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看一看人家，我們真的是落后了。”

1978年9月，在朝鮮咸興市的一家工廠里，74歲的鄧小平看著眼前轟鳴的全自動生產(chǎn)線，臉色鐵青，轉頭對身邊的陪同人員扔下了這么一句大實話。

隨行的人員那一刻估計連大氣都不敢喘，誰也沒想到，這次本該是充滿歡聲笑語的“走親戚”活動，最后竟然變成了一場讓人臉紅心跳的“刺激之旅”。

很多人可能覺得奇怪，那可是1978年啊，咱們去朝鮮不應該是“老大哥”去看“小老弟”嗎？怎么反倒覺得自己落后了？

這事兒吧，還真就發(fā)生了，而且這次“串門”看到的景象，直接讓鄧小平回國后沒回北京，而是半路下車，在東北三省點了一把“火”。

02

要把這事兒說明白，咱們得先看看當時的背景。

1978年9月，朝鮮那邊要慶祝建國30周年，發(fā)了請?zhí)^來。咱們這邊呢，鄧小平剛復出沒多久，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去平壤訪問，也算是鞏固一下友誼。

9月8日那天，專列?？吭谄饺儡囌?。咱們的代表團一下車，好家伙，那場面是真熱烈，幾十萬平壤市民夾道歡迎，鮮花、彩帶、歡呼聲，這熱情勁兒確實沒得挑。

但是，當鄧小平坐著車穿過平壤市區(qū)的時候，他的眼神就開始變了。

映入眼簾的，是寬闊整潔的柏油馬路，兩邊是一排排整齊的高樓大廈。大家要知道，那會兒咱們北京最高的樓也就是北京飯店，還不到人家的一半高。再看看路上的行人，雖然說不上多奢華，但穿戴整齊，精氣神十足。

最讓咱們代表團感到“扎心”的，是那座矗立在萬壽臺上的金日成銅像。

那銅像高20多米，據(jù)說為了表示敬意，當時是通體鍍金的（也有一說是極高工藝的銅像，在陽光下金光閃閃）。咱們的人站在那底下，仰頭看著那金燦燦的雕像，再低頭看看自己腳上的布鞋和身上略顯陳舊的中山裝，那種視覺上的沖擊力，簡直是把“貧富差距”四個字刻在了腦門上。

緊接著，朝鮮方面安排參觀了平壤地鐵。

這平壤地鐵可是號稱世界上最深的地鐵，平均深度都在100米左右，不僅是為了交通，更是為了戰(zhàn)備。

一進地鐵站，咱們的人又傻眼了。富麗堂皇的吊燈，光潔的大理石柱子，巨大的彩色壁畫，那感覺就像是走進了地下的宮殿。

咱們那會兒北京地鐵是啥樣？那是為了備戰(zhàn)修的，黑咕隆咚，水泥墻面，簡陋得不行。

陪同的朝鮮同志介紹說，這都是他們自力更生建設的偉大成就。鄧小平聽著，看著，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老爺子心里這會兒肯定在翻江倒海。

這哪是去送溫暖啊，這分明就是去受刺激的。

本來以為咱們是勒緊褲腰帶幫過忙的“大哥”，結果到了那兒才發(fā)現(xiàn)，人家這日子過得比咱們體面多了。這種心理落差，只要是個正常人，心里都得咯噔一下。

但這還不是最狠的，真正的暴擊還在后面。

行程里有一站是去咸興市，參觀著名的“二八維尼綸聯(lián)合企業(yè)”。

在那個年代，維尼綸可是個好東西，解決了多少人的穿衣問題。朝鮮的這家工廠，號稱是當時亞洲化纖工業(yè)的天花板。

一進車間，巨大的廠房里，全自動化的生產(chǎn)線咔咔作響，機械手臂在空中揮舞，工人們穿著干凈的工作服，坐在控制室里按按鈕監(jiān)控數(shù)據(jù)。

這場景放在今天不稀奇，但那可是1978年。

咱們國內的工廠那會兒是啥樣？那是人海戰(zhàn)術，那是汗流浹背，那是滿臉煤灰，大部分工序還得靠手搬肩扛。

看著人家那冒著白煙的高效率生產(chǎn)線，咱們這邊有些陪同人員還在那想找補幾句，說點場面話。

但鄧小平?jīng)]給面子。

他指著那些機器，直接問了那個讓所有人冷場的問題：你們這個廠，人均產(chǎn)值是多少？

這個問題太毒了，直接切中要害。

等到翻譯把那個數(shù)字報出來，現(xiàn)場陷入了一片沉默。那個數(shù)字，是咱們國內同類型工廠的好幾倍。

這就是硬實力的差距，不是靠喊兩句口號就能彌補的。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鄧小平說出了開頭那句話。他沒有像以往那樣講什么客套話，而是實實在在地承認：咱們不如人家。

在那幾天的訪問里，還有一個細節(jié)特別有意思。

咱們帶去的禮物是一幅精美的湘繡，這在咱們國內那是頂級的工藝品，代表了咱們的心意和文化。但是，當這幅湘繡擺在人家那金碧輝煌、充滿現(xiàn)代化氣息的宴會廳里時，怎么看都覺得透著一股子農(nóng)業(yè)社會的樸素感。

金日成主席當時很高興，拉著鄧小平的手也是親熱得不行。但鄧小平的心思，早就不在這些禮節(jié)上了。

他滿腦子想的估計都是：咱們中國人那么勤勞，咱們的國家那么大，怎么就混到了這一步？

03

9月13日，訪問結束了。

按照常規(guī)的流程，代表團應該直接坐專列回北京，然后開個總結會，發(fā)個通稿，說一堆“友誼長存、訪問圓滿成功”之類的漂亮話，這事兒就算翻篇了。

但是，鄧小平偏不。

當專列跨過鴨綠江，車輪撞擊鐵軌發(fā)出咣當咣當?shù)穆曇?，駛入中國丹東境內的時候，車廂里的氣氛壓抑得嚇人。

大家看著窗外那熟悉的、略顯破敗的景象，再回想一下對岸那整齊的街道和金光閃閃的銅像，誰的心里都不好受。

就在大家都以為要直奔北京匯報工作的時候，鄧小平突然做了一個決定：不回北京，先去東北三省轉轉。

這個決定看似突然，其實琢磨一下就明白，老爺子這是坐不住了。他心里憋著一團火，這團火要是帶回北京，可能就被那些文山會海給淹沒了，他得在現(xiàn)場，在咱們國家的工業(yè)心臟——東北，把這團火發(fā)出來。

這一趟，史稱“北方談話”。

這哪是去視察工作啊，這分明就是去“踢場子”的。

第一站，大慶油田。

大慶那是咱們新中國的工業(yè)標桿，“工業(yè)學大慶”這口號喊了多少年了，那是咱們的驕傲。按理說，領導來了，肯定是表揚為主，大家鼓鼓掌，喊喊口號，其樂融融才對。

可鄧小平一到大慶，看了看那些還在用老掉牙設備干活的場景，再想想幾天前在咸興看到的全自動生產(chǎn)線，那眉頭就沒松開過。

在聽取匯報的時候，當聽到有人還在那習慣性地背誦“高舉旗幟”、“政治掛帥”、“以階級斗爭為綱”那些套話時，鄧小平直接就打斷了。

他問了大家一個特別樸素的問題：咱們大慶貢獻這么大，工人們的工資漲了沒有？生活水平提高了沒有？

現(xiàn)場的干部們面面相覷，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鄧小平接著說，社會主義優(yōu)越性體現(xiàn)在哪？不是體現(xiàn)在大家一起窮！如果老百姓連肉都吃不上，那叫什么優(yōu)越性？我們要講實事求是，要講經(jīng)濟效益。

這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大家心想，這老爺子今天是咋了？這話在當時那可是有點“離經(jīng)叛道”的，誰敢把生活水平和政治覺悟放在一起談??？

但鄧小平不管那個，他在平壤受的那份“刺激”，讓他明白了一個硬道理：關起門來吹牛皮沒用，老百姓兜里沒錢、盤子里沒肉，那就是不行。

04

離開了大慶，鄧小平馬不停蹄地去了哈爾濱，去了長春，去了沈陽，去了鞍山。

這一路，簡直就是“旋風式”的轟炸。他就像一個發(fā)現(xiàn)家里房子著火的人，拼命地搖晃著那些還在睡夢中的人：醒醒吧！別做夢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在長春一汽，那是咱們新中國汽車工業(yè)的長子。

鄧小平看著那慢吞吞的流水線，看著幾萬名工人一年才造出那么點老式卡車，心里那個急啊。

他指著那些陳舊的廠房說：關起門來搞建設是不行的！你們去外面看看，人家的技術都發(fā)展成什么樣了？我們還在這兒夜郎自大！

他甚至直接拿數(shù)據(jù)說話：看看人家日本的汽車產(chǎn)量，再看看咱們的，咱們這么多人才干這么點活，丟不丟人？

這話說得太重了，但也太真實了。當時陪同的人里，有幾位后來提起這事兒，說當時手心全是汗。因為那時候北京還在爭論“兩個凡是”，思想禁錮得厲害。鄧小平在東北這么講，那是冒著極大的政治風險的。

在鞍山鋼鐵廠，鄧小平看到了更讓他心痛的一幕。

工人們確實很努力，汗流浹背，在這個高溫爐前一干就是十幾個小時，那種奉獻精神沒得說。

但是，因為技術落后，管理混亂，產(chǎn)出來的鋼質量不行，成本還死貴。

鄧小平問旁邊的廠長：你們想沒想過引進國外的先進技術？

廠長那時候哪敢接這話啊，支支吾吾地說怕被扣上“崇洋媚外”的帽子。

鄧小平把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不要怕這怕那！資本主義好的東西，我們?yōu)槭裁床荒苡?？技術是沒階級性的！引進技術，改造設備，才能提高生產(chǎn)力！

這波操作，簡直就是神仙打架。他是在用大白話，去拆解那些把人腦子捆得死死的教條。

他在沈陽對當?shù)氐母刹空f：我這次去鄰居家看了，觸動很大。我們太窮了，太落后了。老實說，我們對不起人民??！

大家聽聽，“對不起人民”這五個字，從一個國家領導人嘴里說出來，那是什么分量？

沒有推卸責任，沒有找借口，就是直面淋漓鮮血的現(xiàn)實。

那一周的時間里，鄧小平在東北三省和天津發(fā)表了一系列的講話。他反復強調一個觀點：要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就得發(fā)展生產(chǎn)力；要發(fā)展生產(chǎn)力，就得打破封閉，引進技術，改革體制。

他說：世界天天發(fā)生變化，新的事物不斷出現(xiàn)，新的問題不斷出現(xiàn)，我們關起門來是不行的。

在天津港，他又說了一句更狠的：人家的港口吞吐量是多少？我們的港口是多少？這賬怎么算？不算賬，光喊口號，能把國家喊富嗎？

這連續(xù)的一套組合拳，把東北三省和天津的干部們給打蒙了，但也打醒了。大家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話還可以這么說，原來事還可以這么干。

05

從朝鮮回來后的那短短8天時間里，鄧小平就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播種機，把“改革”和“開放”的種子，撒在了中國工業(yè)最密集的那片黑土地上。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鄧小平在去朝鮮之前，其實已經(jīng)去過不少國家考察了，包括法國、尼泊爾等。同年10月，他又去了日本。

在日本，他坐上了新干線。有人問他什么感覺，他說了一句名言：就感覺到快，有催人跑的意思。

這一次次的出行，一次次的視覺沖擊，都在不斷地強化他的那個判斷：中國必須改，不改就是死路一條。

而在朝鮮的這次經(jīng)歷，之所以這么特殊，是因為那是一個和我們有著相似制度、相似起點的鄰居。連鄰居都把樓蓋得那么高，把機器弄得那么先進，我們還有什么理由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

回到北京后，鄧小平?jīng)]有休息。他心里清楚，光在地方上點火還不夠，得在中央那個大爐子里，把這把火燒旺。

那時候，擺在他面前的阻力，大得嚇人。

有人拿著本本找他理論，有人在背地里嘀咕他是在搞修正主義，有人擔心國門一開，洪水猛獸都進來了。

但鄧小平滿腦子都是平壤的高樓，都是咸興的機器，都是長春一汽那慢吞吞的流水線，都是中國老百姓那渴望吃飽飯的眼神。

他做出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后來直接改變了整個局勢的走向。

1978年12月，北京，京西賓館。

具有歷史意義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了。

會上，鄧小平發(fā)表了那個著名的講話。雖然還是那口四川話，但每一個字都像錘子一樣砸在桌子上。

他告訴大家，貧窮不是社會主義。咱們不能再這么窮下去了，再窮下去，連鄰居都看不起咱們了。

他說：如果現(xiàn)在再不實行改革，我們的現(xiàn)代化事業(yè)和社會主義事業(yè)就會被葬送！

這話夠不夠重？夠不夠絕？這哪是開會啊，這就是在下最后通牒！

就在那個冬天，中國這艘巨輪，終于在驚濤駭浪中，艱難地調轉了船頭。改革開放的大幕，正式拉開。

誰能想到，那場轟轟烈烈的偉大變革，前奏竟然是這樣一段略顯尷尬的“串門”經(jīng)歷。

這就像是兩個人賽跑，你以為你跑得挺快，結果扭頭一看，隔壁那個平時不聲不響的，早就把你甩出二里地了。這一下，把你給激怒了，也把你給激醒了。

這事兒過去這么多年了，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不得不佩服那個矮個子老人的眼光和魄力。

當年那一趟平壤之行，看似是一次普通的外交訪問，實則是給他打了一劑強心針，也給中國打了一劑清醒劑。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差距，如果不是被那金光閃閃的銅像和隆隆作響的機器給刺激到了，那把“火”可能不會燒得那么快，那么急。

這就叫知恥而后勇。

面子這東西，真不是別人給的，也不是靠金子鍍出來的。

面子，是老百姓碗里的肉，是兜里的錢，是走出國門時挺直的腰桿子。這賬，鄧小平在那年秋天的東北，算得比誰都清楚。

從那以后，中國就開始了瘋狂的追趕模式。咱們引進了技術，搞起了合資，在大連、在深圳劃了圈，把那個人海戰(zhàn)術的舊模式一點點給拆了。

這過程痛苦嗎？痛苦。有多少人下崗，有多少企業(yè)破產(chǎn)，有多少觀念被打破。但是，如果不經(jīng)歷這種痛苦，咱們今天可能還在羨慕人家的地鐵有多深，人家的樓有多高。

這個故事講到這兒，其實就是想說一件事：承認落后不丟人，不知道追才丟人。

1978年的那一幕，就像是一面鏡子，照出了當時的尷尬，也照亮了未來的路。

那年白崇禧已經(jīng)69歲了，每天都雷打不動地去亡妻墳前待著，風雨無阻。

馬佩璋走了之后，白崇禧整個就像丟了魂一樣，人都蔫了。

結果四年后，也就是1966年12月2日，他就被人發(fā)現(xiàn)死在了臥室里，死因到現(xiàn)在也沒個準信。說白了，他老婆一走，他的精氣神也就跟著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