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說什么?首付還差八萬?”
“你弟弟一輩子的幸??删涂茨懔?!你當(dāng)姐姐的,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握著冰涼的手機,看著丈夫周峰瞬間沉下去的臉,心里亂成一團麻。
為了弟弟,我最終還是從銀行取出了我們小家所有的積蓄。
01
周末的午后,陽光帶著一種慵懶的暖意,透過客廳的落地窗,在地板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里彌漫著咖啡的醇香和女兒“咯咯”的笑聲。
五歲的女兒暖暖正趴在地毯上,和她爸爸周峰一起,專注地拼著一幅一千塊的星空拼圖。
“爸爸,這塊,這塊是不是放在這里?”暖暖舉著一小塊深藍色的拼圖,仰著小臉問。
周峰低下頭,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女兒的額頭,笑著說:“暖暖真棒,就是這里,你看,一顆新的小星星亮起來了?!?/p>
我端著剛切好的水果盤從廚房走出來,看到這一幕,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
這就是我想要的家,溫暖,安寧,每一寸空氣里都流淌著幸福。
我和周峰結(jié)婚七年,從一無所有到在這個城市擁有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小窩,其中的辛苦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周峰是項目工程師,常年跑工地,皮膚曬得黝黑。
我是公司里一個不大不小的文案主管,每天擠著地鐵,在格子間里和文字死磕。
我們的生活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憑借著兩個人的努力,也算是小有積蓄,安穩(wěn)踏實。
“老婆,快過來,就差最后幾塊了。”周峰朝我招手。
我笑著走過去,把一瓣橙子塞進他嘴里,然后挨著女兒坐下。
“等這筆年終獎發(fā)下來,咱們就把車換了吧?!敝芊逡贿呎抑磮D,一邊和我商量。
“家里的這輛小車開了快六年了,每次帶暖暖出去,后備箱都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p>
我點點頭,心里也盤算著。
“換車也行,或者……我們帶暖暖去一趟三亞吧?她老在電視上看著大海,念叨好久了?!?/p>
“也行啊,都聽你的?!敝芊逍Φ靡荒槍櫮?,“反正這筆錢,就是用來提升我們小家庭生活品質(zhì)的?!?/p>
我們相視一笑,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就像眼前這片即將拼湊完整的璀璨星空。
可就在這時,煞風(fēng)景的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老媽”。
我的心,沒來由地沉了一下。
我走到陽臺,按下了接聽鍵。
“喂,媽?!?/p>
“晚晚啊,吃過飯沒?”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地?zé)崆椤?/p>
“剛吃過,您呢?”
“吃了吃了。”母親寒暄了兩句,立刻就切入了正題,語氣也跟著急切起來,“晚晚,你弟弟的事,你知道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弟弟林杰,今年二十六,談了個女朋友,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
“知道啊,不是挺好的嗎?聽說女方那邊也挺滿意的?!?/p>
“好是好,可現(xiàn)在出問題了?。 蹦赣H的聲音陡然拔高,“人家女方提要求了,必須在城里有套房,不然這婚就結(jié)不成!”
我的眉頭微微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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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之前你們沒準(zhǔn)備嗎?”
“怎么沒準(zhǔn)備!”母親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委屈和抱怨,“你爸和我把這輩子的老本都掏出來了,還找親戚朋友東拼西湊了一圈,可……可這首付,還是差了八萬塊啊!”
八萬。
這個數(shù)字像一顆小石子,精準(zhǔn)地投進了我剛剛還平靜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漣漪。
“女方那邊催得緊,說是三天之內(nèi)必須把首付交了,不然就當(dāng)咱們家沒誠意,這婚事,可能……可能就要黃了!”
母親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
“晚晚啊,你可就這么一個弟弟!他一輩子的幸福,可就看這一次了!”
“你從小就懂事,最有出息,你爸和我在外面,都說生了個好女兒?!?/p>
“現(xiàn)在你弟弟遇到這么大的坎,家里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
“你當(dāng)姐姐的,可不能不管?。 ?/p>
母親的話,一句接一句,像是一張用親情織成的大網(wǎng),密不透風(fēng)地向我罩來。
她沒有直接說“你必須給錢”,但每一個字,都在表達這個意思。
那種理所當(dāng)然,那種不容置喙,讓我感到一陣窒息。
我張了張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客廳里,暖暖的笑聲還在繼續(xù),可傳到我的耳朵里,卻變得有些遙遠。
掛斷電話,我回到客廳,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峰抬起頭,看著我的臉色,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媽說什么了?”
我沉默了片刻,艱難地開口:“我弟……買房,首付差八萬?!?/p>
周峰臉上的笑容,在我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也瞬間凝固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拼圖,站起身,走到窗邊,點燃了一支煙。
屋子里的溫馨氣氛,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捏碎,只剩下令人壓抑的沉默。
煙霧繚繞中,我看不清周峰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又是錢。”
終于,他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壓抑不住的疲憊和不滿。
“去年他辭職,說要自己闖一闖,我們給了他兩萬當(dāng)啟動資金,結(jié)果不到半年就灰溜溜地回來了?!?/p>
“前年,爸媽說老房子要重新裝修一下,我們又出了三萬?!?/p>
“晚晚,我們的家底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每一分錢,都是我們倆辛辛苦苦,一分一毫攢下來的。”
周峰的話,像一把鈍刀子,在我的心上來回地割。
我何嘗不知道呢?
我知道他每天在工地上風(fēng)吹日曬,夏天衣服能擰出水,冬天手腳都是凍瘡。
我也知道我自己,為了一個項目,可以連續(xù)加班一個星期,累到回家倒頭就睡。
我們省吃儉用,不敢買太貴的衣服,不敢輕易下館子,就是為了這個家,為了給暖暖一個更好的未來。
可那邊,是我的娘家,是我唯一的弟弟。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發(fā)熱,“可那是我弟弟,他要結(jié)婚了,這是他一輩子的大事?!?/p>
“就這一次,周峰,我保證,就這一次。等他結(jié)了婚,成了家,就好了?!?/p>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底氣不足。
這樣的話,好像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
周峰猛吸了一口煙,然后將煙頭狠狠地按在煙灰缸里。
他轉(zhuǎn)過身,走到我面前,看著我發(fā)紅的眼眶,目光復(fù)雜。
有無奈,有心疼,也有著一絲無法言說的失望。
我們對視了很久,久到我?guī)缀跻惺懿蛔∷抗饫锏闹亓俊?/p>
最終,他還是嘆了口氣,伸手將我攬進懷里。
“去吧?!?/p>
他的聲音軟了下來。
“畢竟是你弟弟,當(dāng)姐的不管,也說不過去。”
“但晚晚,我們也要為自己的小家多考慮考慮。暖暖馬上要上小學(xué)了,到處都是要用錢的地方?!?/p>
“這是最后一次了。”
靠在丈夫溫暖的胸膛上,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是感動的淚,也是愧疚的淚。
我用力地點點頭:“嗯,最后一次?!?/p>
第二天,我跟公司請了半天假,沒有告訴周峰。
我想,既然要給,就給個整數(shù)吧。
八萬給弟弟付首付,剩下的兩萬,給爸媽,讓他們手頭寬裕點,別那么大壓力。
也算是,我這個做女兒的,多盡的一份孝心。
這個決定,讓我心里那種對丈夫的愧疚感,稍稍減輕了一些。
我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懂事”的女兒,那個能為娘家排憂解難的“頂梁柱”。
02
銀行里開了冷氣,白晃晃的燈光照得人有些發(fā)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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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柜臺前,看著柜員將一沓沓嶄新的人民幣,從點鈔機里過了一遍又一遍。
那“嘩啦啦”的聲音,聽在耳朵里,卻像是我們小家庭夢想破碎的聲音。
十萬塊現(xiàn)金,被扎成厚厚的一捆,裝進一個結(jié)實的牛皮紙袋里。
我接過來的時候,手都有些微微發(fā)抖。
好沉。
這不僅僅是十萬塊錢的重量,更是我們夫妻倆幾年來省吃儉用的重量,是我們對未來規(guī)劃的重量。
我將紙袋緊緊抱在懷里,仿佛抱著一個燙手的山芋。
走出銀行,外面的陽光刺得我眼睛有些睜不開。
我沒有打車,而是選擇去坐公交車。
我想,能省一點是一點吧。
公交車上人不多,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把那個裝著錢的袋子放在腿上,用外套蓋住。
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我的思緒也開始紛亂起來。
我想起了小時候。
家里但凡有點好吃的,母親總是先緊著弟弟。
一個蘋果,要切成兩半,大的那一半,永遠是弟弟的。
我考上大學(xué)那年,父母嘴上說著高興,背地里卻總念叨著學(xué)費太貴,是個負(fù)擔(dān)。
而弟弟連高中都沒讀完,早早進入社會,父母卻總說他是有自己的想法,將來肯定有大出息。
工作以后,我的工資,除了留下基本的生活費,大部分都寄回了家。
母親總是說,家里開銷大,弟弟還沒成家,需要我這個當(dāng)姐姐的幫襯。
我一直以為,這是親情,是責(zé)任,是我作為女兒和姐姐應(yīng)盡的本分。
我也曾因為丈夫偶爾的抱怨而感到委屈,覺得他不理解我,不理解我對我娘家的感情。
現(xiàn)在想來,或許,是我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看清過。
車子搖搖晃晃,我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
算了,不想了。
我在心里對自己說。
就像周峰說的,這是最后一次。
等弟弟結(jié)了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抱著懷里的十萬塊錢,想象著母親看到錢時如釋重負(fù)的表情,想象著弟弟拿到錢時感激的話語,心情似乎也平復(fù)了一些。
很快,那個熟悉的舊小區(qū),就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小區(qū)還是老樣子,樓下的那棵大槐樹枝繁葉茂,幾個老太太正坐在樹下聊天。
我在樓下的水果攤,特意給爸媽挑了他們最愛吃的橘子,又大又甜。
提著水果,抱著錢,我一步步爬上那熟悉的樓梯。
樓道里光線昏暗,回蕩著我的腳步聲。
三樓,我家到了。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家里的防盜門虛掩著,露出一條不大的縫隙。
里面隱隱約-約傳來我媽和別人說話的聲音。
我正準(zhǔn)備推門的手,下意識地停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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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讓我鬼使神差地沒有出聲,而是將耳朵,輕輕貼近了門縫。
而屋內(nèi)的對話,頓時就令我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