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第一章 那條短信

林薇是周五晚飯時提起同學(xué)聚會的。

當(dāng)時我正在挑著碗里的青椒——她總記不住我不愛吃這個。電視里放著新聞，主持人字正腔圓地報道著什么會議，聲音成了背景板。

“哎，陳浩，”她突然開口，筷子停在半空，“下周六，高中同學(xué)聚會，在君悅酒店。”

“哦。”我夾了塊排骨，“去唄?！?/p>

“晚上吃飯，可能要喝酒，”她頓了頓，抬眼看了我一下，又低頭扒拉碗里的米飯，“結(jié)束后可能會玩得晚，他們說要續(xù)攤。太晚了我就不回來了，在酒店開個房睡?！?/p>

我夾菜的手停了一秒，然后繼續(xù)把排骨放進碗里。

“行。”我嚼著肉，骨頭硌了下牙，“少喝點?！?/p>

林薇似乎松了口氣，語氣輕快了些：“知道啦，就幾個老同學(xué)，能喝多少。王倩也去，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現(xiàn)在在銀行上班那個。她說好久沒見了，非要聚聚?！?/p>

“嗯。”我應(yīng)了聲，開始喝湯。

湯有點咸，我皺了皺眉。林薇最近做飯總是手重，要么咸要么淡。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剛結(jié)婚那會兒，她照著菜譜學(xué)，每道菜都認真得很，咸淡要嘗好幾遍?，F(xiàn)在，大概覺得都老夫妻了，湊合能吃就行。

“對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下周六晚上要是沒事，去接一下涵涵？我媽說她跳舞班六點下課，我要是趕不回來……”

“我去接?！蔽掖驍嗨?。

涵涵是我們女兒，七歲，每周六在少年宮學(xué)民族舞。平時都是林薇接送，我周末常加班。

“那行?！绷洲毙α耍劢怯辛思毤y。她今年三十五，比我小兩歲，但笑起來時，那些紋路已經(jīng)很明顯了。她起身收拾碗筷，“我來洗吧，你今天不是加班了嗎，歇會兒。”

我沒推辭，坐到沙發(fā)上。新聞已經(jīng)播完了，現(xiàn)在是天氣預(yù)報。女主播穿著淺藍色的套裝，指著地圖說下周有冷空氣。

手機震了一下，是工作群的消息。我點開看，項目經(jīng)理在催下周的方案。拇指在屏幕上劃了劃，想回點什么，最后還是鎖了屏。

廚房傳來水聲和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響。林薇在哼歌，調(diào)子很輕，是某首流行歌，我沒聽過。

我看著她的背影。她穿著居家服，棉質(zhì)的，米白色，有些舊了，腰那里微微發(fā)皺。頭發(fā)隨意扎著，幾縷碎發(fā)落在頸邊。生完涵涵后，她胖了些，尤其是腰腹，以前那些修身的裙子都穿不下了。她抱怨過幾次，說減肥總不成功，后來就不提了，開始買些寬松的衣服。

“陳浩，”她從廚房探出頭，“你看見我那條絲巾了嗎？淺藍色的，帶花紋的。”

“哪個？”

“就上個月我生日，我媽送的那條。”

我想起來了。那條絲巾不便宜，她當(dāng)時拆開時眼睛亮了一下，但也就戴過一次，說顏色太跳，配不上衣服。

“衣柜左邊抽屜看看?！蔽艺f。

“哦對，可能在那個抽屜里?！彼挚s回去了。

水聲繼續(xù)。我拿起遙控器換臺，一個個頻道跳過去，停在某個綜藝節(jié)目上。一群年輕人在做游戲，笑得很大聲，很夸張。我看了一會兒，覺得吵，又關(guān)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廚房的水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聲。

我們住的是老小區(qū)，六樓，沒電梯。當(dāng)年結(jié)婚時買的二手房，圖便宜。林薇當(dāng)時不太愿意，嫌舊，嫌高，但首付我家只出了一半，她家條件也一般，拿不出更多。后來有了涵涵，她念叨過幾次想換電梯房，我說再攢攢，她就不提了。

其實不是不想換。我工資不低，項目經(jīng)理，年薪也有個三十來萬。但林薇生孩子后辭了工作，在家?guī)Я巳旰⒆?，等涵涵上幼兒園，她再出去找，就只能找到行政前臺的活兒，一個月四五千。家里開銷大，房貸、車貸、涵涵的學(xué)費興趣班、兩邊老人偶爾要貼補，錢像水一樣流出去。換房的事，也就一直擱著。

手機又震了，這次是微信。我點開，是林薇發(fā)的，一張圖片。點開看，是條裙子的照片，黑色，收腰，長度到膝蓋。

“好看嗎？”她發(fā)來文字。

我看了一眼廚房，水聲還在響。她應(yīng)該在用手機。

“還行。”我回。

“王倩說她們都穿小裙子，我也得買件新的。這條怎么樣？”

“你不是有裙子嗎？”

“那些都舊了，款式也過時了。這條不打折，五百多，有點貴哈？”

我沒立刻回。五百多，對一條裙子來說，不算特別貴，但也不便宜。關(guān)鍵是她真的需要嗎？為了一個同學(xué)聚會。

“喜歡就買吧?！蔽易詈筮€是回了。

“真的？那我買了啊?！彼恿藗€開心的表情。

“嗯?！?/p>

水聲停了。林薇擦著手從廚房出來，臉上帶著笑，大概是因為買了新裙子。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又坐到我旁邊，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天氣預(yù)報說明天降溫，你明天上班多穿點?！彼f。

“知道。”

“涵涵下周要開家長會，周三下午，你能去嗎？”

“周三……我看下日程?！蔽掖蜷_手機日歷，“周三下午有個客戶要見，我盡量調(diào)?！?/p>

“盡量啊，老師上次就說爸爸總不去。”她語氣里有點埋怨。

“嗯?！?/p>

又是一陣沉默。電視里在播電視劇，古裝的，一群人打來打去。林薇看得很認真，但我能感覺她心思不在這。她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fā)扶手，一下，又一下。

“那個……”她突然開口。

“什么？”

“同學(xué)聚會那天，我可能……晚上不回來了，你別等門?！?/p>

這是她第二次提。我轉(zhuǎn)過頭看她。她也正好看過來，眼神對上，她先移開了，看向電視。

“知道了。”我說，“你剛才說過了?！?/p>

“哦，對，說過了?！彼α诵Γ悬c不自然，“怕你忘了?！?/p>

我沒說話。屋子里只有電視劇里的刀劍碰撞聲。過了會兒，她站起身。

“我去洗澡了。你看會兒早點睡，別又熬夜?！?/p>

“嗯?！?/p>

她進了臥室，應(yīng)該是去拿睡衣。我聽見抽屜拉開的聲音，還有衣柜門開合的響動。然后浴室門關(guān)上了，水聲響起，嘩嘩的，隔著門，悶悶的。

我坐在沙發(fā)上，沒動。電視里還在打，但我一眼都沒看。手機屏幕亮著，停留在和她的聊天界面。那條裙子的照片，黑色的，在模特身上顯得很修身。林薇穿會好看嗎？她腰上有點肉，這條裙子是收腰的，會不會勒？

我關(guān)掉圖片，退回主界面。屏幕背景是涵涵的照片，去年在公園拍的，笑得很開心，缺了兩顆門牙。

浴室水聲停了。過了一會兒，林薇穿著睡衣出來，頭發(fā)包在毛巾里，臉上紅撲撲的。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彼f。

“嗯。”

我起身往浴室走。經(jīng)過她身邊時，聞到沐浴露的香味，茉莉花的，她用慣了這款。浴室里還彌漫著水汽，鏡子上蒙了一層霧。我用手抹開一塊，看見自己的臉，有些疲憊，眼下有青黑。胡子該刮了。

洗澡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同學(xué)聚會的事。高中同學(xué)，畢業(yè)都十幾年了。林薇提過幾次她的高中，說她那時候是班花，很多人追。但具體是誰，她沒細說，只說“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沒多問，誰沒點過去。

只是，聚會就聚會，為什么要住外面？

酒店離我們家，開車不堵的話，四十分鐘。就算玩到凌晨，打車回來，也不是不行。她以前也不是沒晚歸過，加班，和朋友逛街晚了，都是回來的。

這次不一樣。

我心里像有根刺，很小，扎在那里，不碰不疼，一碰就難受。

洗完澡出來，林薇已經(jīng)躺在床上了，背對著我這邊，在看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明明滅滅。我擦著頭發(fā)，走到床的另一邊躺下。床墊陷下去一點，她沒動，還在看手機。

“和誰聊呢？”我問了句。

“王倩，說聚會的事?！彼^也不抬。

“哦?！?/p>

我躺下，關(guān)了我這邊的臺燈。房間里暗下來，只有她手機屏幕的光。過了會兒，她也關(guān)了手機，房間里徹底黑了。

很安靜。能聽見她的呼吸聲，輕輕的。還有窗外偶爾路過的車聲，很遠，像在另一個世界。

“陳浩?！彼蝗惠p聲叫。

“嗯？”

“你睡了嗎？”

“沒?！?/p>

“那個……”她頓了頓，“我就是想說，真的就是同學(xué)聚會，你別多想?！?/p>

我睜開眼睛，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老房子，天花板有些地方有細微的裂縫，白天看不出來，晚上借著月光，能看見淡淡的影子。

“我沒多想?！蔽艺f。

“那就好?！彼藗€身，面對我這邊。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見一個輪廓?！八桑戆??！?/p>

“晚安?！?/p>

她很快呼吸平穩(wěn)了，像是睡著了。但我睡不著。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那條黑裙子，一會兒是她說的“別多想”，一會兒又是她躲閃的眼神。

不知過了多久，我也迷迷糊糊睡著了。做了個夢，夢見我在一個酒店走廊里，很長，兩邊都是門，一模一樣的門。我一個個推開，里面都是空的。走到盡頭最后一個門，我推開門，看見林薇在里面，穿著那條黑裙子，在笑。我想走進去，門突然關(guān)上了，我怎么也打不開。

然后我醒了。天還沒亮，灰蒙蒙的。林薇還在睡，背對著我，頭發(fā)散在枕頭上。我輕輕起身，去客廳倒了杯水。冷水下肚，腦子清醒了些。

我走到陽臺上。樓下路燈還亮著，泛著黃光。有幾個晨跑的人經(jīng)過，腳步聲在寂靜的早晨里格外清晰。

點開手機，凌晨五點十三分。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疼。我翻著通訊錄，無意識地劃來劃去。最后停在“王倩”這個名字上。這是林薇的朋友，我有她微信，但從來沒聊過。上次說話還是涵涵生日，她來家里吃飯，加了微信，說以后多聯(lián)系，但從來沒聯(lián)系過。

我點開她的朋友圈。三天可見，只有一條分享的公眾號文章，關(guān)于理財?shù)?。頭像是個卡通人物，看不出什么。

退出，又點開林薇的朋友圈。她最近一條是三天前，發(fā)的涵涵跳舞的照片，配文“寶貝真棒”。再往前翻，大多是涵涵，偶爾有她自己做的菜，或者轉(zhuǎn)發(fā)的一些文章。沒什么特別的。

我退回主界面，鎖屏。天邊開始泛白了，一點點亮起來。新的一天要開始了，和昨天沒什么不同，和明天大概也一樣。

只是下周六，好像有點不一樣。

回到臥室，林薇還在睡。我躺下，閉上眼睛，但睡意全無。腦子里反復(fù)回響著她那句話：

“太晚了我就不回來了，在酒店開個房睡?！?/p>

像按下循環(huán)播放鍵，一遍，又一遍。

第二章 一周的沉默

接下來的一周，日子照常過。

我上班，開會，改方案，應(yīng)付甲方的各種奇葩要求。林薇接送涵涵，做家務(wù)，偶爾抱怨菜價又漲了，或者涵涵學(xué)校又讓買什么資料。

但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像平靜水面下的暗流。

周一晚上，我在書房趕一個方案。林薇敲門進來，端了盤切好的蘋果。

“歇會兒，吃點水果?！彼驯P子放在桌上。

“嗯，放那兒吧?！蔽覜]抬頭，眼睛盯著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

她沒走，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我感覺到她的目光，敲鍵盤的速度慢了點。

“那個……裙子到了，我試了下，你要不要看看？”她說，語氣有點試探。

我停下手，轉(zhuǎn)頭看她。她穿了件睡袍，頭發(fā)濕漉漉的，應(yīng)該是剛洗完澡。

“行，看看吧?！?/p>

她站起來，解開睡袍帶子。里面是那條黑裙子，收腰，V領(lǐng)，長度剛好到膝蓋。確實合身，顯得腰細，腿也直。但領(lǐng)口有點低，她一彎腰，就能看見溝。

“怎么樣？”她轉(zhuǎn)了個圈，裙擺揚起來。

“還行?！蔽艺f，又轉(zhuǎn)回頭看屏幕，“領(lǐng)口是不是太低了？”

“低嗎？”她低頭看了看，“還好吧，現(xiàn)在都這么穿。王倩說她那件比我這還低呢?！?/p>

我沒接話，繼續(xù)敲鍵盤。嗒嗒嗒，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很響。

她站了幾秒，大概是覺得沒趣，又把睡袍穿上了?！澳俏胰Q下來，明天熨一下。”

走到門口，她又停下：“對了，聚會在君悅酒店三樓宴會廳，晚上六點開始。你要是……要是臨時有空，也可以過來看看，都是老同學(xué)，你也認識一下?！?/p>

“我去了你們玩不開。”我說，“你們玩吧?！?/p>

“那也行?！彼龓祥T出去了。

我看著關(guān)上的門，屏幕上的字一個個跳，但沒進腦子。手放在鍵盤上，半天沒動。最后，我最小化了方案文檔，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框輸入“君悅酒店”。

本市有三家君悅，兩家是連鎖酒店，一家是五星級的君悅大酒店。我點進后者官網(wǎng)。酒店很氣派，大廳金碧輝煌，房間寬敞。三樓確實有個宴會廳，能擺二十桌。我看了眼房價，最普通的標(biāo)間，一晚八百八。

林薇沒說具體是哪個君悅。但以她的性格，如果是普通連鎖酒店，她會直接說“快捷酒店”。她說“君悅酒店”，那種語氣，大概率是五星級這家。

八百八一晚，為了同學(xué)聚會住一夜。不是錢的問題，雖然八百八對我們來說也不算小數(shù)目。是值不值的問題。

周二，林薇去做了頭發(fā)。晚上回來，頭發(fā)染了個顏色，在燈光下泛著深棕色，還燙了卷，散在肩上。涵涵圍著她轉(zhuǎn)，說媽媽像公主。她笑著抱起涵涵，親了一口。

“好看嗎？”她問我。

“嗯?！蔽艺诳葱侣劊S口應(yīng)了句。

“染加燙，花了一千二?！彼贿叾汉贿呎f，像在說今天白菜多少錢一斤。

我看了她一眼。她以前舍不得花這么多錢弄頭發(fā)，上次燙發(fā)還是兩年前，找了個小店，三百塊。這次一千二，就為了同學(xué)聚會。

“王倩說她也做了頭發(fā)，我們約好一起弄的?！彼袷墙忉?，但眼睛沒看我。

周三，家長會。我推了客戶見面去了。涵涵的老師是個年輕女孩，說話很溫柔，說涵涵表現(xiàn)很好，就是有點內(nèi)向，希望家長多鼓勵。林薇在旁邊一直點頭，說謝謝老師。

開完會出來，在走廊遇到涵涵同學(xué)的媽媽，姓張，以前家長會見過幾次。張媽媽拉著林薇說話，聲音不大，但我能聽見。

“聽說你們下周同學(xué)聚會？真好，畢業(yè)多少年了？唉，我們班去年也聚了，我沒去，帶孩子走不開?！?/p>

“十五年?！绷洲毙χf，“難得一次，就去玩玩。”

“是該玩玩，你們這年紀(jì)，再不玩就老了?！睆垕寢尨蛉ぃ謮旱吐曇?，“聽說你們班那個誰，李明，現(xiàn)在是大老板了？這次聚會他組織的吧？大手筆啊，在君悅酒店?！?/p>

李明。這個名字，我好像聽林薇提過一兩次，很久以前，說她高中同學(xué)里誰混得好，提到過李明，說是開公司的，具體做什么不清楚。

“嗯，他做建材的，生意做得挺大?！绷洲闭Z氣很平常。

“那你們班花可要好好打扮打扮，別被比下去了?！睆垕寢屝Α?/p>

“什么班花，早就是孩子媽了?！绷洲币残?。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林薇今天穿了件米色針織衫，配牛仔褲，很日常的打扮。但她新做的頭發(fā)在走廊燈光下泛著光澤，臉上也化了淡妝，比平時精致。

李明。建材公司。君悅酒店。

這幾個詞在我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

周四，林薇開始敷面膜。晚上我在客廳看電視，她坐在地毯上，臉上敷著黑乎乎的東西，只露出眼睛和嘴。涵涵趴在她腿上，讓她講故事。

“媽媽，你臉上是什么呀？”

“面膜，讓媽媽變漂亮的?！?/p>

“媽媽已經(jīng)很漂亮了?！?/p>

“就你嘴甜。”林薇笑，面膜裂開細紋。

她講了個小紅帽的故事，講到大灰狼時，故意壓低聲音，涵涵又怕又想聽，直往她懷里鉆。我看著她們，心里那根刺又動了一下。如果她真的只是去參加同學(xué)聚會，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許她就是太久沒見老同學(xué)，想好好打扮一下，玩得盡興點。

可是，為什么非要住外面？

周五，也就是聚會前一天晚上。林薇收拾要帶的東西。她把新裙子小心地裝進防塵袋，又拿了套換洗內(nèi)衣，一套護膚品小樣，還有化妝包。東西不多，裝在一個小行李箱里。

“就住一晚，帶這么多？”我問。

“護膚品總要帶吧，還有化妝品，萬一第二天要補妝。”她把箱子合上，放在墻角。

然后她拿出手機，開始發(fā)語音。

“王倩，明天我們怎么碰面？直接酒店見？哦，你來接我？行，那我家樓下等你。嗯，五點半是吧，知道了?！?/p>

“媽，明天晚上我不回來了，住外面。涵涵跟陳浩睡。你明天下午能來接涵涵去上舞蹈課嗎？哦，你有事啊，那行，我讓陳浩早點下班去接。嗯，沒事，就同學(xué)聚會……”

“李明，我是林薇。哦，沒事，就是想跟你說聲，明天我和王倩一起過去。對，她來接我。謝謝你啊，組織這么一次。嗯，明天見?！?/p>

她放下手機，一抬頭，看見我站在臥室門口，手里拿著水杯。

“你……要喝水？”她有點不自然。

“嗯?！蔽易哌M來，去床頭柜拿水杯，其實我杯子里還有水。

“那個，我明天下午早點走，去接涵涵，然后直接送她去少年宮，再去找王倩。晚飯你自己解決，行嗎？”

“行?！?/p>

“冰箱里還有餃子，你自己煮點。或者點外賣也行。”

“嗯。”

“那我睡了，明天要早起。”她掀開被子躺進去，背對著我。

我站著沒動，看著她的背影。她一動不動，但我知道她沒睡著。她在等我也躺下，等我把燈關(guān)了，等這個夜晚過去，等明天的聚會。

我最終關(guān)了燈，在她身邊躺下。黑暗中，她的呼吸很輕，刻意放輕的那種。我也沒說話。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像條看不見的河。

周六早上，我醒得比她早。她還在睡，側(cè)躺著，臉埋在枕頭里。我輕輕起身，去廚房做早飯。煎了雞蛋，熱了牛奶，烤了面包。很簡單，但比平時用心。

她起來時，看見桌上的早餐，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起這么早？”她問，在餐桌前坐下。

“睡不著。”我把煎蛋推到她面前。

她低頭吃，沒說話。涵涵也起來了，揉著眼睛爬上椅子。

“爸爸，今天媽媽要出去玩嗎？”

“嗯，媽媽去見同學(xué)?！蔽颐嗣念^。

“我也想去?！?/p>

“下次帶你去?！绷洲闭f，對涵涵笑了笑。但那笑容有點勉強。

吃完早飯，林薇去洗碗，我去給涵涵扎頭發(fā)。涵涵的頭發(fā)又細又軟，像她媽媽。我笨手笨腳的，扎了半天才扎好個馬尾，還有點歪。涵涵對著鏡子照了照，說：“爸爸扎的不好看?！?/p>

“下次讓媽媽扎?！蔽艺f。

林薇洗完碗出來，看了眼涵涵的頭發(fā)，沒說話。她進了臥室，過了會兒出來，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不是新裙子，是平時穿的一條牛仔褲和毛衣。妝也沒化，素著一張臉。

“我去買菜，中午做飯。”她說，拎起購物袋。

“我陪你？”

“不用，你看涵涵?！彼f完就出門了。

屋里安靜下來。涵涵在看動畫片，聲音開得不大。我坐在沙發(fā)上，拿起手機，點開微信。通訊錄里，往下翻，找到“李明”。這是昨晚林薇打電話時，我瞟到的名字。我記得他朋友圈封面是一張站在游艇上的照片，穿花襯衫，戴墨鏡，很張揚。

點進去，朋友圈是全部可見。最新一條是昨天發(fā)的：“十五年彈指一揮間，明天老同學(xué)齊聚，不醉不歸！君悅大酒店，我安排，都來！”

配圖是酒店宴會廳的照片，擺了十幾桌，每桌都放著名牌。我放大照片，一張桌一張桌地看。在正中間主桌的位置，我看到了“林薇”的名字，在她旁邊，是“李明”。兩人名字緊挨著。

再往前翻。李明經(jīng)常發(fā)動態(tài)，大多是吃喝玩樂，豪車、名表、飯局。偶爾有自拍，四十出頭，保養(yǎng)得不錯，頭發(fā)梳得油亮。翻到三個月前，他發(fā)了一張同學(xué)聚會的舊照片，像素不高，是掃描的老照片。一群穿著校服的少男少女，對著鏡頭笑。他圈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是林薇。那時候的林薇，扎著馬尾，清純，笑得很甜。李明在她旁邊，胳膊搭在她肩上，很親密的姿勢。配文是：“那時候的班花，現(xiàn)在還是那么美。@林薇”

下面有林薇的回復(fù)，就一個害羞的表情。

我退出朋友圈，把手機扔在沙發(fā)上。動畫片的聲音很吵，涵涵在笑。我走過去，把電視關(guān)了。

“爸爸，我還要看。”涵涵撅嘴。

“看太久了，對眼睛不好。”我說。

“那玩什么？”

“爸爸陪你玩積木。”

中午林薇回來了，買了不少菜。她做了三菜一湯，都是我愛吃的。吃飯時，她不停給我和涵涵夾菜。

“多吃點，這個魚新鮮。”

“涵涵，別光吃肉，吃點青菜。”

她自己吃得不多，扒拉幾口飯就放下筷子了。

“晚上要喝酒，中午少吃點?！彼f。

吃完飯，她收拾碗筷，我去陪涵涵午睡。涵涵睡著后，我出來，看見林薇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手里拿著手機，但沒在看。她在發(fā)呆，眼神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還不去準(zhǔn)備？”我問。

她驚了一下，回過神：“哦，等會兒。王倩說五點來接我，還早。”

“嗯?！?/p>

我去書房，關(guān)上門。打開電腦，但沒心思工作。腦子里反復(fù)出現(xiàn)那張老照片，李明的手搭在林薇肩上，林薇笑得很甜。還有那條朋友圈，兩人的名字緊挨著。

我坐了很久。直到外面?zhèn)鱽砗褋淼穆曇簦土洲焙逅恼f話聲。我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半。

我站起來，走到窗邊。樓下小區(qū)里，幾個老人在曬太陽，孩子在跑來跑去。一切都很平靜，很日常。

但我知道，有些事不一樣了。

四點，林薇開始洗澡。水聲響了很久。她出來后，在臥室待了快一個小時。我陪涵涵在客廳玩拼圖，心不在焉，拼錯了好幾塊。

五點十分，門鈴響了。林薇從臥室出來，她已經(jīng)化好妝，穿了那條新裙子，外面套了件風(fēng)衣。頭發(fā)精心打理過，卷發(fā)披在肩上。她看起來光彩照人，和平時那個穿著居家服、圍著圍裙的林薇判若兩人。

“王倩來了，我走了?！彼f，拎起小行李箱，走到玄關(guān)換鞋。

“媽媽好漂亮！”涵涵跑過去。

林薇彎腰親了涵涵一下：“寶貝乖，聽爸爸話?！?/p>

然后她看向我。我站在客廳中央，看著她。

“我走了。”她又說了一遍。

“嗯?！蔽尹c頭。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只說了句：“晚上別等門?！?/p>

“知道?！?/p>

她轉(zhuǎn)身開門。王倩站在門外，也是個打扮入時的女人，看見林薇，笑著夸她裙子好看。她們說笑著下樓，聲音越來越遠。

門關(guān)上了。屋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涵涵稚嫩的聲音：

“爸爸，媽媽什么時候回來？”

“明天?！蔽艺f。

“哦。”涵涵繼續(xù)玩拼圖。

我走到陽臺，往下看。林薇和王倩走出單元門，王倩的車停在樓下，一輛白色轎車。林薇把箱子放進后備箱，上了副駕駛。車子啟動，開走了，消失在拐角。

我回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涵涵還在玩拼圖，很專注。夕陽從窗戶照進來，把地板染成金色。

手機震了一下。我拿起來看，是林薇發(fā)來的微信：

“到酒店了，準(zhǔn)備開始了。涵涵交給你了?！?/p>

我回了一個字：“好。”

然后鎖屏。屋子里很安靜，能聽見墻上時鐘的滴答聲。我坐了很久，直到涵涵說餓了，才起身去廚房。

冰箱里有餃子，林薇昨天買的。我燒開水，下餃子。餃子在沸水里翻滾，一個個浮起來，白白胖胖的。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和林薇剛戀愛那會兒，她也會包餃子。她手笨，包得不好看，煮的時候容易破，但我覺得很好吃。后來有了涵涵，她忙，就很少包了，都是買速凍的。

餃子煮好了，我盛出來，給涵涵拌了點醋。她吃得很香，我卻沒什么胃口。

吃完飯，我陪涵涵看了一會兒繪本，然后給她洗澡，哄她睡覺。小家伙玩累了，很快就睡著了。我給她掖好被子，關(guān)燈，輕輕帶上門。

回到客廳，才八點多。往常這時候，林薇可能在追劇，我可能在看書或者加班。但今晚，客廳空蕩蕩的，只有電視屏幕黑著，反射出我的影子。

我打開電視，隨便找了個頻道。是綜藝，一群人在玩游戲，笑得前仰后合。我看著，但完全沒看進去。

九點，我拿起手機，點開林薇的朋友圈。她發(fā)了幾張照片，是宴會廳的布置，還有幾張和同學(xué)的合影。她笑得很開心，臉頰微紅，應(yīng)該喝了酒。在一張大合影里，她站在中間，旁邊是李明。李明的手虛搭在她腰上，沒碰到，但很近。兩人都看著鏡頭，笑。

我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然后關(guān)掉，打開通訊錄，找到“李明”的名字。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停了很久，最后還是沒有按下去。

我起身，走到陽臺上。夜風(fēng)有點涼，吹在臉上。小區(qū)里很安靜，大部分窗戶都亮著燈。遠處市中心的方向，燈火通明，君悅大酒店就在那片光海里。

林薇現(xiàn)在在做什么？在喝酒？在唱歌？在和同學(xué)回憶青春？還是和李明在某個角落，說著只有他們才懂的話？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從她告訴我聚會要住外面那一刻起，這根刺就扎下了。這一周，這根刺越扎越深，每次看到她為聚會精心準(zhǔn)備，看到她和李明若有若無的互動，這根刺就動一下，提醒我它的存在。

現(xiàn)在，這根刺已經(jīng)長在心里，拔不掉了。

我回到屋里，關(guān)掉電視。走到書房，打開電腦，但沒開燈。屏幕的光映在臉上，藍幽幽的。

我點開瀏覽器，在搜索框輸入“私家偵探 本市”。一長串結(jié)果跳出來，有廣告，有推廣。我一個個點開看，又一個個關(guān)掉。

最后，我關(guān)掉所有網(wǎng)頁，合上電腦。黑暗中，我坐了很久。

十一點，手機震了一下。是林薇發(fā)來的微信，很短：

“喝得有點多，先回房間休息了。晚安?！?/p>

我盯著那條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鐘。然后回：

“好，早點睡。”

發(fā)完，我起身，走到臥室。涵涵睡得很香，小臉埋在枕頭里。我輕輕躺在她身邊，閉上眼睛。

但我知道，我今晚睡不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涵涵叫醒的。

“爸爸，我餓了?！彼龘u我的胳膊。

我睜開眼，天已經(jīng)大亮了。摸過手機看，八點半。沒有新消息。

起床，給涵涵做早飯。煮了粥，熱了饅頭。吃飯時，涵涵問：“媽媽什么時候回來？”

“下午吧?！蔽艺f。

“我想媽媽了?！?/p>

“嗯。”

吃完飯，我陪涵涵玩。但心思完全不在。手機就放在手邊，屏幕朝上，生怕錯過任何消息。

十點，十一點，十二點……沒有電話，沒有微信。林薇像是消失了。

我點開她的朋友圈，昨晚那條還在，沒有更新。她的微信步數(shù)，從昨晚十一點后就一直是零。

這意味著，她從昨晚十一點回房間后，就沒再動過。

可能睡得很沉?？赡苁謾C沒電了?？赡堋?/p>

我放下手機，抱起涵涵：“走，爸爸帶你出去玩?！?/p>

“去哪里？”

“去……游樂場?！?/p>

“好耶！”

我?guī)Шチ烁浇纳虉鲇螛穲?。她玩得很開心，爬滑梯，跳蹦床。我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眼睛看著涵涵，但耳朵一直聽著手機。每次有消息提示，我都會立刻拿起來看，但都不是林薇。

下午兩點，涵涵玩累了，在回家的車上睡著了。我把她抱回家，放到床上。她睡得很沉，小臉紅撲撲的。

我坐在客廳，看著墻上的鐘。秒針一格一格地走，聲音在安靜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下午三點，依舊沒有消息。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林薇的電話。聽筒里傳來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p>

關(guān)機了。

可能是沒電了?？赡苁沁€在睡?？赡堋?/p>

我放下手機，走進書房，關(guān)上門。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舊筆記本，翻到最后幾頁。上面記著幾個號碼，是林薇娘家人的。岳父岳母的，小舅子的，還有幾個親戚的。

我找到岳父岳母的電話，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后拿起手機，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岳母的聲音傳來：“喂？”

“媽，是我，陳浩?！?/p>

“哦，陳浩啊，什么事？”

“媽，您和林薇爸爸在家嗎？有點事，想過去找你們聊聊。”

“在啊，什么事？電話里不能說？”

“電話里說不清楚，我過去找你們吧。帶著涵涵一起?！?/p>

“行，那你們過來吧，正好晚上在這吃飯?！痹滥笡]多問，掛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走進臥室。涵涵還在睡，我輕輕搖醒她。

“涵涵，起來，我們?nèi)ネ夤馄偶摇！?/p>

涵涵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媽媽回來了嗎？”

“還沒有，我們?nèi)ネ夤馄偶业葖寢??！?/p>

“哦。”

給她穿好衣服，我也換了身衣服。然后抱著她下樓，開車往岳母家去。

路上，涵涵又睡著了。我開著車，看著前方。心里很平靜，平靜得有些異常。那些焦慮、懷疑、不安，都沉淀下來，變成一種冰冷的決心。

岳母家住老城區(qū)，二十多年的小區(qū)，沒電梯，四樓。我停好車，抱著涵涵上樓。敲門，岳母開的門。

“來了？快進來。涵涵睡著了？放里屋床上去?！痹滥缸岄_身。

我把涵涵放到客房的床上，蓋好被子。走出來，岳父坐在沙發(fā)上，戴著老花鏡看報紙。見我出來，放下報紙。

“坐，什么事啊，這么急？”

我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岳母倒了杯水給我。

“爸，媽，”我開口，聲音有點干，“林薇昨天去參加同學(xué)聚會，你們知道吧？”

“知道啊，她昨天還給我打電話了，說晚上不回來，住酒店。”岳母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大事，”我盡量讓語氣平緩，“就是她從昨晚十一點回房間后，就聯(lián)系不上了。手機關(guān)機，到現(xiàn)在也沒消息。我有點擔(dān)心，想請你們陪我一起去酒店看看?！?/p>

“聯(lián)系不上了？”岳父皺起眉頭，“不會出什么事吧？喝酒喝多了？”

“不知道，所以想去看看?！?/p>

“這丫頭，真是的，讓人擔(dān)心。”岳母站起來，“那走吧，去看看。在哪個酒店？”

“君悅大酒店?！?/p>

“君悅？那不是五星級酒店嗎？聚會在那兒開？”岳父有些驚訝。

“嗯，聽說是一個同學(xué)組織的，生意做得大，出手闊綽?！蔽艺f。

岳父岳母對視了一眼，沒再說什么。岳母去換衣服，岳父拿了鑰匙。很快，我們都下了樓。

上車，岳母坐副駕駛，岳父坐后面。一路上，岳母一直在念叨：“這丫頭，這么大人了還不讓人省心。手機怎么能關(guān)機呢，不知道家里人會擔(dān)心嗎……”

岳父沒說話，但從后視鏡里，我看見他臉色不太好看。

到了君悅大酒店，停好車。走進大堂，金碧輝煌，水晶燈晃眼。前臺有幾個客人在辦入住。我走過去，前臺是個年輕女孩，禮貌地問：“先生您好，請問需要什么幫助？”

“我想問一下，昨晚是不是有一個同學(xué)聚會，在三樓宴會廳？”

“是的，昨晚三樓確實有場宴會，是李總包場的?！迸⒄f。

“那請問，參加宴會的客人，有沒有人在酒店開房間休息？”

“抱歉，先生，客人的入住信息我們不能透露?！?/p>

“是這樣的，我妻子昨晚參加了聚會，后來在酒店開了房間休息，但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她，手機一直關(guān)機。我很擔(dān)心，能不能幫我查一下她在哪個房間？她叫林薇，雙木林，草字頭下面一個微笑的薇。”

前臺女孩露出為難的表情：“先生，我們有規(guī)定，不能透露客人信息。您要不先試著聯(lián)系一下您太太？”

“我聯(lián)系了，關(guān)機。我真的很擔(dān)心，怕她出什么事。這兩位是她父母，也很著急?！蔽抑噶酥干砗蟮脑栏冈滥?。

岳父上前一步，神情嚴(yán)肅：“同志，我女兒昨晚在這里聚會，到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我們是家屬，有權(quán)知道她在哪。萬一出點什么事，你們酒店能負責(zé)嗎？”

女孩看岳父年紀(jì)大，語氣又硬，有些慌：“老先生，您別急，我……我請示一下我們經(jīng)理?！?/p>

她拿起內(nèi)部電話，說了幾句。很快，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過來，三十多歲，胸牌上寫著“大堂經(jīng)理”。

“幾位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的？”

我把情況又說了一遍。經(jīng)理聽完，點點頭：“理解您的擔(dān)心。這樣，您有您太太的身份證號嗎？我們可以幫您查一下是否在我們酒店登記入住，但不能直接告訴您房號。如果確認在，我們可以派人陪您上去看看，這也是出于對客人的保護?！?/p>

“有?！蔽艺f出林薇的身份證號。

經(jīng)理走到前臺電腦后，操作了一會兒，然后抬起頭：“查到了，林薇女士確實在我們酒店有入住記錄，房間是……”

他頓了頓，看向我，又看看岳父岳母：“是1518號房。不過，登記入住的客人是兩位，另一位是李明先生。”

話音落下，空氣瞬間凝固了。

岳母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岳父眼睛猛地瞪大，嘴唇動了動，沒發(fā)出聲音。而我，站在那里，明明已經(jīng)有所預(yù)感，但當(dāng)猜想被證實的瞬間，還是感覺像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心臟往下沉，沉到冰冷的深淵里。

經(jīng)理似乎也察覺到氣氛不對，他咳了一聲：“這個……可能是您太太的朋友幫忙開的房間。這樣，我陪幾位上去看看，如果有什么誤會，也好當(dāng)面說清楚?！?/p>

誤會？幫忙開房？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點點頭：“好，麻煩你了?！?/p>

經(jīng)理從前臺拿了一張萬能房卡，又招呼了一個保安跟著。我們一行人走向電梯。大堂里很安靜，只有我們的腳步聲，和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回響——岳母今天穿了雙半高跟，這會兒聲音聽著格外刺耳。

電梯從一樓緩緩上升，數(shù)字跳動。我站在最前面，看著鏡面電梯門上映出的影子。岳父臉色鐵青，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手放在身側(cè)，微微發(fā)抖。岳母則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和慌亂，眼睛不停地眨，手指緊緊攥著挎包的帶子。

“?！笔鍢堑搅?。

電梯門打開，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安靜得可怕。暗金色的壁紙，柔和的燈光，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薰味。1518在走廊盡頭。

我們走到門口。經(jīng)理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做最后的確認。我點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按了門鈴。

“叮咚——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在安靜的走廊里回蕩。一下，兩下，三下。

沒人應(yīng)。

經(jīng)理又按了一次，更用力些。

還是沒人應(yīng)。

岳母小聲說：“會不會……還沒醒？”

經(jīng)理猶豫了一下，說：“那……我開門了？但事先說好，如果是誤會，幾位最好能解釋清楚，畢竟這涉及客人隱私。”

沒人說話。岳父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經(jīng)理拿出萬能房卡，貼近感應(yīng)區(qū)?！班帧币宦曒p響，綠燈亮了。他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