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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坳就兩戶人家，光棍李根生的土坯房挨著寡婦們的院子。張寡婦帶著剛記事的女兒，劉寡婦手巧會縫補，趙寡婦性子最軟，三人各守著半畝薄田過活，李根生心善，常幫著挑水劈柴，日子倒也平靜。

直到那年秋收后，怪事接連來。先是張寡婦晨起泛惡心，接著劉寡婦總說渾身乏，趙寡婦更是偷偷摸出藏著的布條——三人竟都懷了孕。消息在坳里炸了鍋，唾沫星子快把土坯房淹了，有人罵她們不知廉恥，有人猜是外鄉(xiāng)人流竄作案，可三個女人咬著牙，誰也不肯說孩子爹是誰。

李根生急紅了眼，揣著攢的私房錢跑鎮(zhèn)里抓藥，回來就挨家送，卻被張寡婦攔在門外：“根生，你別管，這是我們的事?！彼自陂T檻外抽煙，煙蒂堆了半腳深，心里跟明鏡似的——去年冬天雪下得緊，劉寡婦家梁斷了，他幫著修房，夜里凍得直哆嗦，劉寡婦把暖爐塞他懷里；張寡婦女兒發(fā)燒，他背著孩子跑十幾里山路找大夫，回來時張寡婦紅著眼給他煮了碗姜湯；趙寡婦被山貨販子欺負，是他沖上去把人趕跑，趙寡婦攥著他破了的袖口，縫了三天才還回來。

可他不敢認。三個女人本就被人戳脊梁骨，他若認了，唾沫星子能把她們淹死。他只能更勤快地干活，把自家的糧往她們院里送，夜里悄悄在窗下守著，聽著屋里的咳嗽聲，心像被針扎。

開春時，三個女人幾乎同時生了。張寡婦生了個兒子，眉眼像極了李根生的濃眉；劉寡婦的兒子有雙和他一樣的杏眼；趙寡婦的女兒，笑起來嘴角的梨渦和他一模一樣。接生婆抱著孩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嘆著氣沒說話。

那天夜里，李根生揣著紅紙剪的喜字，站在三個女人的院門前。張寡婦先開了門，手里還攥著他去年冬天穿破的棉襖；劉寡婦端著剛溫好的酒，眼里閃著光；趙寡婦抱著女兒，輕輕把孩子往他懷里送。

“根生，”張寡婦聲音發(fā)顫，“我們不怕人說，就怕你不認?！?/p>

李根生把孩子摟緊，又伸手攬住三個女人，眼淚砸在喜字上：“我認，咋能不認？往后咱們就是一家人，我護著你們娘幾個?！?/p>

后來青石坳的人漸漸不說閑話了，只看李根生每天扛著鋤頭出門，三個女人在家洗衣做飯，傍晚時院里飄著飯香，三個孩子圍著他喊爹。有人問起當年的事，李根生總笑著說：“是我這輩子修來的福，娶了三個好媳婦，有了三個好孩子。”

土坯房里的燈，從此夜夜亮到很晚，那是山坳里最暖的光，藏著三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用真心捂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