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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會上傳來一聲輕問，打破了整個法界的寂靜。文殊菩薩抬眼看著佛陀，問出了那句穿越千年的疑惑：“輪回的種子，究竟從何而來？”

阿難尊者屏息，諸大阿羅漢靜觀，連天龍八部都停下了風云變幻。

佛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指著陽光下樹葉投下的影子。“你說，這影子，是真有，還是假的？”這一問，拉開了整場關(guān)于“夢”“我”“輪回”的層層推演，也點燃了后世無數(shù)修行者心中的燈。

眾生困于六道，終日生死輪回�？扇暨@一切，如夢？又是誰在夢中？

一

靈山之巔，千峰合抱。梵音繚繞中，佛陀結(jié)跏趺坐，身后萬千弟子羅列如海。那日，無風，卻有松動；無鐘，卻聞空響。

眾人皆知，這是一次不同尋常的法會。

忽然，隊列前方，一位持青蓮寶杖、眉目清澈如月的菩薩緩緩起身。他名曰文殊，智慧之尊，素稱“三世諸佛之師”。

只聽他開口，聲音不高，卻穿透三千世界：“世人皆苦輪回，六道如環(huán)，周而復始。我問世尊，輪回之種，究竟從何而生？”

這一問落下，法會眾生忽而凝神。阿難輕咳了一聲，低頭不語；舍利弗瞳孔微縮，若有所思；目犍連合掌不動，仿佛早知今日。

連遠處天龍八部，也都在空中緩緩停下了繞行，疑云生起�！喕�，世人畏懼之源。若不知根，從何斷？

佛陀未言，只是緩緩睜眼。那目光不耀，卻仿佛穿透人心，看得眾生魂顫。他未回答，反而轉(zhuǎn)手向眾弟子反問一句：“你們可曾見過影子？”

阿難點頭：“佛前之燈，照影在壁�！�

佛陀笑了笑，眼中泛起波光：“那么，這影，是從墻中來，還是從燈中來？還是——從你心中來？”

眾人面面相覷。

“再想想，”佛陀目視阿難，“若無光，無影。若無物，無影。若無見者，亦無影。那這影，又從何而來？”

文殊不語，只靜靜看著佛陀。

這一刻，整個靈山似乎靜止。只有那道疑問，像一根細絲，悄然拉開了天地之間另一層帷幕。

影子，是依光而現(xiàn)、依物而動，卻無實體。若將它當作實有，便如夢中見虎，驚懼不已；醒來一看，枕邊空空。

佛陀聲音低緩，卻像洪鐘擊耳：“輪回，亦如影�！�

人群中一名年輕比丘低聲驚呼：“可我前夜夢中墮入地獄，生生痛楚，豈能是虛？”

佛陀并不否定，反問：“夢中痛苦，當時可真？醒后是否還在？”

比丘張口結(jié)舌，答不出話。

佛陀繼續(xù)言：“六道輪回，并非實地，乃是妄念聚生。汝等以為所經(jīng)歷者真，而不知所執(zhí)之‘我’未曾存在。執(zhí)我不除，影隨形至�！�

文殊拈須微笑，眼中隱有光明。那時，連地獄之火都停了燃燒，天宮之花都落了半空。因為眾人意識到——這一問，不是問佛，而是問向自己。誰在問？誰在聽？誰在輪回？

可惜，沒人答得出。

佛陀低頭，看著地上投下的樹影，緩緩開口：“夢未醒，影難除。而夢，從一念‘我執(zhí)’開始。”

那句“我是誰”，終于從眾生心底，被逼了出來。

二

佛陀輕輕舉起手，指向山下一潭清池。池中倒映著天空、山影、飛鳥、浮云。“若你跳入水中撈月，是你錯，還是水錯？”

眾人沉默。

佛陀繼續(xù)問：“夢中受苦，是誰在痛？醒來之后，那痛去了哪里？”

有人答：“痛已不在，夢亦不在�！�

佛陀笑了：“可夢中你分明流了淚，心跳如擂。那時的你，信不信自己真的活在夢里？”

阿難合掌：“世尊，我觀弟子中多有疑惑：若夢中有實感，如何斷定現(xiàn)世不是夢中？”佛陀看著他，沒有急于回應。

他只是向四周張望，日光正盛，樹影交錯。他又問：“你們可記得昨天入定之境？”

有人點頭：“仿佛天地俱寂，身無所感�！�

佛陀嘆道：“念生則輪回起，念滅則輪回止。你們覺今生為實，是因今生的夢未醒�！�

這時，一個年僅十四的沙彌站起，低聲問：“若我從小就活在夢中，我又該從哪里醒？”

佛陀目光落在他身上，溫柔如春水：“從你問的那一刻，夢就已開始松動�！�他講了一個夢：“有一人夢中為王，萬民朝拜，晝理政事，夜與妃子同榻。某日夢中遇一修者，問他‘王啊，你有多大的疆土？’王答：‘四海之內(nèi)皆為我有�！�

修者笑曰：‘那你睡著時的身體在哪？’

王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草庵中一樵夫，一夢十三年�！�

眾弟子沉默。

阿難遲疑問：“世尊，若眾生皆在夢中，那佛說法、眾聽經(jīng)，豈不也是夢？”

佛陀答：“夢中聽法，夢中得度；可這夢，能令你醒。水中月不可得，月光卻能照人�！�

眾人怔住。

那名年少沙彌忽然伏地大哭，淚中帶笑。他說：“我明白了！原來不是要逃出夢，而是要知道自己在夢中。知道夢是夢，就不會再被夢絆住。”

佛陀望著他，靜靜點頭。那一刻，山風起，天光落，一片樹影恍惚如煙。

夢，不是要破，而是要照見。

如《金剛經(jīng)》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那不是勸人遠離世界，而是告訴你：別把夢當家，就不會被夢中事牽著走。輪回，是夢中夢。夢中有痛、有愛、有別離�？赡阋坏┲雷约涸趬衾�，下一步，才會走向醒來。

三

靈山法會尚未散去，眾弟子仍陷在夢與現(xiàn)實交錯的沉思中。

佛陀緩緩起身，步入樹林間的薄光中。他指著一只蜷縮在草葉上的昆蟲，輕聲說：“它正作夢，以為身在天界，羽化而飛。可它醒來，是入凡塵，還是墮泥中？”

眾人不語。

佛陀回首，語氣低沉：“六道輪回，皆因執(zhí)著。你以為你是‘你’，便有了業(yè)。你起貪念，就墮餓鬼；起嗔念，就生地獄；執(zhí)身為我，就在人間。”

輪回，不是某個遙遠之地，而是每一個“我”字下的根。

眾生為何醒不過來？因為不知自己在執(zhí)。吃什么？執(zhí)我、執(zhí)愛、執(zhí)恨，執(zhí)眼前所有看得見、抓得住的東西。

佛陀講了另一個故事。一人夢中掉進深淵，拼命掙扎，忽然聽到旁邊有人說：“你腳下踩著的是實地，不是空�！彼皖^一看，才發(fā)現(xiàn)腳下根本沒有深淵，只是一塊濕泥。醒來之后，那人再也不怕夢。

阿難問：“若夢中眾生太苦，豈不是要先出夢？”

佛陀搖頭：“夢中若不修行，醒來也只是另一個夢。

修行，不是逃夢，而是知夢�！眽簦豢删�。拒夢，是另一個夢。你想破除生死，偏偏又怕無常；你想遠離煩惱，卻舍不得執(zhí)念。每一念都纏著“我”，那“我”就永遠輪回不止。

佛陀最后說：“夢不可怕，怕的是你不知自己在夢中。知夢者，即覺者�！�

靈山一會散去。眾弟子各自回寮。

那個年少沙彌卻坐在禪石上，久久不語。他望著夜色沉落，輕聲念出佛陀說過的一句話：“修行，不是出夢，而是知夢�！�

那一夜，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在火海中奔逃，烈焰燒身，痛苦萬分。忽然他停住腳步，低聲說：“這只是夢�！被鹧嫠查g熄滅，天地歸于清涼。

夢中，他笑了。因為他知道，夢還在，但他已不是夢里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