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彭總，咱們是真的沒兵了，哪怕是把伙夫都算上，這仗也沒法打了！”

一九四七年三月，延安保衛(wèi)戰(zhàn)前夕，西北野戰(zhàn)軍的指揮所里，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這可不是在演戲，這是實打?qū)嵉慕^境，那時候彭德懷手里的兵力，滿打滿算也就兩萬多人，而他對面站著的，是胡宗南武裝到牙齒的二十多萬大軍。

這就是當(dāng)時大西北最真實的寫照，咱們現(xiàn)在提起第一野戰(zhàn)軍，那都是威風(fēng)八面，橫掃千軍，可誰知道當(dāng)年的西野，也就是一野的前身，窮成了什么德行？別的野戰(zhàn)軍，那是大炮一響，黃金萬兩，越打人越多，越打裝備越好，輪到彭總這兒，那是越打越窮，越打越心酸。

西北那地方，溝壑縱橫，黃土漫天，老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哪還有多余的糧食養(yǎng)活大軍？最要命的是兵源，打仗是要死人的，沒人補充，這仗怎么打？

當(dāng)時的情況有多絕望？王震手底下的359旅，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王牌勁旅，南征北返這一路折騰下來，到了陜北也就剩個架子了。

看著那一張張疲憊不堪、面黃肌瘦的臉，王震心里急得跟火燒似的，他找到彭總，提了個特別大膽的想法。

既然咱們在西北招不到人，這地方地廣人稀的，那我去別的地方招行不行？山東老區(qū)人口多，群眾基礎(chǔ)好，咱們?nèi)ツ沁叀敖琛秉c兵？

這個提議放在任何時候都是極其合理的，畢竟是為了革命嘛，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

可彭德懷的反應(yīng)，讓所有人都沒想到。

他當(dāng)時就黑了臉，那股子倔勁兒又上來了，堅決不同意去別的戰(zhàn)略區(qū)“挖墻腳”。

在他看來，各個野戰(zhàn)軍都有自己的任務(wù)，山東那邊也在跟國民黨軍死磕，日子也不好過，咱們這時候跑過去招兵，那就是給兄弟部隊添亂，這種事兒他彭德懷干不出來。

這就是彭德懷，寧可自己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寧可自己帶著這點人跟胡宗南在山溝里轉(zhuǎn)圈圈，也絕不占別人半點便宜。

但形勢比人強啊，胡宗南的坦克都快開到眼皮子底下了，光靠精神原子彈可擋不住鋼鐵洪流。

最后還是中央看不下去了，任弼時親自出來做了工作，從全國一盤棋的高度硬是把這事給定下來了。

02

既然上面拍了板，那就得執(zhí)行，王震也沒含糊，立馬點將，派出了手底下的得力干將張仲瀚，帶著幾百個干部骨干，一路風(fēng)塵仆仆殺向山東。

這趟差事可不好干，這就像是窮親戚上門借糧，人家給是情分，不給是本分，誰家日子也不富裕啊。

張仲瀚這一去，能不能帶回兵來，成了所有西野將士心里的一個大問號，大家都在想，這要是空手回來，那可就真沒戲唱了。

張仲瀚到了山東，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碼頭，見到了當(dāng)時山東軍區(qū)的老大陳毅。

陳毅那是什么人？那是出了名的豪爽仗義，是那種只要認準(zhǔn)了理，把心掏給你都行的人。

張仲瀚把情況一說，說是彭總派來的人，是為了保衛(wèi)陜甘寧，保衛(wèi)黨中央，陳老總那是一點磕巴都沒打。

陳毅當(dāng)場就表態(tài)，說山東自古出好漢，你們盡管招，要人給人，要槍給槍，絕對不能讓保衛(wèi)黨中央的部隊沒飯吃、沒槍打。

這可不是句客套話，在陳毅的大力支持下，張仲瀚在渤海軍區(qū)那是如魚得水，短短幾個月，就拉起了一支八千多人的隊伍。

這八千人可不是抓壯丁抓來的，那都是實打?qū)嵉纳綎|子弟兵，個頂個的棒小伙，吃苦耐勞，稍微訓(xùn)練一下就是嗷嗷叫的小老虎。

更絕的是，陳毅這人做事太講究了，他覺得光給人不行，還得給家伙事兒，你讓人家拿著燒火棍去跟胡宗南拼命嗎？

當(dāng)時萊蕪戰(zhàn)役剛打完，華野繳獲了一大批好東西，陳毅大手一揮，直接撥了一部分給這支新成立的“渤海教導(dǎo)旅”。

這里面甚至包括了西野想都不敢想的戰(zhàn)防炮和山炮，這在當(dāng)時那可是重武器，是能決定戰(zhàn)場勝負的寶貝疙瘩。

這下好了，張仲瀚原本是去“化緣”的，結(jié)果直接抱回來一個金娃娃，不僅帶回了人，還帶回了一個全副武裝的炮兵營。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河北武安縣，一場特殊的交接儀式正在進行，這八千名全副武裝的山東大漢，即將踏上西去的征程。

一開始，干部們還擔(dān)心大家戀家，不愿意去大西北吃土，畢竟山東雖然也打仗，但好歹是家鄉(xiāng)，去了西北那就是背井離鄉(xiāng)了。

結(jié)果陳老總來做動員，就說了一句話，問大家去西北是干什么，那是去保衛(wèi)黨中央！

臺底下的戰(zhàn)士們眼珠子都紅了，那士氣，簡直要沖破天靈蓋，沒有一個人說不去的。

這支部隊后來一路跟著王震，從陜西打到蘭州，又從蘭州打到新疆，最后扎根在庫爾勒，他們就是后來的新疆建設(shè)兵團農(nóng)二師，這幫山東漢子，硬是在戈壁灘上種出了一片綠洲，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了。

03

有了兵，西野的腰桿子稍微硬了點，但彭總的眉頭還是沒完全舒展開。

為啥？因為缺重家伙。

打游擊戰(zhàn)還行，一旦要打陣地戰(zhàn)、攻堅戰(zhàn)，沒有大炮就是拿人命去填，這道理誰都懂，可炮從哪來？天上掉不下來啊。

時間來到了一九四九年八月，蘭州戰(zhàn)役打響了，這是解放大西北最關(guān)鍵的一仗，也是最難啃的一塊骨頭。

對手是兇殘成性的馬家軍，馬步芳的騎兵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以前西野跟他們交手，因為火力不足，吃過不少虧，甚至有過慘痛的教訓(xùn)。

馬家軍在蘭州城外修了堅固的工事，那一層層的碉堡，還有利用地形構(gòu)建的火力網(wǎng)，看著就讓人頭皮發(fā)麻。

馬步芳在城里那叫一個囂張，放話說蘭州是攻不破的鐵桶，彭德懷要是敢來，就讓他有來無回。

戰(zhàn)斗一開始，確實難打，解放軍沖了幾次，都被密集的火力壓了回來，傷亡數(shù)字蹭蹭往上漲，看得人心里直滴血。

就在馬家軍以為這一仗又要像以前那樣膠著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一野的陣地上，突然推出了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

轟！轟！轟！

那動靜，地動山搖，整個蘭州城仿佛都在顫抖，馬家軍引以為傲的堅固工事，在重炮面前跟紙糊的一樣，瞬間飛上了天。

馬家軍的那些騎兵，剛想揮舞著馬刀發(fā)起反沖鋒，密集的炮火直接覆蓋過去，連人帶馬炸得人仰馬翻，根本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

馬步芳到死都沒想明白，彭德懷哪來這么多重炮？他不是窮得叮當(dāng)響嗎？這不科學(xué)啊！

這批炮，還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這是第四野戰(zhàn)軍，也就是林彪部隊送來的“大禮包”。

原來，太原解放后，中央軍委一看一野這裝備實在太寒酸，要是拿這裝備去打蘭州，那傷亡肯定小不了。

于是軍委直接下令，把四野炮兵第一師攜帶的、從天津戰(zhàn)役繳獲的重裝備，就地移交給一野。

這可是當(dāng)時國內(nèi)最頂尖的炮兵裝備，全是硬貨，有美式的，有日式的，威力大得嚇人。

彭總手里有了這把“重錘”，砸起馬家軍這個“核桃”來，那自然是手到擒來，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04

炮有了，人有了，眼看大西北就要全境解放了，新的問題又冒出來了，那就是距離。

新疆太遠了，從蘭州到迪化（今烏魯木齊），那可是幾千公里的路，中間還要穿過茫茫戈壁和沙漠。

要是靠兩條腿走，那得走到猴年馬月去？等部隊走到了，黃花菜都涼了。

而且當(dāng)時的殘敵還在新疆搞破壞，時間就是生命，必須得快。

這時候，大后方的支援又來了，這次出手的是第三野戰(zhàn)軍，也就是華東軍區(qū)。

聽說一野要進軍新疆，缺運輸工具，華東軍區(qū)二話不說，直接把后勤司令部的汽車一團給調(diào)過來了。

這可不是普通的車隊，這大概是當(dāng)時全中國最豪華的運輸團了，一共兩百多輛性能最好的卡車。

為了保證這批車能順利到達，還配上了最好的修理工和經(jīng)驗最豐富的駕駛員，甚至把備用零件都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生怕半路上掉鏈子。

這支車隊坐著火車，日夜兼程趕到洛陽，下了火車就直奔西北，那是馬不停蹄。

雖然只有兩百多輛車，但在那個年代，這就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空中突擊旅”啊，是真正的機械化部隊。

靠著這些汽車，一野的先頭部隊像插上了翅膀，飛一樣插進了新疆腹地，讓很多原本打算負隅頑抗的敵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解放軍就已經(jīng)站到了他們面前。

這讓當(dāng)時的國民黨守軍都傻了眼，心想共軍難道是飛過來的不成？

你看，這哪是一野一家在打仗？

兵是二野、華野支援的（除了山東的，還有山西徐向前的部隊也給了大力支持），炮是四野送的，車是三野給的。

這簡直就是全軍上下在“眾籌”幫一野打天下，大家把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就為了幫這個最窮的“老大哥”一把。

05

這就不得不說一個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了，也是特別考驗人性的地方。

一野的部隊成分，大概是四大野戰(zhàn)軍里最復(fù)雜的，簡直就是個“大雜燴”。

有陜北的紅軍老底子，有山東來的八路軍，有山西過來的晉綏軍區(qū)部隊，甚至還有起義過來的國民黨部隊。

要把這么多來自五湖四海、不同山頭的驕兵悍將捏合在一起，換個人還真玩不轉(zhuǎn)。

你想啊，大家原來的老領(lǐng)導(dǎo)不同，指揮風(fēng)格不同，生活習(xí)慣不同，甚至連說話口音都不同，南腔北調(diào)的。

突然湊到一個鍋里吃飯，誰服誰?。?/p>

比如賀炳炎和廖漢生這倆猛將，那是出了名的脾氣火爆，一開始就跟彭總有過指揮理念上的沖突，覺得彭總管得太細，有時候還頂幾句嘴。

這種事兒要是處理不好，那部隊就是一盤散沙，別說打勝仗了，自己先得打起來，搞不好還要出大亂子。

但為什么在一野，這些問題統(tǒng)統(tǒng)沒有發(fā)生？

歸根結(jié)底，還是彭德懷那個人的分量太重了， heavy得讓人喘不過氣。

一方面是資歷，那是紅軍時期的老帥，八路軍的副總司令，誰見了他不得畢恭畢敬喊一聲“彭總”？這就是威望。

另一方面，也是最關(guān)鍵的，是彭總的人格魅力。

他那種“對自己狠，對別人寬”的勁頭，那種在戰(zhàn)場上敢打硬仗、惡仗的霸氣，讓所有人都沒脾氣。

他自己穿得跟個老農(nóng)似的，吃的跟戰(zhàn)士一樣，住的也是破窯洞，從來不搞特殊化。

但是給兄弟部隊要裝備、要補給的時候，他又比誰都兇，生怕虧待了大家。

不管你是哪個山頭下來的，到了彭總手底下，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因為你根本找不出他不硬氣的地方。

而且彭總打仗，雖然脾氣火爆，罵起人來能把房頂掀翻，但心里有數(shù)，大開大合，跟著他能打勝仗，這就足夠了。

對于軍人來說，能帶著大家打勝仗的指揮官，那就是親爹。

所以，哪怕一野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哪怕大家來自天南地北，但在彭德懷的指揮下，它硬是打出了鐵板一塊的凝聚力。

這支“最窮”的野戰(zhàn)軍，最后干出了最驚天動地的事業(yè)，把那片廣袤的西北大地，完完整整地交回到了人民手中。

這大概就是那個時代，獨有的英雄氣概吧，也是那個純真年代最讓人動容的兄弟情義。

那時候的解放軍，沒有那么多的小算盤，大家心里想的就一件事：打倒反動派，解放全中國。

為了這個目標(biāo)，什么家底都能掏，什么代價都能付，這才是真正的銅墻鐵壁。

06

這故事說到底，其實就是兩個字：團結(jié)。

當(dāng)年國民黨為什么輸？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派系林立，見死不救。

你看那個張靈甫被圍在孟良崮的時候，離他最近的李天霞才幾公里，硬是磨洋工不肯去救，眼睜睜看著張靈甫被全殲。

這種事在國民黨那邊是常態(tài)，大家都是保存實力，生怕自己吃虧。

反觀解放軍這邊，一野有難，全軍支援。

陳毅在山東那么困難，還把最好的兵和炮送去西北；林彪在東北打完仗，把最好的重武器留給彭總；徐向前在山西，自己身體都不好了，還在拼命給西北輸送后勤。

這就是格局的差距，也是境界的差距。

彭德懷拿著這把“眾籌”來的利劍，在西北戰(zhàn)場上揮舞得虎虎生風(fēng)。

胡宗南那二十多萬大軍，最后被彭總一點點吃掉，像切香腸一樣，直到最后灰飛煙滅。

那個不可一世的“西北王”馬步芳，最后也是狼狽逃竄，連老窩都丟了。

這不僅是軍事上的勝利，更是精神上的勝利。

當(dāng)年的那些山東子弟兵，那些開著汽車進疆的華東司機，那些操作著繳獲火炮的戰(zhàn)士，他們可能連名字都沒留下。

但正是這些無數(shù)個微小的力量，匯聚成了洪流，沖垮了舊世界的堤壩。

如今我們再看這段歷史，依然會覺得熱血沸騰。

那個年代的人，真純粹，真干凈。

彭老總在西北的那幾年，頭發(fā)白了不少，背也駝了，但他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多了。

因為他知道，他的身后，站著全軍的兄弟，站著萬萬千千的老百姓。

這仗，怎么可能打不贏？

這要是打不贏，那才是真沒天理了！

那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馬步芳，逃到國外后，還在念叨著蘭州那一仗。

他大概到死也沒明白，為什么那幾萬共軍，突然就像變魔術(shù)一樣，變得那么強大，那么不可戰(zhàn)勝。

其實答案很簡單，他面對的不是幾萬人，而是一個團結(jié)一心的巨人。

當(dāng)一個軍隊、一個民族真正團結(jié)起來的時候，那種力量，是任何反動派都無法阻擋的。

這，就是一野“眾籌”打天下的秘密，也是那段崢嶸歲月留給我們最寶貴的財富。

谷正文的墓碑上，就簡簡單單刻了個名字和生卒年，什么頭銜都沒有，空蕩蕩的。

你說這人該怎么評價？其實沒啥好評價的。

從他選擇背叛那一刻起，這條路就走到黑了，不可能回頭。晚年81歲還捅人兩刀，那不過是他一輩子做事風(fēng)格的縮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