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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伯日日送來新鮮蔬菜,8年風(fēng)雨無阻,我結(jié)婚時他掏出一個舊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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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陳燕,快打開看看,這……這到底是個啥?”

劉偉的聲音里帶著一股子沒散盡的酒氣和驚愕。

鞭炮的碎屑粘在我的紅嫁衣上,空氣里全是硫磺和喜糖混雜的味道。

我沒理他,只是死死攥著那個布包,硬邦邦的,還帶著鄰家啞伯胸口的溫度。

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汗。

啞伯那雙通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來的眼睛,和他最后幾乎是逃走一樣的背影,在我腦子里來回地轉(zhuǎn)。

這個送了八年菜的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們家住在鋼鐵廠的五區(qū)宿舍,一溜的蘇式紅磚筒子樓,像一排沒啃干凈的巨大玉米棒子,光禿禿地立在那。



樓道里永遠(yuǎn)是黑的,白天也要摸著墻走。

墻皮是潮的,混著各家廚房飄出來的油煙味、廁所的騷味,還有不知道誰家孩子尿濕褲子的味道,常年不散。

我爸死那年,我十四歲。

他是廠里的技術(shù)員,死于一次常規(guī)的設(shè)備檢修,廠里賠了筆錢,但錢這東西,就像撒進(jìn)煤灰里的水,噗嗤一聲,就沒了。

我媽秀蘭在紡織廠上班,三班倒,人熬得像根干柴。家里一下子就緊巴起來,飯桌上的肉菜,從一周三次,變成了一周一次,最后成了逢年過節(jié)才能見到的稀罕物。

啞伯老周就是在那時候敲響我家門的。

那是個夏天的傍晚,天悶得像個大蒸籠,知了在樓外的老槐樹上叫得人心煩。

我媽還沒下班,我看著空空如也的菜籃子,正琢磨著是拿最后兩個雞蛋做個雞蛋湯,還是就著咸菜把剩下的半鍋米飯對付了。

門被敲響了,篤,篤,篤。很輕,很遲疑。

我趿拉著拖鞋過去開門,門外站著老周。

他住在我們家隔壁,獨(dú)身一人,聽說早年在廠里出了事故,傷了嗓子,成了啞巴。他瘦得像根高粱桿,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工裝褂子,手里提著個小竹籃。

籃子里是兩根頂花帶刺的黃瓜,還有幾個紅得發(fā)亮的西紅柿,上面還沾著新鮮的泥土。

他看見我,黝黑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把籃子往前遞了遞,然后用手指了指里面的菜,又指了指我家的門。我愣住了,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他見我沒反應(yīng),有點(diǎn)急,把籃子硬往我手里塞,然后自己連連擺手,轉(zhuǎn)身就走,那背影有點(diǎn)佝僂,走得很快,像是怕我把東西還給他。

我提著那籃子菜,站在門口,聞到了一股泥土的清香。

那天晚上,我和我媽吃到了幾個月來最豐盛的一頓飯,一盤涼拌黃瓜,一盤西紅柿炒雞蛋。我媽一邊吃,一邊嘆氣,嘴里念叨:“這老周,圖個啥?人情債最難還!

但第二天,她還是煮了一鍋玉米碴子粥,盛了滿滿一大碗,讓我給老周送去。

從此以后,送菜就成了老周雷打不動的功課。

我們家的門檻,就像是他家菜地的延伸。

春天是嫩得能掐出水的菠菜和香椿,夏天是豆角、茄子、青椒,秋天是沉甸甸的冬瓜和南瓜,冬天他會從自己挖的地窖里拿出碼放整齊的大白菜和土豆。

風(fēng)雨無阻,八年如一日。

筒子樓里沒有秘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啞巴老周天天給我家送菜。閑言碎語就像樓道里的灰塵,無孔不入。

“那老周八成是看上秀蘭了,可惜是個啞巴!

“屁,秀蘭能看上他?他就是可憐她們孤兒寡母!

“我看不像,他看陳燕那丫頭的眼神,怪怪的。”

我媽聽見這些話,臉就板得像塊鐵板,但拿回家的菜,她一次也沒扔過。她會用她的方式“還債”。

老周的衣服破了,她會拿過來縫好;廠里發(fā)了勞保手套,她會塞給老周一副;家里蒸了白面饅頭,第一個肯定會端到老周門口。

我呢,從最初的不知所措,到后來的習(xí)以為常。

每天放學(xu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門口的地上放了什么。有時候是一捆小蔥,有時候是幾個辣椒,像拆一個永遠(yuǎn)不知道驚喜是什么的盲盒。



老周這個人,沉默得像一塊石頭。我們之間的交流,全靠手勢和眼神。

我漸漸發(fā)現(xiàn),他不是那種天生的殘疾人,他的眼睛里有東西,不像那些腦子不靈光的人,眼神是空的。

他的眼睛里,有善意,有躲閃,還有一種我當(dāng)時看不懂的、很深的東西。

他似乎總是在看著我,但又不是那種讓人不舒服的盯梢。更像是一種……確認(rèn)。確認(rèn)我回家了,確認(rèn)我沒事。

高二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

晚自習(xí)十點(diǎn)才下課,我一個人騎著我爸留下的那輛二八大杠自行車回家。路過廠區(qū)后面那條沒路燈的小路時,自行車鏈子掉了。

我蹲在雪地里,手指凍得通紅,怎么也弄不好。

就在那時候,從黑暗里竄出三個影子,是附近技校的幾個小混混,嘴里叼著煙,說話流里流氣的。

“小妹妹,車壞了?哥哥幫你修啊?”

“這么晚一個人回家,不怕。俊

我嚇得抓緊了車把,心里怦怦直跳。那幾個人笑嘻嘻地朝我圍過來,一股劣質(zhì)煙草和酒精的味道撲面而來。

我腦子一片空白,正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陣“咔嚓、咔嚓”的踩雪聲。

我回頭一看,是老周。

他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手里提著一把除雪用的大鐵鍬。

他沒發(fā)出任何聲音,就那么站在我身后幾米遠(yuǎn)的地方,路燈的余光照在他臉上,一半明一半暗。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幾個小混混·,眼神冷得像冰。

那幾個混混愣了一下,其中一個膽子大的罵了一句:“你他媽誰啊?想管閑事?”

老周沒動,也沒出聲,只是把手里的鐵鍬,往前遞了遞。鐵鍬的刃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層森白的光。他的眼神沒有絲毫退讓,就像一頭護(hù)崽的狼。

那幾個混混對視了一眼,大概是覺得跟一個啞巴老頭動手沒意思,也可能是被老周那股子不要命的氣勢鎮(zhèn)住了,罵罵咧咧地走了。

等他們走遠(yuǎn)了,老周才走到我跟前,蹲下身,三下五除二就把車鏈子給我掛上了。他拍了拍手上的油污,對我擺擺手,示意我快走。

我騎上車,他就在后面不緊不慢地跟著。雪地里,我能聽到他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踩得特別穩(wěn)。直到我進(jìn)了筒子樓的樓道,那腳步聲才消失。

我媽那天剛好是中班,在家。我把事跟她一說,她半天沒說話,只是看著窗外。

過了很久,她才幽幽地說:“你爸活著的時候,跟老周是一個車間的。你爸那人,你也知道,講義氣。那時候……老周家里出了挺大的事,整個車間,就你爸敢拉他一把!

“什么大事?”我追問。

我媽搖了搖頭,眼圈有點(diǎn)紅!岸歼^去了。你只要記著,老周不是壞人就行了。”

她沒再往下說,但我心里卻第一次對這個沉默的鄰居和我那已經(jīng)模糊的父親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產(chǎn)生了巨大的好奇。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我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師范大學(xué)。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媽高興得哭了,說要請客。就在樓下的空地上擺了兩桌,請的都是廠里的老同事和街坊鄰居。

那天特別熱鬧,劃拳聲、勸酒聲、小孩的哭鬧聲混成一片。

老周沒上桌,他不喜歡這種場合。

就在大家吃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他從樓道的陰影里走出來,手里提著一只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土雞,脖子上的血都洗掉了,光溜溜的,看著有點(diǎn)嚇人。

他把雞遞給我媽,我媽趕緊掏錢要給他。

這下可把老周急壞了,他臉漲得通紅,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雙手搖得像個撥浪鼓。

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我,然后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笑,比哭還難看,但我知道,他是在替我高興。

大學(xué)四年,我談了個男朋友,叫劉偉,就是我后來的丈夫。他是我高中同學(xué),人很實(shí)在,有點(diǎn)愣頭青,在一家國營單位開車。

第一次帶他回家,我特意囑咐他,要對隔壁的周伯客氣點(diǎn)。

劉偉看到老周,很熱情地上去遞煙,喊了聲“周大伯好”。

老周沒接煙,他只是站在那里,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劉偉。

那眼神,特別嚴(yán)肅,像是在審視一件貨物?戳俗阕阌邪敕侄噻姡吹脛喩聿蛔栽,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趕緊走到老周身邊,挽著劉偉的胳膊,對著老周悄悄比了個大拇指,意思是說,這人不錯,我認(rèn)準(zhǔn)了。

老周又盯著劉偉看了一會兒,才緩緩地、幾乎是不可察覺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就轉(zhuǎn)身回自己屋了。

晚上送劉偉走的時候,他忍不住問我:“陳燕,你這鄰居大伯也太奇怪了,看我那眼神,怎么跟審女婿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你親爹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卻笑著說:“他就是那脾氣,人好著呢!

是啊,他是什么人呢?一個送了我八年菜的啞巴,一個在我被欺負(fù)時會提著鐵鍬出現(xiàn)的男人,一個用審視女婿的眼光看我男朋友的怪人。

他像一個巨大的謎,沉默地盤踞在我的生活里,我習(xí)慣了他的存在,卻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畢業(yè)后一年,我和劉偉結(jié)婚了。



婚禮就在筒子樓里辦,流水席,請了個搭棚子的師傅,在樓下的空地上搭了個紅色的大棚,里面擺了十幾張圓桌。我媽把這些年攢下的錢都拿了出來,她說不能委屈我。

那天,整個筒子樓都像過年一樣熱鬧。我穿著租來的紅色嫁衣,臉上被化妝師抹得白白的,嘴唇涂得紅紅的。我媽看著我,一邊笑一邊抹眼淚。

劉偉來接親的時候,被我的同學(xué)和姐妹們堵在門外,又是塞紅包又是讓他唱歌。我坐在屋里,聽著外面的吵鬧聲,心里甜絲絲的。

透過窗戶,我看到了老周。

他今天穿得特別“講究”。一件壓箱底的藍(lán)色“的確良”襯衫,雖然洗得有些發(fā)白了,但能看出來是特意熨過的,領(lǐng)口筆挺。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湊在棚子里看熱鬧,也沒有擠在樓道里起哄。他就一個人,縮在樓道拐角的陰影里,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我們家門口。

他的手里沒有提菜籃子,兩手空空,顯得有些無措。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看著我,眼神很復(fù)雜,有我熟悉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悲傷和不舍。

鞭炮聲震耳欲聾地響了起來,這是劉偉把所有“關(guān)卡”都闖過,要接我出門了。按照本地的習(xí)俗,新娘子一出門,就不能再回頭。

我媽抱著我,哭得說不出話。我拍著她的背,眼淚也忍不住往下掉。跟親戚鄰居們一一告別后,我準(zhǔn)備跟劉偉出門。

走到門口,我的腳步驟然停住了。我看到了還站在角落里的老周。

我覺得我應(yīng)該去跟他正式地告?zhèn)別。這八年來,他像一個沉默的影子,守護(hù)著我。今天我結(jié)婚了,我要走了,我得跟他說聲謝謝。

我撥開人群,朝他走過去。周圍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劉偉也拉了我一下,小聲說:“陳燕,干啥去?吉時要到了!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老周面前。

他看到我過來,顯得很局促,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對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伯,”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這八年,謝謝你。”

我說完這句話,老周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肌肉劇烈地抽動起來。他那雙一直躲閃的眼睛,第一次直直地迎上我的目光。然后,兩行渾濁的眼淚,毫無征兆地,“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他不再像往常那樣只是擺手或點(diǎn)頭。他突然伸出那雙布滿老繭、因?yàn)榧佣鴦×翌澏兜氖,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p>

他的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一樣的嘶啞聲音,他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似乎想喊出什么,卻一個清晰的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

在所有親友驚愕的注視下,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舉動。

他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進(jìn)了他那件筆挺的藍(lán)色襯衫里,從最貼身的內(nèi)袋里,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布包。一個用粗布縫制的、不知道什么顏色的舊布包。

布包被摩挲得邊角發(fā)亮,上面沾著深色的污漬,看起來已經(jīng)很有年頭了。它不大,但從老周掏出來的動作看,很沉。

他紅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然后不由分說地,把這個還帶著他滾燙體溫的舊布包,硬塞進(jìn)了我的手里。

他攥著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那力道像是要將這個布包嵌進(jìn)我的肉里。他嘴唇翕動著,沒有聲音,但我清晰地從他的口型里讀出了兩個字。

他說的是——“你爸”。



做完這一切,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氣,猛地松開了手。

他沒有再看我一眼,也沒有理會周圍人的驚呼,轉(zhuǎn)身撥開人群,幾乎是踉蹌著,逃也似的消失在了樓道的黑暗里。

現(xiàn)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鞭炮的硝煙味還未散去,喜慶的氣氛瞬間凝固。

我站在那里,手里攥著那個沉甸甸的、神秘的舊布包,腦子里一片混亂。

劉偉愣了幾秒,反應(yīng)過來,趕緊過來扶住我,他看著我手里的布包,又看看老周消失的方向,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陳燕……這,這是怎么回事?那大伯他……”

我媽也沖了過來,她看著我手里的布包,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先……先上車,去新房!弊詈筮是劉偉的父親打破了僵局,“別誤了時辰!

人群又重新騷動起來,簇?fù)碇液蛣ハ聵恰?/p>

我被半推半就地塞進(jìn)了婚車?yán),手里還死死地攥著那個布包。隔著車窗,我仿佛還能看到老周那雙含著巨大悲痛的眼睛。

一路上的喧鬧,我什么都聽不見。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心這個布包上。它很硬,有棱有角,帶著一種陳舊的、混合著汗?jié)n和歲月的氣息。

你爸。

老周最后無聲說出的那兩個字,像兩把錘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這個布包,和我那死去了八年的父親,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而老周,這個沉默了八年的啞巴,又到底是誰?

到了新房,劉偉把那些鬧哄哄的同學(xué)都攔在了門外。

新房是單位分的,兩室一廳,墻壁刷得雪白,家具都是新的。

劉偉擋在門口,對著他的那幫哥們兒說:“行了行了,別鬧了,讓我們歇口氣。”他把門關(guān)上,屋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坐在嶄新的沙發(fā)上,沙發(fā)的塑料薄膜還沒撕掉,坐上去“嘩啦”作響。我把那個舊布包放在茶幾上,它靜靜地躺在那里,像一個潘多拉的魔盒。

劉偉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他看著那個布包,又看看我:“陳燕,打開看看吧,看看到底是啥!

我的手指也在抖。我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布包外面纏繞得死緊的棉線。棉線都已經(jīng)磨得很細(xì)了,好像隨時都會斷掉。

一圈,一圈,又一圈。

布包被打開了。

里面沒有我想象中的金銀首飾,也沒有厚厚的一沓鈔票。

里面只有三樣?xùn)|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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