨得形銷骨立。

他的頭發(fā)幾乎全白了,稀疏地貼在額頭上,曾經(jīng)閃爍著睿智光芒的眼睛如今深陷在眼窩里,只剩下懇求與不舍。

林悅還記得十年前的那個冬天,父親在建筑工地上突發(fā)心梗被送進(jìn)蘇城第一人民醫(yī)院時的情景。

醫(yī)生拿著檢查報告,語氣平靜卻殘酷:“心臟三支主要血管堵塞超過百分之八十,必須盡快做搭橋手術(shù),總費(fèi)用預(yù)計二十八萬左右。”

二十八萬。

對當(dāng)時還在讀研二的她來說,那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母親早逝,父親靠著在工地搬磚拌水泥的微薄收入,硬是把她從老家小鎮(zhèn)供到了省城的研究生。

家里僅有的積蓄只有五萬塊,老家的平房早已抵押出去,親戚朋友能借的都借遍了,湊到的錢距離手術(shù)費(fèi)仍然差著一大截。

那天晚上,她強(qiáng)忍著情緒去沈教授的辦公室交課題進(jìn)展報告。

推開門時,沈教授正伏案修改論文,抬頭看見她,眉頭立刻蹙了起來。

“林悅,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下意識搖頭,想把報告放下就離開。

“坐下?!鄙蚪淌诘穆曇魷睾蛥s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

她只好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衣角。

辦公室安靜了半晌,只有墻上老式掛鐘的滴答聲。

沈教授放下手中的紅筆,起身踱到窗前,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枝椏。

“我?guī)н^這么多學(xué)生,誰心里有事,我一眼就能看出來?!?/p>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上,“說吧,或許我能幫上忙?!?/p>

那一刻,林悅苦苦維持的防線徹底崩塌了。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父親的病情,家里的窘境,說到最后聲音已經(jīng)哽咽得不成樣子。

“沈老師,我想申請休學(xué),我得去打工掙錢,我爸等不起。”

沈教授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悅以為他會像其他人一樣,說些安慰的話卻無能為力。

但他沒有。

他走回書桌旁,拉開最上層的抽屜,取出一張深藍(lán)色的銀行卡,輕輕推到她面前。

“這里面有三十萬,密碼是六個八,你先拿去給父親治病?!?/p>

林悅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那張卡,仿佛那是一塊燒紅的炭。

“不,沈老師,這太多了,我不能……”

“這不是給你的,是我對你的投資。”沈教授打斷她的話,語氣斬釘截鐵,“我投資我的學(xué)生,我相信我的眼光。等你將來有能力了,再把這份善意傳遞下去?!?/p>

他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現(xiàn)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讓父親接受最好的治療,然后安心完成學(xué)業(yè)。”

林悅顫抖著接過那張卡,想說謝謝,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鞠躬。

沈教授擺擺手,“快去醫(yī)院吧,學(xué)校這邊的事我來處理,課題組的助研崗位我給你留著。”

那個寒冷的冬夜,林悅在江南大學(xué)的校園里走了很久。

冷風(fēng)刮在臉上生疼,她卻感覺不到,心里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暖流。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除了病床上的父親,原來還有人愿意在她最絕望的時刻,毫無保留地伸出援手。

父親的手術(shù)很成功。

住院期間,沈教授還特地來探望過兩次,每次都提著大包小包的營養(yǎng)品。

父親是個不善言辭的漢子,握著沈教授的手,激動得滿臉通紅,只會重復(fù)說:“沈教授,您的大恩大德,我們父女這輩子都還不清啊。”

“老哥,別這么說?!鄙蚪淌跍睾偷匦χ傲謵傔@孩子聰明又刻苦,是我最看好的學(xué)生,幫她就是幫我自己。”

父親出院后不久,沈教授打來電話,邀請林悅周末去家里吃飯。

那是她第一次踏入沈教授的家。

房子在江南大學(xué)附近的教工小區(qū),三室一廳,陳設(shè)樸素卻整潔,滿屋子的書。

她進(jìn)門時,看到一個高瘦的男人正在廚房忙碌,穿著淺灰色的毛衣,背影挺拔,卻透著與煙火氣格格不入的清冷。

“沈曜,林悅來了?!鄙蚪淌诔瘡N房喊了一聲。

男人轉(zhuǎn)過身,手里還拿著鍋鏟。

他朝她點了點頭,聲音清淡:“你好,我是沈曜。先坐吧,菜馬上好?!?/p>

那是林悅第一次正式見到沈曜。

那年他二十七歲,五官輪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整個人透著一股疏離感。

最特別的是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平靜無波,卻又仿佛能吸納所有的光。

你看他的時候,覺得他在看你,又好像他的視線穿過了你,望向某個遙遠(yuǎn)的地方。

餐桌上,沈教授興致很高,不斷詢問她的課題進(jìn)展,和她討論學(xué)術(shù)前沿。

沈曜則異常沉默,大部分時間都安靜地低頭吃飯,偶爾在父親的示意下,才會給她夾一筷子菜,動作禮貌卻機(jī)械。

“沈曜在外面的一家公司上班,工作性質(zhì)特殊,經(jīng)常出差?!鄙蚪淌趭A了塊兒子愛吃的糖醋排骨,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疼惜,“一年到頭,我們父子也見不了幾面?!?/p>

“爸,工作性質(zhì)就是這樣?!鄙蜿椎鼗貞?yīng),笑容有些敷衍。

“什么工作能忙到連春節(jié)都難得回家?”沈教授低聲嘀咕了一句,隨即擺擺手,“算了,不提這個。林悅,多吃點,別客氣?!?/p>

林悅無意間瞥見,沈曜端著碗的左手手背上,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約莫三四厘米長。

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注視,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用袖口遮住了那道疤。

那頓飯,菜肴豐盛,氣氛卻始終有些微妙的凝滯。

她能感受到沈教授對兒子深沉的愛,以及那份愛背后隱藏的無奈。

而沈曜,雖然坐在身邊,卻像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禮貌而疏遠(yuǎn)。

飯后,沈教授去書房接電話,沈曜在廚房收拾。

林悅過意不去,主動提出幫忙,他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

狹小的廚房里,水流聲嘩嘩作響,兩人并肩站著,各自清洗碗碟。

“謝謝你?!蓖蝗唬蜿组_口了。

林悅有些錯愕地“啊”了一聲。

“我爸都和我講了你的情況?!彼麑⒁粋€洗干凈的瓷盤遞給她,“你很孝順,也很優(yōu)秀,他一直很為你驕傲?!?/p>

“是沈老師幫助了我?!绷謵傔B忙接過盤子,認(rèn)真地說,“我應(yīng)該感謝他才對?!?/p>

沈曜沒有再接話,只是繼續(xù)低頭洗碗。

林悅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他的側(cè)臉輪廓很好看,鼻梁高挺,下頜線清晰,但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沉郁。

這種氣質(zhì),讓他看起來完全不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臨走時,沈教授把她送到樓下,又遞給她一個厚厚的信封:“這個月的助研津貼,拿著?!?/p>

林悅打開一看,里面是整整四千塊,比平時多了一千。

她想推辭,沈教授卻擺擺手:“這個月課題經(jīng)費(fèi)批下來了,寬裕些,組里每個人都有獎金。拿著,給你父親買些營養(yǎng)品。”

林悅明白這是沈教授在變著法地接濟(jì)她,心里又暖又酸,只能將這份恩情默默記下。

那天夜里回宿舍的路上,她腦海里反復(fù)浮現(xiàn)沈曜的模樣。

這個男人給她的印象太奇怪了,明明沉默寡言,存在感極低,可一旦出現(xiàn),你又無法忽視他。

他身上有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讓人感到安穩(wěn),可那份深入骨髓的疏離感,又讓人覺得他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很久以后林悅才明白,那種“另一個世界”的感覺,是因為他的世界,真的和她的截然不同。

而那時的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十年之后,這個清冷疏離的男人,會成為她的丈夫。

林悅畢業(yè)那年,是二零一八年的盛夏。

論文答辯順利通過后,沈教授把她叫到辦公室,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嶄新的《西西弗神話》,遞到她手上。

翻開扉頁,上面是沈教授蒼勁有力的筆跡:直面荒誕,保持清醒。

“林悅,你是我?guī)н^的學(xué)生里,最有靈氣也最刻苦的之一?!鄙蚪淌谧谀菑埵煜さ奶僖紊希抗馔断虼巴獾南阏翗?,“未來的路很長,無論身處何種境遇,都不要忘記你選擇學(xué)術(shù)這條路的初心?!?/p>

“沈老師,我一定會記住您的話?!绷謵傕嵵氐爻兄Z。

“還有,”沈教授轉(zhuǎn)回頭,目光溫和地注視著她,“做人要知恩,但不要被恩情所累。你欠我的,將來有能力了,去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年輕人,就算還清了?!?/p>

林悅鼻頭一酸,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離開蘇城后,她應(yīng)聘到上海一所重點大學(xué)任教。

這些年里,她每年教師節(jié)和春節(jié)都會雷打不動地給沈教授打電話問安,寄些上海的特產(chǎn)。

他偶爾回復(fù)郵件,關(guān)心她的工作和生活,分享最新的研究動態(tài)。

他們之間始終維系著這種不遠(yuǎn)不近卻溫暖備至的聯(lián)系。

他是她的恩師,更是她人生道路上的一座燈塔。

可就在二零二五年九月的一個午后,這座燈塔的光芒,突然變得微弱了。

林悅正在辦公室準(zhǔn)備下周的課程,手機(jī)屏幕上跳出一個陌生的蘇城號碼。

她遲疑片刻,劃開了接聽鍵。

“喂,請問是林悅博士嗎?”一個男聲,低沉而清冷,帶著莫名的熟悉感。

“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沈曜,沈懷瑾的兒子。”電話那頭短暫停頓了一下,“我父親住院了,情況很不好。他很想見你?!?/p>

林悅的大腦“轟”的一聲,手里的鋼筆“啪”地掉在地上。

“什么?沈老師他怎么了?”

“肝癌晚期,已經(jīng)擴(kuò)散了。”沈曜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到讓她心慌,但她能捕捉到那平靜之下壓抑著的微不可察的顫抖,“醫(yī)生說,時間不多了。他說,想在走之前,再見你一面。”

林悅立刻向?qū)W校請假,訂了最快一班去蘇城的高鐵。

一路上,她的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陣陣發(fā)痛。

沈教授今年已經(jīng)七十五歲高齡,十年未見,他該是怎樣一副蒼老的模樣。

抵達(dá)蘇城市第一醫(yī)院時,已是華燈初上。

她按照沈曜發(fā)來的地址找到病房,輕輕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沈教授。

他瘦得幾乎脫了相,整個人陷在白色床單里,頭發(fā)花白稀疏,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

“沈老師?!绷謵偪觳阶叩酱策?,聲音不受控制地哽咽了。

沈教授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她時,黯淡的眼神里迸發(fā)出一絲光亮:“林悅,你來了?!?/p>

他的聲音嘶啞而虛弱,仿佛每個字都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

“沈老師,您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林悅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冰冷如鐵,瘦得只剩一層皮包著骨頭。

“不想給你添麻煩。”他扯動嘴角,露出令人心碎的笑容,“你在上海工作那么忙,能趕回來看我,我就很知足了?!?/p>

他們斷斷續(xù)續(xù)聊了片刻,都是家常瑣事。

他問她工作順不順利,有沒有談男朋友,父親身體是否安康。

林悅強(qiáng)忍淚水,一一作答,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松,可眼淚還是不聽話地滑落。

聊了大約二十分鐘,沈教授顯出疲態(tài),說想休息了。

林悅正準(zhǔn)備起身告辭,他卻忽然叫住了她:“林悅,你等一下?!?/p>

她回過身,看到他正費(fèi)力地想要坐起來。

她趕緊上前扶住他,在他背后墊高了枕頭。

沈教授凝視著她,神情忽然變得無比鄭重,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嚴(yán)肅:“林悅,我有一個請求?!?/p>

“您說,只要我能辦到的,我什么都答應(yīng)?!绷謵偤敛华q豫地回答。

沈教授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一字一頓地吐出那句話:“我想讓你,嫁給我兒子,沈曜。”

02

林悅整個人如同被冰水從頭頂澆下,徹底僵在原地。

那一刻,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嫁給沈曜?那個她只見過寥寥數(shù)面、話都沒說過幾句的男人?那個今年已經(jīng)三十七歲,還孑然一身的男人?

“沈老師,您……”她張口結(jié)舌,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我知道這個請求有多么荒唐和自私?!鄙蚪淌诘难劭魪氐准t了,“可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沈曜今年三十七了,還是一個人。醫(yī)生說,我最多還有兩個月。我走了以后,這世上就真的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了。”

“可是沈老師,婚姻不是兒戲……”林悅感到一陣荒謬,心底卻泛起無盡的酸楚。

“你是我最信賴的學(xué)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鄙蚪淌谒浪肋∷氖郑Φ来蟮皿@人,“我了解你的品性,知道你的善良。沈曜他……他是個好孩子,真的,只是運(yùn)氣太差,一直沒能遇到對的人。我求求你,嫁給他,照顧他。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只要能讓我在閉眼之前,看到他有個家,我就能安心了?!?/p>

林悅呆呆地望著沈教授那雙充滿哀求的眼睛,喉嚨像是被灌了鉛,沉重得無法呼吸。

十年前,是他在她最絕望的深淵邊,將她一把拉了回來。

十年后,他躺在病床上,生命已進(jìn)入倒計時,卻向她提出了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請求。

她該如何拒絕?她又有什么資格拒絕?

“沈老師,我……”她的聲音在發(fā)顫,“我能……考慮一下嗎?”

“當(dāng)然,當(dāng)然可以。”沈教授松開了她的手,疲憊地癱倒在枕頭上,“你好好想一想。無論你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不會怪你?!?/p>

林悅失魂落魄地走出病房,整個人都處于恍惚的狀態(tài)。

走廊里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氣味,慘白的燈光照得人頭暈?zāi)垦!?/p>

她無力地靠在墻壁上,腦子里亂成一鍋粥。

嫁給沈曜?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跟他完全不熟,十年間見面的次數(shù)一個巴掌都數(shù)得過來,說過的話加起來恐怕都不到二十句。

他今年三十七歲,比她大七歲,在這個年紀(jì)還沒結(jié)婚,背后肯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原因吧?

可是,沈教授對她的恩情呢?如果沒有他當(dāng)年的三十萬,她父親可能早就……她還能順利讀完研究生,還能有今天這份體面的工作和生活嗎?

現(xiàn)在,他生命垂危,躺在病床上,向她提出這唯一的、或許也是最后的請求,她真的能狠下心說一個“不”字嗎?

她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很久,久到巡夜的護(hù)士都過來關(guān)切地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她搖了搖頭,說沒事,然后掏出手機(jī),撥通了她最好的閨蜜趙雪的電話。

趙雪是她的大學(xué)室友,如今在上海一家知名律所工作,性格向來雷厲風(fēng)行,說話一針見血。

電話一接通,她便簡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復(fù)述了一遍。

“你是不是瘋了?”趙雪在電話那頭叫了起來,“林悅,你可是博士,是大學(xué)老師!嫁給一個三十七歲的‘老男人’?你知道三十七歲還沒結(jié)婚的男人,通常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什么?”林悅苦笑著反問。

“意味著大概率有巨坑??!”趙雪的語速快得像機(jī)關(guān)槍,“一個男人,三十七歲,沒房沒車沒事業(yè),還沒結(jié)過婚,要么是性格有嚴(yán)重缺陷,要么是生理有難言之隱,要么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媽寶男!林悅,你給我清醒一點,報恩的方式有很多種,但絕對不包括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可是沈老師的恩情……”林悅無力地辯解。

“恩情是恩情,婚姻是婚姻,這是兩碼事!”趙雪的語氣不容置喙,“你可以給他請最好的護(hù)工,可以承諾以后多照顧他兒子,甚至可以給他兒子一筆錢,但你不能用自己的婚姻去當(dāng)祭品??!”

林悅沉默了。

趙雪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句句都戳在最現(xiàn)實的地方。

理智告訴她,趙雪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可她就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這樣吧,”趙雪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重,嘆了口氣,放緩了語速,“你也先別急著做決定。你明天去見見那個沈曜,好好聊聊,探探他的底。我跟你說,我之前經(jīng)手過一個離婚案子,男方三十八歲才第一次結(jié)婚,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為他有嚴(yán)重的暴力傾向,之前談過好幾個女朋友,全都被他打跑了!大齡未婚的男女,真的要多留個心眼。我不是說所有人都這樣,但你必須萬分謹(jǐn)慎,明白嗎?”

掛斷電話,林悅的心情愈發(fā)沉重和迷茫。

趙雪的警告在耳邊回響,但沈教授那雙哀求的眼睛,卻更深地烙印在她的腦海里。

第二天,她約了沈曜見面。

地點在醫(y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她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選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坐著了。

十年光陰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他還是那副清瘦挺拔的模樣,只是眼角的幾道淺淺紋路,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沉靜內(nèi)斂。

“抱歉,路上有點堵車?!彼_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心里有些局促。

“沒關(guān)系,我也剛到。”沈曜替她叫了一杯熱拿鐵,“我父親的事,他都和你說了吧?”

林悅點了點頭,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啟這個話題。

“我知道這很突然,也很不合情理。”沈曜凝視著她,語氣平靜得讓她感到意外,“如果你感到為難,可以直接拒絕。我不會有任何意見,我父親那邊,我會去跟他解釋?!?/p>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绷謵傔B忙擺手,“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人彼此完全不了解,這樣草率地結(jié)婚,對你來說,真的公平嗎?”

沈曜沉默了片刻,端起面前的美式咖啡抿了一口,才緩緩開口:“我今年三十七歲,到了這個年紀(jì),對婚姻已經(jīng)不抱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了。我父親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親眼看到我成家,身邊有個人作伴。如果你愿意幫忙,我們可以先領(lǐng)證,就當(dāng)是完成他最后的心愿。至于之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他說得那么坦然,甚至帶著一絲事不關(guān)己的淡漠。

這種態(tài)度讓林悅更加困惑了——一個男人,對自己的終身大事,竟然可以如此無動于衷?

“你……難道你不想和你喜歡的人結(jié)婚嗎?”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傻問題。

沈曜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滿了苦澀和自嘲:“喜歡?林悅,你覺得我這個年紀(jì),我這種經(jīng)歷,還配談?wù)撨@兩個字嗎?”

“什么經(jīng)歷?”林悅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里的關(guān)鍵詞。

“沒什么。”他迅速收斂了那絲外泄的情緒,恢復(fù)了慣常的平靜,“就是以前工作太投入,把個人問題給耽誤了。”

又是工作。

十年前沈教授也是這么說的。

究竟是什么樣的工作,能讓一個男人從二十七歲一直忙到三十七歲,連談戀愛結(jié)婚的空閑都沒有?

但她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們又談了一些關(guān)于“婚事”的細(xì)節(jié),比如婚禮從簡,婚后如何相處。

沈曜的態(tài)度始終冷靜得像是在洽談一筆商業(yè)合同,而不是在決定自己的人生。

林悅深吸了一口窗外微涼的空氣,終于下定了決心:“好,我答應(yīng)你?!?/p>

沈曜抬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古井無波的平靜:“你考慮清楚了?”

“很清楚?!绷謵傆哪抗?,鄭重地點頭,“沈老師對我有再造之恩,這個忙,我必須幫?!?/p>

“謝謝?!彼f出這兩個字時,聲音很輕,但她能聽出其中的真誠。

就這樣,他們敲定了這樁在外人看來無比荒唐的婚事。

回去的路上,林悅反復(fù)問自己,她是不是真的瘋了?

但她心里清楚,她沒有瘋。

她只是無法償還沈教授那份沉甸甸的恩情,只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換他最后的一點心安。

一周之后,她和沈曜去民政局領(lǐng)了證。

沒有繁瑣的儀式,沒有親友的祝福,他們只是像陌生人一樣,并肩填表,拍照,宣誓,蓋章,然后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那兩本紅得刺眼的結(jié)婚證。

整個流程快得不可思議,不到半個小時,她就從一個單身女博士,變成了一個已婚婦女。

走出民政局大門,午后的陽光有些晃眼。

她捏著那本結(jié)婚證,感覺一切都那么不真實。

身旁的沈曜也拿著他的那本,臉上的表情平靜得仿佛只是辦完了一項普通業(yè)務(wù)。

“現(xiàn)在去醫(yī)院嗎?”林悅開口問道。

“嗯?!鄙蜿c頭,“讓我爸看一眼,他也能徹底放心?!?/p>

他們打車前往醫(yī)院。

車廂里,她偷偷用余光打量他。

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和深色休閑褲,沒有佩戴任何飾物,頭發(fā)剪得很短,整個人干凈利落。

這個男人,從今天起,在法律上就是她最親密的人了,可她對他,甚至比對她的學(xué)生還要陌生。

當(dāng)沈教授看到那兩本結(jié)婚證時,渾濁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他顫抖著手,一手握著她,一手握著沈曜,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謝謝你,林悅,孩子,真的謝謝你?!?/p>

“沈老師,您千萬別這么說?!绷謵偙穷^一酸,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沈曜,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林悅?!鄙蚪淌谵D(zhuǎn)頭,用盡力氣叮囑兒子,“她是個好姑娘,你不能辜負(fù)她?!?/p>

“我知道了,爸。”沈曜低聲應(yīng)道。

沈教授又絮絮叨叨地囑咐了許多,讓他們以后要好好過日子,要相互體諒,要彼此扶持。

他講得很慢,很吃力,但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期盼。

林悅和沈曜并肩坐在病床前,安靜地聆聽著,像一對真正接受長輩祝福的新婚夫妻。

但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清楚,這場婚姻的起點,無關(guān)愛情,只為報恩。

三天后,沈教授走了。

他走的時候很安詳,沒有遭受太多痛苦。

沈曜打電話通知她的時候,聲音依舊平靜,但她能聽出那份平靜之下,是壓抑到極致的悲傷。

她匆忙趕到醫(yī)院,他一個人站在病房門口,眼眶通紅,卻沒有流一滴淚。

“他走的時候,很安心。”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他說,謝謝你肯嫁給我?!?/p>

林悅喉嚨瞬間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葬禮辦得非常簡單,遵從了沈教授的遺愿,沒有大操大辦,只邀請了學(xué)校的幾位老同事和學(xué)生們。

她以兒媳的身份站在靈堂里,望著沈教授的黑白遺像,想起這些年來他潛移默化的教導(dǎo)和無私的幫助,眼淚再次無法抑制地洶涌而出。

葬禮結(jié)束,賓客散盡。

她問沈曜:“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他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準(zhǔn)備在蘇城找份工作,定居下來。你呢?要回上海嗎?”

“我……”林悅一時語塞。

按照原計劃,她處理完沈教授的后事就該返回上海繼續(xù)教學(xué)生涯。

可他們現(xiàn)在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就這樣天各一方地分居,算怎么回事?

“你回上海吧。”沈曜似乎看穿了她的糾結(jié),主動開口,“我們這段婚姻,原本就是為了讓我爸走得安心?,F(xiàn)在他已經(jīng)走了,你沒有必要再被這個名分束縛住。”

“那怎么行!”林悅幾乎是脫口而出,“我答應(yīng)過沈老師要照顧你,我不能言而無信。”

沈曜抬眼看著她,眼神里流露出一絲復(fù)雜的意味:“林悅,你不欠我任何東西?!?/p>

“但我欠沈老師的。”她的態(tài)度很堅決,“這樣吧,我申請調(diào)回江南大學(xué)工作。正好我們學(xué)院和江大這邊有合作項目,我之前也考慮過,現(xiàn)在正好是個機(jī)會?!?/p>

就這樣,她辦理了工作調(diào)動,從繁華的上?;氐搅硕冗^七年青春的古都蘇城,和沈曜,開始了他們名義上的婚姻生活。

他們在離江大不遠(yuǎn)的小區(qū)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一人一間臥室,涇渭分明。

平日里他們各忙各的,幾乎沒有什么交流。

沈曜很快在一家名為“蘇城貿(mào)易”的公司找到了行政崗位,每天朝九晚五,生活規(guī)律得像一臺精密的儀器。

她在學(xué)校里也忙著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備課,帶學(xué)生。

他們就像兩個合租的室友,偶爾在客廳相遇,也只是客氣地點點頭,打個招呼,然后擦肩而過。

婚后第二個月,她姑姑特地從老家過來看她。

她本沒打算這么快告訴姑姑自己結(jié)婚的事,但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姑姑還是從親戚的閑言碎語中聽說了,一個電話打過來,語氣嚴(yán)厲地質(zhì)問她。

她無法隱瞞,只能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

姑姑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最后只說了一句:“我要親眼見見他。”

姑姑到訪那天,沈曜特意請了假,提前回家準(zhǔn)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他做了六菜一湯,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姑姑坐在餐桌主位,目光如炬,不動聲色地反復(fù)打量著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

“阿姨您好,我是沈曜?!鄙蜿捉o姑姑沏了一杯熱茶,態(tài)度恭謹(jǐn)有禮。

“嗯?!惫霉玫貞?yīng)了一聲,接過了茶杯。

用餐期間,氣氛多少有些壓抑。

姑姑一反常態(tài)地?zé)崆?,不停地給沈曜夾菜,詢問他工作辛不辛苦,在蘇城生活習(xí)不習(xí)慣,家里還有些什么人。

沈曜都有問必答,態(tài)度溫和謙遜,但言語之間,始終保持著一種禮貌的距離感。

飯后,姑姑把她拉到廚房,壓低了聲音,神情嚴(yán)肅地對她說:“小悅,這個男人,不簡單?!?/p>

03

“姑,您什么意思?”林悅有些不解。

“他的那雙眼睛里,藏著太多東西?!惫霉玫恼Z氣非常篤定,“那不是一個普通年輕人該有的眼神?!?/p>

林悅愣了一下,隨即失笑:“姑,您是不是想太多了?!?/p>

“我沒有多想?!惫霉脫u了搖頭,“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年輕的時候在紡織廠,見過一位從前線回來的退伍老兵?”

林悅點點頭。

姑姑說過,那位老兵平時沉默寡言,但眼神異常銳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這個丈夫的眼神,就跟那位老兵很像?!惫霉靡蛔忠活D地說,“那都是見過血,經(jīng)歷過生死的人,才可能有的眼神?!?/p>

“姑,沈曜就是個普通的上班族?!绷謵傂χ矒崴?,“您肯定是電視劇看多了?!?/p>

“或許吧。”姑姑嘆了口氣,“但你自己心里要有個數(shù)。這個男人,絕對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平和無害?!?/p>

姑姑離開后,林悅躺在床上,腦海里反復(fù)回響著她的話。

沈曜的眼神,確實很特別。

那種超乎年齡的沉靜,那種仿佛洞悉一切的深邃,的確不像一個三十七歲、在貿(mào)易公司從事行政工作的普通男人所能擁有的。

但他能有什么秘密呢?

她甩了甩頭,覺得肯定是自己最近壓力太大,胡思亂想了。

婚后的生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讓人感到安穩(wěn),又有些莫名的心慌。

他們始終保持著這種相敬如賓的疏離關(guān)系,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在同一個屋檐下,過著各自的生活。

但漸漸地,她還是察覺到了沈曜身上的一些不對勁之處。

第一次是在一個深夜。

她口渴起來喝水,經(jīng)過客廳時,發(fā)現(xiàn)陽臺的推拉門開著一道縫,沈曜正站在外面打電話。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她能清晰地聽出,那語氣和他白天溫和謙遜的樣子判若兩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和果決。

“……情況收到,按預(yù)定方案執(zhí)行。完畢?!彼f完這句,便掛斷了電話,但并沒有立刻回屋,而是在寒冷的夜風(fēng)中,獨自站了很久。

她悄無聲息地退回房間,躺在床上,卻再也睡不著了。

他在和誰通話?“預(yù)定方案”又是什么?那種發(fā)號施令的口吻,根本不像一個行政人員。

第二次是在一個周末的下午。

他們一起去玄武湖公園散步,忽然不遠(yuǎn)處一位正在打太極的老大爺突發(fā)心臟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周圍的人群頓時一陣騷亂,有人尖叫,有人手足無措地掏手機(jī)。

沈曜卻在第一時間沖了過去,他跪在地上,熟練地解開老人的衣領(lǐng),檢查他的呼吸和脈搏,然后立刻開始進(jìn)行心肺復(fù)蘇。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zhǔn)得可怕,按壓的部位,下壓的深度,人工呼吸的頻率,全都像是教科書里復(fù)刻出來的一樣。

幾分鐘后,在救護(hù)車趕到之前,老人竟然恢復(fù)了微弱的意識。

“你怎么會這么專業(yè)?”事后,她忍不住好奇地問他。

“以前公司組織過急救培訓(xùn),學(xué)過一點皮毛?!彼卮鸬迷频L(fēng)輕。

公司組織的培訓(xùn),能讓人達(dá)到這種堪比專業(yè)醫(yī)護(hù)人員的水準(zhǔn)?

她心里充滿了懷疑,但見他不想多談的樣子,便沒有再追問。

第三次,是他的手機(jī)。

那天他在洗澡,手機(jī)就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充電。

屏幕亮起,來電顯示是一個單獨的字母:“S”。

誰會用一個英文字母來作為聯(lián)系人的備注?

她心里犯著嘀咕,猶豫了片刻,沒有替他接聽。

等他洗完澡出來,她提醒他:“剛才有電話找你。”

“哦?!彼闷鹗謾C(jī)瞥了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不重要的電話。”

但他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她便隱約聽見他壓低聲音回?fù)芰诉^去,語速很快,像是在匯報著什么。

這些零零碎碎的細(xì)節(jié)拼湊在一起,讓她心中那個“沈曜不簡單”的念頭愈發(fā)清晰。

他到底是誰?

他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

他那些年所謂的“在外地工作”,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這不是監(jiān)視,她只是想多了解一些這個與她同床異夢的丈夫。

她發(fā)現(xiàn)他的生活極度自律,每天清晨六點準(zhǔn)時起床,在小區(qū)里跑步五公里,回來后洗漱,做一份簡單的早餐,八點半準(zhǔn)時出門上班。

晚上六點半回家,做飯,看書,十點準(zhǔn)時熄燈睡覺。

他幾乎沒有任何社交活動,周末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里看書或者看一些很專業(yè)的紀(jì)錄片。

他的手機(jī)很少響起,但凡響起,他都會立刻走到陽臺或者回自己房間去接聽。

他從不主動提及自己的過往,每當(dāng)?shù)卦噲D旁敲側(cè)擊地詢問,他都會用“沒什么好說的”或者“都過去了”這樣的話語輕輕帶過。

他就像一個被層層包裹起來的謎團(tuán),安靜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之中,她能看到他,觸碰到他,卻永遠(yuǎn)也看不透他。

婚后第四個月的一個晚上,她終于按捺不住了。

那天他們一起吃晚飯,她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沈曜,我們能開誠布公地談一次嗎?”

“談什么?”他抬起頭,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

“你到底是誰?”林悅單刀直入,將心中積壓已久的疑問一股腦地拋了出來,“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為什么你會那么專業(yè)的急救手法?為什么你半夜打電話的語氣和白天判若兩人?為什么你三十七歲了,還一直單身?”

沈曜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隨即也放下了碗筷。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彼K于開口,聲音比平時更低沉了幾分,“但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告訴你?!?/p>

“為什么不能說?”她追問道,“我們是夫妻,就算只是名義上的,我作為你的妻子,難道連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

“不是我不想說,是紀(jì)律不允許?!彼粗凵窭锏谝淮瘟髀冻鲆唤z掙扎,“林悅,你就把我當(dāng)成一個普通人,可以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徹底過去吧?!?/p>

“可你的一舉一動都告訴我,你根本不是一個普通人!”她的情緒有些激動,“你的眼神,你的身手,你那些無法解釋的細(xì)節(jié),都在告訴我,你身上藏著巨大的秘密!”

沈曜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客廳里只剩下墻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走針聲,一聲聲,敲在她的心上。

她盯著他,他卻垂下眼簾,注視著桌面上的木紋,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抬起頭,目光堅定地迎上她的視線:“有些事,牽涉到保密條例,我一個字都不能透露。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法亂紀(jì)、傷天害理的事情。我過去的職業(yè),是正當(dāng)?shù)?,也是光榮的。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么多。”

“那你為什么要對自己的妻子保密?”

“因為這是規(guī)定?!彼f,“有些工作,終身都需要保密?!?/p>

保密規(guī)定?

什么樣的工作,需要如此嚴(yán)苛的保密條例?

她滿腹疑云,但看到他眼神中的那份決絕,她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

“好吧?!彼罱K選擇了妥協(xié),“你的過去,我可以不問。但你必須告訴我,你現(xiàn)在的生活,是安全的嗎?”

“非常安全?!彼敛华q豫地點頭,“我現(xiàn)在只是蘇城貿(mào)易公司的一名普通職員,過著最普通的生活。你完全不用為我擔(dān)心?!?/p>

她凝視著他,試圖從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里讀出些什么,但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千年古井,深不見底,不起波瀾。

那天晚上,她徹夜難眠。

姑姑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這個男人,不簡單?!?/p>

是啊,他確實不簡單,他的眼睛里藏著波瀾壯闊的故事,但那些故事,他卻不愿與她分享分毫。

她想起來沈教授臨終前的話:“沈曜他……他是個好孩子,只是運(yùn)氣不好?!?/p>

什么叫運(yùn)氣不好?

僅僅是因為三十七歲還單身嗎?

還是說,在他那些需要“終身保密”的過往里,他曾經(jīng)歷過什么常人無法想象的不幸?

但無論如何,她答應(yīng)過沈教授要照顧他。

既然他有難言之隱,那她就不再追問。

只要他現(xiàn)在是安全的,只要他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其他的,就隨他去吧。

時間飛逝,轉(zhuǎn)眼就到了年底。

她和沈曜的婚姻生活依舊平淡無波,他們像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同一個空間里,維持著客氣而疏離的平衡。

但那種“他不簡單”的預(yù)感,卻像一根細(xì)細(xì)的刺,始終扎在她的心底。

十二月的一個周六,她在書房備課,忽然聽見客廳里傳來沈曜與人交談的聲音。

她以為是家里來了客人,便走出去查看,卻發(fā)現(xiàn)他正對著筆記本電腦,在進(jìn)行視頻通話。

他的電腦就放在茶幾上,屏幕里是一個面容剛毅、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

她走出去的腳步聲驚動了他,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按下了關(guān)閉鍵,屏幕瞬間變黑。

“怎么了?”她故作隨意地問道。

“沒什么,公司領(lǐng)導(dǎo),談點工作上的事。”他合上電腦,神色看不出任何異常。

“周末還要處理公務(wù)?”她隨口搭話。

“嗯,有個項目比較緊急。”他站起身來,“我得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一點才能回來。”

“去哪里?”

“公司總部?!彼闷鸫钤谏嘲l(fā)上的外套,“晚飯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

他走得十分匆忙,甚至沒來得及換鞋。

她站在窗前,目送著他快步下樓,上了一輛早已等在路邊的黑色轎車,迅速消失在車流中。

那天深夜,將近十二點他才回來。

她聽見門鎖轉(zhuǎn)動的輕響,從房間里走出去,看到他站在玄關(guān)處,臉色有些蒼白,額角滲著細(xì)密的汗珠。

“你沒事吧?”她快步走過去扶住他。

“沒事,就是有點累?!彼麚Q了鞋,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我先睡了?!?/p>

第二天清晨,她起床時,他已經(jīng)晨跑回來,正在廚房準(zhǔn)備早餐。

一切都和平時一樣,仿佛昨晚的異常從未發(fā)生過。

但她敏銳地注意到,從那天起,他的手機(jī)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體,哪怕是洗澡,也會帶進(jìn)浴室。

她開始隱隱地?fù)?dān)憂,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煩。

但每當(dāng)她旁敲側(cè)擊地試探,他都只是用“沒事,工作上的小問題”來搪塞她。

又過了兩周,冬至那天,學(xué)校提前放假,她下午就回了家。

推開門,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客廳里坐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約莫五十出頭的年紀(jì),身形挺拔如松,穿著一件深色的中山裝,眼神銳利如鷹。

看到她進(jìn)門,他立刻站起身來,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了一圈:“你就是林悅同志吧?”

“您是?”她下意識地保持警惕。

“我是你沈老師的老朋友。”他主動伸出手,“來看看沈曜?!?/p>

沈曜端著茶從廚房走出來,向她介紹道:“林悅,這位是王叔叔,我父親以前的同事。”

她點了點頭,和那個自稱“王叔叔”的男人握了握手。

他的手掌寬厚有力,掌心布滿了厚厚的硬繭。

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文職人員該有的手。

他們坐下寒暄了幾句,都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客套話。

那個男人詢問她的工作情況,和沈曜的相處是否融洽。

她一一作答,卻始終覺得他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在對他進(jìn)行一場無聲的審查。

半小時后,他起身告辭。

沈曜送他到門口,兩人在門外用極低的聲音交談了幾句,她一個字也沒聽清。

等他走后,沈曜返回客廳,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送走了一位普通的長輩。

“你父親的同事?”她忍不住問道。

“嗯,他們以前在一個單位,關(guān)系很好?!鄙蜿捉忉尩?,“聽說我父親過世了,他正好來蘇城出差,就順道過來看看我?!?/p>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她狀似無意地追問。

“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好像是負(fù)責(zé)檔案管理的吧。”他說,“很多年沒怎么聯(lián)系了?!?/p>

檔案管理員?

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是怎么回事?

還有他身上那種久居上位的威嚴(yán)氣場,怎么看都不像個普通的行政干部。

但她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地將這個疑問藏在了心底。

冬至的晚上,沈曜破天荒地提議出去吃飯。

他們?nèi)チ朔蜃訌R附近一家古色古香的飯店,點了幾個地道的蘇城菜,還溫了一小壺黃酒。

“結(jié)婚快半年了?!彼e起酒杯,目光在燭光下顯得有些柔和,“這段時間,謝謝你的包容和照顧。”

“說這些就太見外了。”她舉杯與他輕輕一碰,“我們現(xiàn)在是夫妻。”

“名義上的。”他糾正道。

“那也是夫妻?!彼虉?zhí)地堅持。

沈曜聞言,竟然笑了。

那笑容很淺,卻是她見過他最真誠的一次:“林悅,你是個好女人?!?/p>

“這是在給我發(fā)好人卡嗎?”她開了句玩笑,試圖緩和氣氛。

他卻搖了搖頭,神情認(rèn)真地說:“我是說真的。我知道,這段婚姻對你很不公平,你本該有更光明的未來。但你為了我父親的遺愿,甘愿被卷進(jìn)這樁荒唐事里。我很感激你?!?/p>

“沈老師對我有恩,我做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彼f。

“但婚姻不應(yīng)該建立在報恩之上?!彼曋叭绻幸惶?,你遇到了那個真正讓你心動的人,想要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你隨時都可以告訴我。我絕不會有半句怨言?!?/p>

她愣住了,心里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沈曜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眼神又恢復(fù)了那種平靜無波的深邃。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

他難得地主動說了一些自己的事情,雖然依舊很模糊,但至少不再是密不透風(fēng)。

他說他年輕的時候,最大的夢想是當(dāng)一名外科醫(yī)生,后來因為一些變故,陰差陽錯地走上了另一條路。

他說他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也經(jīng)歷過很多事。

“你后悔過嗎?”她問他,“后悔當(dāng)初的選擇?”

他沉思了很久,才緩緩開口:“不后悔。所有的經(jīng)歷,都塑造了今天的我。雖然因此錯過了很多東西,但也得到了一些無法替代的東西?!?/p>

“錯過了什么?”

“一個普通人該有的生活?!彼猿暗匦α诵?,“比如自由地戀愛,組建一個平凡的家庭,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這些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對我而言,曾經(jīng)都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p>

她的心猛地一緊:“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了。”

“是嗎?”他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絲疑問,還有某種她無法解讀的復(fù)雜情緒。

那天晚上,他們從飯店走回家。

路上,天空飄起了細(xì)密的冷雨,雨絲落在他的頭發(fā)上,他卻沒有撐傘,只是仰著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

那一刻,他看起來不像一個三十七歲的成熟男人,反而像一個迷路的孩子。

“蘇城的冬天,還是這么濕冷。”他輕聲說。

“你以前,是不是去過很干燥的地方?”她試探著問。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繼續(xù)沉默地走著。

她也沒有再追問,就這樣陪著他,在寂靜的冬雨里,走了很長一段路。

回到家,他忽然開口:“林悅,明天我可能要出差一趟。”

“去哪里?”

“公司安排,去一趟蘭州?!彼f,“大概需要一周時間?!?/p>

“這么突然?”

“嗯,臨時通知的?!彼f,“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了?!?/p>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他就走了。

只拎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她送他到門口,他回頭對她說了一句:“照顧好自己?!?/p>

那一周,他幾乎與她斷了聯(lián)系。

她給他發(fā)信息,他總是隔很久才簡單地回復(fù)兩個字:“在忙。”或者“收到?!?/p>

她心中愈發(fā)不安,卻又無計可施。

一周后的深夜,他回來了。

她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響,立刻從書房跑出去,看見他疲憊地靠在門框上,臉色憔悴得嚇人,眼睛里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你沒事吧?”她快步走過去扶住他。

“沒事,就是有點累?!彼麚Q了鞋,將行李箱隨手放在墻角。

“你吃飯了嗎?”

“還沒。”

“我馬上去給你下碗面?!彼D(zhuǎn)身就要往廚房走。

“林悅?!彼鋈唤凶×怂?。

她回過頭,看見他站在客廳的陰影里,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

“怎么了?”她問。

他張了張嘴,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但最終只是疲憊地?fù)u了搖頭:“沒什么。謝謝你。”

那天晚上,她給他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

他吃得很慢,一言不發(fā)。

吃完后,便說累了,回房休息了。

她看著他走進(jìn)臥室,關(guān)上房門,心里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和無力。

這個男人,到底在背負(fù)著什么?

他那些所謂的“出差”,到底是在做什么?

而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真的了解他嗎?

新年很快就到了。

大年初二,他們一起去墓園給沈教授掃墓。

在沈教授的墓碑前,沈曜放下了一束潔白的菊花,他跪在地上,用手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灰塵,低聲說:“爸,我過得很好。林悅她,也對我很好。您在那邊,可以放心了?!?/p>

她站在他的身旁,看著他孤單而挺拔的背影,忽然很想知道,他口中的“過得很好”,究竟是真話,還是僅僅為了安慰逝者的謊言。

從墓園回來的路上,他突然問她:“林悅,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你會怎么辦?”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看向他。

“就是……”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如果你發(fā)現(xiàn),我的過去,我的身份,都和你所認(rèn)為的天差地別,你會不會……后悔嫁給我?”

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非常認(rèn)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也都有不能說的秘密。我不在乎你以前是什么樣的人,我只在乎,你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p>

沈曜凝視著她,眼眶毫無征兆地紅了。

他迅速轉(zhuǎn)過頭去,抬手擦了擦眼角,聲音有些沙?。骸爸x謝?!?/p>

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他們難得地一起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吃著湯圓,一邊看著電視里熱鬧的元宵晚會。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jī)急促地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瞬間變了。

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陽臺,關(guān)上了推拉門。

隔著玻璃,她能看見他的嘴唇在快速地翕動,語氣聽起來非常急切:“什么時候的事?……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掛斷電話,他回到客廳,站在她的面前,張了張嘴,卻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怎么了?”她站起身,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里充滿了掙扎、無奈,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林悅,有些事情,我想,是時候該告訴你了?!?/p>

“什么事?”她的心跳驟然加速。

“明天下午,會有人來家里找你?!彼f,“等他來了,你就會明白一切?!?/p>

“什么人?”

“一個能告訴你全部真相的人。”他凝視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歉意,“對不起,這幾個月,我一直都在欺騙你。但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說,是真的不能說?!?/p>

她徹底愣在了原地,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漿糊。

他走上前,輕輕地握住她冰涼的手:“明天,你就會知道所有的事情。到那個時候,如果你無法接受,想要結(jié)束這段婚姻,我……完全理解。”

那個晚上,她再次失眠了。

她睜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閃過這幾個月來的種種細(xì)節(jié)。

他那雙深邃的眼睛,他那身手不凡的急救術(shù),他那些神秘的電話,他那幾次詭異的“出差”,還有那個氣場強(qiáng)大的“王叔叔”,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指向一個事實——她的丈夫沈曜,他的身份,絕對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明天,她就能知道真相了。

可是,她真的做好準(zhǔn)備,去面對那個未知的真相了嗎?

第二天下午兩點整,門鈴準(zhǔn)時響起。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口,通過貓眼向外看去。

門外站著的,正是上次來過的那個“王叔叔”。

他今天換上了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神情比上次更加嚴(yán)肅,眼神也更加銳利。

她整理了一下情緒,伸手打開了房門。

“林悅同志,我們又見面了?!彼谅曊f道。

“王叔叔,請進(jìn)?!彼齻?cè)過身,將他讓了進(jìn)來。



他走進(jìn)客廳,在沙發(fā)上坐下,然后從隨身攜帶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紅色的證件夾,打開后,鄭重地遞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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