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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聯(lián)40年,前夫寄來2箱蘋果,我給了樓下大姐,大姐深夜按響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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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周三下午,秋老虎的余威還在,空氣里浮動著一絲煩悶的燥熱。

窗外的老樟樹上,蟬鳴聲已經(jīng)有些稀稀拉拉,不復(fù)盛夏時的聒噪,倒顯得有幾分凄涼。

我叫周秀蘭,今年六十五歲,退休多年的紡織廠女工,一個人住在這棟八十年代建成的老舊居民樓里。

我正坐在客廳窗邊的小馬扎上,戴著一副從地攤上花十塊錢買來的老花鏡,慢悠悠地?fù)裰砩弦吹亩菇恰?/p>

豆角的嫩綠從我布滿薄繭的指尖劃過,發(fā)出細(xì)微的“咔嚓”聲。

日子就像這擇菜的動作,一根,一根,平淡,重復(fù),看不到頭,也懶得去想盡頭。

“叮咚——叮咚——”

墻上那臺用了十幾年的老式門鈴,突然響了起來,聲音干澀又突兀。

我停下手里的動作,有些納悶。

這個時間點,太陽正毒,樓下的老姐妹們都在午休,不會來串門。

兒子周東在城西的開發(fā)區(qū)上班,離這兒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沒要緊事也不會白天跑回來。

會是誰?

我拍了拍圍裙上的碎屑,扶著膝蓋,有些吃力地站起身。

走到門口,我習(xí)慣性地踮起腳,湊到那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貓眼上往外看。

門外站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看起來五十歲上下,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短袖襯衫,皮膚被曬得黝黑發(fā)亮,額頭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神情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的腳邊,放著兩個半人高的瓦楞紙箱。

我心里頓時生出了警惕。

我把門上的防盜鏈掛好,才把門打開一道窄窄的縫。

“你找誰?”我的聲音里帶著審視。

男人似乎被我的舉動弄得更加緊張,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我,搓著那雙粗糙得像樹皮一樣的手。



“請……請問,您是周秀蘭女士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濃重的外地口音。

“我是,你有什么事?”我沒有放松警惕。

聽到我的確認(rèn),男人像是終于松了一大口氣,緊繃的肩膀都垮了下來。

他指了指自己腳邊那兩個大紙箱,汗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這是老張托我給您帶來的?!?/p>

我一愣,腦子里飛快地過了一遍我所有的親戚朋友。

“哪個老張?”

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閃,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張……張建國?!?/p>

“他說,您一定認(rèn)識。”

轟的一聲巨響。

我的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猛地炸開了,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張建國。

張建國!

這個我已經(jīng)整整四十年沒有聽過,也逼著自己不去想,甚至以為自己快要徹底忘記的名字。

我的前夫。

那個在我二十五歲那年,給了我最甜的夢,又給了我最狠一刀的男人。

我的呼吸在一瞬間停滯了,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瘋狂地擂動起來,一下,一下,撞得我胸口生疼。

“他……他還好嗎?”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關(guān)心他做什么?一個四十年前就跟我恩斷義絕的人,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可那句話,就像是本能,不受控制地就問了出來。

男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低著頭,臉上露出一絲我看不懂的悲戚。

他彎下腰,用盡力氣,把那兩箱沉甸甸的東西往我門里推了推。

箱子上印著紅彤彤的蘋果圖案,寫著“煙臺紅富士”幾個大字。

“他說……”男人直起身,看著我,通紅的眼眶里似乎有淚光在閃動,“他說,讓我一定,一定得親手交到您手上。”

他說完這句話,像是完成了一個無比沉重而艱巨的任務(wù)。

他對我重重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走,腳步匆匆,甚至有些踉蹌,背影蕭索而倉皇。

“哎!你等等!”我解開防盜鏈,想追出去再問些什么。

比如他現(xiàn)在在哪里?過得怎么樣?為什么突然讓人送東西來?

可那個男人,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樣,頭也不回地沖進(jìn)了樓梯間,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處,只留下一串沉重而雜亂的下樓聲。



我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門口,夏末的風(fēng)從樓道里灌進(jìn)來,吹在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涼爽。

我低下頭,看著腳邊那兩箱陌生的,卻又帶著熟悉名字烙印的紅富士蘋果,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瞬間全都涌了上來。

我就那么站在門口,對著那兩箱蘋果,從下午三點,一直站到了黃昏。

夕陽的余暉透過沒來得及關(guān)上的房門,在水泥地上投下我佝僂而僵硬的影子。

我沒有去動那兩箱蘋果,它們就像兩塊巨石,堵在我的家門口,也堵在我的心口。

四十年前的往事,像一部早已壓在箱底,卻又被無情翻出來的黑白默片,在我腦海里,一幀一幀,不受控制地循環(huán)放映。

一九八四年,我二十五歲,是國營紡織廠里最惹眼的一枝花。

追我的小伙子,從車間門口能排到廠大門。

可我誰都看不上,偏偏就看上了那個悶葫蘆一樣的張建國。

他二十七歲,是機修車間最年輕的技術(shù)骨干,長得高大,英俊,肩膀?qū)掗煟ζ饋碛袃蓚€淺淺的酒窩。

他不愛說話,卻總是默默地為我做很多事。

我的紡織機壞了,他總是第一個出現(xiàn),三下五除二就修好。

食堂里發(fā)了緊俏的肉包子,他會把自己那份,偷偷塞進(jìn)我的飯盒。

下雨天,他會提前等在廠門口,把唯一的雨衣披在我身上,自己淋著雨,騎著那輛老舊的二八大杠自行車送我回家。

我們結(jié)婚那天,他穿著嶄新的藍(lán)色工裝,胸口別著一朵大紅花,騎著那輛自行車來接我,后座上鋪了嶄新的紅布。

全廠的姐妹都擠在窗口看,眼神里全是羨慕。

人人都說,我周秀蘭有福氣,嫁給了廠里最可靠的男人。

我也曾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婚后的頭三年,也確實像掉進(jìn)了蜜罐里。

他把每個月六十塊的工資,一分不差地全部交給我。

下了班就回家,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唯一的愛好,就是坐在煤油燈下,給我和剛出生的兒子?xùn)|東讀報紙。

他的聲音低沉而好聽,像大提琴的弦。

我以為,我們會這樣,一輩子。

我以為,他會是我一輩子的依靠。

可就在兒子?xùn)|東兩歲那年,一切都像一場噩夢,毫無征兆地來了。

張建國突然像變了一個人。

他開始整晚整晚地不回家,回來的時候,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嗆人的酒氣和煙味。

我問他去了哪里,他總是不耐煩地皺著眉頭,說“廠里加班,應(yīng)酬”。

可他那雙曾經(jīng)清澈的眼睛,開始變得躲閃,渾濁。

后來,廠里開始有流言蜚語傳進(jìn)我的耳朵。

要好的姐妹拉著我,悄悄告訴我,好幾次在下班后,看到張建國和一個女人走得很近。

那個女人,是隔壁車間的劉寡婦,死了丈夫,一個人帶著孩子,長得妖里妖氣,名聲在廠里不太好。

我當(dāng)時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信,是憤怒。

我覺得是那些嫉妒我的人在背后嚼舌根,是她們想破壞我的家庭。

我的建國,那個連跟女同志多說一句話都會臉紅的男人,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

直到有一天,我抱著發(fā)燒的兒子去廠醫(yī)務(wù)室,提前下了班。

路過廠區(qū)后面那條僻靜的小路時,我親眼看見了。

我看見他,我的丈夫張建國,正扶著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劉寡婦,兩個人靠得很近很近,幾乎貼在了一起。

劉寡婦的頭,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兩個人有說有笑,一起走進(jìn)了她家那條黑漆漆的巷子。

那一瞬間,我感覺天都塌了,世界在我眼前變成了黑白色。

我抱著懷里滾燙的兒子,站在原地,渾身冰冷,像是被釘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把兒子哄睡,坐在冰冷的床沿上,等了他整整一夜。

他直到凌晨三點才回來,推開門,一身的酒味,還夾雜著一股廉價的女人香水味。

我紅著眼睛,沖上去質(zhì)問他,聲音都在發(fā)抖。

我以為他會驚慌,會解釋,會跪下來求我原諒。

可他沒有。

他什么都沒有。

他只是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用一種我完全陌生的,冰冷而疏離的眼神看著我,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

他就那么看著我哭,看著我鬧,一言不發(fā)。

直到我哭得沒了力氣,嗓子都啞了,他才終于開了口。

他只說了一句話,一句讓我記恨了四十年的話。

“周秀蘭,你要是覺得我不好,過不下去,就離。”

我性子烈,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我最恨的,就是男人的背叛和不忠。

他那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把我心底最后一點點對他還抱有的幻想,都給捅得血肉模糊。

“離就離!誰不離誰是孫子!”

我哭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這句話。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拉著他,去了民政局。

那個年代,離婚是天大的事。

工作人員反復(fù)問我們,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我咬著牙,含著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全程一言不發(f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那張薄薄的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辦完手續(xù),我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凈身出戶,家里的存折,家具,甚至他自己的一件換洗衣物,什么都沒要。

連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他都沒跟我爭一句。

他就那么從我的世界里,徹底地,干干凈凈地消失了。

從那天起,四十年。

我們再也沒有任何聯(lián)系,連在街上偶遇一次都沒有。

我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兒子拉扯大。

我白天在紡織廠三班倒,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晚上,等兒子睡著了,我就去火車站的夜市擺地攤,賣襪子,賣手套,一塊錢一雙,一個晚上也掙不了幾塊錢。

最難的時候,我連給兒子買支鉛筆的錢都沒有。

可我沒跟任何人低過頭,沒跟任何人哭過一聲苦。

也有好心人看我一個人不容易,給我介紹對象。

有離了婚的干部,有喪了偶的老師。

我一個都沒見。

不是我還放不下那個傷我至深的男人。

是我的心,在那天民政局的門口,就已經(jīng)死了。

我不相信男人了。

我只信我自己。

如今,兒子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我也有了孫子,日子總算是熬出了頭。

我以為,我這輩子,就會這樣,平平淡淡地走到終點。

我以為,張建國這個名字,早就被我埋進(jìn)了記憶的墳?zāi)?,腐爛成了灰。

可今天,他卻突然讓人送來了這兩箱蘋果。



他想干什么?

示好?懺悔?還是在炫耀他如今過得很好?

晚了!

四十年前你不要我,四十年后,你又算個什么東西!

我周秀蘭不是那種可以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

我放在身側(cè)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一直在微微發(fā)抖,抖得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我重重地關(guān)上門,把那兩箱蘋果搬進(jìn)了屋里,放在客廳的正中央。

它們就像兩個不速之客,散發(fā)著格格不入的氣息,讓我坐立難安。

屋子里彌漫開一股蘋果的清香,我卻覺得那味道無比刺鼻。

打開看看?

我沒有那個心情。

扔掉?

這么兩大箱紅彤彤的蘋果,看起來品相極好,就這么扔進(jìn)垃圾桶,我又覺得可惜,那畢竟是糧食。

我心里亂糟糟的,像一團(tuán)被貓抓過的毛線,找不到頭緒。

四十年了,不聲不響,突然送蘋果來是什么意思?

是過得不好,年紀(jì)大了,想回來求我收留?

還是過得太好,娶了年輕老婆,生了兒子,特意來我這個糟糠之妻面前炫耀一番?

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我這輩子的苦,已經(jīng)吃夠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日子過得平靜下來,我不想再起任何波瀾。

我兒子周東要是知道了,會怎么想?他從小就因為沒有父親,被別的孩子欺負(fù),他心里,比我還恨那個不負(fù)責(zé)任的爹。

小區(qū)里的鄰居要是看見了,又會在背后怎么說閑話?

“你看那六樓的周老太,都六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前夫勾勾搭搭的。”

“就是,一把年紀(jì)了,也不嫌丟人?!?/p>

不行!

我周秀蘭這輩子,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臉面不能不要!

我不能到了這個年紀(jì),還讓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我打定了主意,必須立刻,馬上,把這兩顆“燙手山芋”處理掉。

我想到了住在樓下的李大姐。

李大姐五十八歲,比我小幾歲,是我們這棟樓里出了名的熱心腸,也是出了名的“百事通”。

東家兒子娶媳婦,西家閨女談戀愛,樓上誰家吵了架,樓下誰家買了新電視,就沒有她不知道的。

雖然有時候我覺得她嘴太碎,什么事都愛打聽,但眼下,讓她幫忙處理這兩箱蘋果,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

我一咬牙,彎下腰,抱起其中一箱蘋果。

箱子很沉,硌得我胳膊生疼。

我喘著氣,下了五層樓,敲響了李大姐家的門。

“誰呀?”里面?zhèn)鱽砝畲蠼愫榱恋穆曇簟?/p>

“李姐,是我,秀蘭。”

門很快就開了,李大姐穿著花圍裙,手里還拿著鍋鏟,一股飯菜的香味撲面而來。

“喲,秀蘭姐,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快進(jìn)來坐!”李大姐熱情地拉著我的手。

“不了不了,你正做飯呢?!蔽野褢牙锏奶O果箱往她那邊推了推,“李姐,這個,這箱蘋果你拿去吃吧?!?/p>

李大姐愣了一下,低頭看著那箱蘋果,眼睛都亮了。

“哎喲喂!這蘋果可真漂亮!個兒大,顏色又正!這得是頂好的煙臺紅富士吧!”

她嘴上驚嘆著,手上卻往回推。

“這怎么好意思!秀蘭姐,你自己留著慢慢吃啊!”

“我一個人,哪吃得完這么多,放著也是爛了,浪費了。你家里人多,兒子兒媳孫子都在,正好幫我消滅點?!?/p>

“這……這蘋果看著可不便宜??!現(xiàn)在這好蘋果,都得十幾塊一斤吧?誰送的呀?是東東買的?你兒子可真實孝順!”李大姐的眼睛里閃爍著熊熊的八卦之火。

我的心虛了一下,臉頰有些發(fā)燙。

“不……不是,一個……一個老家的親戚送的?!蔽液鼐幜藗€理由。

“哦,老家親戚啊?!崩畲蠼泓c點頭,又追問,“哪個親戚???這么大方,一送就是這么一大箱?”

“哎呀,就是一個遠(yuǎn)房的,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把箱子又往前推了推,“快拿著吧,我樓上還有一箱呢!”

為了讓她收下,也為了快點結(jié)束這場盤問,我只能又撒了個謊。

果然,李大姐一聽我還有一箱,便不再那么推辭了。



“那……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啊秀蘭姐!你真是太客氣了!改天,改天我包了白菜豬肉的餃子,給你送上去!”

“行,那我先上去了啊,你忙你的?!?/p>

我?guī)缀跏翘右粯拥仉x開了她家,生怕她再多問一句。

回到自己空蕩蕩的家,我看著客廳里剩下的那一箱蘋果,心一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都送走,眼不見心不煩!

我再次抱起那一箱,又走下了樓,敲響了李大姐的門。

“誰呀?又忘了什么東西……”李大姐打開門,看到又抱著一箱蘋果的我,整個人都懵了。

“秀蘭姐?你這是……”

“李姐,這箱也給你吧!”我二話不說,直接把箱子往她懷里塞。

“哎!哎!這可萬萬使不得!秀蘭姐你這是干什么呀!你一箱我一箱,哪有你這么送禮的!你全給我了,你自己吃什么呀!”李大D姐連連擺手,死活不肯接。

“我這牙口不好,你也知道的,前兩年剛裝的假牙,吃不了這么硬的東西。放我那兒,最后也是個壞,太可惜了。你就幫我個忙,都拿去吧!”我找了個連自己都覺得蹩腳的理由,態(tài)度卻無比堅決。

李大姐看我態(tài)度堅決,不像是在開玩笑,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在我的堅持下,把第二箱蘋果也收下了。

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但嘴上還是樂呵呵地說:“秀蘭姐,你這人就是太實在了!那行,那我就真不跟你客氣了!”

看著她把兩箱蘋果都搬進(jìn)了屋里,我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把這兩顆“定時炸彈”都送走了。

我關(guān)上自家房門,靠在冰冷的門板上,心里總算踏實了一點。

就當(dāng),從來沒有一個陌生的男人來過。

就當(dāng),從來沒有收到過這兩箱蘋果。

我周秀蘭的生活,不會再因為張建國這個人,起任何波瀾。

結(jié)束了,早就結(jié)束了。

送走了蘋果,屋子里是清凈了,我的心,卻像是被掏空了一塊,怎么也清凈不下來。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像一根細(xì)小的魚刺,卡在喉嚨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晚飯我隨便下了碗面條,吃了幾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我坐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里面正放著熱鬧的綜藝節(jié)目,明星們笑得前仰后合,我卻一個字都聽不進(jìn)去。

我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想今天下午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

那個送蘋果的男人。

他的樣子,在我腦海里越來越清晰。

他為什么眼眶是紅的?

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那樣子,不像是剛干完活累的,倒像是……像是剛撕心裂肺地哭過一場。

而且,他放下蘋果箱的時候,手抖得非常厲害。

臨走前,他看了我好幾眼,那眼神里……我下午沒看懂,現(xiàn)在靜下心來仔細(xì)回想,那眼神里,好像有同情,有憐憫,還有一絲我說不清楚的悲傷和決絕。

他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為什么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還有那兩箱蘋果。

我搬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那箱子,比正常的蘋果箱要重得多,沉得墜手。

而且箱子底部,用那種寬的透明膠帶,橫著豎著,纏了一圈又一圈,纏得特別厚實,特別嚴(yán)密,像是生怕里面的東西會掉出來,或者被人發(fā)現(xiàn)。

誰家送水果會這么包裝?像是運送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箱子的側(cè)面,用黑色的粗記號筆,寫著我的全名和詳細(xì)的家庭住址,精確到門牌號。

那字跡,歪歪扭扭,顫顫巍巍,每一筆都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好幾個字都寫出了格。

像是一個……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或者一個身患重病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用盡最后的力氣寫下的。

是張建國的字嗎?

我不確定。

我記憶里的他,寫得一手非常漂亮的鋼筆字,剛勁有力,就像他的人一樣。

這顫抖的字跡,和他判若兩人。

一個個疑點,像一只只小蟲子,在我心里爬來爬去,噬咬著我的神經(jīng),讓我坐立難安。

就在這時,桌上的手機尖銳地響了起來,嚇得我一個激靈。

我拿起手機,屏幕上跳動著“兒子”兩個字。

我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才接起電話。



“喂,東東?!?/p>

“媽,您在家呢?”電話那頭,兒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遲疑,不像平時那么爽快。

“在家呢,怎么了?這么晚打電話?!?/p>

“哦,沒什么……就是,就是隨便問問您。那個……媽,今天……今天有沒有什么人,去找過您?”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怎么會這么問?

難道他知道什么?

這件事,一定和他有關(guān)!

我下意識地,選擇了隱瞞和撒謊。

“沒……沒有啊。誰會來找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平時都不跟外人來往的?!蔽业穆曇艨刂撇蛔〉赜行┌l(fā)虛。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達(dá)十幾秒的沉默。

我甚至能聽到兒子在那邊,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彼犉饋硐袷撬闪艘淮罂跉猓窒袷窃跇O力掩飾著什么。

“那個……算了,也沒什么別的事。您早點休息,別太累了,我就是……就是打個電話問問?!?/p>

“嘟……嘟……嘟……”

他沒等我再說什么,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我握著已經(jīng)沒了聲音的手機,愣在原地,后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兒子的這個電話,太反常了。

他肯定有事瞞著我。

這件事,一定和張建國有關(guān)。

那一晚,我徹底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

腦子里一會兒是張建國年輕時,在陽光下對我露出那兩個淺淺酒窩的英俊模樣。

一會兒是他靠在墻上,用冰冷的眼神對我說“離婚吧”的決絕。

一會兒是那個陌生男人通紅的眼眶和顫抖的手。

一會兒又是兒子在電話里那欲言又止的奇怪語氣。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團(tuán)巨大的,漆黑的迷霧,把我緊緊地包裹在里面,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預(yù)感。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或者,即將要發(fā)生了。

時鐘的指針,滴滴答答,走得異常緩慢。

墻上的石英鐘,每一次秒針的跳動,都像一記小錘,敲在我的心上。

十點,十點半,十一點。

我從床上爬起來,喝了口水,又吃了兩片平時常備的安眠藥,才重新躺下。

藥效漸漸上來,我的眼皮開始打架,腦子里的那些胡思亂想也漸漸模糊。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墜入夢鄉(xiāng)的時候——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一陣急促得像是要命的門鈴聲,像一把尖銳的電鉆,猛地刺穿了深夜的寂靜,也刺穿了我的耳膜!

我嚇得一個激靈,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砰砰砰”地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我一把抓過床頭的手機,屏幕亮起,上面的數(shù)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深夜 11:07。

這個時間點,誰會來按門鈴?

而且按得這么急,這么瘋狂!

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兒子出事了!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到了天靈蓋,我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我嚇得魂都快飛了,也顧不上穿外套,披頭散發(fā),連拖鞋都穿反了,就跌跌撞撞地沖到了門口。

“誰???!誰?。?!”我對著門外嘶啞地喊,聲音都在發(fā)抖。

外面沒有回答,只有更加瘋狂的門鈴聲,和“砰砰砰”的砸門聲!

“開門!周姐!快開門?。 ?/p>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尖利,帶著哭腔和恐懼。

是李大姐!

我心里的恐懼達(dá)到了頂點。

她這個樣子,比一個陌生人站在門口更讓我害怕!

我顫抖著手,湊到貓眼上往外看。

門外昏黃的聲控?zé)?,因為她的砸門而一直亮著。

燈光下,貓眼里的李大姐,和我下午見到的那個樂呵呵的她,判若兩人。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在燈光下泛著青光,像是見了鬼一樣。

頭發(fā)亂糟糟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

她的嘴唇哆嗦著,眼神里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驚恐和慌亂。

她的一只手死死地按著門鈴,另一只手……另一只手里,緊緊地捧著什么東西,像是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我來不及多想,哆哆嗦嗦地解開防盜鏈,一把拉開了房門。

“李姐!你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門一開,李大姐就跟虛脫了一樣,“撲通”一下,半個身子都軟倒在了門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看著我,嘴唇哆嗦了半天,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的眼神,是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復(fù)雜。

有震驚,有恐懼,還有……濃濃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同情。

她顫巍巍地,把手里一直捧著的東西,像獻(xiàn)祭一樣,舉到了我的面前。

“周……周姐……”

她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又干又澀,還帶著顫音。

“你……你快看看這個……”

我低頭看向李大姐手里的東西,瞬間,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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