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攝圖網

本文為《方圓》雜志原創(chuàng)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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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過了兩天，王品濤發(fā)布的短視頻

就有14萬余次的瀏覽量

“你很有帶貨的天分

按照現在賬號視頻的瀏覽量

后續(xù)肯定能漲粉上萬……”

指導老師不停地夸贊王品濤的能力

而王品濤也沒想到

自己居然有成為網紅的潛質

夢想通過短視頻帶貨實現財富自由

2023年4月6日，王品濤在刷某短視頻平臺的時候看到一個直播。直播間的主播聲稱可以免費領取學習資料，傳授大家如何在該視頻平臺零成本變現。所謂的變現，就是指有專門的運營團隊幫助客戶短視頻平臺賬號漲粉，吸引大量粉絲后再推薦粉絲購買短視頻平臺店鋪內上架的商品，從而達到通過推廣帶貨獲得收益的目的。

當時王品濤沒有固定工作，平時就愛刷短視頻，他覺得主播賣貨的話術并不復雜，但是商品的成交量卻很驚人，好像直播賣貨是件很輕松的事情。于是，王品濤加入直播間的粉絲群，添加了一個指定微信號。

領取資料后，對方引導王品濤進入另一個直播間。直播間里的男子自稱是某短視頻平臺的官方合作金牌講師，宣稱有內部研發(fā)的平臺視頻資源。“只要接受我們的培訓，根本無須真人出鏡直播同樣也可以帶貨賺錢?！蓖跗窛具€擔心自己的形象和表達能力不夠出色，得知不需要親自出鏡帶貨，頓時覺得放心了不少。

同時，講師還承諾會提供一對一運營視頻賬號的指導服務，如果15天內不回本保證全額退款。不僅如此，授課方還會提供授權的推廣視頻來幫助賬號快速漲粉。“每個月每個學員保底6000元收入，達到月入上萬元也是指日可待。不管你們參與到哪個階段，只要不想學習了，在一個月內都可以找我退錢。”這時，直播間的屏幕上顯示出報名服務人員的二維碼，對方再次強調，“我一年只招收8個親傳弟子，大家趕緊聯(lián)系這個二維碼，搶占名額吧?！?/p>

王品濤還在猶豫，但此時粉絲群里有很多人都在說這位“老師”非常厲害，帶出來的學員直播帶貨的收益都很高。很快，群里就有人接連發(fā)送“我已經交錢了”“老師多帶帶我”等評論。在群友們的鼓動下，王品濤也添加了這名服務人員的微信號。

后續(xù)，王品濤通過這名服務人員發(fā)來的“老師親傳弟子班”的線上課堂繳費鏈接，支付了2993元的培訓費。之后，一名“專屬指導老師”每天給王品濤發(fā)送視頻聽課鏈接，但王品濤點進去后發(fā)現，視頻鏈接里只有課件卻根本看不見真人老師。

上完幾節(jié)課后，“專屬指導老師”又以親自為王品濤制定運營規(guī)劃為由，讓一個叫“李總監(jiān)”的工作人員聯(lián)系王品濤。緊接著，“李總監(jiān)”給王品濤發(fā)了一個視頻，讓他發(fā)到自己的短視頻平臺賬號上。

結果，這條視頻在兩天內竟獲得了14萬余次的瀏覽量。通過這次的經歷，王品濤找到了運營短視頻平臺的動力，并在指導老師的鼓舞下決定繼續(xù)接受后續(xù)運營賬號的服務并支付運營費用29800元。

經過多次轉接介紹，王品濤終于加入了一個為自己建立的專屬運營團隊群。但運營工作開展后，所發(fā)布推廣視頻的傳播效果卻越來越差。前幾條視頻還有6萬左右的瀏覽量，之后發(fā)布的視頻瀏覽量卻極速銳減。王品濤趕緊到群里找團隊工作人員溝通，卻發(fā)現無人理睬。而看似尚可的瀏覽量也并沒有給王品濤帶來變現，他賬號里的店鋪櫥窗僅回款100余元。

“運營”出來的瀏覽量和收益

沒有達到預期的收益，王品濤便向之前聯(lián)系的多名“老師”申請退款。但這些“老師”卻在一夜之間紛紛失聯(lián)了。王品濤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他立刻向公安機關報案。2023年8月，公安機關在接到報案后迅速展開偵查工作。兩個月后，涉案的犯罪嫌疑人陸續(xù)被抓獲歸案。

經過調查，公安機關了解到涉案主要犯罪嫌疑人章成旭曾經從事網絡教育行業(yè)，他此前未接觸過短視頻行業(yè)，也并無視頻平臺運營的經驗和資源。彼時各大短視頻平臺直播帶貨的風潮正熱，章成旭從熟人處得知可以利用運營短視頻平臺賬號謀取利益。之后，章成旭結合自己曾經的授課經驗，鉆研出一套完整“運營”短視頻平臺的套路。

2022年底，章成旭找到具有資金實力的林望剛，提出雙方共同開展短視頻平臺代運營的業(yè)務活動。后來，二人在湖南省長沙市成立了一家科技有限公司專門從事該項業(yè)務，并招聘多名員工擔任銷售人員。同時，章成旭還在網上認識了另一家同樣從事相關業(yè)務的公司。自此之后，兩家公司相互勾連組成了一條完整的黑灰產業(yè)鏈。

首先由上游公司的銷售人員以學習短視頻平臺運營的名義，招攬大量的學員并教授短視頻平臺運營的知識和技巧。這些學習內容大部分都可以在互聯(lián)網上搜索到，根本不是具有專業(yè)深度的培訓信息。當上游公司收割完學員們交納的培訓費用后，再將學員們的個人信息以600元每人的價格轉賣給章成旭等人的下游公司。此外，上游的“培訓講師”會幫助下游引流，讓學員們下載App并添加“專屬指導老師”和“運營總監(jiān)”等運營團隊人員的微信。而所謂的“指導老師”和“運營總監(jiān)”全是由章成旭手下的銷售人員冒充扮演。

實際上，王品濤的短視頻之所以達到如此高的瀏覽量，全是依靠章成旭叫手下員工購買僵尸粉刷流量。雖然王品濤短視頻平臺賬號的粉絲數確實在增長，但都不是真實的“活人”粉絲。而這條“爆火”的短視頻也并不是為王品濤一人精心打造的推廣視頻，后續(xù)有許多報名參加運營課程的客戶都收到同一條視頻。這條視頻的內容就是簡單介紹直播帶貨的短視頻，并沒有任何獨特的傳播點。

這樣的視頻在網絡上隨便搜索，就可以找到很多一模一樣的內容。因此，這個視頻很快就被短視頻平臺認證為多人轉發(fā)、重復發(fā)布的低質量違規(guī)視頻。許多客戶的賬號就此被封禁，而他們已經交納的學費和運營費再也無法退回。而運營團隊為王品濤等人提供的帶貨商品諸如紙巾、圓珠筆均為價格僅在1元至2元的低價商品。這些無明顯產品特點的商品在直播帶貨行業(yè)根本不具備任何競爭力，但是經過章成旭等人的暗箱操作卻可以在短時間內達到銷售出幾十單的成績。

雖然許多客戶同意交付運營服務費，但是因為對章成旭團隊的運營能力始終不放心，所以這些客戶只交納了部分定金。此外，客戶們會要求在運營過程中查看賬號的運營效果及收益情況。這時，章成旭就會組織公司內部的員工進行集體虛假刷單的行為。雖然收益的金額不會太高，但是客戶們看到確實有訂單在售出，就會愿意交納尾款。而從頭至尾，章成旭等人根本沒有去實際運營客戶手中的短視頻平臺賬號，他們只是通過花費客戶交納的部分錢款通過購買粉絲、刷流量的方式營造出運營良好的假象。

找重癥患者當法定代表人

2023年12月，公安機關將案件移送至長沙市開福區(qū)檢察院審查起訴。

經查，2023年3月至9月，章成旭旗下公司指派員工在指定App上和被害人取得聯(lián)系，通過網絡購買粉絲、刷流量等行為讓被害人賬號漲粉，配合虛假刷單等方式讓被害人錯誤地認為該公司具有很強的短視頻平臺店鋪運營能力，再通過收取運營服務費等名義詐騙被害人財物。最終，該公司詐騙上百名被害人金額共計300余萬元。

另外，檢察機關還發(fā)現，在章成旭的公司成立之前，林望剛曾經提出短視頻平臺的運營模式可能涉及詐騙。為此，章成旭等人從外地找到一個尿毒癥患者（另案處理）幫忙注冊公司并擔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當交納錢款的客戶發(fā)現自己被騙后，接連去工商部門舉報章成旭等人的公司，章成旭等人的公司因為被舉報，無法再使用這家公司的銀行賬戶收取錢款。隨后，章成旭又以各種名義成立多家公司繼續(xù)用相同的手段騙取被害人錢財。最終，相關的多家涉案公司均接受公安機關的調查和取證。

通過梳理大量證據材料，辦案檢察官陳亞萍發(fā)現此案的被害人數量眾多且分布在全國各地。而大部分的被害人多為待業(yè)人員，其中部分被害人的身份是家庭主婦和單親母親。

“在詢問被害人的被騙經歷后，我們發(fā)現大部分的被害人認為本案中的直播帶貨模式操作簡單，并不會占用自己太多時間，同時還可以賺取大量錢財。但實際上，這是由犯罪嫌疑人特意包裝制造出來的假象，沒有任何行業(yè)能夠輕松賺錢。雖然短視頻平臺直播帶貨的風潮為大眾帶來各種機遇，但是我們想要在此提醒廣大群眾，要理性謹慎地看待相關經營業(yè)務，切勿盲目投入錢款，以免帶來損失。”陳亞萍在接受《方圓》記者采訪時強調。

2025年5月6日，開福區(qū)檢察院對此案提起公訴。5月27日，法院以詐騙罪判處章成旭等5人有期徒刑十年至三年不等，并處相應的罰金。同時，法院還責令被告章成旭、林望剛退賠被害人經濟損失。據悉，目前已經有部分被害人收到退回的被騙錢款。

（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本文有刪減，更多內容請關注《方圓》9月上期）

本文雜志原標題：《直播帶貨陷阱》

編輯丨黃莎 王麗設計丨劉巖

記者丨語斯雯頔

通訊員丨周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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