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香港九龍。

那天陽光很好，空氣里有點潮，但不悶。

張發(fā)奎坐在家里的陽臺，看著程思遠從皮包里拿出一張老照片。

他沒說話，只是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照片上是他和葉挺、黃琪翔、蔡廷鍇、李濟深五個人，年輕時的合影，穿著軍裝，神情堅毅。

那時候他們還在北伐前線，誰也沒想到，幾十年后會各自走到那么不同的方向。

程思遠沒直接勸他，只是輕聲說：“老張，這幾個人，除了葉挺，其他幾個現(xiàn)在都在大陸。

都想見你一面。”

張發(fā)奎眼里似乎有些泛紅，他把照片放回原位，說了句：“我還是不回去了。”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也不去臺灣。

我兩頭都不去。”

這話，說得輕。

可背后那幾十年，是一場場不愿意回頭的選擇。

那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時間回到1926年，北伐開始之前。

張發(fā)奎那會兒是國民革命軍第四軍副軍長，廣東人，出身陸軍小學(xué)，早年參加同盟會，是鄧鏗一手帶出來的。

他治軍極嚴(yán)，部隊被稱為“鐵軍”。

打仗狠，紀(jì)律也狠——禁嫖、禁賭、禁毒、禁逃兵，三條公開：財政、賞罰、人事全透明。

這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是很難做到的。

更特別的是，他愿意讓共產(chǎn)黨人在軍中做政治工作。

葉挺、賀龍、許繼慎、周士第、葉劍英、惲代英、張云逸……這些人都在他部下干過。

合作還挺順的。

張發(fā)奎不反感他們，反而覺得這些年輕人干事有勁，講理，講紀(jì)律。

他自己也常常參與政工，訓(xùn)話、慰問、開會，一點不脫手。

他知道，打仗靠的是人心，不是槍炮。

可是好景不長。1927年，風(fēng)向變了。

汪精衛(wèi)在武漢主持國民政府，開始密謀“分共”。

張發(fā)奎那時候是武漢國民政府第二方面軍總指揮，位置很高。

汪找他談話，說共產(chǎn)黨掌握太多軍權(quán)，遲早要出事。

張發(fā)奎最初并沒表態(tài)。

他心里清楚，共產(chǎn)黨對他確實有幫助。

但汪精衛(wèi)話說得很重，說共產(chǎn)黨已經(jīng)在籌劃兵變，要動手了。

那段時間，他反復(fù)猶豫。

甚至讓人去找葉挺、賀龍，勸他們退出共產(chǎn)黨，或者離開部隊。

他不是突然變臉，是想保下這些人。

可葉挺他們沒答應(yīng)，說話也很直——“革命不是怕死的事”。

7月29日，汪精衛(wèi)、孫科、張發(fā)奎開了個軍事會議，定了分共計劃。

葉劍英也在場，聽完就連夜去通知黨組織。

第二天，南昌起義爆發(fā)。

主力正是張發(fā)奎原先的部隊，葉挺、賀龍、盧德銘帶頭。

而張發(fā)奎，正式投向了汪精衛(wèi)。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做了件別人想不到的事。

他托人給賀龍他們捎信，說自己要帶兵進南昌，讓他們早點撤。

還告訴他們回廣東的話走東江，別走贛南，以免碰上。

那不是敵人會說的話。

共產(chǎn)黨那邊也沒真的把他當(dāng)敵人。

周恩來后來回憶，說張發(fā)奎那時候只是“受形勢所迫”。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張發(fā)奎主動請戰(zhàn)，想去東北抗日。

可蔣介石沒讓他去，反而調(diào)他去江西打紅軍。

他很不滿，直接辭職，去了歐洲游歷。

說是游歷，其實是徹底心灰意冷。

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后，他又回來了。

這次他帶兵打得很拼，在長沙會戰(zhàn)里，部隊傷亡慘重。

蔣介石卻不高興，說他指揮不力，把他調(diào)去守要塞，從此再沒給過他一線指揮權(quán)。

戰(zhàn)后，他沒去臺灣，而是去了香港。

那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國民黨系統(tǒng)里了，幾乎不參與政治。

偶爾寫點回憶錄，安安靜靜地住著。

新中國成立后，周恩來說想請他回大陸看看。

不是要他做官，就是想請他回來見見老朋友。

他沒答應(yīng)，說：“我兩頭都不會去。

就留在香港，安靜過日子?！?/p>

李濟深、蔡廷鍇、程思遠都輪番去勸他。

他都笑著回絕。

有一次他說：“我不是不念舊情，我只是…太多事，不想再卷進去了。”

1970年，他在香港去世。

葬禮很簡單，沒什么政治人物出席。

只是那張老照片，被人擺在靈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