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考資料:《宋史·岳飛傳》《金史》《建炎以來系年要錄》《鄂國金佗稡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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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年七月初八,郾城縣城北。

暑熱未消,天空中飄著幾朵薄云。下午申時剛過,探馬飛奔進城,帶來了緊急軍情:完顏宗弼親率一萬五千金軍精騎,正朝郾城疾馳而來,距離不過二十余里。

三十七歲的岳飛站在城樓上,望著遠處漸漸升起的塵煙,神色平靜。他轉(zhuǎn)身對身邊的將領(lǐng)說:"傳令下去,背嵬軍、游奕軍做好出戰(zhàn)準備。"

從申時到夜幕降臨,整整四個時辰。郾城城北的平原上,岳家軍與金軍展開了一場慘烈的廝殺。

將士們手持麻扎刀、大斧,�？绸R腿,與金軍的鐵浮屠、拐子馬展開最原始的肉搏。

戰(zhàn)場上刀劍相擊的聲音,戰(zhàn)馬的嘶鳴,將士們的吶喊,混成一片。

天色昏黑時,金軍終于退卻。戰(zhàn)場上橫尸遍野,岳家軍繳獲戰(zhàn)馬二百余匹。

完顏宗弼回到大營,對部下說出了那句后來流傳千古的話:"自我起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日之挫衄。"

郾城大捷的消息傳開,舉國振奮�？删驮谠里w準備乘勝追擊時,七月十八日,一道道金字牌從臨安飛來。

一天之內(nèi),十二道詔令,每一道都在催促同一件事:班師。

岳飛握著那些金牌,望著帳外即將收復的中原大地,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一】這支令金人聞風喪膽的軍隊從何而來

建炎二年,也就是公元1128年,岳飛還只是東京留守宗澤手下的一名小將。

那年他二十五歲,身材魁梧,目光堅毅,每次作戰(zhàn)都沖在最前面。宗澤幾次見他打仗,都贊不絕口,多次提拔他。

宗澤病逝后,岳飛跟了杜充。杜充這人打仗不行,遇到金軍就往后退。

建炎三年,杜充在南京被金軍圍困,最后竟然投降了。岳飛不愿降金,帶著部下突圍南下,從此走上了獨當一面的道路。

一開始,岳飛手下只有幾千人馬,都是從各處收攏來的散兵游勇。可他治軍有方,練兵嚴格。

每天天還沒亮,營中就響起了操練的號角聲。

岳飛親自監(jiān)督訓練,從不懈怠。有一次,一名士兵偷了百姓的一根麻繩,岳飛得知后,立即下令將其斬首示眾。從此軍中無人敢犯軍紀。

岳飛定下的規(guī)矩,叫"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打擄"。冬天再冷,士兵也不準拆百姓的房子取暖。

肚子再餓,也不準搶百姓的糧食。這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稍里w就是做到了,而且讓全軍都做到了。

老百姓見了岳家軍,不但不跑,反而爭相獻糧送水。

有的老人家拉著岳飛的手,老淚縱橫:"我們終于盼來了真正的王師。"有的婦女端著熱茶,送到軍營門口:"將軍辛苦了,喝口熱茶歇歇吧。"

軍隊的規(guī)模在一點點擴大。紹興四年,岳飛奉命平定楊幺起義。

楊幺盤踞在洞庭湖一帶,手下有十幾萬人馬,戰(zhàn)船無數(shù)。

朝廷派了好幾路人馬去打,都沒打下來。岳飛接到命令后,只用了三個月,就平定了起義。

平定楊幺后,岳飛把起義軍中的精壯收編進岳家軍。

這些人原本就是能征善戰(zhàn)的漢子,經(jīng)過岳飛的訓練,很快就成了精兵。到了紹興十年,岳家軍的規(guī)模已經(jīng)達到了十萬左右。

這十萬人不是普通的軍隊。他們有嚴格的編制,有完善的訓練體系,有明確的作戰(zhàn)方法。

岳飛把軍隊分為前軍、中軍、后軍、左軍、右軍、游奕軍、踏白軍等,每個軍都有自己的主將和副將。平時各軍獨立訓練,戰(zhàn)時協(xié)同作戰(zhàn)。

最精銳的是背嵬軍。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拗口,其實是契丹語,意思是"勇士"。

背嵬軍分為步兵和騎兵兩部分,都是從全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

要進背嵬軍,得過三關(guān):第一關(guān)是武藝,弓馬嫻熟,刀槍棍棒樣樣精通。

第二關(guān)是膽量,面對敵人的鐵騎沖鋒,能不退半步。第三關(guān)是忠誠,寧死不降,寧死不退。

騎兵背嵬軍有八百人左右,個個都是萬里挑一的勇士。他們的戰(zhàn)馬都是從西北挑選的良馬,高大健壯,耐力極強。

他們的武器都是精工打造的,刀劍鋒利,盔甲堅固。每次作戰(zhàn),騎兵背嵬軍都沖在最前面,專門啃硬骨頭。

步兵背嵬軍有數(shù)千人,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的裝備更加齊全,有長槍手、刀盾手、弓弩手等。

長槍手負責對付敵軍騎兵,刀盾手負責近身肉搏,弓弩手負責遠程殺傷。配合起來,攻守兼?zhèn)洹?/p>

岳飛手下還有一批能征善戰(zhàn)的將領(lǐng)。王貴是最早跟隨岳飛的老將,沉穩(wěn)老練,善于防守。

張憲是岳飛的心腹愛將,智勇雙全,每次作戰(zhàn)都身先士卒。

牛皋是個急性子,打起仗來不要命,常常一馬當先沖進敵陣。董先、孟邦杰、李寶等人也都各有所長。

最讓人佩服的是楊再興。這個人本來是曹成手下的悍將,跟岳飛打過仗,還射死了岳飛的弟弟岳翻。

后來曹成被岳飛打敗,楊再興歸降。岳飛不計前仇,收他為部將。楊再興感激涕零,從此對岳飛忠心耿耿。

這些將領(lǐng)平時各管一軍,戰(zhàn)時聽從岳飛調(diào)度。

岳飛善于用兵,每次打仗前,都要把各路統(tǒng)制召集起來,一起商議戰(zhàn)術(shù)。謀定而后動,所以很少吃敗仗。

金軍中流傳著一句話:"撼山易,撼岳家軍難。"這不是吹出來的,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

從建炎四年到紹興十年,岳家軍打了無數(shù)場仗,大仗小仗加起來有數(shù)百次,幾乎沒打過敗仗。

【二】那些驚心動魄的戰(zhàn)事

紹興十年的北伐,是岳飛的第四次北伐。

前三次,他已經(jīng)打出了名堂,收復了襄陽六郡,平定了湖北一帶�？蛇@第四次,才是真正的巔峰之戰(zhàn)。

這一年五月,金國撕毀了紹興和議,兵分四路大舉南侵。完顏宗弼親率主力,從開封出發(fā),直撲中原。

東線的韓世忠,西線的吳璘,中路的張俊和劉锜,各路軍馬緊急調(diào)動,準備迎戰(zhàn)。

岳飛接到朝廷的命令,從鄂州出兵,北上迎敵。他先派人聯(lián)絡河北、河東的義軍,讓他們在金軍后方襲擾。

后來派王貴、牛皋、董先、楊再興等將,分頭進軍,收復失地。他自己則率領(lǐng)精銳,直奔中原腹地。

六月初,岳家軍開始行動。王貴率軍收復潁昌府,牛皋率軍收復蔡州,董先率軍收復鄭州,楊再興率軍收復西京河南府。

短短半個月,岳家軍就收復了大片失地,對金軍形成了合圍之勢。

六月十九日,張憲率領(lǐng)前軍在潁昌城外四十里處與金軍遭遇。

金軍守將韓常剛在順昌被劉锜打敗,正憋著一肚子火。聽說宋軍來攻,韓常立即出城迎戰(zhàn),想報仇雪恨。

兩軍在野外列陣。韓常仗著人多,率先發(fā)起沖鋒。

金軍騎兵呼嘯而來,塵土飛揚,氣勢洶洶。張憲不慌不忙,下令全軍列成方陣,長槍手在前,弓弩手在后。

等金軍沖到近前,弓弩手齊發(fā),箭如雨下。金軍前排的騎兵紛紛中箭落馬,后面的馬匹踩著前面的尸體,陣型大亂。

張憲趁機下令沖鋒,岳家軍將士吶喊著撲了上去。

這一仗打得很快,不到半個時辰,金軍就頂不住了。韓常見勢不妙,下令撤退,逃回潁昌城。

張憲乘勝追擊,連夜圍城。潁昌城不大,守軍不多,第二天城就被攻破了。韓常只帶著少數(shù)親兵逃出城去,一路逃到了陳州。

六月二十四日,陳州也被岳家軍攻克。六月二十五日,鄭州被王貴收復。岳家軍勢如破竹,金軍節(jié)節(jié)敗退。

這時候,岳飛已經(jīng)把主力集中到了郾城一帶。郾城在潁昌和開封之間,是個戰(zhàn)略要地。拿下郾城,進可攻開封,退可守潁昌。

完顏宗弼當然不會坐視不管。他召集手下諸將,商議對策。有人建議固守開封,等待援軍。

完顏宗弼搖頭:"岳飛用兵如神,如果讓他從容布置,開封守不住。不如趁他立足未穩(wěn),先下手為強。"

七月初八這天,完顏宗弼親率一萬五千精騎,直奔郾城。

這一萬五千人都是金軍的精銳,有鐵浮屠,有拐子馬,還有女真貴族的親兵。完顏宗弼的計劃是突襲郾城,一舉消滅岳飛的指揮中樞。

可他沒想到,岳飛早就料到他會來。郾城雖然只駐扎了少量部隊,但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背嵬軍和游奕軍早就做好了出戰(zhàn)的準備。

下午申時剛過,金軍出現(xiàn)在郾城城北。岳飛站在城樓上,望著遠處的金軍,下令出戰(zhàn)。

城門大開,背嵬軍的騎兵沖了出來。

岳飛的兒子岳云年僅二十二歲,已經(jīng)是背嵬軍的統(tǒng)制。他一馬當先,帶著八百騎兵直奔金軍而去。

兩軍在城北二十里外的平原上遭遇。金軍列陣,鐵浮屠在中央,拐子馬在兩翼。

鐵浮屠是金軍的重裝騎兵,人馬都披著厚重的鎧甲,遠遠看去就像一堵移動的鐵墻。

拐子馬是三匹馬連在一起的騎兵,左右兩翼包抄,威力巨大。

岳云沒有硬碰硬,而是率領(lǐng)背嵬軍從側(cè)翼切入,專門攻擊金軍的薄弱環(huán)節(jié)。

背嵬軍的戰(zhàn)馬速度快,機動性強,在金軍陣中來回穿插。金軍的鐵浮屠雖然防御力強,但速度慢,轉(zhuǎn)向不靈活,被背嵬軍沖得陣型大亂。

這時候,岳飛派出的步兵也趕到了。這些步兵手持麻扎刀和大斧,專門對付鐵浮屠。

麻扎刀是一種沉重的長刀,砍下去力量極大。大斧更是重武器,一斧頭下去能把馬腿砍斷。

金軍的鐵浮屠雖然鎧甲厚重,但馬腿處卻沒有防護。

岳家軍的步兵沖上去,�？绸R腿。馬腿一斷,騎兵就失去了沖擊力,再厚的鎧甲也沒用。

戰(zhàn)斗進行得異常慘烈。雙方將士手拉手,刀對刀,展開最原始的肉搏。

血肉橫飛,尸體倒地,戰(zhàn)場上一片混亂。從下午申時一直打到天黑,整整四個時辰。

天色昏黑時,金軍終于頂不住了。完顏宗弼下令撤退,帶著殘兵敗將逃回大營。

岳家軍繳獲戰(zhàn)馬二百余匹,斬殺金軍無數(shù)。完顏宗弼回到營中,對部下說:"自我起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日之挫衄。"

這還沒完。七月初十,金軍再次進攻郾城,想奪回顏面。

岳飛早有準備,派王綱率領(lǐng)五十騎兵出城偵察。王綱帶著人馬剛出城,就遇到了金軍大隊。他沒有退縮,反而帶著五十騎兵直沖敵陣。

金軍沒想到宋軍這么大膽,一時亂了陣腳。

王綱趁機斬殺金軍裨將,殺出一條血路。岳飛見狀,立即率領(lǐng)主力出城。經(jīng)過三天激戰(zhàn),金軍再次大敗。

七月十三日,楊再興率領(lǐng)三百騎兵在小商橋遭遇金軍主力。這是一場遭遇戰(zhàn),雙方都沒有準備。

楊再興手下只有三百人,對面卻是數(shù)萬金軍。

部下勸他撤退,楊再興搖頭:"我們?nèi)敉?大軍必受其害。今日只有死戰(zhàn)。"

說完,他一馬當先,沖進了敵陣。三百勇士跟著他,沖進了金軍的包圍圈。

這一戰(zhàn)打得天昏地暗。楊再興身中數(shù)十箭,仍然奮力廝殺。

他的部下一個接一個倒下,可沒有一個人后退。

戰(zhàn)斗持續(xù)了兩個時辰,三百勇士全部戰(zhàn)死,可他們也殺死了金軍兩千多人,其中包括萬夫長撒八孛堇等一百多名將領(lǐng)。

后來,岳家軍找到楊再興的遺體,火化后從骨灰里撿出箭頭兩升。岳飛得知消息,痛哭流涕,親自為楊再興立碑。

七月十四日,完顏宗弼轉(zhuǎn)攻潁昌,想從側(cè)翼包抄岳家軍。

潁昌由王貴駐守,兵力比郾城多一些。完顏宗弼這次調(diào)集了三萬騎兵,還有后續(xù)的步兵,決心拿下潁昌。

王貴接到消息,立即召集諸將商議。有人建議堅守城池,等待援軍。

王貴搖頭:"岳相公說過,守城只能守一時,不能守一世。不如出城野戰(zhàn),打他個措手不及。"

七月十四日一早,王貴下令開城門,全軍出擊。岳云率背嵬軍擔任先鋒,王貴率中軍跟進。雙方在潁昌城外的平原上展開激戰(zhàn)。

這一戰(zhàn)打得比郾城還要慘烈。金軍人多勢眾,騎兵一波接一波地沖鋒。岳家軍以少敵多,幾次陷入危險。

岳云帶著背嵬軍在敵陣中來回沖殺,渾身是血,幾次差點被包圍。

戰(zhàn)斗進行到中午,王貴見戰(zhàn)局不利,一度想要撤退。這時候,渾身是血的岳云策馬趕到,對王貴說:"王統(tǒng)制,岳家軍北伐已成孤軍之勢,方寸之退必至潰堤之恨。不如死戰(zhàn),或有一線生機。"

王貴聽了,心中一震,立即打消了撤退的念頭。他下令全軍死戰(zhàn),自己也拔出戰(zhàn)刀,沖進了敵陣。

就在這時,董先和胡清率領(lǐng)選鋒軍、踏白軍從城中殺出,從側(cè)翼攻擊金軍。

金軍本已疲憊,突然遭到新生力量的沖擊,陣腳大亂。岳家軍趁勢反攻,金軍開始潰敗。

這一戰(zhàn),金軍陣亡五千多人,被俘兩千多人。

更重要的是,金軍的一名萬夫長被斬殺,五名千夫長戰(zhàn)死,大小軍官被俘七八十人。岳家軍繳獲戰(zhàn)馬三千多匹,大量兵器鎧甲。

郾城、潁昌兩戰(zhàn)之后,完顏宗弼的主力已經(jīng)被打殘了。他不得不退守開封,不敢再戰(zhàn)。

【三】距離收復汴京只差最后一步

潁昌大捷的消息傳來,岳家軍上下士氣高漲。

將士們擦拭兵器,整理鎧甲,準備向開封進軍。中原的百姓也都在翹首以盼,等著岳家軍來解放他們。

七月十八日,岳飛下令,全軍向開封方向進發(fā)。

張憲率領(lǐng)主力從臨潁縣出發(fā),王貴從潁昌府出發(fā),牛皋率領(lǐng)左軍也開始行動。三路人馬,向開封形成合圍之勢。

張憲率軍一路北進,沿途又遇到金軍數(shù)千人。這些金軍已經(jīng)士氣低落,一見岳家軍到來,稍作抵抗就潰散了。

張憲追擊十五里,俘虜金軍數(shù)百人,繳獲戰(zhàn)馬一百多匹。

行軍途中,中原百姓紛紛前來迎接。

有的老人拄著拐杖,站在路邊,望著岳家軍流淚:"我們盼這一天,盼了十幾年了。"有的年輕人自愿加入岳家軍,要跟著一起打金兵。

張憲一邊行軍,一邊安撫百姓。他下令,軍隊不得騷擾百姓,不得搶奪財物,違者軍法處置。岳家軍紀律嚴明,百姓看在眼里,更加擁護。

隊伍行進到朱仙鎮(zhèn)附近。朱仙鎮(zhèn)在開封西南四十五里,是拱衛(wèi)開封的門戶。拿下朱仙鎮(zhèn),開封就近在咫尺了。

關(guān)于朱仙鎮(zhèn)這一戰(zhàn),后世史家有不同的說法。

有的說這是岳飛一生中最輝煌的戰(zhàn)役,有的說這一戰(zhàn)根本不存在,是岳飛的孫子岳珂為了給祖父增光而編造的。

按照岳珂的記載,完顏宗弼在朱仙鎮(zhèn)集結(jié)了十萬大軍,希望在這里擋住岳家軍。

岳家軍前哨的五百背嵬騎兵抵達朱仙鎮(zhèn),雙方一交戰(zhàn),金軍竟然全線潰敗。完顏宗弼見大勢已去,放棄開封,準備渡河北逃。

可《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和《三朝北盟會編》這兩部史書,都沒有提到朱仙鎮(zhèn)之戰(zhàn)。它們只說潁昌之戰(zhàn)后,岳飛接到班師詔令,準備撤軍。

到底有沒有朱仙鎮(zhèn)之戰(zhàn),史學界爭論了幾百年,至今也沒有定論。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岳家軍確實打到了距離開封很近的地方,而且金軍已經(jīng)無力抵抗了。

被俘在金國的宋使洪皓,當時就在開封。

他在家書中寫道:"順昌之敗,岳帥之來,此間震恐。"這個"震恐"兩個字,足以說明當時金國上下的惶恐心理。

完顏宗弼確實準備放棄開封了。他召集手下將領(lǐng),商議撤退的事宜。

有個北宋的太學生,投降金國后當了謀士,這時候出來勸完顏宗弼:"元帥不必驚慌。自古未有權(quán)臣在內(nèi),而大將能立功于外者。以愚觀之,岳少保禍且不免,況欲成功乎。"

意思是說,朝中有秦檜這樣的權(quán)臣,岳飛肯定活不長,不用急著逃跑,等著看好了。

完顏宗弼聽了這話,決定暫不過河,在開封城外觀望。果然,沒過幾天,岳家軍就開始撤退了。

七月十八日這一天,對岳飛來說,注定是個難忘的日子。就在張憲率軍向朱仙鎮(zhèn)進發(fā)的時候,第一道班師詔書送到了岳飛手中。

詔書是趙構(gòu)親手寫的,用的是手詔的形式。大意是說:你孤軍深入,其他各路軍馬都已經(jīng)完成任務撤回了,你不要冒險,趕緊班師吧。

岳飛看了詔書,心里清楚得很。這不是軍事上的考慮,是政治上的干預�？伤�是寫了一封奏章,詳細陳述當前的形勢。

奏章中說:"金虜重兵盡聚東京,屢經(jīng)敗衄,銳氣沮喪,內(nèi)外震駭。聞之諜者,虜欲棄其輜重,疾走渡河。

況今豪杰向風,士卒用命,天時人事,強弱已見,功及垂成,時不再來,機難輕失。臣日夜料之熟矣,惟陛下圖之。"

意思很明白:金軍已經(jīng)快完蛋了,現(xiàn)在正是收復中原的最好時機,千萬不能錯過。臣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請陛下定奪。

可趙構(gòu)根本不聽。隔了兩三天,就在朱仙鎮(zhèn)附近的戰(zhàn)事進行的時候,岳飛在一天之內(nèi)接連收到十二道用金字牌遞發(fā)的班師詔令。

金字牌是最緊急的詔令,一般只有在特別緊急的情況下才會使用。

一天之內(nèi)連發(fā)十二道,這在歷史上都是罕見的。每一道詔令的措辭都比上一道更嚴厲,不容任何商量和反駁。

岳飛站在軍帳中,把那十二道金牌一一擺在案上。他的手在顫抖,眼中含著淚水。身邊的將領(lǐng)們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許久,岳飛才開口,聲音低沉:"十年之功,廢于一旦。所得州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難以中興。乾坤世界,無由再復。"

說完這句話,岳飛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這個在戰(zhàn)場上從不流淚的鐵漢,在這一刻,終于崩潰了。

可詔令如山,不得不從。岳飛下令全軍停止進攻,準備撤軍。但他又下令,留軍五日,讓中原百姓有時間收拾行李,跟著軍隊一起南遷。

消息傳開,中原百姓紛紛涌到軍營外,哭聲震天。

有的老人跪在地上,拉著岳飛的馬韁不放:"將軍,你們不能走啊。你們一走,金兵回來,我們都得死啊。"

有的年輕人抱著岳家軍士兵的腿,痛哭流涕:"大哥,求求你們,帶我們一起走吧。"

岳飛看著這些百姓,心如刀絞。他取出詔書,舉給百姓看:"父老鄉(xiāng)親,不是我岳飛不想留下來,是朝廷有命,我不得擅留。"

說完,岳飛也流下了眼淚。他下令,愿意南遷的百姓,軍隊負責護送。不愿南遷的,發(fā)給路費和糧食,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就這樣,岳家軍開始了南撤。隨軍南遷的百姓數(shù)以萬計,隊伍綿延數(shù)十里。

岳飛奏請朝廷,把這些百姓安置在漢上六郡的閑田上,讓他們有個棲身之地。

岳家軍撤退的消息傳到開封,完顏宗弼簡直不敢相信。

他派人反復確認,確定岳家軍真的在撤退后,立即召集手下諸將,商議反攻的事宜。

那個太學生出身的謀士得意地說:"元帥,我說的沒錯吧。岳飛雖然能打,可他在朝中沒有根基,秦檜要對付他,易如反掌。"

完顏宗弼點點頭,下令全軍出擊,重新占領(lǐng)被岳家軍收復的失地。

金軍如潮水般涌出開封,先是占領(lǐng)了鄭州,接著是西京河南府,陳州,潁昌。

那些協(xié)助過岳家軍的百姓,遭到了金軍殘酷的報復。金兵挨家挨戶搜查,凡是給宋軍送過糧食、帶過路的,一律處死。

有的全家被殺,有的被抓去當奴隸。中原大地再次陷入血雨腥風之中。

岳飛回到臨安,卻沒有受到英雄的待遇。

趙構(gòu)雖然表面上對他很客氣,還賞賜了一些金銀,可暗地里已經(jīng)開始提防他了。秦檜在一旁煽風點火,說岳飛手握重兵,心懷不軌,將來必成大患。

紹興十一年,局勢變得更加微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