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曉雨，50萬到賬了！今年公司效益好，年終獎比去年多了一倍！"

我興奮地給妻子打電話報喜，心里盤算著怎么分配這筆錢。

岳父母為了我們小兩口攢首付，把老房子都賣了，這些年一直租房住。想到這些，我沒多猶豫，直接給岳父轉(zhuǎn)了40萬過去。

沒想到，不到兩小時，妻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老公，你快下樓看看！我爸媽說給你買了輛車，150萬的奧迪，就停在咱們樓下！"

我沖到樓下時，卻看到岳母蹲在那輛黑色奧迪旁邊，整個人哭得幾乎暈厥......

十二月的深圳，依然溫暖如春。

我坐在辦公室里，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銀行短信，心臟砰砰直跳。

"您的賬戶到賬500000.00元。"

五十萬！整整五十萬！

作為華騰互聯(lián)網(wǎng)科技公司的項目經(jīng)理，我?guī)ьI(lǐng)團(tuán)隊做了整整一年的"智慧社區(qū)"項目，終于在今年十月份成功交付。這個項目不僅讓公司拿下了全市最大的智慧社區(qū)改造訂單，還為公司開拓了整個華南市場。

去年年終獎是二十五萬，我已經(jīng)覺得很滿足了。今年直接翻倍，還是讓我有些不敢相信。

"江經(jīng)理，恭喜�。�"同事小王端著咖啡走過來，笑得眉眼彎彎，"聽說你這次拿了大頭，請客吃飯可不能少��！"

我笑著擺擺手："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改天一定請大家吃飯。"

放下咖啡杯，我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今天是周五，公司放年假前的最后一個工作日。我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跟領(lǐng)導(dǎo)打了個招呼，提前下班了。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腦子里不停地盤算著這筆錢該怎么用。

房貸還有一百二十萬，每個月要還一萬一。妻子林曉雨現(xiàn)在懷孕七個月，按照預(yù)產(chǎn)期算，春節(jié)后兩個月寶寶就要出生了。奶粉錢、尿布錢、各種嬰兒用品，樣樣都要錢。

還有我爸媽那邊，他們在老家縣城，身體還算硬朗，但也該給他們一些錢改善改善生活。

想到這里，我的思緒不由得飄向了岳父母。

林大國和周秀芬，我的岳父岳母。

四年前，我和曉雨結(jié)婚的時候，兩家條件都很一般。我爸媽是農(nóng)村的，拿不出什么錢。岳父母雖然在深圳生活了二十多年，但也就是普通工薪階層，住的是老式單位分房，七十來平的兩室一廳。

當(dāng)時深圳房價正瘋漲，我們看中的那套小三居要三百萬，首付就得一百萬。

我和曉雨兩個人工資加起來，攢了五年也只有四十萬。還差六十萬，我們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就在這時候，岳父做了一個讓我至今都心存愧疚的決定——他把住了二十年的老房子賣了。

那套房子雖然老舊，但地段不錯，在福田區(qū)。岳父說賣了六十萬，正好給我們湊夠首付。

"小江啊，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和你媽年紀(jì)大了，住哪都一樣。你們小兩口正是需要的時候，這錢就當(dāng)是我們給曉雨的嫁妝。"岳父拍著我的肩膀，笑得很坦然。

但我知道，他們賣了房子，自己就沒地方住了。

后來岳父母在關(guān)外租了一個小單間，月租一千二。房子只有三十來平，采光不好，連個像樣的廚房都沒有。

每次去看他們，我心里都堵得慌。

曉雨懷孕后，岳母怕她一個人在家不方便，主動提出要過來照顧她。老人家每天早上五點多就起床，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到我們家，給曉雨做早飯、陪她散步、幫她按摩腿腳。晚上還要趕回去，因為那邊房租便宜。

我和曉雨多次提出讓二老搬過來一起住，但岳父每次都拒絕。

"你們小兩口要有自己的空間，我們老兩口住慣了，也自在。"岳父總是這么說。

但我心里清楚，他們是怕給我們添麻煩，也怕增加我們的負(fù)擔(dān)。

紅綠燈前，我停下車，拿出手機(jī)翻看通訊錄。

岳父的電話號碼就靜靜地躺在那里，備注是"爸"。

我猶豫了幾秒鐘，還是先給曉雨打了電話。

"老婆，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什么好消息？"電話那頭，曉雨的聲音帶著笑意。

"年終獎下來了，五十萬！"

"真的嗎？！"曉雨驚喜地叫出聲，"老公你太厲害了！"

"嘿嘿，也是大家努力的結(jié)果。"我撓撓頭，"我在想，今年多了這么多錢，要不給爸媽一些？他們?yōu)榱宋覀冋娴母冻鎏嗔恕?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老公，你說的是我爸媽吧？"曉雨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我也是這么想的。這些年他們?yōu)榱宋覀�，把自己的房子都賣了，現(xiàn)在還租房住。每次想到這個我就心里難受。"

"那我們就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也改善改善生活，至少別再租那么差的房子了。"我說。

"嗯，你看著辦吧，我都聽你的。"

掛了電話，我深吸一口氣，點開了手機(jī)銀行。

轉(zhuǎn)賬界面上，我輸入岳父的賬號，然后在金額欄里填上了數(shù)字。

四十萬。

手指在確認(rèn)鍵上懸停了幾秒。這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轉(zhuǎn)出去之后，我手里就只剩十萬了。但想到岳父母這些年的付出，我還是毫不猶豫地點了確認(rèn)。

"轉(zhuǎn)賬成功。"

我長舒了一口氣，心里突然輕松了很多。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只要能讓老人家過得好一點，這錢花得值。

我又給岳父發(fā)了條短信："爸，我剛給您轉(zhuǎn)了點錢，您和媽別太省了，該花就花。這些年您們?yōu)槲液蜁杂旮冻鎏嗔�，這點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發(fā)完短信，我啟動車子往家開。

一路上，我心情都很好，甚至哼起了歌。腦子里開始計劃著，等寶寶出生后，一定要接岳父母過來一起住，好好孝敬他們。

車子剛開進(jìn)小區(qū)，我的手機(jī)就響了。

是曉雨。

"老公！老公！"她的聲音激動得有些變調(diào)，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顫抖。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

"你快下樓！我爸媽給你買了輛車！"

"什么？"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爸媽說給你買了輛奧迪！一百五十萬的奧迪A6L！就停在咱們樓下！"曉雨的聲音又驚又喜，"老公，這是真的嗎？我爸媽哪來這么多錢？"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

一百五十萬？

岳父母哪來的一百五十萬？

他們不是一直租房住嗎？平時買菜都要比價半天的人，怎么可能拿出一百五十萬買車？

"你確定？"我聲音都有些發(fā)緊。

"我也不敢相信，但我媽剛剛打電話給我，說車已經(jīng)開到咱們樓下了，鑰匙也在，讓你下樓看看。"曉雨說到這里，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擔(dān)憂，"老公，我爸媽不會是借錢買的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不等曉雨說完，我已經(jīng)飛快地把車停好,沖向電梯。

電梯里，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一百五十萬買車，這不是小數(shù)目。岳父母平時連出租車都舍不得打，出門都是擠公交。上次岳母生病，我?guī)メt(yī)院看病，她硬是不肯坐我開的車，說浪費(fèi)油錢，堅持要坐公交。

這樣節(jié)儉的兩個老人，怎么可能突然拿出一百五十萬買車？

而且還是在我剛給他們轉(zhuǎn)了四十萬之后不到兩小時！

難道是他們借了錢？還是找親戚借的高利貸？

想到這里，我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guī)缀跏桥苤鴽_出去的。

小區(qū)的停車位就在一樓，我很快就看到了那輛車。

嶄新的黑色奧迪A6L，在傍晚的余暉下泛著深沉的光澤。車身線條流暢，大燈犀利，一看就是頂配。前擋風(fēng)玻璃上貼著臨時牌照，上面的日期顯示是今天。

車，確實是新車。

但讓我心臟驟停的，不是這輛車，而是蹲在車旁的那個人。

岳母周秀芬，她雙手捂著臉,整個人蹲在地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那種哭泣的姿態(tài)，不是普通的傷心,而是一種幾乎崩潰的絕望。

岳父林大國站在她身邊，一只手扶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不停地在抹眼睛。他的背影看起來格外佝僂，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爸！媽！"我沖過去，"你們這是怎么了？"

岳母聽到我的聲音，哭得更厲害了。她抬起頭，那張臉上滿是淚痕，眼睛哭得紅腫，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剛經(jīng)歷了什么巨大的打擊。

"小江......"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說不出話，"對不起......對不起......"

"媽，您這是說什么呢？"我連忙蹲下去扶她，"快起來，地上涼。"

岳父也紅著眼睛，他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就在這時，曉雨也從樓上下來了。她挺著大肚子，走得很急，臉上滿是焦慮。

"媽！"曉雨看到岳母的樣子，眼淚當(dāng)場就下來了，"媽您怎么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曉雨......"岳母看到女兒，哭得更加控制不住，"媽對不起你......"

"媽，您別這樣，您嚇到我了。"曉雨也蹲下來抱住母親，兩個人哭成一團(tuán)。

我看向岳父，壓低聲音問："爸，到底怎么回事？這車......"

"是給你的。"岳父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沉重，"小江，這車是我和你媽給你的。"

"給我的？"我完全懵了，"爸，這一百五十萬......你們哪來這么多錢？"

岳父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輛車，眼神復(fù)雜得讓我看不懂。

周圍已經(jīng)有不少鄰居圍過來了。這個小區(qū)大多是年輕白領(lǐng)，一輛嶄新的奧迪A6L確實惹眼。

"喲，老林家買新車了？這車可不便宜�。�"

"起碼一百多萬吧？看著像頂配。"

"人家女婿出息，年輕有為，給老丈人買車也正常。"

鄰居們的議論聲飄進(jìn)耳朵，每一句都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我看著岳父,突然發(fā)現(xiàn)他好像瘦了。明明一個多月前見面時還好好的，現(xiàn)在臉頰都凹陷下去了，顴骨突出，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一大圈。

而且他的手在微微顫抖，那種顫抖不是緊張，更像是......虛弱？

"爸，您身體不舒服嗎？"我下意識地問。

岳父愣了一下，很快搖搖頭："沒事，就是最近沒休息好。"

"這車的錢，到底哪來的？"我再次追問，"您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借的？"

岳父沉默了幾秒，終于開口："不是借的，是我們自己的錢。"

"自己的錢？"我?guī)缀醪桓蚁嘈牛?爸，您不是一直......"

"先回家吧。"岳父打斷我，"有些事，回家再說。"

"不行！"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您現(xiàn)在就告訴我，這錢到底哪來的？您們不是把房子賣了，只得了六十萬嗎？怎么還有這么多錢買車？"

"小江！"岳父難得地嚴(yán)厲起來，"聽話，先回家！"

我從未見過岳父這樣的表情。他的眼睛里有憤怒，有悲傷，還有一種我看不懂的絕望。

岳母也被女兒扶了起來，她一直在哭，嘴里反復(fù)念叨著"對不起"。

這反常的一幕讓我心里越來越不安。

"那車鑰匙呢？"我問。

岳父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遞給我。那是一把嶄新的奧迪鑰匙，上面還帶著4S店的標(biāo)簽。

我接過鑰匙，手指碰到岳父手的瞬間，感覺他的手冰涼冰涼的。

"爸......"

"回家。"岳父轉(zhuǎn)過身，牽著岳母的手往停車場走，"去你們家。"

我和曉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擔(dān)憂。

四個人沉默地回到家。

這一路上，沒有人說話。電梯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注意到岳父一直在咳嗽，那種壓抑著的輕咳，好像生怕被人聽見。而岳母緊緊拉著女兒的手,眼淚就沒停過。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他們要哭成這樣？

一百五十萬的車，在普通人眼里是巨款，但對他們來說,明明應(yīng)該是高興的事，為什么氣氛如此沉重？

電梯到了二十三樓，門打開的瞬間，我看到岳父扶著墻，那個動作很輕，但我還是捕捉到了。

他是不是身體真的出問題了？

家里的客廳突然變得特別大，大到讓人覺得空蕩蕩的。

四個人坐在沙發(fā)上，誰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曉雨起身去倒水，我注意到她的手在發(fā)抖，杯子碰到桌面時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爸、媽，喝點水。"曉雨把水杯遞給父母，聲音里帶著哭腔。

岳母接過水杯，卻沒喝，只是握在手里。她的眼睛紅腫得厲害，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恍惚。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打破這詭異的沉默。

"爸，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那車的錢，到底哪來的？"

岳父放下水杯，緩緩抬起頭看著我。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復(fù)雜的情緒，讓我一時讀不懂。

"小江，這些年......其實我們也攢了一些錢。"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怕被風(fēng)吹散。

"攢了一些錢？"我皺起眉，"爸，您們一直租房住，每次我想給你們買點東西，您都說太貴不要。這樣的生活狀態(tài)，怎么可能攢下一百五十萬？"

"是啊爸，"曉雨也忍不住開口，"您和媽每個月的退休金加起來才六千塊，房租要一千二，還要生活，怎么可能攢這么多？"

岳父沉默了。

岳母突然捂住臉，又開始抽泣起來。

"秀芬......"岳父伸手握住妻子的手，然后轉(zhuǎn)向我們，"錢的事......你們別管了。這車就是我們給小江的，他孝順，值得。"

"爸！"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您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就問您，這一百五十萬，是不是借的？"

"不是！"岳父難得地硬氣起來,"不是借的！"

"那是哪來的？"

"是我們自己的！"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曉雨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別這么激動。她轉(zhuǎn)向父親，溫聲細(xì)語地問："爸，您就告訴我們實話吧。我和江哥都擔(dān)心您們。如果是借的錢，我們一起還。如果有什么困難，我們一起面對。您這樣什么都不說，讓我們怎么放心？"

聽到女兒的話，岳父的表情終于松動了一些。

他看著曉雨，眼眶泛紅:"傻孩子，爸怎么會害你們呢。"

"那您就說清楚！"曉雨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您和媽今天這樣子，把我們都嚇壞了。"

岳父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當(dāng)年那套老房子，賣的時候......其實不止六十萬。"

我和曉雨同時愣住了。

"多少？"我問。

岳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但具體多少，我現(xiàn)在不想說。你們只要知道，這錢是干凈的，不是借的，也不是違法得來的，就夠了。"

"爸！"我站起來，"您怎么能這么說？當(dāng)年您明明告訴我們，房子只賣了六十萬，正好給我們付首付�，F(xiàn)在您說不止六十萬，那剩下的錢呢？這幾年您和媽租著破房子，省吃儉用，為什么不用那些錢改善生活？"

這個疑問像一把利刃，刺在我心上。

如果岳父母當(dāng)年真的有更多的錢，為什么要讓自己過得這么苦？

岳父深吸一口氣："小江，這是我們的決定。我們愿意。"

"可您們......"

"別問了。"岳父打斷我，語氣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這些年我和你媽看在眼里，你對曉雨好,對我們孝順，這就夠了。車是我們自愿買的，想買就買了，別的你不要多問。"

我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曉雨也急了："爸，您到底在瞞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岳母抬起頭，滿臉淚痕："曉雨，是媽對不起你......"

"媽您別這么說......"

"這些年，媽一直瞞著你。"岳母哽咽道，"我們......我們其實......"

"秀芬！"岳父突然厲聲打斷妻子的話。

岳母身體一震，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只是眼淚流得更兇了。

這一幕讓我和曉雨更加不安。他們明明想說什么，卻又不敢說，這種欲言又止的樣子，比什么都讓人揪心。

我注意到茶幾上放著岳父的手機(jī)。屏幕亮了一下，顯示有未讀短信，發(fā)信人備注是"市人民醫(yī)院"。

醫(yī)院？

我的心猛地一沉。

"爸，您最近有去醫(yī)院嗎？"我試探著問。

岳父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沒有，"他很快否認(rèn)，"就是普通體檢。"

"體檢？"我盯著他，"那為什么媽要哭成這樣？"

"你別管了！"岳父突然站起來，"小江，車我們送了，心意也到了。剩下的事，你別多問。我和你媽還有事,先回去了。"

"爸！"曉雨拉住父親的袖子，"您還沒吃晚飯呢！"

"不吃了，我們......我們不餓。"岳父說這話時,明顯有些心虛。

岳母也站起來，她看著女兒，眼神里滿是不舍和愧疚。她伸手摸了摸曉雨的肚子，聲音顫抖："好好養(yǎng)身子，好好生寶寶......"

"媽......"曉雨哭著想說什么，但岳母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岳父跟在后面，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個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里面有太多的情緒：有愧疚,有不舍，有無奈，還有一種像是......訣別？

"小江，"他的聲音很輕，"好好對曉雨。"

說完，他就開門走了出去。

岳母跟在他身后，步履蹣跚。

我和曉雨站在門口，看著兩個老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電梯門關(guān)上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響亮。

曉雨靠在我肩膀上，哭得止不住。

"老公，我爸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的聲音里滿是恐懼。

我摟住她，心里同樣沉重得像壓了一塊巨石。

岳父最后那句"好好對曉雨"，像是交代后事一樣，讓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還有他瘦了一大圈的樣子,那種壓抑的咳嗽，手機(jī)上醫(yī)院的短信......

我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不會的，不會的。

我拼命在心里否認(rèn)那個想法，但越是否認(rèn)，那個念頭就越是清晰。

晚上，我和曉雨都沒怎么睡。

她躺在床上，一遍遍地翻看和父母的聊天記錄，試圖從只言片語里找到什么線索。

"老公你看，"她突然坐起來，"我媽上個月給我發(fā)信息，說她和我爸要去旅游，讓我別擔(dān)心。我當(dāng)時還奇怪，他們平時那么省，怎么突然要去旅游。"

我接過手機(jī)看了看。

聊天記錄顯示,那條信息發(fā)送時間是一個月前，內(nèi)容確實是說要去旅游，目的地是云南。

"他們?nèi)チ藛幔?我問。

"我不知道。"曉雨搖頭，"后來我問了幾次，我媽都說天氣不好沒去成，改時間了�，F(xiàn)在想想，會不會根本就沒有什么旅游？"

我沉默了。

旅游只是借口，那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醫(yī)院？

"老公，"曉雨抓住我的手，"明天我們?nèi)ノ野謰屇抢锟纯春貌缓�？我總覺得他們瞞著我們什么很重要的事。"

"好。"我點點頭。

但我心里清楚，岳父母那副態(tài)度，就算我們?nèi)チ�，他們也未必會說實話。

必須想辦法查清楚。

第二天一早，我六點就醒了。

其實一夜都沒怎么睡，腦子里全是昨天的畫面。

曉雨還在睡，我輕手輕腳地起床，洗漱完畢后，決定先去那輛奧迪的購買地點看看。

從車鑰匙上的標(biāo)簽?zāi)芸闯鰜恚囀窃诹_湖區(qū)的"鵬程奧迪4S店"買的。

我開車趕到那里時,剛過八點,店里的銷售顧問正在做晨會。

"您好先生，請問需要看車嗎？"一個年輕的女銷售迎上來。

"我想咨詢一下，昨天你們這里賣出去一臺黑色A6L？"

女銷售愣了一下："您是？"

"我是買車人的家屬。"我解釋道，"那輛車是我岳父買的，但有些情況我想了解一下。"

聽我這么說，女銷售的表情變得有些猶豫："先生，關(guān)于客戶的購車信息，我們有保密義務(wù)......"

"我知道。"我打斷她，"但這件事對我們家很重要。我岳父叫林大國,昨天下午買的車,黑色A6L,全款一百五十萬。"

女銷售想了想，去叫來了她的主管。

主管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聽完我的來意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這樣吧，您提供一下您岳父的身份信息，我核實一下。"

我把岳父的身份證號報給他，他去查了系統(tǒng)。

幾分鐘后，他回來了，態(tài)度明顯緩和了一些。

"確實是林先生買的車，昨天下午三點二十分簽的合同，全款刷卡。"主管說，"請問您是......"

"我是他女婿。"我說，"實不相瞞，我岳父岳母年紀(jì)大了，他們突然買這么貴的車,我們做子女的很擔(dān)心。我想知道，他們買車時的情況怎么樣？有沒有什么異常？"

主管和女銷售對視了一眼。

"其實......"女銷售猶豫著開口，"那位老先生買車的時候，確實挺著急的。"

"著急？"

"對，"女銷售點頭，"他一進(jìn)店就說要買A6L,要頂配的，要黑色的，當(dāng)天就要提車。我們說需要時間準(zhǔn)備，他就說愿意加錢，只要能盡快提車。"

我的心一沉。

這不像岳父的性格。他是那種買東西要比價很久的人，怎么可能這么急？

"后來呢？"

"后來我們正好有一輛現(xiàn)車，剛運(yùn)到的，還沒驗收。他說那就要這輛,不用驗車了，直接辦手續(xù)。"女銷售繼續(xù)說，"我勸他至少看看車況，但他說不用，只要能開走就行。"

"刷卡的時候呢？"我追問。

"刷卡很順利，密碼都沒輸錯。"主管接話，"但我注意到，老人家的手一直在抖。我還以為是緊張，畢竟一百五十萬不是小數(shù)目。"

手抖。

又是這個細(xì)節(jié)。

"那他有沒有說為什么這么急著買車？"

女銷售搖搖頭："沒說。我們也不好多問。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他走的時候，我聽到他在打電話。"女銷售回憶著，"好像是給家里人打的，說什么'都辦好了''不要擔(dān)心''這是應(yīng)該的'之類的話。聲音聽起來......挺沉重的。"

我閉了閉眼睛。

"還有什么其他細(xì)節(jié)嗎？任何細(xì)節(jié)都行。"

女銷售想了想："哦對了，他好像咳嗽得挺厲害的。我還問他要不要喝水，他說不用。"

咳嗽。

我記下了這個細(xì)節(jié)。

"謝謝你們。"我深吸一口氣，"如果想起還有什么,麻煩給我打電話。"

留下電話號碼后，我離開了4S店。

坐在車?yán)�，我把這些信息串聯(lián)起來。

岳父急著買車，手一直在抖，咳嗽厲害，還說"這是應(yīng)該的"......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可能：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不行，我必須查清楚。

我拿出手機(jī)，撥通了曉雨的電話。

"老婆，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么忙？"

"你能查到你爸的銀行賬戶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想查什么？"

"我想知道他賬戶里的錢是哪來的。"我實話實說，"昨天他們的反應(yīng)太反常了,我必須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可是......"曉雨猶豫，"這樣查我爸的賬戶，是不是不太好？"

"曉雨，"我的語氣變得嚴(yán)肅，"你昨天也看到了,你爸媽的狀態(tài)不對。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們現(xiàn)在不查清楚，以后可能連機(jī)會都沒有了。"

這句話讓曉雨沉默了。

"好，"她最終同意了，"我爸之前為了方便給我轉(zhuǎn)生活費(fèi)，把他的手機(jī)銀行在我手機(jī)上也登錄了。密碼我也知道，我查一下。"

半個小時后，曉雨給我回了電話。

"老公，"她的聲音在顫抖，"我查到了......"

"怎么說？"

"我爸的賬戶里，三天前確實轉(zhuǎn)出去了一百五十萬。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你別急，慢慢說。"

"但是賬戶里還有兩百三十萬！"曉雨的聲音幾乎是哭出來的，"老公，我爸媽哪來這么多錢？！"

我整個人僵住了。

兩百三十萬？

加上買車的一百五十萬,岳父母手里至少有三百八十萬！

當(dāng)年他們說賣房子只得了六十萬，那剩下的三百多萬是哪來的？

"還有，"曉雨繼續(xù)說，"我往前翻了一下流水，發(fā)現(xiàn)我爸的賬戶里，從三個月前開始，每個月都有一筆大額支出，少的十幾萬，多的三十萬。"

"支出到哪里？"

"醫(yī)院。"曉雨的聲音徹底哽咽了，"都是醫(yī)院的費(fèi)用。老公，我爸是不是......"

她不敢說下去。

我的手握著方向盤，指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

"你在家等我，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我啟動車子，腦子里一片混亂。

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岳父生病了，而且很嚴(yán)重。

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所以想在離開前，把欠我們的"補(bǔ)"回來。

所以才會突然買車，才會那么著急。

所以岳母才會哭成那樣。

所以他才會說"好好對曉雨"。

一想到這些，我的眼睛就濕潤了。

不行，我必須親自去確認(rèn)。

我掉轉(zhuǎn)車頭，直奔岳父母租住的地方。

我站在岳父家門口，手里攥著那把鑰匙，遲遲沒有推門的勇氣。

剛才在小區(qū)門口，我無意中遇到了岳父以前的老同事王叔。

"小江啊，你岳父最近身體怎么樣？上個月在醫(yī)院碰到他，看著瘦了好多。"王叔拍著我的肩膀，語氣里滿是關(guān)切。

我愣住了："王叔，我岳父身體一直挺好的啊......"

"哎呀，你不知道啊？"王叔欲言又止，"算了算了，可能是我看錯了。"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我快步?jīng)_上樓，用鑰匙打開了岳父母家的門。

客廳里靜悄悄的，茶幾上擺著一堆藥瓶，全是我沒見過的藥名。我拿起一瓶看了看，是止痛藥，處方上寫著"每日三次，飯后服用"。

還有一些藥，標(biāo)簽上印著"腫瘤�？漆t(yī)院"的字樣。

我的手開始顫抖。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突然開了。

岳母看到我，整個人僵在原地，手里的東西"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那是一摞厚厚的醫(yī)院病歷本。

我彎腰撿起來，翻開第一頁，上面的診斷結(jié)果讓我腦子一片空白。

"惡性腫瘤，胃癌晚期。"

診斷日期：三個月前。

"小江......"岳母的聲音在顫抖，"你怎么來了？你爸他......"

話音未落，岳父從臥室里走了出來。

他的樣子讓我?guī)缀跽J(rèn)不出來——三個月不見，他瘦得只剩皮包骨頭，頭發(fā)也白了大半。本來就不高的身材，現(xiàn)在看起來更加佝僂，一件寬松的毛衣穿在身上，空蕩蕩的。

他的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嘴唇干裂。

這還是那個三個月前還能騎自行車去買菜、笑聲爽朗的岳父嗎？

"爸......"我的聲音哽在喉嚨里，"您這是......"

岳父看著我，眼眶瞬間紅了。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你不該來的。"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爸，您為什么不告訴我們？"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您生病了，為什么要瞞著？"

岳父沒有回答，只是緩緩走到沙發(fā)邊坐下。這個簡單的動作，他卻走得很吃力，每一步都要停頓一下，好像隨時會摔倒。

岳母連忙去扶他，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小江，"岳父坐下后，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這個...原本想再等等給你，但現(xiàn)在既然你都知道了......"

我接過信封，里面是一張銀行轉(zhuǎn)賬憑證。

四十萬，正是我昨天早上轉(zhuǎn)給他的那筆錢。

但轉(zhuǎn)賬時間顯示的卻是——昨天下午3點15分。

我愣住了。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昨天上午十點半才轉(zhuǎn)的！

"爸，這是怎么回事？"我看著這張憑證，腦子完全轉(zhuǎn)不過彎來。

岳父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茶幾上的另一個牛皮紙袋。

那個紙袋很厚,鼓鼓囊囊的，上面用黑色簽字筆工工整整地寫著我的名字："江浩然收"。

我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wěn)那個紙袋。

"打開看看吧。"岳父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在說夢話。

我深吸一口氣,解開牛皮紙袋的封口。

里面裝的東西讓我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最上面的是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給女婿江浩然"，筆跡是岳父的，但比平時更加歪斜，有些字跡甚至糊了，不知道是墨水浸濕的，還是淚水浸濕的。

信封下面，是厚厚一沓醫(yī)院的檢查報告單、診斷書、用藥記錄......

我的手指顫抖著抽出那封信，展開信紙的瞬間，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