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飯桌上的氣氛比窗外的寒風還要冷。
我媽忙活了一整天,換來的卻是爺爺對菜色的百般挑剔和我爸的冷眼旁觀。
當大伯一家炫耀著新房新車時,我媽終于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分家”。
“你再說一遍?”爺爺?shù)穆曇粝癖?/strong>
“爸,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孩子大了……”
話音未落,一碗滾燙的魚湯已經(jīng)從她頭頂澆下。我爸的第一反應(yīng),是去扶住盛怒的爺爺,嘴里念叨著:“爸,您消消氣,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切,什么都沒說,默默站起身,走向了門后那根塵封已久的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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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廚房里已經(jīng)像一個悶熱的蒸籠。
抽油煙機發(fā)出巨大的轟鳴,但依舊無法完全吸走嗆人的油煙。
我媽秦秀的身上系著一條洗得發(fā)白的圍裙,正在灶臺前忙碌。
她的額頭上全是汗,幾縷頭發(fā)黏在臉頰上,她時不時用手背去擦一下。
灶上燉著一鍋排骨湯,咕嘟咕嘟地冒著香氣。
案板上,一條處理干凈的鱸魚放在盤子里,旁邊是切好的蔥姜絲。
另一邊,是碼放整齊的半成品,有腌好的雞塊,泡發(fā)的木耳,還有洗干凈的各色蔬菜。
我爸周建軍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他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看著電視里的地方臺重播的舊電視劇。
瓜子殼吐了一地,像一層灰色的雪。
他沒有進廚房看過一眼,也沒有問過一句是否需要幫忙。
我從我的房間里走出來,倒了杯水。
客廳里的空氣,混雜著瓜子的香味和從廚房飄來的油煙味。
我爸瞥了我一眼。
“不看書了?”
“嗯,歇會兒。”
“就知道歇著,你媽在廚房忙得腳不沾地,也不知道去搭把手!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沒有離開電視,手里的瓜子也沒停下。
我沒說話,端著水杯走進了廚房。
“媽,我來幫你吧!
我媽回頭看了我一眼,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不用不用,廚房油煙大,你快出去,別熏著了!
“你去看看電視,或者回屋聽聽歌,這里我一個人就行!
她一邊說,一邊把我往外推。
“我?guī)湍阆磦菜也行!
“菜都洗好了,你出去吧,聽話!
她把我推出廚房,然后關(guān)上了那扇油膩的玻璃門,把我隔絕在外。
我能看到她轉(zhuǎn)身后,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她又變回了那個在油煙和勞作中,面無表情的,疲憊的中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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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半,門鈴響了。
我爸立刻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把地上的瓜子殼掃進垃圾桶,然后跑去開門。
大伯周建業(yè)一家到了。
“哥,嫂子,阿浩,快進來快進來!”我爸熱情地招呼著。
大伯拎著兩瓶包裝精美的白酒。
伯母燙著時髦的卷發(fā),穿著一件紫色的貂皮大衣。
堂哥周浩穿著一身名牌運動裝,低頭玩著手機。
“爸呢?”大伯問。
“在樓上書房寫字呢,我上去叫他!蔽野终f。
“不用,我們自己上去就行。”
大伯一家熟門熟路地上了二樓。
我媽從廚房里探出頭。
“他們來了?”
“嗯!蔽一卮。
“那我得快點了,還有兩個熱菜。”
她又縮回了廚房。
不一會兒,爺爺周振國就在大伯一家的簇擁下,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換上了一件嶄新的深紅色唐裝,顯得精神十足。
“爸,您這身衣服真好看,顯年輕。”伯母笑著說。
“就是,看著跟六十歲似的!贝蟛胶偷馈
爺爺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在主位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六點整,我媽準時把所有菜都端上了桌。
她解下圍裙,在離廚房門最近的位置坐下。
“開飯吧。”爺爺發(fā)話了。
一頓虛偽又壓抑的年夜飯,正式開始。
爺爺先是環(huán)視了一圈桌上的菜。
他用筷子尖,碰了一下那盤紅燒肘子。
“顏色太深,醬油放多了。”
然后,他又嘗了一口炒青菜。
“火候過了,不清脆!
我爸在一旁不斷點頭。
“是是是,她這個手藝,就是沒長進。”
“爸,您嘗嘗這個牛肉,這個還行!
我媽低著頭,默默地給自己盛了一小碗米飯,小口地吃著。
大伯給爺爺?shù)節(jié)M了酒。
“爸,我先敬您一杯,祝您龍年大吉,壽比南山!”
爺爺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
“建業(yè)今年單位不錯吧?”爺爺問。
“托您的福,還行,年底拿了個先進!贝蟛疂M面紅光。
“阿浩呢?工作怎么樣?”
“他呀,挺好的,前兩個月剛換了輛新車,這不,今天開回來了!辈蛤湴恋卣f。
“哦?換車了?不錯!睜敔旤c點頭,臉上有了些笑意。
“年輕人,是該有點樣子!
堂哥周浩抬起頭,沖爺爺笑了笑。
“還是爺爺教導(dǎo)得好。”
一家人其樂融融,仿佛我和我媽是兩個外人。
我爸也趕緊加入話題。
“哥,阿浩這車得不少錢吧?”
“還好,落地三十來萬吧!贝蟛p描淡寫地說。
我爸的臉上,閃過一絲羨慕。
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我媽,眼神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嫌棄。
敬酒的儀式還在繼續(xù)。
輪到我爸時,他端著酒杯,說了半天吉祥話。
爺爺只是隨意地抿了一口,便把酒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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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我媽。
她端著一杯白開水站起來。
“爸,我不會喝酒,就以茶代酒,祝您新年好!
她的聲音很小,有些發(fā)抖。
爺爺沒看她,只是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我媽仰頭,把那杯水喝了下去。
或許是太緊張,她坐下的時候,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桌沿。
桌子晃了一下。
爺爺面前的酒杯,也跟著晃了晃,灑出了幾滴酒。
爺爺?shù)拿碱^立刻皺了起來。
“毛手毛腳的!這么多年還是沒長進!”
我媽的臉瞬間就白了,頭垂得更低。
“對不起,爸,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存心的!”爺爺?shù)穆曇衾淞讼聛怼?/p>
我爸趕緊打圓場。
“爸,她累著了,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累?誰不累?這家里的活不干,難道要我這個老頭子來干?”爺爺?shù)恼Z氣充滿了壓迫感。
空氣再次凝固。
電視里的相聲演員,正在聲嘶力竭地抖著包袱,引來一陣陣罐頭笑聲。
那笑聲,在此刻聽來,無比刺耳。
為了打破尷尬,大伯清了清嗓子,換了個話題。
“爸,跟您說個事兒。阿浩明年不是要結(jié)婚嘛,女方那邊陪嫁一套房子,我們商量著,也給他倆再買一套,寫他倆的名字,離單位近點,也方便!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爺爺?shù)哪樕?/p>
“到時候,我們老兩口就偶爾過去住住,這邊……”
爺爺打斷了他。
“搬吧。”
他的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兒大不由爹,翅膀硬了,總要飛的!
大伯干笑兩聲。
“哪能啊,我們這不是想著,您和小弟一家住在這老宅,也寬敞些嘛!
這句話,像一根看不見的針,悄無聲息地刺向了我媽。
我看到她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攥緊了。
她結(jié)婚二十多年,一直和我們住在這棟老宅里。
這棟宅子,是我爺爺單位分的。
兩層小樓,帶著一個小院子。
聽起來不錯。
但房子老了,下水道經(jīng)常堵,冬天沒有暖氣,全靠空調(diào)硬扛。
最重要的是,這里沒有她的空間。
她的世界,只有廚房,和那間我們一家三口擠在一起的小臥室。
大伯一家早就搬出去住了,只是逢年過節(jié)才回來。
現(xiàn)在,連堂哥都要有自己的兩套新房了。
我媽的嘴唇動了動。
我心里一緊。
我知道她想說什么。
這個念頭,她已經(jīng)在心里藏了很多年。
每次她想開口,都會被我爸用眼神或者呵斥給壓回去。
今天,或許是酒精的緣故,或許是大伯的話刺激了她,或許是那幾滴灑掉的酒帶來的斥責讓她再也無法忍受。
她深吸了一口氣。
“爸,建軍……”
她的聲音依舊很小,但在這片刻的安靜中,卻異常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你看,周燃也上大學了,快畢業(yè)了。”
“我們……我們是不是也該……”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我們是不是也攢點錢,在外面……買個小點的房子,單過?”
她終于把那句話說了出來。
那句在這個家里等同于“叛變”的話。
“也方便他以后工作,結(jié)婚……”
她的話還沒說完。
“你胡說什么!”
我爸周建軍的吼聲,像一聲炸雷。
他猛地站起來,指著我媽的鼻子。
“大過年的,你提這個,晦不晦氣!”
“你是不是看我哥家日子過好了,你眼紅了?”
“你安的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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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被他吼得渾身一顫,但她沒有退縮。
她抬起頭,看著我爸,又看向我爺爺。
她的眼睛里,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混雜著哀求和決絕的光。
“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孩子大了……”
“閉嘴!”
這次說話的是爺爺。
他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頓在桌上。
“啪”的一聲脆響。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爺爺?shù)哪,已?jīng)變成了鐵青色。
他死死地盯著我媽,眼神像刀子。
“我還沒死呢!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沙啞。
“你就開始盤算著分家了?”
“你是不是就盼著我早點走,好把這房子占了?”
伯母在一旁,假惺惺地開口。
“哎呀,弟妹,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一家人住在一起多熱鬧啊,分什么家啊!
“再說了,爸身體這么好,你提這個,不是戳爸的心窩子嘛!
她的話,像是在火上澆了一桶油。
爺爺?shù)男乜趧×业仄鸱?/p>
他伸手指著我媽,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我周家的門,怎么就進了你這么個喪門星!”
“整天除了算計,還會干什么!”
“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現(xiàn)在還想來分我們家的!”
“你看看你大嫂,再看看你!人家是怎么當媳婦的?你呢?”
“我告訴你,秦秀,只要我周振國還有一口氣在,這個家,就散不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幾乎變成了咆哮。
我媽坐在那里,臉色慘白如紙。
她的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屈辱,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我看到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滴在身前的桌布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還敢哭?”
爺爺?shù)呐,似乎被她的眼淚徹底點燃了。
“你還有臉哭!”
他突然站起身,身體因為激動而有些搖晃。
他環(huán)視了一下桌子,目光落在了中央那盤還冒著熱氣的清蒸鱸魚上。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舉動。
他伸出那雙干枯卻依舊有力的手,端起了那盤魚。
滾燙的白色瓷盤,被他穩(wěn)穩(wěn)地端在手里。
然后,他向前一步,猛地朝我媽的頭上扣了下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我清晰地看到,那盤魚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的拋物線。
白色的魚肉,翠綠的蔥絲,鮮紅的辣椒,混雜著滾燙的湯汁。
“嘩啦”一聲。
全部澆在了我媽的頭上。
瓷盤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碎片四處飛濺。
滾燙的魚湯,順著我媽的頭發(fā),流過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她的脖子。
整條魚,就那么狼狽地掛在她的頭頂上。
幾片蔥姜,黏在了她的臉上。
她沒有尖叫。
也沒有躲閃。
她只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像一尊瞬間被石化的雕像。
她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那里什么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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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只有電視里,歌舞升平的音樂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
那喜慶的旋律,像一把巨大的榔頭,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空氣里,彌漫著魚的腥味,醬油的咸味,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的味道。
幾秒鐘后。
我爸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
他沒有去看我媽。
他甚至沒有去檢查她有沒有被燙傷。
他慌忙地轉(zhuǎn)身,扶住因為發(fā)怒而身體搖晃的爺爺。
“爸,您消消氣,您別生氣!”
他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她不懂事,她就是個蠢婆娘,我回頭好好教訓她!”
“您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爺爺喘著粗氣,指著依舊呆坐的我媽。
“教訓?怎么教訓?這種女人,就該打!打到她服為止!”
大伯周建業(yè),默默地低下頭,拿起筷子,假裝去夾遠處的菜。
伯母則拉了一下堂哥的袖子,示意他別出聲。
堂哥周浩,臉上那癡迷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驚恐和興奮的表情。
我看到他悄悄地把桌子底下的手機,拿了出來。
手機的攝像頭,正對著我媽。
他似乎想記錄下這“精彩”的一幕。
我看著我媽。
魚湯還在順著她的發(fā)梢,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落在她的毛衣上,洇開一片深色的污漬。
她就那么坐著,仿佛靈魂已經(jīng)出竅。
二十年來,我見過她無數(shù)次的忍耐。
被爺爺呵斥時的低眉順眼。
被我爸無視時的沉默不語。
被大伯一家明嘲暗諷時的強顏歡笑。
她像一棵長在石頭縫里的小草,拼命地彎曲著自己,去適應(yīng)這個家的所有棱角。
今天,她只是想為自己,為我,爭取一點點陽光和土壤。
她得到的,卻是這樣一盆滾燙的羞辱。
我感覺我心里的某個地方,有什么東西,“啪”的一聲,斷了。
那根弦,我一直以為它很堅韌。
原來,它也早就被這個家,腐蝕得脆弱不堪。
我緩緩地放下了手里的手機。
屏幕還亮著,是一個我根本沒看進去的新聞頁面。
我慢慢站了起來。
椅子腿和地面上的瓷磚,摩擦出一聲刺耳的“吱嘎”聲。
這聲音,像一把錐子,刺破了房間里那層凝固的空氣。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轉(zhuǎn)向了我。
我爸,我大伯,我伯母,我堂哥。
甚至,還有主位上那個剛剛發(fā)泄完怒火,正在喘息的老人。
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驚愕,不解,還有一絲警惕。
“周燃,你坐下!”我爸厲聲喝道。
我沒有理會他。
我面無表情。
我繞過那張杯盤狼藉的圓桌。
繞過地上那一攤狼藉的魚湯和瓷器碎片。
我無視所有人。
我一步一步,徑直走向了客廳的門廳。
我的腳步很穩(wěn)。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咚。
咚。
咚。
門廳的角落里,靠著一根東西。
那是一根木棍。
一米多長,有我手腕那么粗。
材質(zhì)是某種堅硬的木料,表面因為年代久遠,已經(jīng)磨得十分光滑,呈現(xiàn)出一種暗沉的紅褐色。
這根木棍,在這個家里存在的時間,比我還要長。
它是爺爺?shù)摹凹曳ā薄?/p>
是我爸和大伯童年的噩夢。
是這棟老宅里,絕對權(quán)力和暴力的象征。
爺爺已經(jīng)很多年沒用過它了。
但它一直被立在那里。
像一個沉默的衛(wèi)兵,時刻提醒著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誰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
我走到門廳。
停下。
我伸出手,握住了那根冰涼,沉重的木棍。
它的分量,比我想象中還要沉。
我把它從墻角抽了出來。
木棍的底部,在粗糙的地面上,拖出了一道沉悶的,沙啞的聲響。
“沙——”
那聲音,在死寂的客廳里,被無限放大。
我拎著木棍,轉(zhuǎn)過身。
然后,我邁開步子,重新走回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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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著我。
他們的臉上,是無法掩飾的震驚和恐懼。
“周燃!你要干什么!”
我爸最先喊了出來,聲音尖利,變了調(diào)。
“你把那東西放下!”
爺爺也從椅子上掙扎著想站起來。
他挺直了腰板,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他最后的威嚴。
他指著我,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
“反了!你個小畜生!”
“你想干什么?!”
“你敢拿著那東西對著我?”
“你想打你爺爺嗎!”
他的聲音很大,但掩飾不住其中的顫抖。
我沒有看他。
我的目光,甚至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秒鐘。
他就好像一團空氣。
我拎著那根沉重的木棍,一步,一步,走回餐廳的中央。
我走得很慢。
腳下的瓷器碎片,被我踩得“咔嚓”作響。
我穿過餐廳的中央。
經(jīng)過了我媽的身邊。
她仍然低著頭,我能看到她顫抖的肩膀。
我沒有停下。
我繼續(xù)向前走。
我的目標,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獨裁者。
我徑直走到了我父親,周建軍的面前,停下了。
我們之間,只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
他驚恐地看著我,看著我手里的木棍。
他的身體在發(fā)抖,臉色比我媽還要蒼白。
“你……你想干嘛……”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我沒有回應(yīng)他,舉起了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