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夜深了。
我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煙蒂燙得手指發(fā)麻,才想起該掐滅了。
身后傳來嫂子王秀蓮尖利的咒罵聲,像指甲刮過生銹的鐵皮,穿透暮色直扎耳朵:“喪門星!娶個洗腳城的妓女回來,是要把我們老李家的臉丟盡嗎?祖宗的臉都被你這養(yǎng)子敗光了!”
我叫李磊,名義上是李家的二兒子,實際上,是父親李老實三十年前從縣孤兒院抱回來的養(yǎng)子。
村里人都知道這事,只是在父親還硬朗、能扛著鋤頭下地的時候,沒人敢明著戳我的脊梁骨。
可自從三年前父親中風臥床,哥嫂就像變了個人。
分家那天的場景,我到死都忘不了。
那是個飄著細雨的冬日,哥嫂提前請了村支書和幾個本家長輩來作證,手里攥著早就擬好的“分家協(xié)議”。
協(xié)議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卻寫得明明白白:父親的三間大瓦房、屋后的五畝水田、房前半畝菜園,全歸哥哥李軍;父親攢了一輩子的八千塊養(yǎng)老錢,被嫂子王秀蓮以“照顧臥床父親”為由,當場塞進了自己的褲兜。
而我,協(xié)議最后一行寫著:“養(yǎng)子李磊,非李家血脈,無繼承權,自愿凈身出戶,此后生老病死與李家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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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躺在里屋的土炕上,枯瘦的手背上還扎著輸液的針孔,他聽見哥嫂念協(xié)議,猛地掙扎著想坐起來,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王秀蓮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力氣大得能把父親的骨頭按碎:“爹,你別瞎操心了!他一個外人,吃我們李家的飯、穿我們李家的衣二十年,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情了?,F(xiàn)在讓他自己出去闖,是給他臉!”
哥李軍站在一旁,抽著十塊錢一包的紅塔山,眼皮都沒抬一下:“磊子,不是哥狠心,這房子田地本來就該是我的。你要是識相,就自己收拾東西走,別等我們動手把你趕出去,到時候更難看?!?/p>
村支書想勸兩句,剛開口就被王秀蓮懟了回去:“支書,這是我們李家的家事!他一個養(yǎng)子,憑什么分家產(chǎn)?要是今天把東西分給他,以后村里的養(yǎng)子都學著搶家產(chǎn),還不亂了套?”
幾個本家長輩也都是看菜下碟的主,見哥嫂態(tài)度強硬,父親又臥病在床,紛紛附和:“軍子說得對,養(yǎng)子本來就不該分家產(chǎn),磊子你就認了吧?!?/p>
我看著父親絕望的眼神,渾濁的眼淚順著眼角的皺紋往下淌,浸濕了枕巾。
他死死抓著我的手腕,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嘴里含糊地喊著:“磊子……爹對不住你……”
我心里像被鈍刀子割,疼得直抽氣。我知道,跟哥嫂爭下去,只會讓父親更難受,說不定還會氣出人命。
那天下午,我沒簽那份協(xié)議,也沒跟他們爭辯一句。
我揣著身上僅有的八十塊錢,背著一個裝著兩件舊衣服的破舊蛇皮袋,走出了這個待了二十年的“家”。
走到院門口時,王秀蓮追了出來,把一碗冷掉的稀粥摔在我腳邊,粥碗碎成幾片,稀粥濺了我一褲腿:“滾遠點!永遠別回來丟人現(xiàn)眼!死在外邊都別給我們李家報信!”
南下的火車上,我靠著車窗,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倒退,就像我那些被辜負的時光。我沒文化,沒手藝,只能跟著同鄉(xiāng)鉆進了建筑工地。
白天頂著三四十度的高溫,扛著幾百斤的鋼筋往樓上跑,汗水浸透了衣服,結出一層白花花的鹽漬,后背被太陽曬得脫了皮,一沾汗水就鉆心的疼;晚上就睡在悶熱的工棚里,十幾個人擠在一張大通鋪,蚊蟲叮咬得睡不著覺,空氣中全是汗味和腳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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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敢放棄,我怕自己放棄,就真的成了哥嫂口中“沒用的廢物”,就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比別人多干兩個小時活,別人搬十塊磚,我就搬十五塊;別人扛一趟水泥,我就扛兩趟。包工頭看我實在肯干,偶爾會多給我發(fā)幾十塊獎金,我把每一分錢都攥得緊緊的,藏在貼身的衣兜里,晚上睡覺都要摸幾遍。
日子苦是苦,但命運總算給了我一點甜。
在工地附近的“舒心洗腳城”,我認識了林曉。她是那里的技師,手腳麻利,說話溫柔,眼睛像山泉水一樣清澈。
第一次見她,是我累得直不起腰,工友拉著我去放松,說洗個腳能解乏。我本來舍不得花那幾十塊錢,架不住工友勸說,才磨磨蹭蹭走了進去。
林曉給我按腳的時候,動作很輕,生怕弄疼我。
她看見我腳底板的水泡和老繭,眼神里閃過一絲心疼,悄悄給我倒了杯溫水:“大哥,你別太拼了,身體要緊。水泡破了容易感染,我給你拿點碘伏擦擦吧?!闭f著,她從抽屜里翻出一小瓶碘伏和棉簽,小心翼翼地給我處理傷口,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一件珍寶。
就這一句話,一個動作,讓我心里暖得發(fā)燙。
在外漂泊這么多年,除了父親,還沒人這么關心過我。
我開始經(jīng)常去找她,不是為了洗腳,只是想跟她說說話。我跟她講我在工地的辛苦,講我被哥嫂趕出來的委屈,講我對父親的牽掛。她總是安安靜靜地聽著,偶爾幫我擦去眼角的淚,說:“磊子,你是個好人,以后會好起來的?!?/p>
久而久之,我們就走到了一起。
我知道她在洗腳城上班,難免會被人說閑話,可我不在乎。
她靠自己的雙手掙錢,不偷不搶,比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干凈多了。我跟她承諾,等我攢夠了錢,就娶她,帶她離開這里,過安穩(wěn)日子。
可這事傳到村里,就徹底變了味。
不知道是哪個嘴碎的親戚把消息帶回去的,添油加醋地說林曉是“洗腳城的妓女,千人騎萬人騎”,說我“沒出息,娶了個不正經(jīng)的女人,丟盡了李家的臉”。
哥嫂聽說后,氣得跳腳,王秀蓮更是在村里逢人就罵,把我和林曉罵得狗血淋頭。
“我就知道這養(yǎng)子不是好東西!從小就賊眉鼠眼的,現(xiàn)在更是把我們李家的臉踩在腳底下!”王秀蓮叉著腰站在村口的大槐樹下,聲音大得能傳遍半個村子,“娶個妓女回來,以后生的孩子都是野種!我們李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村里的人也跟著起哄,有人說我“活該,誰讓他是養(yǎng)子”,有人說林曉“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女人”,那些話像針一樣扎進我的心里。
更過分的是,哥嫂還專門打了個電話給我,電話里,李軍的聲音像淬了冰,冷得刺骨:“李磊,你要是還認自己是李家的人,就趕緊跟那個女人斷了!不然,你就永遠別回村,我們沒你這個弟弟!以后爹要是沒了,也不用你回來奔喪!”
我握著電話,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指縫里都滲出了汗。
林曉就在我身邊,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雙手緊緊攥著衣角,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強忍著沒掉下來。我心疼地抱住她,對著電話吼道:“我娶誰,跟你們沒關系!這個家,我早就不想回了!爹有你們照顧,我放心得很!”
掛了電話,我抱著林曉,眼淚掉在她的頭發(fā)上。
她輕輕拍著我的背,哽咽著說:“磊子,沒事,有我呢。我們好好過日子,讓他們看看,我們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蹦翘焱砩?,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讓林曉過上好日子,也讓那些看不起我們、欺負我們的人,遲早付出代價。
從那以后,我更拼了。
工地上的苦活累活,別人不愿意干的,我都搶著干。搬磚、扛水泥、扎鋼筋、挖地基,只要能多掙錢,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有一次,我在腳手架上干活,腳下一滑,差點掉下去,幸好抓住了旁邊的鋼管,才撿回一條命。林曉知道后,抱著我哭了好久,讓我別再這么拼命。我笑著安慰她:“沒事,我命硬。等我們攢夠了錢,就再也不用干這個了?!?/p>
林曉也心疼我,每天下班都會給我燉好湯,晚上給我揉腿捶背,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日子一天天過,我攢下了五十多萬塊錢,雖然不多,但足夠我們在小城里付個首付了。
更幸運的是,那天我路過彩票站,看到別人都在買,就鬼使神差地花兩塊錢買了一張彩票。我本來沒抱任何希望,沒想到,開獎那天,我竟然中了一百五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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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中獎通知書的時候,我和林曉在出租屋里哭了好久,那種苦盡甘來的滋味,只有我們自己懂。
加上之前打工攢下的五十萬,我手里有了兩百萬存款。
我沒告訴任何人,包括林曉,我只是悄悄在城里最好的小區(qū)買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還換了一份相對輕松的裝修監(jiān)理工作。
我知道,樹大招風,尤其是在哥嫂那樣的人面前,露富只會招來無窮的麻煩。我要把這份財富藏好,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給那些欺負我們的人致命一擊。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跟那個所謂的“家”有牽扯。可沒想到,三年后的一天,李軍突然給我打來了電話。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李軍的聲音帶著刻意的哽咽,聽著就假得不行:“磊子,爹……爹走了。今天早上走的,走得很突然?!?/p>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像被重錘砸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雖然我對哥嫂恨之入骨,但父親對我的好,我一刻都沒忘。
小時候,家里窮,父親總是把僅有的雞蛋塞給我;我生病的時候,他背著我走十幾里山路去看病,一路上都沒舍得歇一下;分家那天,他為了我,跟哥嫂大吵一架,氣得當場吐了血。父親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
“爹走得突然,我們都沒來得及準備,”李軍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磊子,你是爹養(yǎng)大的,這份恩情比山還重?,F(xiàn)在爹沒了,喪禮的錢,理應由你承擔。我們做哥嫂的,也不容易,這幾年照顧爹,家里的錢都給爹治病花光了,現(xiàn)在連買棺材的錢都拿不出來了?!?/p>
我捏著手機,指節(jié)泛白,心里冷笑不止。
我能想象出哥嫂在電話那頭的嘴臉,一定是得意洋洋,覺得吃定了我這個“孝子”。
他們以為,我還是那個在外賣苦力、一無所有的窮小子,隨便幾句“報恩”的話,就能讓我乖乖掏錢。他們甚至都沒問過我這些年過得怎么樣,沒問過我有沒有錢,就直接把喪禮的重擔甩給了我。
更過分的是,王秀蓮還在旁邊搶過電話,假惺惺地哭著說:“磊子啊,你就可憐可憐你爹,讓他走得風光點吧。你要是不承擔,別人都會說你不孝,說你忘恩負義??!你爹在天有靈,也會寒心的!”
我閉了閉眼,壓下心里的怒火。他們想算計我?行,我就遂了他們的愿。但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李磊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我要讓他們?yōu)樽约旱呢澙犯冻龃鷥r。
“好?!?/p>
我只說了一個字,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