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話可能有點道理，但絕不全對：龍生九子分別叫囚牛、睚眥、嘲風、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負屃、螭吻，鳳凰雄者為鳳、雌者為凰。

龍未必生龍，鳳也是鳳之母，但老鼠窩里確實很難出現龍鳳之子，家庭和環(huán)境對人生軌跡的影響都不可忽視，所以才有了孟母三遷。我們細看《舊唐書》《新唐書》和《資治通鑒》中的“瓦崗英雄”，就會發(fā)現他們的另一張面孔：兩個跟秦瓊一樣勇猛，可能比秦瓊還勇悍的瓦崗舊將，似乎是從小就不學好，長大了也十分兇悍狂暴，最后的結局，也是死在了叛國投敵的途中。

咱們今天要聊的“瓦崗舊將”，既包括秦瓊、程咬金、徐世勣（字懋功，李世勣、李勣，在小說中為徐茂公），也包括幾位大家都不熟悉的，但其中絕不包括小說中的輕功高手賽白猿（有的版本為小白猿）侯君集和搏擊高手史大奈（北平擂擂主）——侯君集并不曾加入瓦崗軍，史大奈是突厥貴族（也可能是王）隋煬帝時期就跟著突厥處羅可汗一同歸隋，后跟隨李平定長安后賜姓史，此前他應該叫阿史那·大奈。

筆者沒找到史料證明安史之亂中的史思明是史大奈后裔，但很多原本姓阿史那的突厥人進入中原后改姓史，倒是真的。

史大奈和侯君集都不是“瓦崗英雄”，羅藝也不是秦瓊的“姑父”，而且正史中的羅藝也不是什么好人：“藝性桀黠，剛愎不仁，勇于攻戰(zhàn)，善射，能弄槊?！?/strong>

羅藝歸唐后賜姓李，并受封燕郡王、開府儀同三司，因為素來與秦王世民及瓦崗舊將不睦（有史料說他搶過程咬金的糧草，也有史料說他看見秦王部將就打），所以在貞觀年間反叛逃亡突厥，途中被從騎所殺，“傳首京師，梟（腦袋掛在高處）之于市”。

羅藝并沒有叫羅成的兒子，秦瓊倒是有一個叫羅士信的勇悍戰(zhàn)友，這個羅士信跟羅藝也沒有半點瓜葛：羅藝原籍襄州襄陽（今湖北省襄陽），后來遷到京兆云陽（今陜西省涇陽），而羅士信則是齊州歷城（今山東省濟南市歷城區(qū)）人，不折不扣的山東好漢。

秦瓊、羅士信、徐世勣、程咬金、單雄信都是瓦崗大將，這是毫無疑問的，小說中“瓦崗五虎將”里的“大刀王君可”，在歷史上也確有其人，他就是歸唐后受封右武衛(wèi)將軍、彭國公的王君廓。

唐高祖李淵武德四年，王君廓受封彭國公、秦瓊受封翼國公，秦瓊是貞觀元年才受封左武衛(wèi)大將軍，而王君廓在受封彭國公的同時，還晉升為右武衛(wèi)將軍，于是有人說王君廓比秦瓊的官爵高，這顯然是不太現實的，因為秦瓊在武德三年就已經受封上柱國——唐朝的上柱國雖然不像隋朝那樣位高權重，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封的，必須有特等功勛才行。

王君廓雖然沒有受封上柱國，但他的勇悍，或者說兇悍，是曾經震驚李淵，并由李淵親自下旨褒獎的：“突厥入寇，君廓邀擊破之，俘斬二千余人，獲馬五千匹。高祖大悅，征入朝，賜以御馬，令于殿庭乘之而出，因謂侍臣曰：‘吾聞藺相如叱秦皇，目皆出血。君廓往擊竇建德，將出戰(zhàn)，李靖遏之，君廓發(fā)憤大呼，目及鼻耳一時流血。此之壯氣，何謝古人，不可以常例賞之?！瘡唾n錦袍金帶，還鎮(zhèn)幽州?！?/strong>

李淵是很擅長夸獎屬下的，不管是對王君廓還是秦瓊，他都不吝溢美之詞，但王君廓卻跟秦瓊不是一類人：王君廓幾乎和秦瓊一樣勇猛，但卻比秦瓊還兇悍或兇殘，而且此人陰險狡詐心狠手辣，出賣“親家”連眼睛都不眨。

王君廓從小就不是好人：“少亡命為群盜，聚徒千余人，轉掠長平，進逼夏縣。李密遣使召之，遂投于密，尋又率眾歸國，歷遷右武衛(wèi)將軍，累封彭國公……君廓故嘗為盜，勇力絕人，瑗（廬江王李瑗）倚仗之，許結婚姻，以布心腹。”

王君廓在《舊唐書》的記載中“勇力絕人”，秦瓊在《隋唐嘉話》中“勇力絕人”，這兩位勇將的結局卻天差地別。

秦瓊薨逝后，唐太宗李世民特許在他墓前立石人石馬，還讓他與尉遲敬德并為左右門神。

王君廓攛掇李瑗反叛又出兵“平叛”，機關算盡最后還是難逃一死：“在職多縱逸，長史李玄道數以朝憲脅之，懼為所奏，殊不自安。后追入朝，行至渭南，殺驛史而遁。將奔突厥，為野人所殺，追削其封邑?！?/strong>

王君廓不得善終，我們沒必要為唐朝損失一員猛將而惋惜，因為王君廓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弱肉強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強盜法則，跟王君廓一樣曾在瓦崗為將，最后也不得善終的，還有“唐將克星”劉黑闥：“無賴，嗜酒，好博弈，不治產業(yè)，父兄患之。隋末亡命，從郝孝德為群盜，后歸李密為裨將?！?/strong>

亡命賭徒劉黑闥在瓦崗軍中屬于中級將領，投靠老朋友竇建德之后才脫穎而出：“建德署為將軍，封漢東郡公，令將奇兵東西掩襲。黑闥既遍游諸賊，善觀時變，素驍勇，多奸詐。建德有所經略，必令專知斥候，常間入敵中覘視虛實，或出其不意，乘機奮擊，多所克獲，軍中號為神勇。”

“神勇”二字用在劉黑闥身上，還真不算過譽，筆者曾翻閱兩唐書和《資治通鑒》盤點其戰(zhàn)績，發(fā)現除了秦瓊，幾乎所有唐軍將領都不是他的對手，連羅藝和徐世勣都不是他的對手：“淮安王神通將關內兵至冀州，與李藝兵合五萬余人，與劉黑闥戰(zhàn)于饒陽城南，神通大敗，士馬軍資失亡三分之二。李藝退保藁城；黑闥就擊之，藝亦敗，薛萬均、萬徹皆為所虜，截發(fā)驅之。黑闥既破淮安王神通，將兵數萬進逼宗城，黎州總管李世勣先屯宗城，棄城走保洺州。甲子，黑闥追擊世勣等，破之，殺步卒五千人，世勣僅以身免?！?/strong>

能把徐世勣打成光桿司令，劉黑闥的戰(zhàn)斗力可想而知，就連秦瓊最好的戰(zhàn)友兼兄弟羅士信，也是被劉黑闥擒斬的。

熟讀兩唐書和《資治通鑒》的讀者當然知道，羅士信之勇悍，也是可以用“兇殘”來形容的：“陣才列，士信馳至賊所，刺倒數人，斬一人首，擲于空中，用槍承之，戴以略陣……士信逐北，每殺一人，輒劓其鼻而懷之；及還，則驗鼻以表殺賊之多少也。”

“割鼻小將”羅士信尚且不是劉黑闥的對手，有人說劉黑闥跟秦瓊一樣勇猛，但比秦瓊還兇猛或兇殘，還真是有一點歷史依據。

兇殘的劉黑闥當然也沒有好下場，他最令人難以接受的行為，就是里通外國殘害鄉(xiāng)土“黑闥與范愿等以千余人奔于突厥，借兵于突厥，來寇山東?！?/strong>

劉黑闥跟王君廓一樣，根本就沒有明確而正確的是非觀念，做事也不擇手段，讀者諸君細看正史可能會給出答案：這兩個像秦瓊一樣勇猛卻比秦瓊兇殘的兩個瓦崗舊將不得善終，是否跟家教不好有關？秦瓊和程咬金的家庭出身和所受教育，是不是比這兩個家伙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