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12月，一股刺骨的北風(fēng)沿著北京阜外醫(yī)院長廊呼嘯而過。病房里的賀龍元帥從枕邊拿起一本《毛主席詩詞》，翻到毛主席寫給賀子的那首《七律·到韶山》，眼神頓時亮了幾分。他對值班護士輕聲囑咐：“把這頁折好，別弄皺?！弊o士愣了兩秒，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老人最寶貴的并不是書，而是書頁上那行熟悉的毛體，這行字陪他走過三十多年風(fēng)雨。

時鐘撥回到1936年10月22日，陜西保安城外塵土飛揚。參加西征途中的賀龍帶著一抹憨厚笑意與毛澤東第一次握手。兩位湖南人剛開口就換作鄉(xiāng)音，周圍警衛(wèi)聽得一頭霧水，卻擋不住兩位老鄉(xiāng)越聊越投機。毛澤東說：“傳聞你‘賀老總’膽大如虎。”賀龍立即回敬：“主席用兵如神，膽子再大也得聽調(diào)度。”一句打趣，道盡了此后多年互信的雛形。

再往前追，兩人其實早已隔空敬仰。中央紅軍長征途中，軍委電臺常捕捉到129師打下敵碉堡的消息；而在陜北根據(jù)地，賀龍同樣聽說過毛澤東“夜渡赤水、四渡赤水”的機變。人未見、名先聞，使得那一場握手格外牢靠。

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后，賀龍率120師駐扎雁門關(guān)一線。缺衣少糧的難日子里，毛澤東在延安電令：“邊區(qū)最缺兵力，讓賀老總頂上。”這番信賴讓他的部隊硬是把日軍推得連退數(shù)鎮(zhèn)。一次作戰(zhàn)總結(jié)會上，毛澤東難得當眾稱一聲“賀老總”，接著補充：“對敵狠、對黨忠、能聯(lián)系群眾，這三條夠硬?！避娭泻逄?，卻沒人敢懷疑那句評語的分量。

1942年春，延河邊的窯洞里燈火通明。賀龍與薛明補辦婚禮，毛澤東因事務(wù)纏身未能當場，卻在三日后獨自前來道賀。薛明見領(lǐng)袖，一連鞠躬，毛澤東擺手笑說：“都是自家人，別這樣?！彪S后他指著賀龍半開玩笑：“說他有軍閥習(xí)氣？我只見他有三條好處。”薛明緊張盡散，屋內(nèi)氣氛頓時活絡(luò)起來。

兩年后，賀龍50歲得長子。夜會前腳剛落座，毛澤東先拍手笑道：“恭喜你半百得麟兒?！北娙藗?cè)目，賀龍哈哈大笑：“我本該當爺爺了，一仗又一仗，把時間打丟了?！睅拙湓?，把戰(zhàn)火歲月的艱難顯露無遺。

1948年，中央縱隊赴西柏坡途中經(jīng)晉綏。賀龍?zhí)崆耙惶烨鍜咚玖畈吭鹤印Ｃ珴蓶|抵達后看到滿院稚子，問道：“叫啥名字？”賀龍答：“大女賀曉明、小女賀黎明?！泵珴蓶|靈機一動：“將來一排‘龍’，一排‘明’，挺好！”從此，孩子們常被長輩戲稱“又明、再明”，頗添幾分天真。

新中國成立后，賀龍西南征戰(zhàn)，毛澤東留京籌國事，兩人再碰面已是1953年。那天，中南海菊香書屋內(nèi)，賀龍牽著賀曉明怯生生進門。毛澤東一把抱起小姑娘，調(diào)侃當年舊話：“這不是‘一排明’里的頭一個嘛！”屋里笑聲不斷，舊友情誼瞬間回溫。

1954年的全國人大會議，發(fā)生了那件“缺茶錢”的趣事。茶歇時賀龍渴得嗓子冒煙，卻摸不出一毛錢。身旁李富春替他墊付，正好毛澤東路過，聽完緣由哈哈大笑：“我也不帶錢，下次先記在我賬上，給你預(yù)支一塊，可以喝十回。”一個輕松玩笑，把會議嚴肅氣氛沖淡不少。

轉(zhuǎn)眼來到1963年12月26日。毛澤東像往常一樣在人民大會堂批改文件，賀龍、陳毅等人沒提前打招呼便推門而入，帶了一塊普通長壽面。毛澤東鳳目一挑：“又來這一套？”賀龍笑答：“不做壽，只吃面。”簡簡單單一碗面，吃出了多年交情。

1964年末，賀龍病情初顯，仍堅持參加政治局討論。家人勸阻，他搖頭：“今天12月26日，照會不去可以借口生病，但主席生日總得露個面。”會場上他一句話沒說，只是靜靜望著主席的背影。晚些時候，他對秘書低聲嘟囔：“能多看一次，就多看一次。”

“文革”風(fēng)云驟起，賀龍受到極大沖擊。居所里能帶給他安慰的只有《毛主席詩詞》和一本《實踐論》批注本。警衛(wèi)員說他常邊看邊記，偶爾還給孩子們背誦。“主席說‘他是贊成打人的’，是打敵人，不是打自己同志?！边@是老人反復(fù)提到的句子。

1969年春寒料峭，賀龍進入彌留階段。6月7日深夜，他突然示意薛明把墻上那幅毛主席手跡掛端正，又艱難起身，哼起《東方紅》。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卻極力保持節(jié)奏。抄完字，他靠在枕上喘了口氣，笑對妻子：“我又見了一次毛主席?！眱商旌螅奶Ｖ乖?月9日早晨。

1973年軍區(qū)司令員對調(diào)會議上，毛澤東提到賀龍，語氣低沉：“二方面軍沒有那面旗子不行?！痹趫霰妼⒛弧喍桃痪湓?，將一位元帥與一位領(lǐng)袖的數(shù)十年交往凝結(jié)成共同的信念與擔(dān)當。歷史把這份友誼妥帖收藏，人們至今仍能從那段往事里讀到真誠與擔(dān)當?shù)幕芈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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