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詰問胡惟庸之女：爾父結(jié)黨營私，謀逆欺君！5 歲女童懵懂反問：皇上殺盡功臣，難道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群臣失色

洪武十三年的應(yīng)天府，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和塵土混合的腥味。丞相胡惟庸案的血，尚未流干，新的殺戮又在醞釀。奉天門外的白日，似乎也被這股血?dú)庋脩K淡。整座京城，像一只被巨手扼住喉嚨的鳥，連呼吸都帶著恐懼的顫音。

夜色如墨，浸透了應(yīng)天府的每一寸磚瓦。

更夫的梆子聲在空曠的街巷里回蕩，一聲聲，都敲在人心最恐懼的地方。

值夜的禁衛(wèi)軍校尉魏然，緊了緊身上的甲胄，冰冷的鐵片讓他感到一絲清醒。

他的差事，是看守胡惟庸的府邸。

這座曾經(jīng)權(quán)傾朝野的相府，如今只是一座巨大的墳?zāi)埂?/p>

府里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剩下一些女眷，被圈禁在后院的幾間屋子里，等待著皇帝朱元璋最后的發(fā)落。

魏然不喜歡這里。

白日里，錦衣衛(wèi)進(jìn)進(jìn)出出，搬空了府庫，拷問著殘存的仆役。

到了夜里，風(fēng)穿過空蕩蕩的庭院，嗚咽的聲音，像是無數(shù)冤魂在哭泣。

他出身寒微，憑著一身武藝和機(jī)警，才在禁衛(wèi)軍中謀得一席之地。

他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dāng)差，領(lǐng)一份俸祿，養(yǎng)活家中的老母和幼妹。

可是在洪武朝，安穩(wěn)是一種奢侈。

尤其是胡惟庸案發(fā)后，牽連甚廣，數(shù)萬人被誅。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昨日還是同僚，今日或許就成了階下囚。

魏然的目光，投向后院那片被嚴(yán)密看守的區(qū)域。

那里關(guān)押著胡惟庸最親近的家人，他的妻妾，他的女兒。

其中有一個，才五歲。

魏然見過那個女孩，隔著門縫。

她叫胡蘭，一個小小的、安靜得像影子一樣的女孩。

別的孩子遇到這等家破人亡的慘事，早就哭得天昏地暗。

她卻不哭，只是抱著一個舊布偶，默默地坐在角落里。

那雙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深潭，卻又什么都看不真切，仿佛蒙著一層薄薄的霧。

魏然的心，沒來由地一緊。

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也是這般大的年紀(jì)，正是最愛笑愛鬧的時候。

可是在這座府邸里，連呼吸都是罪。

一聲輕微的響動，打斷了魏然的思緒。

他警惕地握住刀柄，循聲望去。

月光下，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后院的屋里悄悄溜了出來。

是那個叫胡蘭的女孩。

她手里緊緊攥著什么東西，躡手躡腳地走到一棵老槐樹下，把那東西塞進(jìn)了樹洞里。

做完這一切，她又像一只受驚的小鹿，飛快地跑回了屋子。

魏然皺起了眉頭。

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有什么秘密？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月光慘白，老槐樹的影子張牙舞爪。

魏然伸手探入樹洞，摸到了一個堅硬冰冷的東西。

拿出來一看，是一枚小小的、用黃楊木雕刻的猛虎印章。

印章雕工精美，虎目圓睜，栩栩如生，顯然不是凡品。

魏然的心，猛地向下沉去。

他認(rèn)得這枚印章。

這是胡惟庸的私印，據(jù)說從不離身。

錦衣衛(wèi)抄家的時候，幾乎把相府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這枚印章。

沒想到，竟被一個五歲的孩子藏了起來。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私藏罪臣印信，這是滅族的死罪。

魏然握著印章，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仿佛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交上去，這孩子必死無疑，甚至?xí)窟B到所有看守的禁衛(wèi)。

不交，就是欺君之罪，一旦敗露，下場只會更慘。

他抬頭看向那間緊閉的屋子，月光照在窗紙上，映出一個小小的、蜷縮的身影。

女孩似乎正在做著噩夢，身體不時地抽動一下。

魏然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他是個小人物，在時代的洪流中，連一粒沙子都算不上。

他只想活著。

可是現(xiàn)在，一個五歲的孩子，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將一個天大的難題，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該怎么選？

這枚小小的印章，像一個黑色的漩渦，要把他徹底吞噬。

魏然站在樹下，久久不動。

夜風(fēng)更冷了，吹得他渾身發(fā)涼。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從接到這枚印章的這一刻起，已經(jīng)滑向了一個無法預(yù)測的深淵。

這應(yīng)天府的夜，似乎永遠(yuǎn)都不會天亮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相府的死寂。

來人身穿一身青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銳利如鷹。

他腰間掛著一塊腰牌，上面刻著兩個字：趙秉。

魏然心中一凜。

都察院左僉都御史，趙秉。

這是個狠角色，以鐵面無私、彈劾不避權(quán)貴而聞名。

據(jù)說，他的一支筆，比錦衣衛(wèi)的繡春刀還要鋒利。

他怎么會來這里？

“奉旨查閱相府卷宗，閑人退避?！壁w秉的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錦衣衛(wèi)的幾個校尉，平日里囂張跋扈，此刻見了趙秉，也只能躬身行禮，不敢有絲毫怠慢。

魏然領(lǐng)著自己的手下，退到了一旁。

他把那枚猛虎印章，用布包了好幾層，緊緊地貼身藏著。

印章的棱角，硌得他胸口生疼。

趙秉沒有立刻去書房，而是在院子里踱步。

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院中的一草一木，最后，停留在了那棵老槐樹上。

魏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見趙秉走到樹下，抬頭看了看，又伸手，在那個樹洞里摸了摸。

樹洞里空空如也。

趙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收回手，撣了撣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轉(zhuǎn)身，目光直直地射向魏然。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魏然的皮肉，看到他藏在懷里的秘密。

魏然強(qiáng)作鎮(zhèn)定，與他對視。

“你叫魏然？”趙秉開口了。

“是，卑職魏然?！蔽喝还砘卮?。

“昨夜，是你當(dāng)值？”

“是?！?/p>

趙秉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書房。

魏然的后背，卻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浮?/p>

他有一種強(qiáng)烈的預(yù)感，趙秉的出現(xiàn)，絕不是查閱卷宗那么簡單。

他可能，就是為了那枚印章而來。

這個人，究竟是敵是友？

自己是該主動交出印章，還是繼續(xù)隱瞞下去？

一整天，魏然都心神不寧。

他時刻留意著趙秉的動靜。

趙秉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直到黃昏時分才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幾卷卷宗，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經(jīng)過魏然身邊時，他停下了腳步。

“年輕人，眼神不錯?！壁w秉淡淡地說了一句。

“可惜，站錯了地方?！?/p>

說完，他便徑直離開了。

魏然愣在原地，反復(fù)咀嚼著趙秉的話。

站錯了地方？

這是什么意思？

是說他不該在禁衛(wèi)軍，還是說他不該看守這座相府？

或者，是在暗示他，不要卷入這趟渾水？

魏然不懂。

他越想，心越亂。

那枚小小的印章，在他的懷里，似乎變得越來越沉重。

當(dāng)天深夜，魏然輾轉(zhuǎn)難眠。

他起身，走到了后院。

月光下，胡蘭的房間里，還亮著一豆微弱的燈火。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透過窗戶的縫隙向里望去。

女孩沒有睡。

她坐在小桌前，正在用一根燒黑的木炭，在地上畫著什么。

她畫得很認(rèn)真，嘴里還念念有詞。

魏然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只覺得那聲音，像一首詭異的童謠。

忽然，女孩停了下來，猛地抬起頭，看向窗外。

四目相對。

魏然看到了那雙清澈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沒有孩童該有的天真，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靜。

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

魏然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讀懂了那眼神。

她在求他，救救她，或者，救救她想保護(hù)的東西。

魏...

然默默地退了回去。

他做出了決定。

他不能交出這枚印章。

至少，在弄清楚趙秉的真實意圖之前，不能。

他要保護(hù)那個孩子。

這或許是他作為一個小人物，最后的一點(diǎn)堅持。

也或許，是他通向地獄的開始。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第二天清晨，一紙調(diào)令，送到了魏然的手中。

他被調(diào)離了禁衛(wèi)軍，改任都察院經(jīng)歷司的一名從七品經(jīng)歷。

官階沒變，但位置卻天差地別。

禁衛(wèi)軍是天子親軍，負(fù)責(zé)宿衛(wèi)皇城。

而都察院，則是大明的監(jiān)察機(jī)關(guān)，號稱“代天子巡狩”，有糾劾百官之權(quán)。

這對許多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可魏然的心，卻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這不是獎賞。

這是趙秉的手筆。

那個眼神銳利如鷹的男人，把他從一個遠(yuǎn)遠(yuǎn)觀望的守衛(wèi)，變成了一個身處風(fēng)暴中心的棋子。

魏然捏著調(diào)令，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他只能去。

都察院的衙門，莊嚴(yán)肅穆，透著一股森然之氣。

來來往往的御史言官，個個神情冷峻，目不斜視。

魏然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青色官袍，走在這座巨大的權(quán)力機(jī)器里，只覺得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他的差事，是整理胡惟庸案的卷宗。

堆積如山的卷宗，從應(yīng)天府的各個衙門送來，每一卷，都代表著一個或數(shù)個破碎的家庭。

魏然一頭扎了進(jìn)去。

他看得很快，很仔細(xì)。

找到趙秉調(diào)他來此的真正目的。

也找到，那枚猛虎印章背后，隱藏的秘密。

趙秉沒有再找過他。

他似乎把魏然這個人給忘了。

魏然明白，這是考驗。

趙秉在考驗他的耐心，他的細(xì)心，以及他的忠心。

魏然不動聲色，只是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

他將所有重要的信息，都悄悄記在了心里。

胡惟庸的黨羽，他的財富，他與朝中各位大員的往來信件，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在魏然的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

所有被查抄的財物中，都少了一本關(guān)鍵的賬冊。

一本記錄著胡惟庸與“倭寇”之間貿(mào)易往來的秘密賬冊。

根據(jù)線報，胡惟庸曾多次派人出海，與海外的倭寇勢力勾結(jié)，販賣鐵器、絲綢，換取大量的黃金和戰(zhàn)馬。

這是通敵叛國的大罪。

也是朱元璋決心要將胡惟庸連根拔起的真正原因之一。

可是，那本賬冊，卻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無影無蹤。

錦衣衛(wèi)動用了所有手段，也沒能找到它。

魏然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那枚猛虎印章，會不會和這本賬冊有關(guān)？

或者說，印章本身，就是打開某個秘密的鑰匙？

這個念頭，像一團(tuán)火，在他的心里熊熊燃燒。

一天深夜，魏然正在經(jīng)歷司整理卷宗，趙秉突然推門而入。

他沒有穿官袍，只著一身常服，像是剛從外面回來。

他徑直走到魏然面前，將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放在了他的桌上。

“吃吧，忙了一天了。”趙秉的語氣，難得地有了一絲溫和。

魏然有些受寵若驚。

“多謝大人?！?/strong>

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著面。

趙秉就坐在他對面，靜靜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

“卷宗，看得如何了？”趙秉開口問。

“回大人，胡黨之案，盤根錯節(jié)，牽連甚廣，卑職看得心驚肉跳?！蔽喝淮鸬?。

“心驚肉跳？”趙秉笑了笑，心驚肉跳？”趙秉笑了笑，“這還只是冰山一角?！?/p>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圣上要的，不是一個胡惟庸。他要的，是一張干凈的桌子，好讓他重新畫一幅大明的江山社稷圖?！?/p>

“為此，任何阻礙，都必須被清除。”

趙秉的話，讓魏然感到一陣寒意。

他知道，趙秉是在點(diǎn)撥他。

“魏然，”趙秉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魏然，”趙秉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不需要我多說?！?/p>

“我把你調(diào)來這里，是給你一個機(jī)會?！?/p>

“一個讓你從棋子，變成執(zhí)棋者的機(jī)會?！?/p>

魏然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大人此話何意？卑職愚鈍?！彼首鞑唤狻?/strong>

趙秉從懷里，拿出了一樣?xùn)|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個小小的、舊舊的布偶。

魏然的瞳孔，瞬間收縮。

這個布偶，他認(rèn)得。

是胡蘭那個五歲女孩，整日抱在懷里的那個。

“這孩子，什么都不肯說。”趙秉的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冰冷。

“她只是每天晚上，抱著這個布偶，唱一首童謠?！?/p>

趙秉頓了頓，輕輕哼唱了起來。

“小老虎，下山崗，嘴里叼著金元寶。金元寶，哪里來？東海盡頭有寶山……”

童謠的調(diào)子，很簡單，甚至有些幼稚。

可是聽在魏然的耳朵里，卻如同驚雷。

小老虎……猛虎印章。

東海盡頭……倭寇。

寶山……秘密賬冊。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全部串聯(lián)了起來。

“大人是想讓卑職……”魏然的聲音有些干澀。

“去接近那個孩子?！壁w秉接過了他的話。

“用你的方式，讓她開口，讓她信任你。”

“找到那本賬冊。”

趙秉站起身，走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

“這是你唯一的機(jī)會。”他說。

“也是，那個孩子唯一的機(jī)會?！?/p>

門被關(guān)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魏然一個人。

他看著桌上的那個布偶，仿佛看到了女孩那雙清澈而又哀傷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卷入了一場無法回頭的政治豪賭。

賭注，是他的性命，也是那個孩子的性命。

還有，無數(shù)被牽扯其中的人的性命。

他別無選擇。

只能走下去。

懷里的那枚猛虎印章，再一次開始發(fā)燙。

燙得他心慌。

他輕輕拿起那個布偶，布偶的棉花有些舊了，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霉味。

他捏了捏，在布偶的肚子里，似乎有一個硬硬的東西。

魏然小心翼翼地撕開一條線縫。

里面，是一小塊折疊起來的油紙。

打開油紙，上面用細(xì)如蚊蠅的小字，寫著一串地址。

應(yīng)天府，通濟(jì)門，內(nèi)橋灣，戊字柒號。

魏然的心，幾乎要從胸膛里跳出來。

賬冊，就在那里！

他瞬間明白了一切。

這不是趙秉的考驗，而是胡惟庸的布局。

胡惟庸知道自己必死，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五歲的女兒身上。

他用童謠，用印章，用布偶，設(shè)計了一個精妙的局。

一個只有足夠細(xì)心，并且對他的女兒抱有善意的人，才能解開的局。

而趙秉，顯然也洞悉了這一切。

他在利用自己，去完成這最后一步。

可問題是，趙秉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是真的忠于皇帝，想查清案情？

還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想利用這本賬冊，來對付他的政敵？

魏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須立刻去那個地址。

拿到賬冊。

然后，再決定，把它交給誰。

通濟(jì)門內(nèi)橋灣，是應(yīng)天府里一條不起眼的小巷。

巷子兩旁，是些尋常的民居和店鋪，住著最普通的販夫走卒。

誰也想不到，關(guān)系到大明王朝無數(shù)官員身家性命的秘密，會藏在這里。

戊字柒號，是一家香燭鋪子。

鋪子的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看起來老實巴交。

魏然換上了一身便服，在鋪子外觀察了很久。

他沒有貿(mào)然進(jìn)去。

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胡惟庸是何等精明的人，他留下的后手，絕不會如此輕易地被人找到。

這里，一定還有別的機(jī)關(guān)。

魏然想起那枚猛虎印章。

他把印章拿出來，仔細(xì)端詳。

印章的底部，刻著“胡惟庸印”四個篆字。

魏然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印章的頂部，那只猛虎的額頭。

他忽然感覺到，老虎的右眼，似乎可以輕輕按動。

魏然心中一動。

他走進(jìn)香燭鋪子，裝作買香的客人?！蔽喝徽f。

“好嘞，客官您稍等。”老板熱情地招呼著。

魏-然一邊看香，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鋪子里的陳設(shè)。

鋪子不大，靠墻的貨架上，擺滿了各種香燭紙錢。

在柜臺后面，掛著一幅山水畫。

畫上，是一只猛虎，正從山上走下來。

“下山虎”。

魏然的目光，落在了那只老虎的眼睛上。

畫上的老虎，只有一只眼睛。

另一只眼睛的位置，是空白的。

魏然瞬間明白了。

他趁著老板轉(zhuǎn)身取香的功夫，迅速走到畫前。

他掏出懷里的猛虎印章，對準(zhǔn)畫上老虎空著的眼眶，將印章按了上去。

然后，他輕輕按下了印章上，老虎的那只可以活動的右眼。

只聽“咔噠”一聲輕響。

柜臺旁邊的墻壁，緩緩地向內(nèi)收縮，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門。

魏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回頭看了一眼。

老板依舊在貨架前忙碌，似乎對這一切毫無察覺。

魏然不再猶豫，閃身進(jìn)入了暗門。

門在他身后，悄無聲息地合上了。

暗門后，是一條狹窄的、向下的石階。

魏然點(diǎn)亮了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石階的盡頭，是一間不大的密室。

密室里，只有一張石桌，一只石凳。

石桌上，放著一個鐵盒子。

魏然走上前去，打開鐵盒。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本藍(lán)皮賬冊。

他拿起來，翻開幾頁。

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交易，時間，地點(diǎn)，人物，貨物，數(shù)量，一應(yīng)俱全。

除了與倭寇的交易，還記錄著許多朝中大員，向胡惟庸行賄的證據(jù)。

其中，甚至有幾個如今正當(dāng)紅的重臣。

魏然倒吸一口涼氣。

這本賬冊，如果交上去，足以在朝堂之上，再掀起一場腥風(fēng)血雨。

它的分量，比他想象的還要重得多。

他該怎么辦？

交給趙秉？

還是，直接交給皇帝？

他不知道該相信誰。

在如今的大明朝堂，每一個人，似乎都戴著一副面具。

魏然將賬冊貼身藏好，熄滅火折子，準(zhǔn)備離開。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他的后頸，突然感到一陣冰涼。

一柄鋒利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別動?！币粋€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魏然的身體，瞬間僵硬。

密室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你是誰？”魏然沉聲問道。

“取你命的人?！蹦侨死淅涞鼗卮稹?/strong>

“把賬冊，交出來?！?/p>

魏然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里竟然還有埋伏。

這人是誰派來的？

是那些被記錄在賬冊上的官員？

還是……錦衣衛(wèi)？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賬冊。”魏然試圖拖延時間，腦子飛速地轉(zhuǎn)動著。

“敬酒不吃吃罰酒?！蹦侨说牡?，又逼近了幾分。

冰冷的刀鋒，已經(jīng)劃破了魏然的皮膚。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暗道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暗門被人從外面，用重物撞開了。

幾道火光，照亮了整個密室。

為首一人，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眼神陰鷙，正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毛驤。

“都給本座拿下！”毛驤的聲音，如同地獄里的寒風(fēng)。

幾個錦衣衛(wèi)如狼似虎地?fù)淞松蟻怼?/strong>

挾持著魏然的那名黑衣人，見勢不妙，立刻棄了魏然，向暗道深處逃去。

毛驤卻沒有派人去追。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樣，死死地盯住了魏然。

“魏經(jīng)歷，”毛驤的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容，魏經(jīng)歷，”毛驤的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容，“你私藏相黨逆產(chǎn)，意圖不軌，該當(dāng)何罪？”

魏然的心，徹底涼了。

這是個圈套。

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

從他拿到布偶里的地址開始，他就已經(jīng)落入了別人的算計之中。

是趙秉？

還是毛驤？

或者，他們都是一伙的？

“我……”魏然剛想辯解。

兩名錦衣衛(wèi)已經(jīng)上前，粗暴地搜著他的身。

那本藍(lán)皮賬冊，很快就被搜了出來。

毛驤接過賬冊，看也沒看，直接揣進(jìn)了自己懷里。

“帶走！”他下令道。

兩名錦衣衛(wèi)押著魏然，往外走去。

走出香燭鋪的時候，魏然看到了那個老實巴交的鋪子老板。

他正跪在地上，渾身發(fā)抖。

在老板的身邊，還跪著一個人。

魏然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人穿著一身都察院的官袍。

他認(rèn)識他，是經(jīng)歷司的一名小吏，平日里負(fù)責(zé)給他打下手。

那小吏看到魏然，立刻把頭埋了下去，不敢與他對視。

魏然全明白了。

是他。

是他出賣了自己。

從他進(jìn)入都察院的第一天起，他就處在了錦衣衛(wèi)的監(jiān)視之下。

趙秉讓他查卷宗，讓他接近胡蘭，都是在毛驤的授意下進(jìn)行的。

他們利用自己，找到了這本賬冊。

然后，再給自己安上一個私藏逆產(chǎn)的罪名，殺人滅口。

好一招一石二鳥之計。

可憐自己，還以為得到了什么執(zhí)棋者的機(jī)會。

原來，從頭到尾，他都只是一枚隨時可以被犧牲的棋子。

多么可笑。

魏然被押上了囚車。

街上，已經(jīng)戒嚴(yán)。

冰冷的鐵鏈，鎖住了他的手腳，也鎖住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完了。

等待他的，將是錦衣衛(wèi)詔獄里，無窮無盡的酷刑。

然后，在某個寂靜的清晨，被拖到午門外，斬首示眾。

他的一生，就這樣結(jié)束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何而死。

囚車緩緩開動，駛向那座人間地獄。

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冷刀究竟是誰的？營中那個都察院小吏到底是誰的內(nèi)應(yīng)？趙秉和毛驤究竟是何關(guān)系？而這一切，難道僅僅是開始……？

趙云的目光越過搖曳的燭火，仿佛穿透了時光的塵埃，落回那個金戈鐵馬的午后。他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

“世人皆以為我二人槍法不相上下，槍影繚亂，氣勁縱橫，三百回合難分軒輊。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從第三十合起，我便已‘?dāng)　??！?/p>

諸葛亮羽扇輕搖的動作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洞悉的光芒，卻沒有打斷。

“余地？”諸葛亮輕聲重復(fù)。

“正是?！壁w云睜開眼，燭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動，“每一槍刺來，力至九分則止，總留一分回寰；每一式橫掃，勢到盡頭卻含未發(fā)之機(jī)。那不是力竭，不是猶豫，更非怯懦。那是一種游刃有余的‘克制’，一種將噴薄巨力始終圈于無形枷鎖中的恐怖掌控。仿佛他面對的并非生死仇敵，而是在……”

“是在雕琢一塊璞玉?！敝T葛亮忽然接道，羽扇停下，“或者說，是在演練一套早已熟稔于胸的槍譜，而子龍你，恰好是那最適合的‘陪練’?！?/strong>

趙云身軀幾不可察地一震，長嘆一聲：“軍師一語道破。正是如此。他并非不能勝我，至少在當(dāng)時，他至少有三次機(jī)會，可以在我新舊力轉(zhuǎn)換的微妙間隙，以那預(yù)留的‘一分力’突進(jìn)，即便不能立斃我于槍下，也必可重創(chuàng)。可他每次都收住了，轉(zhuǎn)而用更繁復(fù)、更精巧的招式將戰(zhàn)斗延續(xù)下去。他的眼神里，沒有沙場爭雄的熾熱與狠戾，反而有種……審視與惋惜?！?/strong>

帳外夜風(fēng)嗚咽，仿佛那場大戰(zhàn)的回響。

趙云猛然抬頭。

趙云怔然良久，緩緩?fù)鲁鲆豢跐釟?，仿佛卸下了?shù)十年的重負(fù)。他眼神復(fù)雜，有釋然，也有更深邃的明悟。

“原來如此……留有余地，并非軟弱，而是他之‘道’的必然。而極致專注，斬斷一切，是云長之‘道’的鋒芒。我畢生所探求的‘巧’，則是穿梭于力量縫隙的‘靈蛇’。沒有高下，只是路徑不同，相遇的時機(jī)與境遇不同，便有了不同的結(jié)局?！?/p>

他站起身，走到帳邊，望著蜀營連綿的燈火與遠(yuǎn)處隱約的群山輪廓，背影挺直如松。

諸葛亮微笑還禮，羽扇輕拂，燭火恢復(fù)了平穩(wěn)的躍動。

窗外，東方既白，新的一天即將來臨，沙場的故事仍在繼續(xù)。而那段關(guān)于力量、關(guān)于技藝、關(guān)于“余地”與“決絕”的思索，已然化作趙云骨血的一部分，伴隨他走過未來的每一場激戰(zhàn)，直至傳奇的終點(diǎn)。它不再是一個疑惑，而是一顆埋藏在歲月深處的珍珠，在回憶的深海中，溫潤地照亮著一位將軍對武道與人生至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