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考來源:《清史稿》、郭布羅·潤麒口述回憶、延吉史料檔案、《末代皇后婉容》相關歷史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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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6月的北京,初夏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病房。

朝陽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里,一位95歲的老人躺在病床上,呼吸漸漸微弱。

這位老人名叫郭布羅·潤麒,是中國歷史上最后一位國舅——末代皇后婉容的親弟弟。

從1912年清朝覆滅那年出生,到此刻的2007年,他的生命跨越了整整95個春秋,見證了一個世紀的滄桑巨變。

病床前,子女們握著老人的手,聽他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什么。

那些話語里,反復出現(xiàn)一個名字——婉容。那是他的姐姐,中國最后一位皇后,一個在歷史洪流中飽受爭議的女子。

老人的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有愧疚,有心痛,更有難以言說的遺憾。

【1】顯赫家世中降生的國舅

1912年7月8日,北京地安門外帽兒胡同的郭布羅家府邸里,一個男嬰呱呱墜地。

這個孩子的降生時間頗具象征意義——就在五個月前,大清王朝剛剛宣布退位,延續(xù)了兩千多年的帝制在這片土地上畫上了句號。

這個男嬰,便是郭布羅·潤麒。

郭布羅氏是達斡爾族的顯赫家族,家族史可以追溯到清朝開國時期。

潤麒的先祖阿拉吉善跟隨清太祖努爾哈赤南征北戰(zhàn),立下赫赫戰(zhàn)功,官位越做越高。

經(jīng)過幾代人的積累和發(fā)展,到潤麒的父輩時,郭布羅家已經(jīng)有了世襲一品蔭生大門侍衛(wèi)的封號,在八旗貴族中地位顯赫。

潤麒的曾祖父長順更是清代三朝重臣,曾任吉林將軍,鎮(zhèn)守東北邊疆。

祖父那一代也是功勛卓著,家族在京城的地位舉足輕重。

到了父親郭布羅·榮源這一代,雖然清帝已經(jīng)退位,無官可作,也沒有了朝廷的俸祿,可榮源憑借家族積累的財富和經(jīng)商頭腦,依然維持著家族的體面生活。

榮源經(jīng)常往返于京津之間,交游廣泛,思想比較開明。

他娶的原配夫人早逝,續(xù)娶的繼室便是潤麒的生母——愛新覺羅氏。

這位繼室是定王府貝勒毓朗的次女,在皇族中被稱為"二格格"。按照血統(tǒng)論,她是乾隆皇帝的七世孫,與末代皇帝溥儀也有著血緣關系。

潤麒出生后不久,就被交給了奶媽撫養(yǎng)。按照當時貴族家庭的慣例,主人家的孩子都由專門的奶媽喂養(yǎng),生母很少親自哺乳。

可這位奶媽的奶水并不充足,為了保住這份差事,她竟然偷偷給才一歲的潤麒喂燒餅吃。

干硬的燒餅對于一個幼兒來說根本無法消化,潤麒因此經(jīng)常餓得哇哇大哭,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奶媽害怕被發(fā)現(xiàn),始終不敢說實話,只說孩子天生體弱。眼看著潤麒瘦得皮包骨頭,隨時可能夭折。

幸運的是,外祖母來探望時發(fā)現(xiàn)了異常。

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太太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立即請來大夫診斷。

大夫檢查后發(fā)現(xiàn),潤麒已經(jīng)嚴重營養(yǎng)不良,再拖下去恐怕性命難保。外祖母當機立斷,把潤麒接到了定王府,親自照料。

在定王府,潤麒得到了悉心照顧,身體才漸漸恢復過來。從此,他就在外祖母家長大,一直住到14歲才被接回榮源府。

那段在定王府的日子,成為潤麒一生中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外祖母是個性格堅強、見識廣博的女性。她不像其他貴族老太太那樣溺愛孫輩,而是注重培養(yǎng)潤麒的品格和意志。

小時候,潤麒夢想長大后成為一名工程師,外祖母便買來磚塊放在后花園,供他砌墻練習。

有一次,潤麒在后花園砌墻時,不小心被磚塊砸傷了手,指甲頓時瘀血發(fā)紫,疼得他眼淚直流,跑去找外祖母訴苦。

誰知老人家看了看他的傷,只說了一句話:"不許哭!男兒志在四方,無論遇到什么事,都要學會堅強。"

這句話深深刻在了潤麒的心里。

后來的歲月里,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和磨難,他都會想起外祖母的這句教誨,咬牙堅持下來。

潤麒在定王府的日子里,還經(jīng)常見到比他大六歲的同父異母姐姐婉容。

婉容的生母早逝,是潤麒的母親把她養(yǎng)大的,姐弟倆雖然不是同母所生,關系卻十分親密。

婉容從小就展現(xiàn)出不凡的氣質和才華。她天生麗質,容貌端莊秀美,又聰慧好學,詩詞書畫樣樣精通。

父親榮源對這個獨女十分看重,不僅讓她接受傳統(tǒng)的儒學教育,還特意聘請了在中國出生的美國女教師任薩姆,專門教她英語。

婉容還學習鋼琴、音樂、西方禮儀,在貴族圈子里已經(jīng)小有名氣。

1922年,16歲的婉容因為才貌雙全,在貴族中聞名遐邇。這一年,同樣16歲的末代皇帝溥儀要選皇后了。

雖然清朝早在1912年就已經(jīng)覆滅,可根據(jù)清皇室與民國政府簽訂的《優(yōu)待皇室條件》,溥儀仍保留皇帝尊號,清皇室仍居住在紫禁城里,維持著一個小朝廷。

選秀的消息傳出后,榮源也將女兒婉容的名字報了上去。

經(jīng)過層層篩選,婉容憑借出眾的容貌、顯赫的家世和良好的教養(yǎng),最終被選中為皇后。

1922年11月30日,溥儀大婚。這場婚禮雖然已經(jīng)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皇家大婚,卻仍然按照傳統(tǒng)禮儀操辦,聲勢浩大。

婉容坐著32人抬的金頂鳳轎,穿著鳳冠霞帔,從大清門抬進紫禁城,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后一位皇后。

那一天,10歲的潤麒站在人群中,看著姐姐的鳳轎緩緩駛過。

陽光灑在鳳轎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小小年紀的他還不太懂得這一切意味著什么,只知道從此以后,自己成了名副其實的國舅爺。

【2】紫禁城中的姐弟時光

婉容進宮后,潤麒成了宮里的?？汀０凑找?guī)矩,皇后的親屬可以時常進宮探望,潤麒作為國舅,更是可以隨意出入后宮。

紫禁城對一個10歲的孩子來說,充滿了新奇。

那些高大的宮殿、精美的陳設、穿著奇特服裝的太監(jiān)宮女,都讓潤麒感到既新鮮又興奮。

姐姐婉容對這個小弟弟格外疼愛,只要潤麒進宮,她就會放下手中的事情,陪他玩耍。

姐弟倆有時候在御花園里追逐嬉戲,有時候在殿里下棋聊天。

玩累了,婉容就會讓人端來各種糕點水果,兩人坐在一起吃著聊著,好不愜意。宮里的規(guī)矩雖多,可在姐姐面前,潤麒并不覺得拘束。

溥儀也很喜歡這個小舅子。雖然溥儀只比潤麒大六歲,可在潤麒眼里,這位姐夫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溥儀卻沒有什么架子,常常和潤麒一起玩鬧。有一次,溥儀玩得興起,竟然讓潤麒騎在自己脖子上。

這在封建時代,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見兩人關系之親密。

潤麒后來回憶那段時光時說,姐姐婉容在宮里從來不打罵下人,對待太監(jiān)宮女都很和氣。

她也不許弟弟說任何不禮貌的話,總是以身作則地教導他要善待他人。

有一次,姐弟倆在宮里吃西餐。按照宮中規(guī)矩,太監(jiān)上菜時應該從主人的左邊放置。

那天,一個太監(jiān)不小心從右邊端來了菜,潤麒剛想糾正,婉容就溫和地說了一句:"你就湊合著點兒吧。"

這句話讓潤麒既羞愧又感動。

姐姐并沒有責怪那個太監(jiān),也沒有讓弟弟去計較這種小事,而是用最溫和的方式提醒他要體諒別人。

這種待人處世的態(tài)度,深深影響了潤麒。

那段在紫禁城中的時光,是潤麒童年最美好的回憶?？珊镁安婚L,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沒有人能阻擋時代的變遷。

1924年10月,馮玉祥發(fā)動北京政變。11月5日,鹿鐘麟帶兵進入紫禁城,宣讀了修正后的《優(yōu)待條件》,勒令溥儀立即搬出紫禁城。

這一天,溥儀被趕出了他生活了十幾年的皇宮,婉容作為皇后,也不得不隨之離開。

潤麒清楚地記得,姐姐離開紫禁城那天的情景。婉容穿著素色的衣服,沒有了往日的華貴裝扮。

她的神情平靜,可眼神里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迷茫和失落。

一個17歲嫁進皇宮的女孩,19歲就被迫離開,這種人生的巨大落差,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離開紫禁城后,溥儀先是暫住在父親載灃的醇親王府,后來又搬到天津租界。

婉容跟著溥儀輾轉各地,潤麒也隨著家族一起遷居。

那些年,潤麒眼看著姐姐一天天變得沉默寡言,眼看著她和溥儀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淡漠。

在天津的日子里,婉容的生活發(fā)生了很大變化。

她不再受宮中那些繁文縟節(jié)的束縛,可以自由出入租界,購物娛樂,過起了"摩登女性"的生活。

她換上了時裝旗袍,穿起了高跟鞋,還燙了頭發(fā),完全是一副新時代女性的打扮。

可這種表面的自由,并沒有給婉容帶來真正的快樂。

溥儀整日想著復辟大業(yè),對婉容越來越冷淡。宮里還有一個妃子文繡,兩個女人明爭暗斗,關系緊張。

1931年,文繡甚至提出要和溥儀離婚,鬧得沸沸揚揚。

這些家務事,潤麒雖然年紀還小,卻也看在眼里。他能感覺到,姐姐并不快樂,那種快樂只是表面的偽裝。

【3】東渡日本的艱苦求學

1932年,在日本人的操縱下,溥儀離開天津前往東北。

3月1日,偽滿洲國在長春建立,溥儀成了傀儡皇帝,婉容也跟著去了長春,再次成為"皇后"。

對于郭布羅家族來說,這又是一次命運的轉折。表面上看,他們又恢復了往日的榮光,潤麒也被委以職務。

可只有明眼人才看得出來,這份榮耀是多么虛假,這個所謂的"滿洲國"不過是日本人的傀儡政權罷了。

1933年,21歲的潤麒在長春與溥儀的三妹韞穎舉行了婚禮。

韞穎是愛新覺羅家族的格格,比潤麒小一歲,性格溫柔賢淑。

這樁婚事也是早就定下的,兩家本就有姻親關系,潤麒娶了韞穎,不僅是國舅爺,還成了駙馬爺。

婚禮辦得很體面,來賓中有不少偽滿洲國的官員?？尚禄榈南矏傔€沒維持多久,潤麒就接到了通知——他要被派往日本學習軍事。

婚后不到一個月,潤麒就和妻子韞穎一起踏上了前往日本的輪船。

溥儀的二弟溥杰也在同一批留學名單中。

表面上,這是為了培養(yǎng)偽滿洲國的軍事人才,實際上則是日本人控制這些皇室成員的一種手段。

到達日本后,潤麒先在語言學校學習了一年日語,隨后進入日本士官學校,學習的是騎兵科。

這是一門極其艱苦和危險的學科,訓練強度大,稍有不慎就可能送命。

日本士官學校的訓練異常嚴格。學員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進行各種體能訓練。

騎兵科的訓練更是危險重重,從馬上摔下來是家常便飯。

本來學校還允許學員戴鋼盔進行訓練,可隨著日本軍國主義氣焰越來越囂張,這條保護性措施也被取消了。

潤麒在訓練中多次受傷。有一次進行夜間作戰(zhàn)訓練,所有學員都要戴著墨鏡騎馬躍過障礙,還要在空中揮刀砍草耙。

潤麒的馬在越過壕塹時突然將頭拼命后仰,馬頭重重地撞在了他的頭上,墨鏡當場被撞得粉碎,鋒利的玻璃碴刺進了他的臉頰,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那次受傷,潤麒在醫(yī)務室躺了好幾天。

妻子韞穎寸步不離地照顧他,親手為他清洗傷口、換藥,一直到傷口愈合。夫妻倆在異國他鄉(xiāng)相依為命,感情愈發(fā)深厚。

在日本的日子雖然艱苦,可有妻子陪伴,潤麒倒也覺得充實。只是學校的伙食實在難以下咽,潤麒的身體漸漸消瘦。

姐姐婉容在長春得知弟弟的情況后,心疼不已,托人給他寄去成箱的巧克力和其他食物。

每次收到姐姐寄來的包裹,潤麒都會想起小時候在紫禁城的日子。

那時候姐姐也是這樣疼愛他,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他?？扇缃?姐弟倆遠隔千里,各自在不同的困境中掙扎。

潤麒在日本士官學校一共學習了五年。

1938年,26歲的他以優(yōu)秀的成績完成學業(yè),回到了中國東北。

他先是在沈陽擔任溥儀的侍從武官,后來又被調到長春高等軍事學院任教。

回到長春后,潤麒終于又見到了姐姐婉容?？裳矍暗慕憬?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一個人。

她的臉色蒼白憔悴,眼神渙散,整個人透著一種病態(tài)的脆弱。潤麒聽說,姐姐已經(jīng)染上了煙癮,每天都要抽好幾次才能維持。

更讓潤麒心痛的是,姐姐的精神狀態(tài)也出了問題。她時常會突然發(fā)脾氣,或者無緣無故地哭泣,有時候甚至會出現(xiàn)幻覺。

溥儀對她越來越冷淡,基本上不再去探望她,婉容形同被打入了冷宮。

潤麒想要幫助姐姐,可他能做的實在太少。

在那個特殊的環(huán)境里,在日本人的嚴密監(jiān)控下,他一個小小的侍從武官,根本無力改變任何事情。

他只能在公務之余,盡可能多地去探望姐姐,陪她說說話,試圖給她一點慰藉。

那幾年,潤麒親眼目睹了偽滿洲國這個傀儡政權如何一步步走向崩潰,也親眼看著姐姐婉容如何在痛苦中一天天沉淪。

他的心里充滿了無奈和絕望,卻又無能為力。

1945年8月,蘇聯(lián)對日宣戰(zhàn),百萬紅軍進入中國東北。偽滿洲國的末日終于到了。

8月11日,溥儀在日本人的操縱下,帶著皇室成員倉皇撤離長春,前往通化臨江縣的大栗子溝。

在撤離的混亂中,潤麒作為侍從武官,必須跟隨溥儀一起行動。

他再次見到了姐姐婉容,可這一次的見面,竟成了姐弟倆的永別。

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傳來,偽滿洲國徹底完了。

8月16日,溥儀在大栗子溝召集皇室成員,宣讀了他人生中第三次退位詔書。

宣讀完詔書,溥儀就匆匆決定轉移到沈陽。

他只帶上幾個心腹,至于那些家眷,已經(jīng)顧不上了。潤麒作為侍從武官,接到命令必須立即隨行。

臨行前,婉容拉住弟弟的手,嘴里反復念叨著他的名字。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絕望和無助,似乎知道這一別就是永別。

潤麒的心如刀絞,可他身不由己,只能狠下心來轉身離開。

身后傳來姐姐凄厲的呼喊聲,一聲聲撕心裂肺,響徹在大栗子溝的山谷里。那聲音,潤麒一輩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