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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子一家每月來我家蹭飯從不干活,這次我換上了一次性塑料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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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都說婚姻不只是兩個人的相守,還牽扯著兩個家庭的牽絆,但我從沒料到,這份牽絆會變成每月的免費聚餐和永遠收拾不完的殘局。

我和老公周明結婚不到一年半,他弟弟周強一家每月周六雷打不動上我們家來蹭飯。

更讓我生氣的是,他們吃飽喝足后,嘴一擦抬屁股就走,連擦嘴的衛(wèi)生紙都不順手扔進垃圾桶。

直到一天周六,我看著廚房水池子里摞成山的臟碗筷,心里壓制已久的怒火徹底爆發(fā)。

01

我叫林晚,今年三十一歲,在江城一家風尚文化傳媒公司做活動策劃,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各種細節(jié)打交道,累但充實。

我老公周明,比我大三歲,是一名資深程序員,薪資待遇比我穩(wěn)定不少,我們倆婚后一起攢錢付了首付,在江城這個繁華的省會城市,擁有了一套八十五平的溫馨小窩。

房子不算寬敞,但每一處裝修都是我和周明一起敲定的,淺灰色的布藝沙發(fā),暖橙色的嵌入式燈光,周末的早晨,陽光總能透過落地窗灑滿小半個客廳,溫暖又愜意。

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過這樣的生活,和心愛的人守著小窩,過著平淡又幸福的小日子。

可這一切,在一年半前被我老公的弟弟周強一家打破了,他們成了我們家雷打不動的“每月四次常客”。

周強是周明的親弟弟,在一家貿易公司做銷售,收入時高時低,很不穩(wěn)定,弟妹蘇蕊自從生完孩子后,就辭去了工作,專心在家照顧女兒朵朵。

他們一家住在江城市另一頭的和平里老小區(qū),房子是租來的,面積不大,設施也比較陳舊。

記得是一年半前的一個周末,周強突然給周明打電話,說想帶著家人來我們家“熱鬧熱鬧”,吃頓“家常便飯”。

當時我和周明都覺得,兄妹之間多走動是好事,就欣然答應了。

可誰也沒想到,這一次“熱鬧”之后,就變成了固定的慣例,每個月的第二、三、四、五個周六,他們都會準時上門。

每次都是下午四點半左右,門鈴準會響起。

周強手里總會拎著一袋不超過四十塊錢的水果,不是便宜的橙子就是普通的梨,蘇蕊則牽著朵朵,臉上堆著熱情的笑容走進門。

“嫂子,又來打擾你們啦,這次給你帶了點新鮮水果,你嘗嘗。”

“哥,今天準備了啥好吃的呀?媽總說你家伙食好,讓我們多來學學廚藝!”

他們的話說得格外動聽,讓人根本不好意思拒絕。

一開始,我是真心實意地歡迎他們。

每次他們要來的前一天,我都會認真琢磨菜單,周六一大早還會去大型超市采購新鮮食材,然后在廚房里忙活整整一個下午,煎、炒、烹、炸,滿滿當當弄上一桌子菜。

周明也會在旁邊幫忙打下手,洗洗菜、切切肉,偶爾還會和我打趣幾句,廚房里滿是煙火氣。

他們來了之后,就熱熱鬧鬧地圍坐在餐桌旁吃飯,不停地夸我手藝好,說在我們家吃飯才有家的感覺。

我那時候也覺得,雖然忙活一下午挺累的,但能讓一家人其樂融融,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可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事情變了味道。

每次吃完飯,餐廳和廚房的“戰(zhàn)場”,永遠都是我一個人來收拾。

他們一家三口,會非常自然地轉移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周強打開電視看體育比賽,蘇蕊陪著朵朵吃水果、玩玩具,全程沒有一個人會主動過來搭把手。

周明有時候會象征性地站起來,想收拾一下桌子,可每次都會被周強叫住。

“哥,快過來,這場球賽太精彩了,錯過就可惜了!”

要么就是我婆婆的電話準時打過來,先跟周明聊幾句家常,再跟周強絮絮叨叨說半天,收拾的事就這樣被擱置了。

等到他們走后,洗碗池里總會堆滿沾著油漬的盤子、碗、筷子,還有炒菜用的鍋,一眼望過去,讓人頭皮發(fā)麻。

我并不是真的計較要洗多少碗,也不是舍不得那點水電費。

我真正在意的,是他們那種把我當成“免費保姆”的理所當然,是對我付出的完全不尊重。

我曾經(jīng)試著暗示過他們。

有一次,我看著蘇蕊又拿起一塊蘋果,笑著對他說:“蘇蕊,我新買的這款果蔬洗潔精特別好用,去污力強還不傷手,你以后也可以試試?!?/p>

蘇蕊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敷衍著說:“是嗎嫂子,那我回頭也買一瓶試試?!?/p>

說完就轉頭去看朵朵,嘴里喊著:“朵朵別跑,小心撞到桌子!”

話題就這樣被他輕易地帶了過去,我的暗示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也曾經(jīng)直接跟他們說過。

還有一個周六,我因為前一天加班到深夜,身體格外疲憊,腰酸背痛的,看著正在沙發(fā)上玩手機的周強,我直接開口說:“周強,今天的碗有點多,你能不能幫我把碗放進洗碗機里?我實在有點不舒服。”

周強隨口“哎”了一聲,慢悠悠地站起來,收拾了兩個盤子就放在了洗碗機旁邊。

可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電話就徑直走到了陽臺上,一邊打電話一邊悠閑地抽煙,再也沒有回來。

最后,還是我和周明一起,收拾到深夜才把廚房和餐廳清理干凈。

那天晚上,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跟周明抱怨了起來。

“你弟弟他們怎么能這樣???每次都來吃現(xiàn)成的,吃完拍拍屁股就走,難道我是他們請的鐘點工嗎?”

周明摟著我的肩膀,語氣里滿是無奈:“老婆,我知道你辛苦了,也知道你受委屈了。”

“但周強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沒什么心眼,蘇蕊帶著朵朵也確實不容易?!?/p>

“咱媽不是常說嘛,兄妹之間就該互相幫襯,咱們條件比他們好一點,多付出一些也沒什么。”

“這哪里是多付出一些?。俊蔽彝崎_他的手,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來,“這分明是每月四次的義務勞動!”

“我們的周末完全被他們占用了,我想跟你出去看場電影,想窩在家里追追劇,想安安靜靜地休息一天,現(xiàn)在這些都成了奢望!”

“好好好,是我的錯,老婆你別生氣了?!敝苊鬟B忙哄著我,“下次,下次我一定跟他們說,讓他們多少干點活,行不行?”

“別氣壞了身體,不值得。”

可是,根本沒有所謂的“下次”。

或者說,周明的“說”,永遠都是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力度,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一樣。

等到下一個周六,周明確實跟周強和蘇蕊說了讓他們幫忙收拾。

“周強,吃完飯去幫你嫂子收拾一下桌子?!?/p>

“蘇蕊,別光坐著,也動動手搭把手?!?/p>

可他們要么隨口“哦”一聲,然后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沒有任何行動;要么就笑嘻嘻地回一句“嫂子這么能干,哪里用得著我們啊”,然后就繼續(xù)看電視、陪孩子。

周明見狀,也不再堅持,仿佛他說了這句話,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至于有沒有效果,他似乎并不在意。

而我,就在這一次次的暗示、明說、生氣、妥協(xié)中,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和被消耗感。

我的家,原本是我和周明躲避外界風雨的避風港,如今卻變成了一個需要我每月四次高強度“營業(yè)”的公共餐廳。

我甚至開始害怕周六的到來,一想到他們要來,我就提不起精神。

那個曾經(jīng)充滿陽光和歡聲笑語的客廳,在他們一家到來后,在我眼里也變得擁擠而嘈雜,讓我感到窒息。

我心里很清楚,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要么我徹底崩潰,引發(fā)一場家庭大戰(zhàn);要么,我就得想個辦法,改變這種“理所當然”的規(guī)矩。

02

轉變的契機,來得有些意外,也有些可笑。

上個月中旬的周六,我像往常一樣,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他們愛吃的菜,其中有一道紅燒排骨,是朵朵的最愛。

小孩子吃排骨,弄得滿手滿臉都是油,還掉了不少骨頭在桌子上。

吃完飯之后,蘇蕊抽了一張紙巾,隨意地給朵朵擦了擦手和嘴,然后,非常自然地把那張沾滿油漬和排骨碎屑的紙巾,揉成一團,放在了我新買的淺灰色布藝沙發(fā)扶手上。

那團顯眼的污漬,在暖橙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我當時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盤子,眼角余光瞥見了這一幕,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周明也看到了,他皺了皺眉頭,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蘇蕊卻渾然不覺,抱起朵朵就說:“走,寶貝,我們去洗手間洗洗手,然后回家好不好?”

說完就帶著朵朵走進了洗手間。

我看著那團紙巾,感覺它就像一個刺眼的標志,無聲地宣告著他們在這個空間里的隨意與越界,完全沒有把這里當成我的家,而是當成了可以隨意糟蹋的公共場合。

那天晚上,他們照例坐到了快九點才離開。

送走他們,關上家門的那一刻,我看著一片狼藉的餐廳和客廳,第一次沒有立刻去收拾。

我走到沙發(fā)邊,拿起那團已經(jīng)干掉、油污都滲進布料纖維里的紙巾,狠狠地扔進了垃圾桶。

然后,我坐在那個沾著污漬的沙發(fā)旁邊,發(fā)了很久的呆。

周明洗完澡出來,看到我還坐在那里,就走過來輕輕碰了碰我的肩膀:“累壞了吧?要是實在不想收拾,就明天再弄,先去洗澡休息吧。”

我沒有動,只是指了指沙發(fā)扶手上那塊已經(jīng)不太明顯,但我卻看得格外清晰的油印。



“周明,你看見了嗎?”我輕聲問道。

他順著我的手指看了一眼,頓了頓,說道:“哦,應該是蘇蕊不小心弄的吧,沒事,明天我試試用清潔劑擦擦,應該能擦掉?!?/p>

“如果擦不掉呢?”我追問道。

“那…那應該能擦掉吧,你別太在意了,沙發(fā)嘛,總是要用的,難免會弄臟?!敝苊髟噲D安慰我。

“我在意的不是沙發(fā)?!蔽肄D過頭,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涼意,“我在意的是,他為什么能那么自然地,把那么臟的東西,放在我們家的沙發(fā)上?”

“就像放在他自己家,或者說,就像放在一個公共餐館的椅子上一樣,完全沒有絲毫的尊重?!?/p>

周明沉默了,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繼續(xù)問道:“周明,這是我們家,對不對?是我花了兩個多月時間跑遍各大家具城,和你一起精挑細選的沙發(fā),是我們一起努力工作、一起還貸款的房子,對不對?”

“對,當然是?!敝苊鬟B忙握住我的手,“老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

“你不知道?!蔽页榛刈约旱氖?,聲音里的涼意更重了,“你如果知道,就不會每次都只是‘試試說說’,然后任由一切照舊?!?/p>

“你覺得這是小事,是家人間的小摩擦,但對我來說,每月四次,每一次都是在我對‘家’的美好感覺上,劃下一道小口子,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快千瘡百孔了?!?/p>

那天晚上,我們爆發(fā)了戀愛結婚以來最冷靜,也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或許說,這更像是我單方面的控訴。

我把這一年半以來的疲憊、委屈、不被尊重的感覺,全都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我說我討厭計劃好的周末被永久占用,討厭自己的私人空間被肆意闖入,討厭自己的付出被視作理所當然,討厭連表達不滿都要小心翼翼,怕傷了所謂的“和氣”。

周明一開始還試圖辯解,說家人之間就是這樣,磕磕碰碰是難免的,讓我看開一點。

直到我說:“如果這個家讓你覺得,你弟弟一家的感受,永遠排在我的感受前面,那這個‘家’,可能不是我想要的了?!?/p>

他這才徹底慌了。

“老婆,你說什么呢!你在我心里當然是最重要的!”他急忙說道,“我…我只是不想把關系搞僵,爸媽年紀大了,就希望看到我們兄妹和睦相處……”

“兄妹和睦,就得以犧牲我們小家庭的舒適和我的感受為代價嗎?”我反問他,“周明,我是和你過日子,不是和你全家,更不是和你弟弟一家過日子?!?/p>

“我需要邊界,需要尊重,如果連你都不幫我建立這個邊界,還有誰會尊重我?”

那晚,我們一直談到了凌晨一點半。

周明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或者說,他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承認自己之前處理得不好,總是和稀泥,讓我受了太多委屈。

他答應我,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不會再讓我獨自承受這些。

“你想怎么做?下次直接不讓他們來?”他問我。

我搖了搖頭。

直接拒絕,太過生硬,不僅會讓周明很難做,還會給婆婆留下話柄,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場爭吵。

我需要一個方法,一個不那么直接,但又能清晰傳遞我的態(tài)度和信號的方法。

一個讓他們自己知難而退,或者至少,開始懂得“分寸”和“尊重”的方法。

第二天是周日,我坐在依舊凌亂的家里,漫無目的地刷著手機。

忽然,一條推送廣告跳了出來——某購物平臺正在促銷簡易餐具,加厚可降解材質,價格實惠還方便。

我盯著那條廣告,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一個有點冒險,但或許能解決問題的念頭。

03

我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用了接下來的整整十天時間來觀察、思考和準備。

我首先觀察了周明的態(tài)度。

那次深談之后,他確實有了一些變化。

周三晚上,他主動承擔了洗碗的任務,還對我說:“老婆,下周六如果他們再來,我來做飯,你好好歇著。”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心里其實很清楚,問題的關鍵不在于誰做飯,而在于整個“做客”的規(guī)矩和氛圍已經(jīng)變了味。

但讓他去強硬地改變這一切,似乎還是有些困難。

我也思考了各種可能的方案。

直接攤牌?效果最直接,但后遺癥也最大,可能會直接導致兄妹反目,公婆也會施壓,到時候局面會很難收拾。

找借口周末不在家?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而且這樣做會顯得我們理虧,反而讓他們覺得我們是故意針對他們。

繼續(xù)忍氣吞聲?我已經(jīng)做不到了,我的情緒已經(jīng)快要到臨界點,再忍下去,遲早會徹底崩潰。

最后,我的思路還是定格在了那個簡易餐具的廣告上。

用簡易餐具招待他們,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便捷,意味著不用洗碗,更意味著“客氣”。

對,就是“客氣”。

只有對需要格外客套、保持距離的客人,或者在外面的快餐店,我們才會用簡易餐具。

在家里,用自己精心挑選的碗盤待客,那叫“親切”,叫“不見外”,是把對方當成家人的表現(xiàn)。

而用簡易餐具,雖然嘴上不說,但傳遞的潛臺詞卻很清晰:我們之間,需要保持一點距離和儀式感;這頓飯,更接近于一次“外食”,而非“家宴”。

我要的,就是重新界定這頓飯的性質。

我要把那種模糊的、黏糊的、理所當然的“家宴”,拉回到清晰的、有邊界的“待客”軌道上來。

當然,我也預想了他們可能會有的各種反應。

周強和蘇蕊可能會不高興,覺得被怠慢了;婆婆可能會打電話來質問我;甚至周明,可能也會覺得我這樣做“太過分了”“沒必要”。

但比起繼續(xù)忍氣吞聲,消耗我自己的情緒和我們的夫妻感情,我寧愿承受這些可能的“過分”指責。

至少,我在行動,在努力保護我的邊界和我的家。

下單之前,我最后一次跟周明溝通了我的想法。

“下周六,如果他們再來,我準備用簡易餐具招待他們?!蔽移届o地告訴他。

周明正在電腦前敲代碼,聽到我的話,手指停住了,轉過頭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驚訝,還有一絲猶豫。

“這…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他們會不會多想?。俊彼行牡卣f道。

“我就是想讓他們‘多想’?!蔽铱粗难劬ΓJ真地說,“周明,我不想吵架,也不想讓你難做,但這是一種無聲的聲明?!?/p>

“如果連換一種餐具他們都接受不了,覺得是‘怠慢’,那正好說明,他們一直以來享受的,根本不是親情,而是超乎親情界限的便利?!?/p>

“你覺得呢?”

周明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

“你…你想試試,就試試吧?!彼f道,“要是爸媽或者他們說什么,我…我來應付?!?/p>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我不需要他沖鋒陷陣,只需要他知道并默許我的“行動”,站在我身后,而不是擋在我對面。

周四晚上,快遞到了。

我買的是質量比較好的那種仿瓷簡易餐盤和碗,加厚材質,還有配套的簡易筷子和勺子。

看上去不算廉價,甚至還有點簡約大方的風格,但拿在手里,那種輕飄飄的、沒有溫度的觸感,和我平時用的骨瓷碗盤截然不同。

我把它們整齊地碼放在櫥柜的一個角落,然后把原來常用的碗盤都仔細擦干,收進了消毒柜里。

看著那摞白色的、整齊的簡易餐具,我心里有種奇異的平靜。

我知道,下周六會有一場“風暴”。

但這場風暴,是我主動選擇的。

我要看看,這層溫情脈脈的家庭面紗之下,到底藏著多少自私的算計,又還剩多少真正的體諒和尊重。

周六下午,天氣有些陰沉,天空中飄著零星的小雨。

我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聽著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等待著門鈴響起。

這一次,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廚房里忙碌。

我只是簡單準備了幾個菜:一個可樂雞翅,一個蒜蓉油麥菜,一個青椒炒蛋,一個冬瓜海帶湯。

都是快手菜,做法不復雜,也算不上隆重。

四點四十分,門鈴響了。

比平時晚了十分鐘。

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走過去打開了門。

04

門外,依然是周強那張帶著笑容的臉,手里拎著一袋普通的橙子。

蘇蕊牽著朵朵,朵朵一看到我,就立刻喊道:“嫂子,我餓了,我要吃好吃的!”

“快進來快進來。”我側身讓他們進門,臉上掛著和往常一樣的笑容,但心里卻平靜無波。

周明從書房走了出來,和他們打了招呼。

周強一進門就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順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說道:“哥,今天有沒有足球比賽啊?”

“好像有一場,我看看。”周明也坐了過去,陪著他一起看。

蘇蕊則很自然地帶著朵朵走向餐廳,看到餐桌上還沒擺菜,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嫂子今天還沒忙完呢?我來幫你吧!”

以前他也會這么客氣地說一句,但通常只是站在廚房門口,動動嘴皮子,從來不會真的動手。

今天,我點點頭,說道:“好啊,正好,蘇蕊你幫我把碗筷擺一下吧,就在那邊的櫥柜里。”

蘇蕊有些意外,大概沒想到我真的會讓他幫忙,但還是笑著答應了:“好嘞,沒問題?!?/p>

他走到櫥柜前,打開了柜門。

然后,他整個人都頓住了,足足有兩三秒沒有動。

“嫂子…這…”他轉過頭,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指著柜子里那摞簡易餐具,不確定地問道,“用什么?”

我端著一盤可樂雞翅從廚房走出來,很自然地看了一眼,說道:“哦,就用那個就行,簡易碗盤,我都拿出來了,今天偷個懶,不想洗碗了?!?/p>

我的語氣隨意得就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蘇蕊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他看了看那摞白色的簡易餐具,又看了看我,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點什么,但我只是平靜地把菜放在餐桌上,轉身又進了廚房。

透過廚房的玻璃門,我看到蘇蕊站在櫥柜前,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伸手,拿出了幾個簡易的碗和盤子,動作有些緩慢,也有些遲疑。

擺好碗筷后,他就坐回了客廳,挨著周強,壓低聲音快速說了句什么。

周強看電視的目光移開了,瞥了一眼餐桌,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并沒有說話。

很快,所有的菜都上齊了。

“吃飯啦!”我解下圍裙,招呼大家過來吃飯。

周明幫忙端了湯,周強和蘇蕊也帶著朵朵坐到了餐桌旁。

當所有人都坐下,看著面前清一色的白色簡易餐具時,餐桌上的氣氛有了種微妙的凝滯。

平時總是熱熱鬧鬧催著吃飯的周強,沒有說話。

平時會時不時夸兩句“嫂子手藝真好”的蘇蕊,也保持著沉默。

只有朵朵,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彎彎繞繞,指著面前印著簡單小花紋的簡易碗,新奇地說道:“媽媽,這個碗是白色的!跟我們家的一點都不一樣!”

蘇蕊勉強笑了笑,說道:“嗯,這是新碗,專門給朵朵用的?!?/p>

“新碗?”朵朵拿起碗,掂了掂,說道,“好輕呀!比我們家的碗輕多了!”

周明輕咳了一聲,試圖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說道:“吃飯吃飯,菜都快涼了,林晚今天做的雞翅看著就好吃?!?/p>

他率先動了筷子,夾了一個雞翅放進嘴里。

周強也跟著動了筷子,夾了一筷子油麥菜,放進自己的簡易盤子里,塑料盤底和桌面接觸,發(fā)出了一點輕微的、空洞的響聲。

這頓飯,吃得異常安靜。

除了碗筷偶爾碰撞的聲音,和朵朵小聲要求媽媽夾菜的聲音,幾乎沒有人說話。

以往,周強總會高談闊論他工作上的趣事,或者點評一下最近的熱點新聞,蘇蕊也會跟著說說小區(qū)里的家長里短。

可今天,他們都只是默默地吃著飯,沒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我能感覺到,周強的咀嚼動作有些用力,似乎心里憋著一股氣。

蘇蕊則一直低著頭,偶爾抬起頭,飛快地掃一下我和周明,眼神復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明顯然也覺得很不自在,努力找了幾次話題,比如“最近公司項目挺忙的”“這天氣估計還要下幾天雨”,但回應他的都只是寥寥幾個字,氣氛并沒有好轉。

那種沉默,像一層厚厚的、不透氣的膜,籠罩在餐桌上空,讓人感到壓抑。

我知道,他們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我的“不同”,我的“客氣”,以及這客氣背后,那道無形的墻。

我心里沒有預想中的快意,反而有一種淡淡的疲憊和悲哀。

原來,維系著那表面“和睦”的,不過是我的無限付出和忍耐。

一旦我收回這份付出,露出一點點“不情愿”的底色,所謂的親情,就變得如此脆弱和尷尬。

飯吃到大半,朵朵已經(jīng)吃飽了,開始玩他面前的簡易筷子。

他把兩只筷子插在簡易碗的米飯里,假裝是香爐,嘴里還念念有詞地說著什么。

蘇蕊低聲呵斥道:“朵朵,別玩了,好好吃飯,不然以后不帶你出來了?!?/p>

朵朵嘟著嘴,說道:“我吃飽了嘛,不想吃了?!?/p>

他拿起那個輕飄飄的簡易碗,左看右看,忽然,抬起頭,用那雙清澈的、不諳世事的大眼睛,看向他媽媽,聲音清脆地問道:

“媽,這個碗用完就扔嗎?”

童聲稚嫩,音量也不大。

但在那一片刻意維持的寂靜里,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清晰無比的漣漪。

啪嗒一聲。

周明手里的筷子,掉在了他的簡易盤子上。

周強夾菜的動作,僵在了半空。

蘇蕊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又迅速褪去血色,變得有些發(fā)白。

我拿著湯勺的手,穩(wěn)穩(wěn)的,沒有一絲顫抖。

我甚至,輕輕地、幾不可聞地,吁出了一口氣。

該來的,終于來了。

這句話,終于有人替我問出來了。

雖然,是以這樣一種誰都沒有料到的方式。

全桌人都愣住了,沒有人說話。

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

幾秒鐘后,蘇蕊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拉過朵朵,聲音因為尷尬和急怒有些變調,說道:“小孩子胡說什么呢!不許亂說話,閉嘴!”

朵朵被他突如其來的嚴厲嚇到了,嘴巴一癟,眼看就要哭出來。

周強的臉色黑得像鍋底,他把筷子重重地拍在餐桌上,那簡易塑料筷子竟然沒斷,只是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餐桌,第一次,不是帶著笑容,而是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惱怒,直直地看向我。

“嫂子,”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這是什么意思?”

05

周強這句話問出來,餐桌上的壓力瞬間陡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周明顯得有些緊張,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弟弟,嘴唇動了動,想打圓場,但最終還是沒有發(fā)出聲音。

蘇蕊摟著被嚇到的朵朵,眼神躲閃,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似乎在等著我的回答,想看看我到底要怎么解釋。

我放下手里的湯勺,塑料勺碰在簡易碗的邊緣,發(fā)出了輕微的“嗒”一聲。

我抬起頭,迎上周強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質問,充滿了不滿,還有一種“你怎么能這樣對我”的理直氣壯。

換做以前,面對這樣的目光,我可能會心虛,可能會急忙解釋,可能會選擇退讓。

但今天,我沒有。

我心里那片一直被踐踏、被忽視的地方,在連日的陰雨后,反而滋生出了一種冷靜的、堅韌的力量。

“我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啊?!蔽议_口說道,聲音出乎我自己意料的平穩(wěn),甚至還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疑惑,“就是覺得用這個方便,省得吃完飯還要洗一大堆碗?!?/p>

“最近工作有點累,想偷個懶,好好休息一下?!?/p>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們面前幾乎沒怎么動的菜,繼續(xù)說道:“怎么,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還是…這餐具,讓你們覺得不舒服了?”

我把問題,輕輕巧巧地拋了回去。

周強被我這么一反問,一下子噎住了。

他總不能直接說“你用簡易餐具就是看不起我們,不把我們當家人”吧?

那樣說出來,只會顯得他多小心眼,多上綱上線。

蘇蕊見狀,趕緊擠出一個笑容,但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說道:“沒有沒有,嫂子,菜挺好吃的,我們都挺愛吃的?!?/p>

“朵朵小孩子不懂事,胡亂說的,你別往心里去,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他說著,還用力掐了一下朵朵的胳膊,朵朵本來就憋著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哭著說道:“媽媽,你弄疼我了!”

“讓你亂說話!看我不打你!”蘇蕊作勢要打朵朵,眼睛卻瞟著我,想看看我會不會攔著。

若是以前,我肯定會立刻攔著他,說“孩子還小,不懂事,別嚇著他”,然后還會安慰朵朵幾句。

但今天,我只是靜靜地看著,沒有阻止,也沒有安慰。

我的沉默,本身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表態(tài)。

周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他大概覺得,我這個嫂子今天太“不識相”了,太不給他面子了。

“哥,”他不再看我,轉向周明,語氣硬邦邦地說道,“你就沒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他把壓力都給到了周明。

周明一直低著頭,像是在研究他盤子里的雞骨頭,聽到弟弟點名,他不得不抬起頭。

我能看到他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

一邊是滿臉怒容的親弟弟,一邊是平靜但態(tài)度堅決的妻子。

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偏向哪一邊。

“咳…”周明清了清嗓子,語氣帶著明顯的調和意味,說道,“周強,你嫂子他就是…最近確實挺累的,公司項目忙,經(jīng)常加班?!?/p>

“用這個簡易餐具…也挺好的,省事,不用洗碗?!?/p>

“是吧?”

他這個“是吧”,問得毫無底氣,顯然是兩邊都不想得罪。

周強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他冷笑了一聲,說道:“省事?哥,咱們是一家人,來家里吃頓飯,還需要講究這個?”

“以前不都好好的嗎?怎么突然就‘省事’起來了?是不是覺得我們來了,給你們添麻煩了,耽誤你們休息了?”

他終于把話挑明了一些,語氣里滿是指責。

蘇蕊也在一旁幫腔,聲音帶著委屈,說道:“嫂子,是不是我們哪里做得不好,讓你不高興了?”

“你要是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你就說出來,我們一定改,千萬別這樣啊?!?/p>

“都是一家人,這樣做…多生分啊,以后我們都不好意思再來了?!?/p>

他說著,眼圈還微微紅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我看著他們夫妻倆一唱一和,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心里只覺得無比諷刺。

以前他們怎么沒想過“一家人”不該只是我們單方面付出?

以前他們吃完飯拍拍屁股就走,怎么不覺得這樣很“生分”?

現(xiàn)在,我只是換了一種餐具,還沒說不讓他們來,他們就覺得被怠慢了,被羞辱了。

原來,他們口中的“一家人”,是建立在我們可以無限提供便利、無限付出的基礎上。

一旦這份便利打了折扣,“家人”的溫情面具就再也戴不住了。

我還沒說話,周明先急了。

他大概是怕我再說出什么更“刺激”的話,把局面徹底搞僵,連忙打圓場,說道:“沒有沒有,蘇蕊你別多想,真的別多想?!?/p>

“林晚他就是單純地懶了一下,想休息休息,沒有別的意思,你千萬別往心里去?!?/p>

“周強,你也少說兩句,都是一家人,別傷了和氣?!?/p>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我,讓我也服個軟,說兩句好話,把這件事圓過去。

如果是以前那個習慣性忍讓、總想維持表面和諧的林晚,或許就順著這個臺階下了,說兩句“我確實是累了,沒有別的意思”,然后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但今天,我不想下。

我真的累了,累得不想再妥協(xié),累得不想再委屈自己。

我笑了笑,那笑容可能沒什么溫度。

“周強,蘇蕊,”我慢慢地說道,確保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到他們耳朵里,“你們來我們家吃飯,我和周明一直都是歡迎的,從來沒有過不歡迎的意思?!?/p>

我特意強調了“我和周明”,想讓他們知道,這個家是我們兩個人的,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但是,歡迎客人,和把客人當家人,是兩回事?!?/p>

“家人之間,是相互的,是彼此體諒,彼此付出的?!?/p>

“你們覺得,過去這一年半,每月四次的這頓飯,我們之間,是‘相互’的嗎?”

我的聲音不高,語氣也還算平和,但話里的意思,卻像一把小錘子,敲在了某種心照不宣的規(guī)則上。

周強和蘇蕊的臉色都變了,變得有些難看。

他們大概沒想到我會這么直接,這么不給他們留面子。

周明也愣住了,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意外,還有一絲擔憂。

“嫂子,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敝軓姴涞匾幌聫囊巫由险玖似饋?,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了刺耳的聲音,“什么叫‘相互’?我們每次來,不也帶水果了嗎?不也喊你一聲‘嫂子’,尊敬著你嗎?”

“我哥是我親哥,我來我哥家吃頓飯,還得跟你算這么清楚?是不是以后我們來,還得給你交伙食費???”

他終于徹底撕破了那層偽裝的客氣,露出了下面理所當然、自私自利的底色。

蘇蕊也跟著站了起來,拉著還在哭的朵朵,聲音帶著哭腔,說道:“嫂子,你要這么想,我們以后…我們以后真的不敢再來了,省得讓你心煩?!?/p>

“算了,周強,我們走吧,別在這兒惹人嫌了,人家根本不歡迎我們!”

他們作勢要走,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以退為進,想用這種方式逼我們服軟挽留。

以往,我和周明總會立刻攔著他們,說“別走別走,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我們不是那個意思”,然后把他們留下來,我再繼續(xù)委屈自己。

但今天,周明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只是看著我,想知道我的態(tài)度。

而我,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我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表演,心里沒有一絲波瀾。

我的沉默,像一盆冷水,澆在了他們燃燒的“委屈”和“怒火”上。

周強走到門口的腳步停住了,他大概沒有料到我們真的不攔著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蘇蕊也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至極。

就在這時,我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條微信消息,來自一個我沒想到的人。

我隨意地瞥了一眼,是周強他們小區(qū)的一個鄰居王大姐,以前在小區(qū)組織的親子活動上認識的,人很熱心腸。

消息內容很短,只有一句話。

但就是這句話,讓我原本只是打算冷處理、讓他們知難而退的計劃,瞬間拐上了一條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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