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正在換藥，每揭開一層紗布，都要帶下一層皮肉。
我死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冷汗浸透了里衣。
顧寒聲看不下去了，別過頭去。
“手骨碎了?！?br/>他的聲音有些啞，
“太醫(yī)說，以后......不能彈琴了?！?br/>“但好在......命保住了?！?br/>我盯著頭頂?shù)某袎m，眼神空洞。
那雙手，曾為他撫琴助興，曾為他洗手作羹湯。
曾在他挑燈夜讀時(shí)，為他研墨添香。
如今，成了兩截廢肢。
就在這時(shí)，門外傳來一陣嬌弱的咳嗽聲。
“咳咳......”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白若云端著一碗藥走了進(jìn)來。
她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臉上未施粉黛，看著楚楚可憐。
一進(jìn)門，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姐姐......姐姐你終于醒了?！?br/>“都是若云不好，若云愿意以死謝罪。”
她把藥碗放到桌上，作勢(shì)就要往地上跪。
動(dòng)作慢吞吞的，眼神卻一直往顧寒聲身上瞟。
顧寒聲果然立刻起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身子弱，地上涼，不必如此。”
“太醫(yī)說了，你受不得驚嚇，快坐下?！?br/>他把白若云扶到椅子上坐好，又倒了杯熱茶遞給她。
我躺在床上，冷眼看著這一幕郎情妾意。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顧寒聲安撫好白若云，轉(zhuǎn)頭看向我。
眼神復(fù)雜，帶著些警告，又帶著些無奈。
“蘇禾，若云為了給你祈福，在佛前跪了一夜。”
“膝蓋都跪青了，你別怪她?！?br/>“她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那些獄卒會(huì)下死手?！?br/>我看著白若云。
她正怯生生地看著我，手里捏著帕子擦拭眼角。
可我分明看到了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得意。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翻涌。
“顧大人。”
我開口，嗓音沙啞難聽。
“我在獄中受刑的三天，你在做什么？”
顧寒聲眼神閃躲了一下。
“在查案，想辦法救你?！?br/>“我想著只要找到證據(jù)證明若云是被冤枉的，就能把你換出來?！?br/>我笑了。
我費(fèi)力地抬起纏滿紗布的手，指了指白若云腰間。
那里掛著一塊羊脂玉佩。
“這玉佩，是前日京城拍賣行的壓軸拍品吧？”
“起拍價(jià)就是五千兩白銀?！?br/>“顧大人查案，查到了拍賣行？”

“我在死牢里被夾斷手指的時(shí)候，你在舉牌競(jìng)價(jià)，博紅顏一笑？”
空氣瞬間死寂。
白若云慌忙捂住玉佩，眼神中卻仍是炫耀。
“寒聲哥哥......這......”
顧寒聲臉色發(fā)紅。
他猛地站起身，擋在白若云面前。
“若云受了驚嚇，我只是順手買個(gè)小玩意安撫她?！?br/>“你能不能別這么斤斤計(jì)較？”
“我都把你救出來了，你還要怎樣？”
我閉上眼，不想再看他們一眼。
“出去?！?br/>“你們身上的味道，讓我惡心?！?br/>顧寒聲愣住了。
成婚三年，我對(duì)他百依百順，從未說過一句重話。
如今竟然趕他走。
他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冷哼一聲。
“你現(xiàn)在簡(jiǎn)直不可理喻?！?br/>“好生反省，什么時(shí)候想通了，我再來看你?！?br/>說完，他拉起白若云，摔門而去。
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我聽見白若云委屈的聲音。
“寒聲哥哥，姐姐是不是恨我......”
“別理她，她是瘋了?！?br/>腳步聲遠(yuǎn)去。
我睜開眼，看著空蕩蕩的房間。
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浸濕了枕頭。
原來，心死是這種感覺。
不痛，只是空。
空得像個(gè)無底洞，連風(fēng)吹過都有回響。
顧寒聲冷落了我三日。
他以為我會(huì)像以前一樣，熬不住冷戰(zhàn)，主動(dòng)服軟。
以前每次吵架，都是我去書房送湯，給他臺(tái)階下。
可這次，我連房門都沒出一步。
第四日，他下朝回來。
聽管家說我還沒吃飯，終于按捺不住了。
他帶著白若云來到了我房中。
房?jī)?nèi)空蕩蕩的，連個(gè)伺候的丫鬟都沒有。
我正坐在地上，面前放著那把名為“綠綺”的名琴。
這是當(dāng)年我嫁給他時(shí)，他送我的聘禮。
那時(shí)的他還愛我，為了這把琴，費(fèi)勁了心思，只為博我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