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4月28日，絞索套在李大釗脖子上那一刻，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不是口號，而是對家人的叮囑：“我死后，不要厚葬，把節(jié)省下來的錢，給窮孩子買書。”38歲的生命戛然而止，卻把“窮”字刻進了家族基因——不是貧窮的窮，而是窮則思變的窮，窮且益堅的窮。

94年后，北京李大釗故居的VR展廳里，觀眾戴上眼鏡就能“走進”1918年的客廳：李大釗把每月200塊大洋工資拍出150塊當(dāng)革命經(jīng)費，剩下的50塊還得接濟學(xué)生，妻子趙紉蘭在廚房把一塊豆腐切成三頓。講解員說，這是“數(shù)字紀(jì)念館”點擊量最高的場景，年輕人給它起了個彈幕名：初代“月光族”，花光生命照亮別人。

這束光先照到長子李葆華。1949年開國大典結(jié)束第3天，他就被周恩來緊急派去修淮河。當(dāng)時安徽百姓傳順口溜：“李書記來了，水讓路，糧滿倉?！焙苌儆腥酥?，李葆華在合肥住的辦公室是日據(jù)時期留下的木板房，夜里老鼠啃文件，他干脆把材料吊在房梁上睡，被稱為“梁上君子”。2022年安徽省檔案館解密的批示里，他批復(fù)困難戶補助只有8個字：“從我的工資扣，速發(fā)?！蹦且荒?，他月工資200萬舊人民幣，合今天4000元，一次就扣掉一半。

1972年，李葆華被“靠邊站”，肝硬化腹水，夫人田映萱斗膽寫信給周總理?？偫磙k公室凌晨兩點回電：“先救人，后論事?！蔽逄旌螅钶崛A穿著病號服被接到大會堂，總理遞給他一杯茶：“喝一口，是家鄉(xiāng)水，也是父親那代人的血?！焙髞砝钶崛A主政貴州，把茅臺酒的配額指標(biāo)全改成修水庫，說“讓赤水河先醉，老百姓后富”。

光再往下傳，就到“自行車廳長”李宏塔。2005年中紀(jì)委收到舉報信，列了“三宗罪”：騎自行車上班、住55平房、把單位分房讓給別人。調(diào)查組一進他家就愣?。核嗟?、白灰墻、一臺18寸彩電是1995年出廠的“北京牌”，開機要先拍三下。結(jié)論寫成一句話：“經(jīng)查，問題屬實，建議表揚?！?021年他獲“七一勛章”，現(xiàn)場記者堵門問感想，他擺擺手：“我爺爺38歲就義，我73歲才戴勛章，真算不得早?！钡诙?，他把勛章捐給李大釗紀(jì)念館，包裝盒里附了張紙條：“別學(xué)我學(xué)我爺爺，把榮耀還給他，把事干給自己?！?/p>

今天，如果你去北大紅樓，出口處的電子屏每天滾動一條“李大釗家日歷”：1920年6月1日，大釗先生寫信給李葆華，“功課不必急，做人當(dāng)求赤”；1965年5月15日，李葆華在蚌埠寫下“赤就是 empty pockets，滿腦子裝百姓”；2023年3月4日，李宏塔在全國政協(xié)提案，“建議把干部住房情況納入個人事項公示，像公示股票一樣公示面積”。三代人，一百年，同一句話：把“窮”留給自己，把“富”留給百姓。

所以，什么是家風(fēng)？它不是掛在墻上的對聯(lián)，是算得清的賬：該拿的一分不避，不該拿的一分不留；該住的地方一平米不嫌少，不該占的一平米不嫌多。李大釗家族用三代人的“窮”告訴我們：真正的富有，是心里裝著別人；真正的貧窮，是眼里只剩自己。

臨走前，你可以摸一下紀(jì)念館出口的那輛永久牌自行車，鏈條早被游客摸得發(fā)亮。講解員說，李宏塔當(dāng)年騎它上班，25分鐘，風(fēng)雨無阻。你騎不回家風(fēng)，但可以騎走一個念頭：從今天起，把自家賬本亮一亮，看能不能也騰出“50塊大洋”，照亮一個陌生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