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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局,你聽我解釋,這個數(shù)據(jù)模型真的有問題,如果現(xiàn)在不改,項目后期會像沙灘上的樓閣,一推就倒!」
「沙灘?樓閣?」他笑了,把那份我熬了三個通宵做出的風險報告輕輕推到桌子邊緣,像是在推開一盤吃剩的骨頭。
「林峰,你知不知道這桌子上放的是什么?這不是紙,是我的臉。你現(xiàn)在,就是在拿鞋底往我臉上蹭。這座城市是個大池塘,總有些魚,是該沉下去的。你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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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紙調(diào)令薄得像蟬翼,上面的黑字卻重得像鉛塊,每一個字都往我骨頭縫里鉆。林峰,調(diào)任市信訪辦公室。我捏著那張紙,指關節(jié)發(fā)白,紙張的邊緣被我手心的汗濡濕了,洇開一小片模糊的印記,像一滴無聲的眼淚。
市發(fā)展規(guī)劃局的大樓是這個城市最體面的建筑之一,玻璃幕墻在陽光下閃著金光,像一塊巨大的、冷漠的琥珀。而信訪辦,則藏在市政府大院最偏僻的角落,一棟灰撲撲的三層小樓,墻皮剝落得像得了皮膚病的老人,窗戶上積著厚厚的灰,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在此處,慢慢腐爛。
我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時,一股混雜著陳年紙張、劣質(zhì)茶葉和某種絕望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嗆得我連打了三個噴嚏。辦公室里死氣沉沉,光線昏暗得像是傍晚。靠窗的位置,一個頭發(fā)花白、身材微胖的老頭正佝僂著背,用一支禿頭毛筆蘸著清水,在一張舊報紙上慢悠悠地畫著什么。水漬印在報紙上,形成一個個歪歪扭扭的字,又在幾秒鐘后消失無蹤,像一場從未發(fā)生過的徒勞。
他就是趙立獻,信訪辦的主任。
我的到來沒有激起任何波瀾,他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從鼻子里“嗯”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另一個角落里,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李姐,正對著一面小鏡子描眉,見我進來,鏡子里的那雙眼睛懶洋洋地瞥了我一眼,又繼續(xù)描她那彎彎曲曲的眉毛。屋子里唯一的聲響,是墻上掛鐘有氣無力的“滴答”聲,像一個瀕死病人的心跳。
我感覺自己不是被調(diào)到這里工作,而是被活埋了。我的名校文憑,我的專業(yè)技術,我熬夜畫出的上百張規(guī)劃圖,都在這間彌漫著腐朽氣味的屋子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話。王建國副局長那張笑里藏刀的臉在我腦海里閃過,他說:“年輕人需要多崗位鍛煉,了解基層?!边@哪里是鍛煉,這是流放。
我被安排在一張靠墻的舊桌子旁,桌面上有一層用手指一劃就能寫字的灰。我沒動,就那么站著,像一尊僵硬的雕塑。我看著趙主任,他寫完一個字,端起一個搪瓷缸子,吹開上面的茶葉末,滋溜喝上一口,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陽光透過骯臟的玻璃,在他臉上投下一塊斑駁的光影,他的表情安詳?shù)孟褚蛔饛R里的泥菩薩。
一種無名火在我胸中亂竄,燒得我五臟六腑都疼。我走過去,聲音因為壓抑而有些發(fā)抖:「趙主任,我能做點什么?」
他終于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仿佛在辨認一個陌生的物件。然后,他指了指墻角堆積如山的卷宗,那些卷宗用牛皮紙袋裝著,摞得比人還高,上面落滿了灰塵,像一個個小小的墳包。
「急什么,」他的聲音慢悠悠的,像被拉長的面條,「先看看,喝杯茶?!?/p>
說完,他又低下頭,繼續(xù)他那水寫字的修行。
我徹底絕望了。這里不是冷宮,是墳墓。而眼前這個老頭,就是我的守墓人。
二
不甘心,像一根扎進肉里的刺,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疼痛。我不能就這么爛掉。我開始整理那些積壓的信訪案件,我想做出點成績,我想證明給王建國看,就算在垃圾堆里,我也能開出花來。
可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比我想象的要難一萬倍。
那些牛皮紙袋里,裝著一個個破碎的人生和一樁樁無解的死結。有化工廠污染導致村民得怪病的,有開發(fā)商跑路留下一棟爛尾樓的,有舉報村干部貪污征地款的……每一份信訪材料背后,都牽扯著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和部門。我把電話打到環(huán)保局,對方說這事歸水利局管;打到水利局,對方又把我推給了建設局。皮球被踢來踢去,最后總能精準地回到信訪辦這個終點站。
我像一只無頭蒼蠅,撞得頭破血流。我熬了幾個晚上,寫了一份關于“城中村拆遷遺留問題”的詳細報告,附上了解決方案,興沖沖地拿給趙主任。
他當時正在給窗臺上的那盆半死不活的吊蘭澆水,用一個破了口的碗,一滴一滴,小心翼翼,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寶。他接過我的報告,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放在了窗臺上,墊在了那盆吊蘭下面。
「趙主任!」我?guī)缀跏呛傲顺鰜怼?/p>
「哦,小林啊,」他轉過身,臉上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你這份報告,寫得很好。但是,沒用?!?/p>
「為什么沒用?這里面每一個數(shù)據(jù)都是我核實過的!」
「有些事情,對錯不重要?!顾朴频卣f,「重要的是,你想讓誰不舒服。你這份報告遞上去,規(guī)劃局、國土局、建設局,好幾家單位的領導晚上都要睡不著覺了。他們睡不著,最后就會讓你也睡不著?!?/p>
「我們是信訪辦,不就是為了解決問題嗎?」我的聲音里充滿了荒謬感。
「我們的職責,」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拿起那支禿頭毛筆,「是讓他們覺得,問題正在被解決。來,喝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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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感覺自己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我眼中的理想和原則,在他這里,還不如一杯隔夜的濃茶。我頹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聽著李姐一邊修著指甲,一邊用幸災樂禍的語氣說:「小林啊,聽主任的,沒錯。在這兒啊,多做多錯,不做不錯?!?/p>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用一種我無法理解的邏輯運轉著。
三
轉機,出現(xiàn)在一個燥熱的午后。
一個老太太沖進了辦公室,手里揮舞著一把蒲扇,嘴里像連珠炮一樣咒罵著。她的聲音尖利得像指甲劃過玻璃,整個辦公室的空氣都為之震顫。這是個“老上訪戶”,因為拆遷補償款的問題,幾乎每周都要來鬧一次,誰也勸不住。
我本能地迎上去,試圖用我剛背熟的《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跟她講道理。「阿姨,您看,根據(jù)政策第十八條……」
「滾你娘的政策!」老太太一口唾沫差點啐到我臉上,「政策要是管用,我老婆子還用得著天天來這兒受你們的氣?你們這群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
我被罵得狗血淋頭,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李姐躲得遠遠的,假裝在接電話。趙主任還是老樣子,坐在那里,仿佛入定了。
老太太鬧了一個多小時,罵累了,嗓子都啞了,最后被我們連哄帶騙地勸回了家。辦公室里恢復了死寂,空氣中還殘留著她怒火的余溫。我感覺自己像個被打敗的士兵,狼狽不堪。
那天晚上快下班的時候,我看見趙主任從他那個破舊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布袋,里面裝著幾根頂花帶刺的黃瓜,和幾個紅得發(fā)亮的西紅柿。李姐小聲告訴我,那是主任自己在后院那片巴掌大的空地上種的。
我沒在意。可第二天,奇跡發(fā)生了。
那個昨天還兇神惡煞的老太太,竟然提著一籃子雞蛋來了。她臉上帶著一絲羞赧的笑,把籃子放在趙主任桌上,嘴里不停地說:「趙主任,真是不好意思,昨天是我糊涂了……這事兒,我不訪了,不給政府添麻煩了?!?/p>
說完,她還硬塞給我們一面錦旗,上面寫著“人民公仆,一心為民”,那金燦燦的八個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徹底懵了。我拉住準備開溜的李姐,問她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姐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一種看神仙的表情:「誰知道呢?邪門了!昨天主任下班后,提著他那點破菜,去老太太家坐了一會兒。就一會兒!今天就這樣了?!?/p>
我百思不得其解。政策、道理,都比不上一袋子青菜?這老頭到底用了什么魔法?我偷偷問趙主任,他只是笑了笑,說:「她男人以前在部隊,和我一個老戰(zhàn)友是一個團的。我們聊了聊他們團的番號,聊了聊他們當年的團長?!?/p>
我愣住了。就這么簡單?
還沒等我從這件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第二件更“邪門”的事發(fā)生了。
一群穿著破爛工裝的農(nóng)民工堵在了我們門口,他們?yōu)橐粋€被拖欠了大半年的工程款而來。情緒激動,嚷嚷著要去市政府門口靜坐。我焦頭爛額地聯(lián)系勞動監(jiān)察大隊,對方的電話要么占線,要么就是用一套標準的官腔打太極,說“正在調(diào)查”、“需要流程”。
我把情況向趙主任匯報時,他正用一把小鑷子,從他的搪瓷缸里夾出幾根泡脹了的枸杞,慢條斯理地嚼著。他聽完,沒說什么,起身回了他那間里屋。
我以為他又是去“入定”了。但過了一會兒,我聽見里屋傳來他模糊的聲音。我悄悄走到門邊,門虛掩著,我看到他正用一部非常老舊的,甚至不是智能機的私人手機在打電話。他的聲音很平淡,沒有一絲火氣:
「我是趙立獻。有幾個老鄉(xiāng)在你那兒遇到了點麻煩,你處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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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一句話,沒有頭銜,沒有客套,然后就掛了。
我心里充滿了疑惑和不屑,這算什么?裝腔作勢?
然而,半小時后,信訪辦的門被猛地推開。勞動監(jiān)察大隊的王隊長,一個平時在電話里都拽得二五八萬的人物,此刻卻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幾個辦事員。
「趙……趙主任!」王隊長看見從里屋走出來的趙立獻,幾乎是小跑著迎上去,臉上堆著一種近乎諂媚的笑,「您看這事兒鬧的,下面的人辦事不力,我馬上處理!您放心,三天!三天之內(nèi),保證把所有欠薪發(fā)到工友們手上!」
他對趙主任的態(tài)度,已經(jīng)不是恭敬了,那是一種帶著畏懼的謙卑。他不停地彎腰,額頭上的汗珠子都快滴到地上了。
趙主任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擺了擺手:「別在這兒站著了,去跟老鄉(xiāng)們說清楚?!?/p>
我站在門邊,看著這一幕,感覺自己的腦子像被一柄重錘狠狠砸了一下。所有的認知都在崩塌、重組。這個整天喝茶練字、混吃等死的老頭,這個被所有人認為是“廢物”的信訪辦主任,他到底是誰?“趙立獻”這三個字,為什么有如此驚人的分量?
一個巨大的謎團,像濃霧一樣,將趙立獻籠罩起來。
四
王建國還是來了。
他帶著辦公室主任和兩個年輕跟班,以“視察基層、關心下屬”的名義,像一陣風似的刮進了我們這間死水一潭的辦公室。他一進來,目光就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身上掃來掃去,那眼神里充滿了勝利者的優(yōu)越感,仿佛在欣賞一件被他親手打碎的藝術品。
「小林啊,最近怎么樣?在基層鍛煉得還習慣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施壓感,「信訪辦這種清水衙門,最適合磨性子了。年輕人嘛,銳氣太盛不是好事?!?/p>
我僵硬地笑著,感覺他手掌下的那個肩膀火辣辣地疼。
趙主任從他的座位上站起來,臉上掛著和藹的、甚至有點諂媚的笑容,忙著給王建國泡茶。「王局大駕光臨,我們這小地方蓬蓽生輝??!」他的腰微微彎著,那樣子,像極了任何一個在領導面前謹小慎微的小老頭。
王建國很享受這種感覺。他大馬金刀地坐在趙主任的椅子上,喝著茶,點評著辦公室的衛(wèi)生,言語間充滿了居高臨下的“關懷”。
「老趙啊,快退休了吧?退了也好,含飴弄孫,享享清福?!雇踅▏f著,目光落在了墻上掛著的一幅字上,那字寫的是“寧靜致遠”,筆力倒也遒勁,署名是“趙立獻”。
王建國輕蔑地笑了笑,那笑聲里帶著對這種“退休老干部”式風雅的不屑。
然而,就在這時,他身后一個一直低著頭的秘書,像是新來的,猛地抬起頭,看到了正在端茶倒水的趙主任。
就在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那個年輕秘書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像是大白天見了鬼。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悄悄地、用盡全力地拉了拉王建國的衣角,嘴里似乎想說什么,但又沒敢出聲。
王建國正說得興起,不耐煩地甩開了他的手,根本沒有注意到秘書那張已經(jīng)毫無血色的臉。
這一幕,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心中的迷霧。我愈發(fā)確定,趙立獻這個名字背后,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
五
市里舉行年度優(yōu)秀項目表彰大會,王建國主導的那個被我指出有問題的“智慧城市”項目,經(jīng)過一番“修正”和包裝,赫然獲得了金獎。按照慣例,所有部門都要派人參加會后的晚宴,我們信訪辦也收到了一張請柬。
往年,這種場合趙主任都是讓李姐代表去的??蛇@次,他一反常態(tài),慢悠悠地對我說:「小林,晚上收拾一下,跟我去湊湊熱鬧?!?/p>
宴會廳里燈火輝煌,觥籌交錯,空氣中飄浮著昂貴的香水、食物的香氣和權力的味道。王建國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端著酒杯,被一群人簇擁在中心,春風得意,儼然是全場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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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一桌,和幾個同樣邊緣的部門坐在一起,像一群誤入天鵝湖的土鴨。
酒過三巡,王建國在眾人的簇擁下,特意走到了我們這一桌。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臉上帶著醉醺醺的、毫不掩飾的嘲弄。
「喲,老趙,你也來了?身體還硬朗啊,還能喝幾杯?」他拍了拍趙主任的肩膀,然后目光轉向我,聲音陡然拔高,確保周圍的人都能聽見,「小林啊,在基層鍛煉得怎么樣了?我跟你說,信訪辦這種地方,最能看清人情冷暖。你什么時候要是想通了,覺得這水太冷,就給我打個電話。我這個人,念舊情?!?/p>
周圍傳來一陣壓抑的、心照不宣的哄笑。每一個字都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抽在我臉上。我的拳頭在桌子下面握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屈辱像滾燙的鐵水,從我的喉嚨一直灌進胃里。
趙主任依舊是那副笑呵呵的樣子,端起酒杯:「謝謝王局關心,我們都好,都好?!?/p>
就在王建國準備轉身,享受他這場羞辱大戲的完美收官時,宴會廳的大門開了。
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市委的陳秘書,那個在市里被譽為“大內(nèi)總管”的實權人物,正陪著一個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男人氣場強大,不怒自威。有人立刻低聲驚呼:“是新上任的市紀委周書記!”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整個宴會廳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王建國臉上的醉意瞬間消失,他立刻換上一副最謙恭熱情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西裝,第一時間迎了上去,伸出了手:「周書記,您好您好,我是發(fā)改局的王建國……」
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讓整個宴會廳所有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