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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退居二線時,人事處長找到我:省長有句話讓我務(wù)必轉(zhuǎn)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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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lián)網(wǎng),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xiàn),請知悉

我在省府大院里,當(dāng)了十八年的副科。

這么多年,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往上爬,就我,像個釘子戶,死死地釘在原地。

我早就認命了,覺得自己就是辦公室里那盆沒人管的綠植,不死不活,唯一的價值就是占個地方。

所以,當(dāng)那張?zhí)崆巴司佣€的申請表遞到我手上時,我心里甚至有點感激??偹隳軡L蛋了,不用再熬了。

可就在我簽完字,準備親手給我這窩囊的大半輩子畫上句號時,桌上那部紅色的內(nèi)線電話,就是只有領(lǐng)導(dǎo)才會打來的那部,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是人事處王處長的秘書,口氣不容置疑,讓我立刻過去。

王處長!那可是決定我們這些小人物命運的“閻王爺”,平時我連跟他打照面的資格都沒有。

他找我這個馬上要滾蛋的老家伙能有什么事?是嫌我走得太慢,要親自來補上一腳?



01

夏日的午后,省府大院靜得能聽見樹葉被風(fēng)拂過的沙沙聲,還有就是窗外那棵老梧桐樹上,知了聲嘶力竭的鳴叫。這叫聲像是要把積攢了一整個夏天的力氣都用盡,不知疲倦,透著一股子煩悶。

我的辦公室在主樓的西側(cè),陽光照不進來,顯得有些陰沉。桌上的那杯龍井,是早上上班時泡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六七個小時。茶葉吸飽了水,疲憊地沉在杯底,茶湯的顏色渾濁得像一塊放久了的琥珀,散發(fā)著一股隔夜的澀味。

我盯著這杯茶,忽然覺得,它像極了我自己。

我叫林濤,今年四十五歲。從二十七歲那年考進這個大院,到今天,一晃十八年過去了。十八年,一個孩子都能長大成人,而我,還是辦公廳綜合四處的一個副主任科員。在別人眼里,這或許是個笑話??蓪ξ襾碚f,這就是生活,一種用時間慢慢熬煮的生活。

人事處那個剛畢業(yè)沒兩年的小伙子,叫小李,把一張表格“啪”地一聲放在我桌上時,我正對著電腦屏幕上的一份存檔文件發(fā)呆。那份文件我至少看過三遍,里面的每一個標點符號我都認識,可它們組合在一起,我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老林,這張《提前退居二線人員情況登記表》填一下,就算給你的職業(yè)生涯畫個句號了。”小李的聲音清脆,帶著年輕人特有的、不加掩飾的直接。

我“哦”了一聲,把目光從屏幕上挪開,落在那張薄薄的紙上。白紙黑字,標題刺眼?!爱媯€句號”,他說得真輕松。我拿起那支跟了我十多年的英雄鋼筆,拔開筆帽,筆尖在空中頓了頓,準備落筆。這支筆,曾寫下過讓領(lǐng)導(dǎo)贊不絕口的講話稿,也曾起草過關(guān)系一方民生的調(diào)研報告,但最終,它要用在這張表格上,為我這不咸不淡的十八年寫一個潦草的結(jié)尾。

那一刻,我心里竟沒有太多波瀾,反而有一種長跑運動員終于看到終點線時的虛脫和解脫。退了也好,省得在這里占著茅坑不拉屎,惹人白眼。

退了,我就能有大把的時間去城郊那個叫野鴨湖的水庫釣魚,那里的鯽魚又肥又傻,一釣一個準。我還能把陽臺上那幾盆伺候得半死不活的蘭花好好拾掇拾掇,說不定能開出幾朵像樣的花來。

就在我的筆尖即將觸到紙面的瞬間,小李又探過頭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補了一句:“哦對了,王處長讓你弄完去找他一趟,說有事兒?!?/p>

我的手猛地一抖,一滴藍黑色的墨水砸在“姓名”那一欄的后面,迅速暈開,像一塊丑陋的胎記。

王處長?

我心里“咯噔”一下。王處長,王建軍,人事處的掌門人。他比我晚進大院五年,如今已經(jīng)是手握實權(quán)的正處級干部,前途無量。我們這種邊緣部門的邊緣人物,一年到頭也見不上他幾面,更別提被他親自點名召見了。他找我能有什么事?難道是我這內(nèi)退申請,出了什么岔子?按理說,我這種級別不高、年齡到杠、又沒背景的老同志申請內(nèi)退,應(yīng)該是人事處最樂見其成的事,巴不得快點辦完,好騰出個編制給新人。

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就像釣魚時,眼看魚兒就要上鉤,魚線卻突然掛在了水下的亂石上,那種感覺,不上不下,憋屈得很。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打破了辦公室的沉寂。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曉琴。是我老婆。

我嘆了口氣,劃開接聽鍵。

“老林!”曉琴的聲音隔著聽筒傳來,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火氣和焦慮,“兒子報雅-思-班的錢該交了,一萬五呢!這還不算后面一對一的費用!你說你那個內(nèi)退,手續(xù)到底辦利索了沒有?待遇怎么算?你能不能給我個準信兒?”

她一口氣說完,我能想象到她在家一邊踱步一邊打電話的樣子。

“還沒……在辦了。”我含糊地應(yīng)著。

“還在辦?還在辦?你都辦了快一個月了!林濤我跟你說,隔壁老張家,他老公上個星期剛提了半級,現(xiàn)在是副處調(diào)研員了,雖然也是個虛職,可人家老婆現(xiàn)在出門說話腰桿都直了!你再看看你!一輩子就這么個副科到頭了,現(xiàn)在連個內(nèi)退都辦不明白!我跟著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電話那頭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細長的針,精準地扎在我最敏感的神經(jīng)上。我剛剛因為“內(nèi)退”而升起的那么一點點解脫感,瞬間被現(xiàn)實的窘迫和妻子的抱怨擊得粉碎。是啊,我解脫了,可這個家呢?兒子的學(xué)費,家里的開銷,還有曉琴那份被我消磨了近二十年的希望,這些都不是我釣釣魚、養(yǎng)養(yǎng)花就能解決的。

“我知道了,我再催催?!蔽移v地打斷她,不想再聽下去。

“催催催!你就知道催!我看你這輩子也就這點出息了!”曉琴說完,“啪”地掛了電話。

聽著聽筒里的忙音,我捏著手機,手背上青筋暴起。我看著眼前那張表格,那滴墨跡已經(jīng)干了,像一個凝固的嘲笑。那支曾經(jīng)讓我引以為傲的鋼筆,此刻變得無比沉重。這十八年,我不光熬白了自己的鬢角,也熬盡了妻子的耐心和笑臉。

辦公室里,唯一有點生氣的,就是墻角那盆綠蘿。那還是我剛調(diào)來時,從老辦公室搬過來的,如今藤蔓已經(jīng)爬滿了半面墻,綠油油的,也不需要怎么打理,給點水就能活。有時候我覺得,我就像這盆綠蘿,被扔在這個角落里,只要餓不死,就能一直這么半死不活地待著。

快下班的時候,我終于把那張表格填完了。字寫得歪歪扭扭,像是剛學(xué)寫字的小學(xué)生。我把它工工整整地放進一個牛皮紙信封里,準備送去人事處。

就在我起身的一剎那,桌上那部紅色的內(nèi)線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在這安靜的辦公室里,這聲音顯得格外突兀。我盯著那部電話,它通常只在傳達一些會議通知或者接收文件時才會響起。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聽筒。

“喂,你好。”

“是綜合四處的林濤科長嗎?”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客氣,但帶著一種程式化的疏離。是王處長的秘書。

“我是?!蔽业男奶鴽]來由地快了半拍。

“王處長讓你現(xiàn)在過來一趟,他在辦公室等你。”她的語氣不容置疑,說完就掛了。

我握著聽筒,愣在原地。

又來?剛才小李說讓我弄完去找他,現(xiàn)在又直接打電話來催。這么急?我低頭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心里的那塊石頭,沉得更厲害了。

我解開襯衫最上面的那顆扣子,感覺有些透不過氣。整了整那件穿了多年、領(lǐng)口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的白襯衫,我拿起信封,懷著一種類似犯人走向?qū)徟邢撵那椋~步朝那棟象征著權(quán)力核心的人事辦公樓走去。

02

從我的辦公室,到人事處長王建軍的辦公室,直線距離不過三百米。我穿過一條栽滿法國梧桐的林蔭道,再繞過一個小花園,就到了。這條路,我走了十八年,閉著眼睛都能摸到路邊的每一塊磚??山裉?,這短短的五分鐘路程,我卻感覺像是走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夏末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忽明忽暗,就像我此刻的心情。身邊不時有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年輕干部夾著文件匆匆走過,他們步伐輕快,眼神明亮,臉上帶著一種對未來充滿信心的神采。我看著他們,就像看到了十八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我可不是現(xiàn)在這副模樣。

我是名牌大學(xué)中文系的高材生,畢業(yè)那年,以筆試第一、面試第一的成績考進了省政府辦公廳。那會兒,我真是意氣風(fēng)發(fā),覺得天底下就沒有我寫不出的文章,沒有我干不成的事。我被分到了廳里最核心的部門——綜合一處,專門負責(zé)給當(dāng)時的主要領(lǐng)導(dǎo)寫材料。

我的才華很快就得到了認可,不過兩三年,我就成了處里公認的“第一筆桿子”。那時候,我的直接領(lǐng)導(dǎo),是綜合一處的副處長,叫周延安。他比我大十來歲,是個有魄力、有思想的實干派。他非常欣賞我,經(jīng)常拍著我的肩膀說:“小林,好好干,你的前途不可限量?!?/p>

我當(dāng)時也確實是憋著一股勁,沒日沒夜地寫。辦公室的燈光,總是為我亮到深夜。我覺得自己就像一把剛剛出鞘的利劍,渴望著在最廣闊的天地里一試鋒芒。

改變我命運的,是十八年前那份關(guān)于我省國有企業(yè)改革的深度調(diào)研報告。

那是個大課題,也是個硬骨頭。當(dāng)時,我省正面臨著國企改制的陣痛期,大批老國企瀕臨破產(chǎn),數(shù)以萬計的工人面臨下崗。周延安親自帶隊,領(lǐng)著我一頭扎了下去。我們花了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跑遍了省內(nèi)好幾個工業(yè)重鎮(zhèn)。

我至今還記得那些老廠房里混雜著機油和鐵銹的味道,記得那些四五十歲的下崗工人臉上迷茫又無助的表情。他們拉著我的手,一遍遍地問:“小同志,廠子真的要沒了嗎?我們以后可怎么辦啊?”

那些真實的畫面和聲音,深深地刺痛了我。我把所有的憤懣、同情和思考,都傾注到了筆端。我熬了七個通宵,寫出了一份三萬多字的報告初稿。

那份報告,沒有官話套話,全是實打?qū)嵉那闆r和數(shù)據(jù)。我不僅詳細描述了資產(chǎn)流失、工人安置難等尖銳問題,還大膽地提出了一些在當(dāng)時看來非?!俺龈瘛钡慕ㄗh,比如引入民間資本、實行員工持股、追責(zé)部分不作為的領(lǐng)導(dǎo)等等。

我把初稿交給周延安時,心里很忐忑。沒想到,他看完后,一拍桌子,眼睛放光地對我說:“好!小林,這才是真正‘摸到了實情、說出了實話’的好文章!就是要這么寫!”

得到他的肯定,我備受鼓舞,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改革的曙光。

可我太天真了。

那份報告,經(jīng)過周延安的潤色和簽批,上交之后,卻如同一顆深水炸彈,在更高層引起了軒然大波。一些領(lǐng)導(dǎo)認為,報告過于尖銳,揭露的問題太多、太敏感,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拋出來,會影響穩(wěn)定大局。據(jù)說,在一次內(nèi)部會議上,有大領(lǐng)導(dǎo)拍了桌子,質(zhì)問這份報告是誰寫的,是不是想搞亂人心。

壓力,山一樣地壓了下來。

后來的事情,我都是零零碎碎聽說的。周延安為了保住這份報告的核心觀點,在會上據(jù)理力爭,但他畢竟人微言輕。最終的結(jié)果是,為了“顧全大局”,也為了保護當(dāng)時前途一片光明的周延安,那份報告被大幅度修改,刪掉了所有最核心、最尖銳的部分,變成了一份溫吞水式的、四平八穩(wěn)的官方文件。

而我,這個報告的執(zhí)筆者,則成了一個小小的“犧牲品”。我被貼上了“思想偏激、不顧大局、行文不穩(wěn)重”的標簽。

沒過多久,一紙調(diào)令下來,我被從核心的綜合一處,調(diào)到了清閑但毫無前途的綜合四處。綜合四處,說得好聽是負責(zé)后勤保障、檔案管理,說白了,就是個養(yǎng)老的地方。



當(dāng)時的辦公廳主任親自找我談話,話說得非常藝術(shù)。他說,年輕人有銳氣是好事,但也要學(xué)會保護自己,組織上這次的安排,是對我的一種“保護”,讓我去那邊“避避風(fēng)頭,沉淀一下”。

我當(dāng)時還傻乎乎地信了,以為這只是暫時的。我以為,等風(fēng)頭過去,等周延安站穩(wěn)了腳跟,他會把我調(diào)回去的。

可我沒想到,這一“沉淀”,就是十八年。

周延安后來確實一路高升,副廳、廳長、副市長、市長……直到幾年前,他成了這個省的副省長,后來又扶正,成了我們口中的“周省長”。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從一開始的還能在樓道里碰見點點頭,到后來只能在省臺新聞的畫面里看到他被人群簇擁的背影。他或許早就忘了,曾經(jīng)有一個叫林濤的愣頭青,為他寫過一份要命的報告。

而我,就像一顆被遺忘的棋子,靜靜地躺在棋盤的角落里,落滿了灰塵。最初的幾年,我也憤懣過,不平過,甚至匿名寫過申訴信,但都石沉大海。慢慢地,心就冷了,銳氣也被磨平了。我眼睜睜看著身邊一個個同事、甚至是我曾經(jīng)帶過的實習(xí)生,一個個地升遷,從我身邊走過,成了我的領(lǐng)導(dǎo)。那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滋味,像一把鈍刀子,在接下來的十幾年里,日復(fù)一日地割著我的心。

我學(xué)會了沉默,學(xué)會了偽裝。我開始研究釣魚,侍弄花草,把所有的精力都寄托在這些無聲無息的東西上。在單位,我成了那個永遠不會犯錯,也永遠不會出彩的“老林”。大家見了我,客氣地叫一聲“林科長”,轉(zhuǎn)過身,可能就把我忘了。

“林科長,王處長在等您呢?!毙』▓@門口,一個年輕的辦事員見我站著發(fā)呆,小聲提醒了一句。

我猛地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人事辦公樓的樓下。我沖那個年輕人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邁上臺階。

回憶像潮水般退去,現(xiàn)實的樓門就在眼前。我站在王建軍的辦公室門口,那塊刻著“人事處處長”的黃銅牌子,在夕陽的余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

我抬起手,叩響了那扇決定著大院里許多人命運的門。我知道,門后等待我的,將是對我這“熬”了十八年青春的,又一次審視,或者說,宣判。

03

“請進?!?/p>

門里傳來王建軍沉穩(wěn)的聲音。我推開厚重的木門,一股混雜著高級木料和空調(diào)冷氣的味道撲面而來。

王建軍的辦公室,比我的那間大了至少三倍。一張碩大的紅木辦公桌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桌子后面是一整面墻的書柜,里面擺滿了各種精裝書籍和文件檔案,看上去頗有幾分儒將的氣派。

他正坐在桌后,擺弄著一套紫砂的功夫茶具。看見我進來,他立刻站起身,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繞過辦公桌向我走來。

“哎呀,老林,來來來,快坐!別站著,到我這兒還客氣什么。”

他拉著我的胳膊,把我按在待客區(qū)的真皮沙發(fā)上。這種過度的熱情,反而讓我心里那根弦繃得更緊了。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一個無權(quán)無勢、馬上要退居二線的老科員,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屈尊紆貴”?

“王處長,您找我。”我拘謹?shù)刈?,只敢坐沙發(fā)的半邊。

“不急不急,先喝杯茶?!蓖踅ㄜ娛帜_麻利地洗杯、燙盞、沖泡,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很快,一杯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鐵觀音就遞到了我面前。“嘗嘗,朋友從安溪帶回來的正樅鐵觀音,外頭可喝不著?!?/p>

我雙手接過那小巧的茶杯,說了聲“謝謝”。茶是好茶,但我哪里有心思品。

王建軍在我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沒有直接談我的內(nèi)退申請,而是像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樣,開始拉家常。

“老林啊,一晃咱們都在這個院里待了快二十年了。時間過得是真快啊?!彼攘艘豢诓?,感嘆道,“我記得我剛來那會兒,你已經(jīng)是廳里的名人了,我們這些新來的,都聽過你的大名?!?/p>

我干笑了一聲,不知該如何接話。

“最近身體怎么樣?聽說嫂子身體不太好?孩子上大學(xué)了吧,在哪兒讀呢?”他問得很細,眼神里透著一股恰到好處的“關(guān)心”。

但我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探路的工兵,小心翼翼地敲打著地面,試探著我的反應(yīng)和底線。我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應(yīng)付著。

“身體還行,就是老毛病。我愛人也還好,就是更年期,情緒不太穩(wěn)定。孩子在南邊讀大學(xué),今年大三了。”我回答得滴水不漏,盡量不透露任何個人情緒。

“哦哦,大三了,快畢業(yè)了,是得為將來打算打算了?!彼c點頭,像是抓到了什么關(guān)鍵點。

茶過三巡,氣氛似乎融洽了不少。王建軍終于把話鋒一轉(zhuǎn),看似無意地提起了正題。

“老林啊,你在綜合四處,也待了快十八年了吧?”他看著我,問道。

“是,十八年零三個月。”我記得比我的結(jié)婚紀念日都清楚。

“嗯?!彼烈髁艘幌拢眢w微微前傾,“你可是咱們大院里的‘老人’了,是塊‘活化石’啊?!?/p>

“活化石”這三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像一根軟刺,不疼,但扎得我心里發(fā)麻。這是在夸我資歷老,還是在諷刺我一成不變?

他接著說:“說實話,老林,你這個年紀,這個級別,申請內(nèi)退,我是完全理解的。人嘛,辛苦了大半輩子,想清閑清閑,陪陪家人,都正常。不過……”

他故意在“不過”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然后停頓下來,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上面的熱氣。

我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我知道,這“不過”后面的,才是他真正想說的話。

我強壓著內(nèi)心的波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謝謝組織關(guān)心。我主要也是覺得身體跟不上了,精力也不夠了,這幾年眼神也花了,看文件都費勁。想著別再占著位置,影響處里的工作,還是早點給有能力的年輕人讓讓路比較好?!?/p>

我把姿態(tài)放得極低,這是我這十八年來學(xué)會的最重要的生存法則——永遠不要在當(dāng)權(quán)者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王建軍笑了笑,那笑容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仿佛已經(jīng)看穿了我的偽裝。

“老林,你太謙虛了。你的能力,我還是清楚的。我可聽說了,你當(dāng)年可是咱們辦公廳最有名的才子啊,那筆桿子,周……”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刻把話題轉(zhuǎn)了回來,“……咱們廳里現(xiàn)在的好多領(lǐng)導(dǎo),當(dāng)年都對你贊不絕口呢?!?/p>

他突然提起十八年前的舊事,還差點說出那個名字,讓我心頭猛地一緊。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在敲打我,還是在暗示什么?



我感覺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就在我以為他要揭開那段塵封的傷疤時,他卻把話題又收了回去。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起了我送來的那個牛皮紙信封,拆開,抽出那張我填得歪歪扭扭的表格。

他把表格在手里掂了掂,眉頭微微皺起,然后抬起頭對我說:“嗯……你這個申請,我看到了。但是呢,先別急著辦手續(xù)。”

我的心沉了下去。

“這樣吧,”他把表格放回信封,隨手壓在一疊文件下面,“表先放我這兒。你呢,也別胡思亂想,先回去正常上班,等我消息。有些情況,我還需要再向上面了解一下,再研究研究?!?/p>

他的話模棱兩可,既沒說同意,也沒說拒絕。只是說要“了解情況”、“研究研究”。這句官場上的萬能用語,比直接拒絕更讓我難受。一個副科的內(nèi)退,需要向“上面”了解什么情況?需要他一個大處長“研究研究”?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guī)е鴿M腦子的疑云和更深的不安,站起身,向他告辭。

“行,王處長,那我就等您消息?!?/p>

“好,別多想,啊?!蓖踅ㄜ娪只謴?fù)了那副熱情的笑臉,一直把我送到門口,還親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走出那扇門,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是剛打完一場硬仗,渾身虛脫。門外的陽光已經(jīng)變成了橘紅色,暖暖地照在臉上,我卻感到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

04

從王建軍辦公室出來后的那個晚上,我失眠了。

曉琴的埋怨,王建軍模棱兩可的話,還有那個差點脫口而出的名字,像走馬燈一樣在我腦子里轉(zhuǎn)個不停。我的內(nèi)退申請,就像那張被壓在文件堆下的表格,被卡住了,懸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來。

接下來的日子,對我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煎熬。

去單位上班,成了一件極其尷尬的事。我不再是那個準備瀟灑離開的“準退休人員”,也不是一個安心工作的在職員工。我的身份變得模糊而可笑。處里的同事們看我的眼神,似乎也變得有些異樣。那種客氣中,好像多了一絲探究和同情。我甚至能感覺到,在我轉(zhuǎn)身去接水的時候,他們會聚在一起,壓低聲音議論著什么。

“聽說了嗎?老林的內(nèi)退被卡了。”

“不能吧?他一個副科,又沒礙著誰的事,卡他干嘛?”

“誰知道呢,人事處那邊的事,邪門著呢?!?/p>

這些想象出來的對話,像無數(shù)只小蟲子,在我心里爬來爬去,讓我坐立難安。我開始變得敏感多疑,連別人無意中的一個眼神,都能讓我琢磨半天。那個剛來的小李,現(xiàn)在見了我,態(tài)度比以前客氣了不少,主動幫我打開水,還“林科長、林科長”地叫得特親切??伤绞沁@樣,我心里越是發(fā)毛。

這種懸而未決的狀態(tài),很快就被曉琴察覺到了。

一個星期后的晚飯桌上,我沒什么胃口,扒拉著碗里的米飯,一言不發(fā)。曉琴終于忍不住了,她把筷子“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

“林濤,你這幾天到底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的!你跟我說實話,你的內(nèi)退到底辦得怎么樣了?”

我抬起頭,看著她那張因焦慮和操勞而顯得比同齡人憔悴的臉,心里一陣發(fā)堵。我能怎么說?說人事處長對我“格外關(guān)心”?說我的事可能跟十八年前的舊人舊事有關(guān)?這些話說出來,除了讓她跟著我一起胡思亂想、空歡喜一場,又有什么用?

“還在……還在走流程。”我只能用這句我自己都不信的話來搪塞她。

“走流程?走什么流程?一個破副科的內(nèi)退能有什么登天的復(fù)雜流程?”曉琴的火氣像被點燃的煤氣灶,一下子就躥了起來,“林濤,你今天必須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想退?你是不是還惦記著你那個早就沒影兒的‘前途’?你是不是覺得現(xiàn)在退了不甘心?”

她的話,像一把尖刀,精準地捅進了我心里最隱秘的角落。

積壓了十八年的委屈、失望和不甘,在這一刻,被她毫不留情地撕開,暴露在空氣里。我的臉上火辣辣的,一股屈辱和憤怒的血氣直沖頭頂。

“你懂什么!”我猛地站起來,也把筷子摔在了桌上,“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為我想這樣嗎?你以為我這十八年就好過嗎?”

“我不管誰管?這個家是我一個人的嗎?兒子上學(xué)不要錢?房貸不要還?林濤,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跟你過一輩子!”曉琴也站了起來,眼圈紅了,聲音開始發(fā)顫。

“夠了!”我不想再聽下去,也不想再看到她那張失望的臉。我抓起沙發(fā)上的外套,摔門而出。

“砰”的一聲巨響,把我們之間所有的溫情和忍耐都關(guān)在了門外。

我在小區(qū)的花園里找了個長椅坐下,一坐就是半夜。秋天的夜風(fēng)已經(jīng)有了涼意,吹在臉上,比冬天的雪還冷。我點燃一支煙,看著煙頭在黑暗中忽明忽明,就像我那點可憐的希望。

曉琴的話,雖然難聽,但卻罵醒了我。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不能再像過去十八年那樣,被動地等待,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安排。我得為自己,也得為這個家,做點什么。

一絲早已被我親手掐滅的火苗,在我冰冷的心底,悄悄地重新燃了起來。我開始瘋狂地去想,王建軍那天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他為什么要“偶然”提起我?為什么要“再了解一下情況”?為什么會差點說出“周”那個字?

一個我過去十八年里刻意回避,甚至不敢去想的念頭,開始在我腦海里瘋狂盤旋——周延安,現(xiàn)在的周省長,他……是不是還記得我?是不是他知道了我要內(nèi)退,所以……

這個念頭,既讓我渾身燥熱,激動得發(fā)抖,又讓我感到一陣后怕。我算什么東西?一個被遺忘在角落里十八年的小人物,人家日理萬機,怎么可能還會記得我?我一定是瘋了,被現(xiàn)實逼瘋了,開始做這種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可萬一呢?萬一那份報告,他還留著呢?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個精神分裂癥患者,在希望和絕望之間來回搖擺。白天,我覺得自己可笑至極,都這把年紀了,還做什么官場逆襲的春秋大夢。到了晚上,那種不甘心又會像野草一樣瘋長。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王建軍那邊依然杳無音信。那點剛剛?cè)计鸬南M?,被這無情的沉默澆得只剩下一縷青煙。

我徹底絕望了。我決定放棄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對自己說,林濤,認命吧。你的命,就是一杯泡了又泡的隔夜茶,早就沒味兒了。

我打定主意,第二天就去找王建軍,不管他什么態(tài)度,什么條件,我必須把內(nèi)退手續(xù)給我辦了!哪怕待遇上吃點虧,我也認了!我不能再讓曉琴和這個家,跟著我一起懸在半空中。我需要一個結(jié)果,任何結(jié)果都行,只要能結(jié)束這該死的等待。

第二天上午,我特意換了件干凈的襯衫,對著鏡子刮干凈了胡子,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也決絕一點。我準備去人事處,做個了斷。

就在我整理好情緒,深吸一口氣,手搭在門把上準備出門的那一刻,桌上那部紅色的內(nèi)線電話,再一次尖銳地響徹了整個辦公室。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盯著那部電話,它像一個掌握著我命運的判官。我顫抖著手,拿起了聽筒。

還是那個熟悉的女聲,王處長的秘書。

“林科長,王處長請你現(xiàn)在馬上過來一趟。”

這一次,她的語氣里,沒有了上次的程式化,反而多了一絲我分辨不出的、急促和鄭重。

我的心,再一次被狠狠地提到了嗓子眼。

05

我感覺自己的雙腳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再次走向那棟熟悉又陌生的人事辦公樓。短短十幾天,我已經(jīng)是第三次踏上這條路了,每一次的心情,都比上一次更沉重,更復(fù)雜。

我沒有直接去王建軍的辦公室,而是先去了趟洗手間。我擰開水龍頭,用冰冷的自來水狠狠地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混亂的大腦冷靜下來。鏡子里,是一張憔悴的中年男人的臉,眼窩深陷,布滿血絲,兩鬢的白發(fā)在燈光下格外刺眼。我看著鏡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林濤啊林濤,你還在期待什么呢?

整理好儀容,我來到王建軍的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

我推門而入。

這一次的氛圍,與上次截然不同。王建軍沒有在他的紅木辦公桌后,也沒有在擺弄他的功夫茶具。他穿著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著手,沉默地看著窗外大院里的車水馬龍。他的背影,顯得異常嚴肅。

我進來后,他的秘書緊跟著我,然后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并輕輕地從外面帶上了門。

“咔噠”一聲輕響,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

這間寬敞的辦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這種密閉的、鄭重的氣氛,讓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半拍,緊接著便如擂鼓般狂跳起來。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沖上耳膜的“嗡嗡”聲。

我不知道他要宣布的是什么。是我的內(nèi)退申請因為某種原因被徹底駁回?還是有什么更壞的消息在等著我?比如,讓我提前退休,但待遇要大打折扣?

“王……王處長?!蔽艺驹诜块g中央,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聲,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磨過。

王建軍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他的臉上沒有了上次那種熱情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混雜著審視、感慨甚至是一絲同情的復(fù)雜神情。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我坐到待客區(qū)的沙發(fā)上。

他自己也坐回到辦公桌后的那張大班椅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我,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

這半分鐘,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赤身裸體的人,被他那雙眼睛從里到外看了個通透。辦公室里的中央空調(diào)明明開得很足,我的額頭上卻冒出了一層黏膩的汗珠。

他到底想干什么?這種心理上的壓迫,幾乎讓我崩潰。

終于,他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有力。

“老林,今天找你來,是受人之托。”

我心里猛地一凜。

“受人之托”?在這座大院里,誰會“托”他一個手握重權(quán)的人事處長,來找我這么一個無足輕重的小科員?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卻找不到任何頭緒。

王建軍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yīng),他看著我茫然又緊張的表情,繼續(xù)不緊不慢地往下說:“前幾天,我去給省長匯報工作……”

“省長”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周省長……周延安……

我做夢都想不到,我那點可笑的、不敢告人的猜測,竟然成了現(xiàn)實。這件事,竟然真的和他扯上了關(guān)系。十八年了,他真的還記得我。

王建軍端起桌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水,似乎是在給我留下消化的時間。他放下杯子,發(fā)出一聲輕微的碰撞聲,在這寂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匯報完工作,省長留我多坐了一會兒,閑聊了幾句?!蓖踅ㄜ姷臄⑹龊芷届o,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問起咱們廳里的一些老同志的情況,我就……偶然提到了你?!?/p>

“偶然”?

我死死地盯著他。我不是十八年前那個天真的愣頭青了。

我知道,在這座大院里,尤其是在省長面前,絕對不存在任何“偶然”。他這么說,只是在撇清他自己。是他,主動在省長面前,提起了我的名字。至于為什么,我不知道。

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擊著我的胸腔。我看著王建軍,像一個等待法官宣判的囚犯,等待著他最終的那句話。

王建軍的身體微微向前傾,越過寬大的辦公桌,湊近了一些。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那聲音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和嚴肅,一字一句地,仿佛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書記那邊,有句話讓我務(wù)必轉(zhuǎn)告你。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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