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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這事兒我只說最后一遍。”劉娟坐在那張吱呀作響的單人床邊,手里那根兩毛錢一包的‘大前門’香煙快燒到了焦黃的手指。
我正對著那面斑駁的半身鏡,拿著一條紅色的的確良裙子比劃,漫不經(jīng)心地回了一句:“你就是偏心。你家老二長得跟費翔似的,還會跳迪斯科,那個老大呢?一身機(jī)油味,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我是找老公,又不是找保鏢!眲⒕臧褵燁^狠狠按滅在掉了瓷的搪瓷缸子里,火星子呲的一聲滅了。她抬頭死死盯著我:“就是因為你是找老公,我才讓你選老大,我還會害你嗎?”那時候我太年輕,只認(rèn)皮囊,不識人心。誰能想到,這句話在三個月后的那個雨夜,每一個字都變成了我因悔恨留下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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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的夏天,熱得有些邪乎。
位于城北的第三紡織廠,就像個巨大的蒸籠。那年頭空調(diào)還是稀罕物,車間里幾十臺碩大的紡織機(jī)日夜轟鳴,吐出的熱浪能把人烤熟。空氣里彌漫著棉絮的塵埃和機(jī)油的味道,混雜著幾百個女工身上的汗味。
我是細(xì)紗車間的擋車工,那年二十三歲。那是最好的年紀(jì),也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jì)。
那時候,外面的世界正在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大街小巷都在放葉倩文的《瀟灑走一回》,錄像廳里播著香港的槍戰(zhàn)片,人們見面不再問“吃了嗎”,而是神神秘秘地問“有路子嗎”。下海、股票、萬元戶,這些詞像帶電的鉤子,鉤得人心癢癢。
我和劉娟是同一年進(jìn)廠的。她是那種實心眼的姑娘,干活麻利,說話直得像根棍子。我不一樣,我心氣高,每個月的工資除了交家里的,剩下全花在打扮上。我看不起那一身藍(lán)色的工裝,總想著有一天能穿上那種在畫報里見過的、帶墊肩的西裝套裙,踩著高跟鞋走進(jìn)寫字樓。
那天剛下早班,我正在更衣室里對著鏡子描眉毛。
劉娟推門進(jìn)來,手里拎著個網(wǎng)兜,里面裝著幾個有些磕碰的蘋果。“燕子,別描了,再描就成妖精了!
我白了她一眼,收起眉筆:“你懂什么,這叫時尚。今晚去哪?沒事我可回家看電視了!
劉娟湊過來,神神秘秘地拉住我的胳膊,壓低聲音說:“去我家。我媽特意交代的,讓你務(wù)必去吃頓飯。”
“去你家干嘛?我又不是沒去過!
“這次不一樣!眲⒕昴樕系谋砬橛悬c復(fù)雜,像是興奮,又像是有點擔(dān)憂,“我媽說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有兩個哥,都沒對象。你是咱們車間的一枝花,想讓你去相看相看。萬一看對眼了,咱倆以后就是姑嫂,親上加親。”
我心里咯噔一下,臉有些發(fā)燙,嘴上卻還要逞強(qiáng):“去你的,誰要相親啊。你那兩個哥,一個比一個怪!
劉娟的大哥劉剛,我遠(yuǎn)遠(yuǎn)見過幾次。那人長得像座黑鐵塔,在街道修配廠干活,整天一身油泥,見人就低著頭,聽說快三十了還沒摸過女人的手。二哥劉強(qiáng)倒是聽劉娟提過,說是剛從南方回來,見過大世面,但這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我還沒見過真佛。
“去吧去吧,我媽把過年的臘肉都切了!眲⒕曜е也蝗鍪。
我也確實不想回那個憋屈的筒子樓,聽我媽嘮叨隔壁誰家女兒嫁了個個體戶。半推半就之下,我換上了那條新買的紅裙子,跟著劉娟往城南的平房區(qū)走去。
一路上,劉娟顯得心事重重,幾次欲言又止。
“燕子,”快到巷口的時候,劉娟突然停下腳步,鄭重地說,“待會兒進(jìn)了門,你多看看我大哥。雖然他話少,人長得也糙,但他心細(xì),會疼人!
我噗嗤一聲笑了:“行了我的媒婆大姐,知道了。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那時的我并不知道,這頓飯,將會徹底改變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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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娟家是個獨門獨院的小平房,院子里種著一棵老槐樹,樹下支著一張有些年頭的方桌。
剛進(jìn)院子,一股濃烈的紅燒肉香味就飄了出來,勾得人饞蟲直動。
“媽,我把燕子帶來了!”劉娟亮著嗓門喊了一聲。
門簾一掀,走出來一個男人。
我愣住了。
這男人太顯眼了。他穿著一件當(dāng)時最時髦的白色緊身背心,下面是一條花褲衩,腳上踩著一雙尖頭皮鞋,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他頭發(fā)燙得卷卷的,鼻梁上架著一副深棕色的蛤蟆鏡,腋下夾著個鼓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皮包。
他倚在門框上,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桃花眼,上下一掃,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喲,這就是娟子常提的燕子妹妹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比咱們廠掛歷上的明星還漂亮啊!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子那個年代特有的“港臺腔”,雖然學(xué)得不倫不類,但在那個封閉的小縣城里,這簡直就是潮流的代名詞。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捏著裙角:“二哥好!
他從包里掏出一盒外煙,那是帶金嘴的“良友”,我只在電影里看過那些大老板抽。他動作瀟灑地彈出一根,并沒有點,只是夾在指間把玩。
“叫什么二哥,叫強(qiáng)哥。”劉強(qiáng)走過來,身上帶著一股好聞的古龍水味,那是不同于車間汗臭味的、屬于金錢和花花世界的味道。
就在這時,屋里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像是從甕里發(fā)出來的。
“行了,別在那耍貧嘴,讓客人在院子里站著像什么話!
緊接著,一個像黑鐵塔一樣的男人端著一個巨大的搪瓷臉盆走了出來。
那是劉剛。
和光鮮亮麗的劉強(qiáng)比起來,劉剛簡直就像是從煤堆里爬出來的。他穿著一身深藍(lán)色的勞動布工裝,洗得發(fā)白,有些地方還磨破了,上面滿是黑乎乎的油漬。他個子極高,得有一米八五,背稍微有點駝,大概是常年低頭修車落下的毛病。那頭亂蓬蓬的頭發(fā)下面,是一張因為常年風(fēng)吹日曬變得黑紅粗糙的臉。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躲閃開。他把手里那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臒跖殴峭鹤永锏姆阶郎弦欢铡?/p>
“砰”的一聲,湯汁濺出來幾滴,落在桌面上。
“這是我大哥,劉剛!眲⒕杲榻B的時候,語氣明顯有點發(fā)虛,像是底氣不足,“在修配廠干活,那是八級鉗工的手藝,技術(shù)好著呢。”
劉剛哼哧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連句整話都沒說出來。他甚至不敢正眼看我,轉(zhuǎn)身就像逃跑一樣又鉆進(jìn)了廚房。
那一刻,鮮明的對比像針一樣扎進(jìn)我的眼睛里。
一邊是談笑風(fēng)生、滿身時髦氣息的劉強(qiáng);一邊是沉默寡言、滿身油污的劉剛。對于一個二十三歲、做夢都想飛出紡織廠的姑娘來說,這道選擇題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
飯桌上,氣氛有些詭異。
劉強(qiáng)坐在我對面,一邊給我夾菜,一邊滔滔不絕。
“燕子,你是不知道,南邊現(xiàn)在是什么光景。深圳的大樓,那是直插云霄!我在廣州那邊有幾個鐵哥們,倒騰電子表,一個月就能賺咱們廠長一年的工資!
他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些光怪陸離的世界,說起他怎么在火車上和倒?fàn)敹分嵌酚,怎么在歌舞廳里一擲千金。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里閃著光,那種光芒太耀眼了,照得我有些暈眩。
我也想去深圳,我也想看高樓,我也想穿那種不用擔(dān)心沾上棉絮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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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劉剛,全程就悶頭扒飯。他吃得極快,呼嚕呼嚕像是在完成任務(wù)。那個巨大的海碗在他手里顯得很小。他偶爾抬頭,也是為了給劉強(qiáng)夾一塊肥肉,或者給劉娟倒水。
劉娟的母親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不停地給劉剛使眼色,想讓他說兩句。
“剛子,你不是說……給燕子修了個東西嗎?”老太太提醒道。
劉剛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臉憋成了豬肝色。他放下碗,從身后的窗臺上拿過一個小收音機(jī),放在我面前。
那是一個只有巴掌大的收音機(jī),外殼有些舊,但擦得很干凈。
“那個……聽說你愛聽歌。”劉剛的聲音很低,有些沙啞,“這是別人不要的壞機(jī)子,我修好了,換了個進(jìn)口的喇叭,音質(zhì)好!
我看著那個舊收音機(jī),心里其實并沒有多少波瀾。那個年代,誰不想擁有一臺雙卡錄音機(jī)?這種單聲道的舊貨,實在有些拿不出手。
但我還是禮貌地笑了笑:“謝謝大哥!
劉強(qiáng)在旁邊嗤笑了一聲:“哥,你這也太寒酸了。燕子這樣的姑娘,得聽立體聲。趕明兒我給燕子弄個索尼的隨身聽,那才叫享受!
劉剛的手在桌子底下攥了攥,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拿起那個收音機(jī),又放回了窗臺,動作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落寞。
飯后,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街道上的路燈昏黃,拉長了行人的影子。
劉強(qiáng)推著那輛紅色的本田摩托車,那車身在路燈下泛著誘人的光澤。他跨上去,一腳油門,引擎發(fā)出“轟轟”的轟鳴聲,像是一頭蓄勢待發(fā)的野獸。
“燕子,上來,哥送你回家!眲(qiáng)拍了拍后座,沖我挑了挑眉毛。
我心里一百個愿意。坐在摩托車后座上飛馳,那是當(dāng)時所有女孩的夢想。我正要答應(yīng),劉娟突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讓我有些生疼。
“不行!”劉娟硬邦邦地說,“二哥你晚上不是還要去‘談生意’嗎?別耽誤了正事。讓大哥送!
劉強(qiáng)似笑非笑地看了劉娟一眼,聳聳肩,并沒有堅持:“行,聽妹妹的。反正來日方長。燕子,改天哥帶你去旱冰場玩,教你倒滑。”
說完,他沖我飛了一個吻,一擰油門,摩托車像箭一樣竄了出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尾氣味。
我有些失落,甚至有點埋怨劉娟。
這時候,劉剛推了一輛自行車過來。那是一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的“二八大杠”,后座上綁著一個厚厚的棉墊子。
“走吧!彼麗灺曊f道。
那一路尷尬得要命。
劉剛騎得很慢,真的很慢。別的男人騎車帶姑娘,恨不得把車鐙子踩飛,展示自己的力量?蓜傭T得四平八穩(wěn),像是怕顛著我。
他始終跟我保持著一種禮貌而疏離的距離,前面遇到一個小坑,他都會提前剎車,輕聲提醒一句:“坐穩(wěn)!
到了我家那棟筒子樓下,我跳下車,禮貌性地說了聲謝謝。
劉剛站在路燈的陰影里,看著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個……以后別坐劉強(qiáng)的車!
我心里一陣反感。我想,這人怎么這樣?背后說自己弟弟壞話?
“為什么?”我冷冷地問。
“不安全!彼孔镜亟忉專衷谘澘p上蹭了蹭,“他在外面……路子野!
我心里冷笑:是不安全,還是你怕你弟弟搶了你的風(fēng)頭?還是你嫉妒他比你有本事?
“謝謝大哥提醒,我有分寸。”我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第二天一上班,劉娟就把我拉到倉庫角落,說了一番話。
那次爭吵,是我們認(rèn)識以來最兇的一次。
“燕子,我哥劉剛雖然看著糙,但他手里有攢下的錢,人也踏實,你嫁過去就能當(dāng)家。劉強(qiáng)就是個花架子,他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你別被他騙了!眲⒕昙钡弥倍迥_。
我那時候滿腦子都是劉強(qiáng)那金絲邊的香煙和摩托車,哪里聽得進(jìn)去?我覺得劉娟就是在阻擋我追求幸福。
“劉娟,你要是覺得我也配不上你家,你就直說。干嘛非要把我往火坑里推?那個劉剛,我看見他就倒胃口!我就喜歡劉強(qiáng),我就覺得他比你大哥強(qiáng)一萬倍!”
劉娟氣得臉色發(fā)白,指著我的鼻子:“行,林燕,路是你自己選的,以后別哭著來找我。”
從那天起,我和劉娟就開始冷戰(zhàn)。在車間里碰面,我們都像陌生人一樣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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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并沒有閑著,我開始偷偷和劉強(qiáng)約會。
劉強(qiáng)果然是個情場高手。他帶我去當(dāng)時最貴的錄像廳,包下最好的位置看周潤發(fā)的《縱橫四!贰:诎抵,他的手不老實地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假裝拒絕,心里卻是甜的。
他帶我去剛開的迪斯科舞廳。在那個霓虹燈閃爍、音樂震耳欲聾的舞池里,他摟著我的腰,帶著我旋轉(zhuǎn)。我在眩暈中看著他那張英俊的臉,覺得自己就是電影里的女主角。
他在我耳邊吹氣,聲音充滿了蠱惑:“燕子,你真美,這破廠子配不上你。你這雙手是用來戴鉆戒的,不是用來擋車的。等哥這筆生意做成了,咱們就去廣州,住大酒店,天天喝早茶!
我徹底淪陷了。在那灰暗枯燥的紡織廠生活里,劉強(qiáng)就像是一道彩色的光,照亮了我所有的虛榮和幻想。我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等待王子的灰姑娘,而劉強(qiáng),就是那個拿著水晶鞋的人。
在這個過程中,劉剛并沒有完全消失。
但我對他的印象,變得越來越差。
有時候我下夜班,總感覺身后有人跟著;仡^看,遠(yuǎn)處總有個高大的黑影,騎著那輛破自行車,不遠(yuǎn)不近地吊著。只要我一停下,那個影子也停下。
我覺得他在監(jiān)視我,甚至覺得他有點變態(tài)。
有一次,我在廠門口的車棚里取車,發(fā)現(xiàn)我的自行車鏈條掉了,而且被人擦得干干凈凈,還上了新油,騎起來輕快了不少。車筐里放著一袋剛上市的新鮮荔枝,那可是貴東西。
我知道是他干的。
我把那袋荔枝拿起來,直接扔進(jìn)了旁邊的垃圾桶。我想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別費勁了,我看不上你。
那天下午,我路過修配廠,看見劉剛蹲在路邊給一個路人修車。那是大中午,太陽毒辣,汗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淌,他在那一動不動地擰著螺絲。
那個路人是個老太太,車壞了沒錢修,急得直哭。劉剛給她修好了,老太太要給錢,他死活不要,還從兜里掏出一瓶汽水塞給老太太。
我看在眼里,心里有一瞬間的觸動。我想,這人雖然傻,心眼倒是不壞。
但也僅此而已。好人有什么用?好人能讓我住上樓房嗎?好人能讓我穿上名牌嗎?
那個月,廠里開始傳言要裁員。人心惶惶,我也很焦慮。
我去找劉強(qiáng)訴苦。劉強(qiáng)聽了,滿不在乎地?fù)]揮手:“裁了更好!破班有什么好上的?等哥發(fā)了財,養(yǎng)你一輩子!
聽聽,這就是格局。
而那天我碰到劉剛,他也聽說了這事。他憋了半天,對我說:“要是……要是真裁員了,你也別怕。我那能接私活,餓不著!
我當(dāng)時只覺得好笑。你接私活?你那一身油泥,能養(yǎng)活誰?
大概過了兩個月,那種甜蜜的日子開始出現(xiàn)了裂痕。
劉強(qiáng)開始變得愁眉不展,約會的次數(shù)也少了。每次見面,他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煙抽得一根接一根。
終于有一天,在一家昏暗的咖啡館里(其實就是賣速溶咖啡的小店),我忍不住問他:“強(qiáng)哥,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生意不順?”
劉強(qiáng)嘆了口氣,把手里的煙狠狠掐滅在煙灰缸里,抓著頭發(fā),一臉痛苦。
“燕子,我對不起你!
我嚇了一跳:“怎么了?”
劉強(qiáng)握住我的手,眼睛里全是血絲:“我有筆大生意,千載難逢的機(jī)會。南邊有一批緊俏的錄像機(jī),只要三萬塊錢就能吃下來,轉(zhuǎn)手賣到北邊就是六萬。翻倍的利潤。】上А
“可惜什么?”我急切地問。
“可惜我手頭資金都在股市里套著,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來。還差五千塊錢。那個供貨商只給我留三天,三天后要是錢不到位,這批貨就給別人了。”劉強(qiáng)痛苦地錘了一下桌子,“這本來是我給你準(zhǔn)備的彩禮錢!我想著賺了這一筆,咱倆就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辦婚禮,讓你做全廠最讓人羨慕的新娘子。”
彩禮;槎Y。最讓人羨慕的新娘子。
這幾個詞徹底擊碎了我的防線。那是五千塊錢。∥以趶S里累死累活干一個月才拿一百八十塊錢。五千塊,那就是我不吃不喝兩年的工資。
但我看著他焦急的樣子,心疼壞了。我覺得這個時候如果我不幫他,我就不是真的愛他。
“還差多少?”我小聲問。
劉強(qiáng)眼睛一亮:“五千。燕子,你有辦法嗎?你放心,最多半個月,貨一出手,我連本帶利還給你!我給你寫欠條!”
我咬咬牙:“我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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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家后,我翻箱倒柜,拿出了這幾年攢下的所有嫁妝錢,一共兩千塊。我又偷偷找借口,說家里有急事,找我媽借了一千五。
還差一千五。
我厚著臉皮,去找了車間里的幾個好姐妹,東拼西湊,甚至撒謊說我爸病了。終于,湊齊了五千塊錢。
當(dāng)我把那個厚厚的信封交給劉強(qiáng)的時候,我的手都在抖。那是我的全部身家,也是我的未來。
劉強(qiáng)激動地抱著我轉(zhuǎn)圈,在我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燕子,你是我的福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等著,半個月后,我給你買大金戒指,買進(jìn)口彩電!”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夜的夢。夢里全是彩電、冰箱,還有穿著潔白婚紗的我,劉強(qiáng)開著小轎車來接我,全廠的女工都投來羨慕的目光。
錢給出去后,頭幾天劉強(qiáng)還給我打傳呼,報告進(jìn)度。
“貨拿到了!”“正在找買家,好多人搶著要!”“價格談好了,馬上就能收錢!”
每一條消息都讓我心花怒放。
可是,到了約定的半個月期限,劉強(qiáng)突然沒了消息。
傳呼不回,去他經(jīng)常去的錄像廳找,老板說好幾天沒見人了。我去他家找他,劉娟冷著臉,只說不知道。
但我能感覺到劉娟眼神里的憐憫和憤怒。
“他是不是拿了你的錢?”劉娟盯著我的眼睛問。
我不想承認(rèn)自己傻,硬著頭皮撒謊:“沒有,就是……有個朋友找他。”
劉娟冷笑一聲:“林燕,你到現(xiàn)在還在替他遮掩?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嗎?他在地下賭場輸紅了眼,現(xiàn)在滿世界躲債主呢。什么生意,什么錄像機(jī),全是騙你的鬼話!”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差點沒站穩(wěn)。
我不信。劉強(qiáng)那么愛我,怎么可能騙我?那些誓言,那些眼淚,難道都是演戲嗎?
我開始瘋狂地找他。廠里甚至開始有流言蜚語,說林燕被野男人騙了錢,還要被開除。
就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他出現(xiàn)了。那是初秋的一個晚上,下著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