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文靜！你快開門！出事了！”

深夜兩點，急促的敲門聲持續(xù)響起，一下下影響著文靜的心情。

她慌忙從床上爬起，透過貓眼往外看，只見好友張嵐披頭散發(fā)地站在門外，懷里死死抱著一個紙箱，臉色在樓道慘白的燈光下，顯得十分蒼白。

“大半夜的你發(fā)什么瘋？”文靜打開門，一股寒氣涌了進(jìn)來。

張嵐二話不說，把那沉甸甸的箱子猛地塞進(jìn)她懷里，聲音都在發(fā)抖：“這東西我不敢要！你……你自己看！快！”

01

時間倒回十個小時前。

冬日的午后，陽光帶著一絲慵懶的暖意，透過“靜心花藝”的整面落地玻璃窗，在地板上形成了明亮的光斑。

文靜正站在工作臺后，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手里拿著一把小巧的園藝剪，正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一束剛從昆明空運過來的卡羅拉玫瑰。

她的動作很輕，也很熟練。剪掉多余的葉片，削去尖刺，再將花枝的底部斜剪出一個新的切口，然后迅速插入盛滿清水的桶中。整個過程安靜而專注，她看起來非常投入。

空氣里，玫瑰濃郁的芬芳與百合清雅的甜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心安的氣味。

“文阿姨，我來拿我訂的花。”門口的風(fēng)鈴響了，一個年輕的女孩探進(jìn)頭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小李啊，準(zhǔn)備好了�！蔽撵o抬起頭，摘下眼鏡，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她轉(zhuǎn)身從保鮮柜里取出一大捧用粉色包裝紙包好的香檳玫瑰，“你看，新鮮著呢，今天早上剛到的。”

女孩的男朋友跟在她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蠐项^：“阿姨，這得不少錢吧？”

“這是你們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花點心思是應(yīng)該的�！蔽撵o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在花束上系好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日子要有點念想，有點儀式感，才過得有滋味。錢是小事，這份心意最重要。”

男孩聽了，連忙掏出手機掃碼付款，然后鄭重地接過花，遞給女孩。女孩抱著花，埋下頭深深吸了一口，臉上是藏不住的甜蜜。

“謝謝阿姨！我們走啦！”

“路上慢點�！蔽撵o目送著那對小情侶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臉上的笑意慢慢淡去，最后歸于平靜。

她拿起抹布，擦拭著工作臺上殘留的水漬，眼神有些放空。剛才那句“這份心意最重要”，說出口的瞬間，她自己的心里卻感到一陣不適。

二十年了，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無人分享的平靜。

前夫高遠(yuǎn)，這個名字早已被她刻意遺忘，塵封在記憶深處，并打上了不愿再觸碰的標(biāo)記。離婚時分的決絕，獨自打拼的艱辛，都已經(jīng)被時間慢慢治愈，只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

她以為，這道疤永遠(yuǎn)不會再被揭開了。

就在這時，放在一旁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您好，是文靜女士嗎？”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喘吁吁，“有您的四個大件包裹，分量不輕，您方便到門口來簽收一下嗎？”

文靜愣住了。她最近并沒有在網(wǎng)上買任何東西，更別提四個大件。

她疑惑地問：“師傅，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沒有包裹。”

“沒錯啊，地址是靜心花藝，收件人是文靜女士，電話號碼也對。”快遞員很肯定地回答，“是贛南那邊寄過來的水果，單子上寫著�！�

贛南？水果？

文靜的心里升起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她擦了擦手，懷著滿腹的疑慮，走到了花店門口。只見一個年輕的快遞員正費力地從三輪車上往下搬著紙箱，四個一模一樣的、印著“贛南臍橙”字樣的黃色紙箱，已經(jīng)在她店門口的人行道上摞成了一堆。

一股濃郁又強烈的橙香撲面而來，瞬間蓋過了店里清雅的花香。

這股味道……太熟悉了。

文靜的腳步頓住了。她走上前，看著快遞員遞過來的簽收單，目光下意識地滑向了寄件人的那一欄。

當(dāng)看清上面那兩個龍飛鳳舞、熟悉到刻骨的字時，她的腦子“嗡”的一聲，感到一陣巨大的沖擊。

寄件人：高遠(yuǎn)。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簽收的筆差點掉在地上。

“女士？您簽個字就行。”快遞員催促道。

文靜猛地回過神，胡亂在單子上劃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著那四個大箱子，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師傅，麻煩您幫我搬進(jìn)去吧，我給您加工錢�！彼龔目诖锾统龆畨K錢遞過去。

“哎，不用不用，應(yīng)該的�！笨爝f員小伙子很實在，擺擺手，然后彎下腰，一次抱起兩個箱子，嘿咻嘿咻地往店里搬。

四個沉甸甸的箱子被整齊地碼放在了墻角，占據(jù)了本就不大的空間�？爝f員走后，店里只剩下文靜一個人。

她站在那四箱橙子面前，感覺它們像是四個不請自來、充滿惡意的闖入者。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他沒有一通電話，沒有一條信息，離婚后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樣。

她為了徹底告別過去，換了三個城市，手機號更是換得數(shù)不清。

他是怎么找到這里的？他想干什么？炫耀他如今的成功？還是遲到了二十年的、毫無意義的示好？

文靜的心，完全亂了。

濃烈的橙香充斥著花店的每一個角落，與花香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讓文靜心煩意亂的怪異氣味。

她覺得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

她想立刻把這四箱東西處理掉，扔了？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好像還在賭氣。留著？她更做不到。這味道，這箱子上的名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那些她拼命想要忘記的過去。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被這股味道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那時候他們剛結(jié)婚，住在單位分的、只有十幾平米的筒子樓里。房間小得可憐，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柜，就再也放不下別的東西。

高遠(yuǎn)是北方人，她是南方人，可她偏偏就愛上了吃南方的臍橙。在那個年代，這東西算是金貴的水果，一般市場上很難買到。

高遠(yuǎn)是個技術(shù)員，常常要去外地出差。每次回來，無論多晚，他都會從他那個破舊的帆布包里掏出一網(wǎng)兜黃澄澄的臍橙，興奮地堆在他們那張小飯桌上。

“快嘗嘗，靜，這次的特別甜！我托了好多人才買到的！”他眼睛里閃著光，臉上滿是旅途的疲憊，但精神頭卻比誰都足。

他總是笨手笨腳地給她剝，修長的手指因為常年跟機械打交道，指甲縫里總有些洗不干凈的油污。

他剝得很慢，汁水經(jīng)常濺得他滿手滿身都是，白襯衫上留下一塊塊淡黃色的印子，他也毫不在意。

她就坐在小板凳上，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吃著他遞過來的橙子，覺得那就是全世界最甜的東西。

她喜歡看他為她做這些小事時的專注樣子，那讓她覺得，自己是被愛著的，被珍視著的。

可那份甜，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質(zhì)的呢？

大概是從他第一次在飯桌上攤開一張中國地圖，指著遙遠(yuǎn)的南方，那個叫“深圳”的、在當(dāng)時還只是個小漁村的地方，對她說：“靜，給我五年時間，不，三年！我去那兒闖一闖！等我掙到錢，回來給你買個帶院子的大房子，院子里種滿你最愛吃的橙子樹！”

他的眼睛里充滿了激情，那激情，文靜看得懂，是野心，是渴望，是不甘于現(xiàn)狀。

可那激情，也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們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她放下手里的筷子，小聲地問，“雖然房子小，但我們在一起啊。我不要什么大院子，也不要橙子樹，我只要你每天下班能回家，我們能一起吃晚飯�！�

她理想中的生活，簡單而安穩(wěn)。

高遠(yuǎn)臉上的興奮慢慢冷卻，他有些失望地收起地圖，“你不懂，靜。男人不能就這么窩囊一輩子，守著這點死工資有什么出息？我是為了我們倆的將來好�！�

“將來”……多么誘人又多么虛無縹緲的詞。

為了那個他口中的“將來”，他毅然決然地辭掉了鐵飯碗，南下了。

從那天起，他們的生活就被距離和時間割裂開來。他開始變得越來越忙，出差的時間越來越長，從一個星期到半個月，再到一個月、三個月。

家里的那張小飯桌上，他托人捎回來的臍橙倒是沒斷過，可那個剝橙子的人，卻再也沒有準(zhǔn)時回來過。

電話成了他們唯一的聯(lián)系。

起初，他們還有說不完的話。她會跟他說單位里的瑣事，鄰居家的八卦。他會跟她講南方的見聞，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

可漸漸地，電話里的聲音總是很嘈雜，背景音永遠(yuǎn)是機器的轟鳴聲、客戶的爭論聲、酒桌上的勸酒聲。他會興奮地在電話里告訴她，今天又拿下了多大的一個單子，又賺了多少錢，公司又?jǐn)U大了多少規(guī)模，仿佛那些冰冷的數(shù)字，就能填補她一個人守著空房子的孤單和害怕。

她寫信告訴他，家里下水道堵了，污水漫了上來，她一個人通了半宿。他回信說：“辛苦了，找個師傅修一下，錢我來出。”

她電話里聲音沙啞地跟他說，自己發(fā)燒了，渾身沒勁。他會心疼地說：“怎么這么不小心，多喝熱水，記得按時吃藥啊�！比缓笤掍h一轉(zhuǎn)，“我這邊還有個重要的會，先不說了，回頭打給你。”

可那個“回頭”，卻常常沒有下文。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她要的不是他寄回來的越來越多的錢，不是他托人捎回來的越來越名貴的臍橙。她想要的，只是在他需要的時候能給他遞杯水，在她生病的時候他能陪在身邊。

這些“心意”，太沉重，也太冰冷。

文靜深吸一口氣，胸口悶得發(fā)慌。她不能留下這些東西，它們會勾起那些她花了二十年才勉強愈合的傷口。

她必須馬上把它們處理掉。

她拿出手機，翻到了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電話很快就通了，張嵐爽朗的大嗓門從聽筒里傳來：“喂，大忙人，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你的花賣完啦？”

02

文靜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自然，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嵐嵐，干嘛呢？我這兒有客戶送了幾箱臍橙，品相特別好，我一個人哪吃得完，放著也浪費，你要不要？”

她刻意隱瞞了寄件人的信息，她不想解釋，更不想被追問。

“要��！白給的為什么不要！”張嵐在那頭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什么客戶這么大方？行啊你，人緣不錯。你等著，我這就開車過去，正好我家那小子也饞這個。”

“那你快點來，挺占地方的�！蔽撵o催促道。

掛了電話，她像是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w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到半小時，張嵐那輛白色的越野車就停在了花店門口。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推門進(jìn)來，一進(jìn)門就咋咋呼呼：“我的天，這么大四箱！你這客戶也太實誠了！這橙子聞著就甜，肯定好吃。”

張嵐的老公也跟了進(jìn)來，是個憨厚老實的男人，二話不說就上前去搬箱子。

“哎，老周你慢點，別閃了腰�！睆垗乖谝慌灾笓]著，“靜，你這橙子看著就貴，真舍得給我們啊？”

“有什么舍不得的，放我這兒也是壞�！蔽撵o勉強笑著，幫著搭了把手。

看著張嵐和她老公合力把四箱橙子都搬上了車的后備箱，文靜的心里終于松了一大口氣。車開走了，卷起一陣塵土，空氣里那股讓她心煩意亂的橙香味也淡了許多，仿佛一個巨大的麻煩被一并帶走了。

她回到店里，給自己泡了一杯滾燙的濃茶，試圖用茶的苦澀壓下心頭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過去了，就讓它徹底過去吧。

她對自己說，這一次，她不想再讓任何與他有關(guān)的東西，來打亂她的生活了。

橙子是送走了，但高遠(yuǎn)這個名字，卻一直在文靜的腦子里盤旋了一整個下午。

她給一盆新到的綠蘿澆水，心里想著事，手下就沒了輕重，水從盆底的托盤里溢了出來，流到地板上，她才后知后覺地停下手，找來拖把清理。

下午三點多，一位熟客陳姐來取預(yù)定的花束。文靜一邊心不在焉地跟她聊著天，一邊低頭包裝。

“靜啊，我兒子下個禮拜訂婚，你幫我參考參考，用什么花做現(xiàn)場布置好��？”陳姐興致勃勃地問。

文靜腦子里還在想著那四箱橙子，下意識地回道：“訂婚啊，用白菊花和黃菊花搭配吧，素雅大氣……”

話一出口，她自己和陳姐都愣住了。

“你說什么？”陳姐的臉?biāo)查g拉了下來，“訂婚用菊花？你咒我兒子呢？”

文靜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蠢話，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耳根，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陳姐！你看我這腦子，我是說百合，香水百合！百年好合嘛！我今天……今天有點不舒服，腦子不清醒，您別往心里去。”

她又是道歉又是打折，才把氣沖沖的陳姐安撫好。

送走客人后，文靜無力地靠在工作臺上，感到一陣疲憊。她的心已經(jīng)徹底亂了。高遠(yuǎn)的出現(xiàn)，哪怕只是一個名字，也讓她心神不寧。

她索性提前關(guān)了店門，回到了自己那個不大但溫馨的家里。

她做了簡單的晚飯，卻沒什么胃口，扒拉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她打開電視，遙控器換了十幾個臺，演的是什么她一個字也沒看進(jìn)去。

腦海里反反復(fù)復(fù)閃現(xiàn)的，都是那些最后的、冰冷的畫面。

壓垮他們婚姻的最后一件事，是她那次急性闌尾炎手術(shù)。

那天半夜，她右下腹突然傳來一陣絞痛，疼得她蜷縮在床上，冷汗瞬間濕透了睡衣。

她掙扎著想去拿床頭的電話，打給遠(yuǎn)在深圳的高遠(yuǎn)�？伤氖稚斓揭话耄滞Ｗ×�。

她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凌晨一點半。

她心想，就算打通了，他遠(yuǎn)在千里之外，又能做什么呢？他大概率正在某個酒局上陪客戶推杯換盞，或者在車間里盯著生產(chǎn)線，滿腦子都是他的生意和合同。她的這點病痛，在他宏大的事業(yè)版圖面前，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那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和孤單。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個本該是兩個人的家里，活得像個孤身一人。

她沒有再猶豫，咬著牙，自己扶著墻，一步步挪下樓，在寒風(fēng)中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最近的醫(yī)院。

急診室里，醫(yī)生檢查過后，表情嚴(yán)肅地告訴她：“急性化膿性闌尾炎，有穿孔的風(fēng)險，必須馬上手術(shù)。你的家屬呢？去辦手續(xù)，簽字�！�

家屬……她唯一的家屬，在兩千公里之外。

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渾身都在發(fā)抖，不知是疼的還是冷的。

她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她最不想打擾的人的電話——當(dāng)時還在一個單位做同事的張嵐。

電話那頭，張嵐一聽情況，二話不說：“你別動！在醫(yī)院等我！我馬上到！”

半小時后，張嵐穿著睡衣，外面胡亂套了件羽絨服，火急火燎地沖進(jìn)了急診室�？吹轿撵o蒼白的臉，她眼圈一下就紅了，罵罵咧咧地去辦好了一切手續(xù)，在“家屬”那一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術(shù)很順利。

當(dāng)文靜從麻藥中迷迷糊糊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她睜開眼，看到的不是高遠(yuǎn)焦急的臉，而是趴在床邊睡著了的張嵐。

“你醒了？”張嵐被驚醒，揉著通紅的眼睛，趕緊給她倒水，“感覺怎么樣？醫(yī)生說手術(shù)很成功。”

“他人呢？”文靜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03

張嵐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還指望他？我昨晚就給他打了電話，他說他收到了！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這種男人，你要他干什么！”

文靜只是虛弱地笑了笑，沒說話。心，卻在那一刻，徹底涼了。

直到她住院的第三天，高遠(yuǎn)才打來電話。電話那頭，他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愧疚和自責(zé)，但他開口第一句卻是：“對不起靜，這邊有個收購合同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我實在走不開……醫(yī)藥費你別擔(dān)心，我已經(jīng)讓助理給你卡里打了五萬塊錢，你好好養(yǎng)著，想吃什么就買……”

聽到“錢”這個字，文靜心里最后一點溫度也消失殆盡。

她平靜地打斷他：“高遠(yuǎn)，你不用回來了�！�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然后，她聽到了他疲憊不堪的聲音：“靜，你別說氣話，我知道是我不好……再等等我，就一年，最后一年……等我把公司穩(wěn)定下來，我就回去，我發(fā)誓，我再也不走了……”

“我等不了了�！蔽撵o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們離婚吧�！�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沒有爭吵，沒有哭鬧，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

那場手術(shù)，切掉的不僅是她的闌尾，還有她對他最后的一絲幻想和期盼。

從回憶中抽身，文靜環(huán)顧著自己這個安靜的家。墻上掛著她自己畫的油畫，陽臺上擺滿了她喜歡的花花草草，一切都按照她的心意布置得井井有條。

這二十年的平靜，是她用多大的決心和傷痛換來的，她絕不容許任何人再來破壞。

就在她準(zhǔn)備洗漱睡覺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張嵐打來的。

文靜接起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張嵐興奮的聲音：“靜啊，你那橙子也太正點了！我剛切開一個，水分又足又甜，我兒子一口氣吃了仨！你那客戶真夠意思！”

“好吃就行，別浪費了�！蔽撵o淡淡地應(yīng)著，只想快點結(jié)束通話。

“哎，對了，”張嵐夸完了，話鋒突然一轉(zhuǎn)，語氣也變得有些古怪和試探，“靜啊，這橙子……真是客戶送的？我怎么看著箱子上的寄件人名字，有點眼熟呢……是不是你那個前夫，高遠(yuǎn)？”

文靜的心猛地一沉，她握著手機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嘴上卻矢口否認(rèn)：“你看錯了吧。都二十年不聯(lián)系的人了，怎么可能。就是個重名的人罷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張嵐“哦”了一聲，聽不出情緒。然后，她又用一種更奇怪的調(diào)子問：“那……這箱子里，除了橙子，就沒點別的什么東西？”

“能有什么東西？不就是水果嗎？”文靜的語氣已經(jīng)帶上了一絲不耐煩和警惕，“嵐嵐，你到底想說什么？大晚上的別疑神疑鬼的。”

“哦……行吧，可能是我多心了�！睆垗购卣f道，“那我知道了。你……你早點休息吧。”

說完，她就匆匆掛了電話。

聽著聽筒里的忙音，文靜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從心底升起。

張嵐的反應(yīng)太不正常了，她絕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但又不敢直說。

難道那箱橙子里……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在她腦子里瘋狂滋生，讓她再也無法平靜了。

張嵐掛了電話，心里卻十分不安。她看著客廳里剩下的那三箱半臍橙，心里直發(fā)毛。

事情得從她把橙子搬回家說起。

她老公老周把箱子搬進(jìn)屋，她八歲的兒子小寶就嚷嚷著要吃。張嵐打開其中一箱，一股濃郁的甜香就涌了出來，橙子個頭勻稱，顏色金黃，一看就是上品。

她拿了一個去廚房，一邊切一邊跟老周說：“文靜這客戶可真大方，這一箱橙子少說也得一兩百塊，一下子送四箱，夠咱們吃一個冬天了。”

老周也拿了一個在手里掂量：“是不錯，比咱上次在超市買的好多了�！�

張嵐切好橙子，端出去給兒子。小寶吃得滿嘴流油，連聲說甜。張嵐看著高興，自己也拿起一塊嘗了嘗，確實是汁水飽滿，甜而不膩。

她心滿意足地準(zhǔn)備回廚房收拾，想著再拿幾個出來。她伸手到箱子里去掏，手指觸到底部的時候，卻感覺有點不對勁。箱底墊著一層白色的泡沫墊，這很正常，但泡沫墊下面，似乎還有什么硬硬的東西，硌得她手疼。

“這箱子底下怎么回事？”她嘀咕了一句。

出于好奇，她把箱子上層的橙子一個個拿了出來，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當(dāng)她掀開那層薄薄的泡沫墊時，她愣住了。

泡沫墊下面，赫然躺著一個用黑色防水袋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方方正正的包裹，大小跟一本厚書差不多。

張嵐的心“咯噔”一下。這是什么？誰會把東西藏在水果箱底下？

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會是什么違禁品吧？比如毒品，或者來路不明的錢？她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她趕緊朝在看電視的老周招了招手，壓低聲音說：“你快過來！”

老周看她臉色不對，走了過來：“怎么了？”

張嵐指著箱底的包裹，聲音都在發(fā)抖：“你……你看這個�！�

老周也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包裹拿了出來，掂了掂，分量不輕。他捏了捏，硬邦邦的，感覺像是文件或者書本之類的東西。

“這是什么？”他問。

“我怎么知道！”張嵐快急哭了，“文靜說是客戶送的，可哪個客戶會這么送東西？這要是……這要是犯法的東西，我們收了，那不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老周比她冷靜，他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別急，我們看看其他箱子。”

兩人立刻偷偷摸摸地把剩下的三箱橙子全都搬到了陽臺上，關(guān)上門，然后一箱一箱地打開檢查。

結(jié)果讓他們感到非常震驚——每一箱橙子的最底層，都藏著一個一模一樣的黑色防水包裹。

四個包裹，整整齊齊地擺在陽臺的地板上，看起來讓人不安。

“不行！”張嵐當(dāng)機立斷，“這東西我們不能留！這肯定是高遠(yuǎn)寄來的！文靜肯定是不知道，不然她不會給我們。我得趕緊給她送回去！”

“你現(xiàn)在去？這都幾點了？”老周看了看表，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早上！這東西放咱家一晚上我覺都睡不著！”張朗越想越怕，文靜那性子，離婚后就跟高遠(yuǎn)斷得干干凈凈，高遠(yuǎn)用這種方式寄東西，肯定沒安好心！說不定是想栽贓陷害！

她立刻給文靜打了那個試探的電話。文靜的矢口否認(rèn)和不耐煩，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想——文靜對此事完全不知情。

掛了電話，張嵐再也坐不住了。

她讓老周在家看孩子，自己隨手抓起一件外套，抱起其中一箱橙子（為了不讓文靜起疑，她得把“證物”帶過去），就沖出了家門。

她一路把車開得飛快，腦子里亂糟糟的。她甚至想過要不要報警，但又怕把事情鬧大，牽連到文靜。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必須先把東西還給文靜，讓她自己處理。

車停在文靜家樓下，已經(jīng)是深夜兩點。冬天的夜晚格外寂靜，只有寒風(fēng)刮過樹梢的呼嘯聲。

張嵐抱著沉重的箱子，站在文靜家門口，心臟狂跳。她用力地、急促地敲響了房門。

“咚！咚！咚！”

門開了。

看到文靜睡眼惺忪、一臉茫然的樣子，張嵐二話不說，把箱子塞進(jìn)她懷里，然后反手關(guān)上了門，好像要隔絕門外的危險一樣。

“靜！你必須把這個拿回去！這東西我不敢要，你快自己看！”張嵐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抖得不成樣子。

文靜被她這陣仗徹底嚇蒙了，抱著那箱冰涼的橙子，手足無措地問：“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一箱橙子嗎？至于你大半夜跑過來？”

“不……不止是橙子！”張嵐指著箱子，用力地?fù)u著頭，嘴唇都在哆嗦。

她一把奪過箱子放在地上，然后像是為了證明什么似的，伸手就將箱子最上層的幾個橙子粗暴地?fù)艿揭贿叀?/strong>

隨著橙子滾開，在橙子與橙子的縫隙之間，赫然露出了那個黑色防水袋的一角。

文靜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張嵐已經(jīng)蹲了下去，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過程說了一遍：“……我掀開那層泡沫墊一看……我的天啊，靜，我當(dāng)時魂都嚇飛了！我趕緊把剩下的三箱也都偷偷檢查了一遍，每一箱……每一箱底下都是這個！我哪敢留啊，這要是出了事，我們一家子都得跟著完蛋！”

文靜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個防水袋上，大腦嗡嗡作響。

她緩緩蹲下身，顫抖著手，將那幾個礙事的橙子徹底拿開，露出了整個包裹。然后，她撕開了防水袋的密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