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燭火晃動,皇帝的聲音像是從一口枯井里撈出來的:“東方朔,朕問你,誰可承朕大統(tǒng)?”
東方朔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影子。 “放肆!一個影子,如何承朕大統(tǒng)?”
皇帝的咆哮里帶著殺氣。
東方朔卻只是笑...
長安城的秋天,像個討債鬼。它不跟你打招呼,直接一屁股坐在你家門口,賴著不走。
風是干的,刮在臉上像砂紙??諝饫镉肋h飄著一股子黃土和爛草根混合的味道,吸進鼻子里,嗆得人喉嚨發(fā)癢。
建章宮的角樓上,那只用來觀測風向的銅鳳凰,鳥嘴里塞滿了灰塵和草屑,早就啞了。
劉徹站在神明臺下面,覺得這秋天就是沖著他來的。
![]()
他把手放在一根巨大的銅柱上,柱子冰涼,上面雕的龍在傍晚的光線里看不清眉眼,只覺得一堆冰冷的鱗片貼著他的手心。
他最近總覺得冷,從骨頭縫里往外冒涼氣,穿多少衣服都捂不熱。
他已經在這里站了小半個時辰了。從天邊那塊太陽還像個咸蛋黃,到現在只剩下一抹臟兮兮的紅,隨時都會被夜色擦掉。
宮里的太監(jiān)和宮女們都離他遠遠的,像一群被驚動的耗子,縮在墻角和柱子后面,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都知道,皇帝最近的脾氣,就像這秋天的天,說變就變。
前幾天,一個新來的小太監(jiān),就因為端茶的時候手抖了一下,濺出幾滴水,就被拖出去打斷了腿。
劉徹的眼睛看著遠處。遠處是層層疊疊的宮殿,屋頂上的瓦片在最后一點光里,泛著死魚鱗片一樣的光。
他覺得那不是宮殿,是一座巨大的墳墓。他為自己修的墳墓。
他累了。
這種累,不是行軍打仗之后的累,也不是批閱奏折之后的累。
那兩種累,睡一覺就好了。
現在的累,是從心里爛出來的,像一塊被蟲子蛀空了的木頭,外表還看著好好的,里面早就成了一堆粉末。
他開始頻繁地做夢。夢里的人走馬燈似的換。
有時候是衛(wèi)青,衛(wèi)青還是年輕時的樣子,穿著一身鎧甲,沖他笑,說:“陛下,匈奴又來了?!?/p>
他想說話,卻發(fā)現自己發(fā)不出聲音。
有時候是霍去病,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騎著馬從他面前飛奔而過,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馬上就消失在沙漠的盡頭。
更多的時候,他夢見的是一張張模糊的臉。
那些在巫蠱之禍里死去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們不說話,也不靠近,就那么遠遠地站著,像一片枯死的樹林。
身后有輕微的響動。不是腳步聲,倒像是什么東西在地上拖著走。
劉徹沒回頭。
“又在喝酒?”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喜怒。
“天冷,不喝點,身上那點熱乎氣兒就跑光了?!币粋€懶洋洋的聲音回答。
東方朔走過來,在他身邊站定。
他手里果然提著個酒葫蘆,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
他今天穿得還算人模狗樣,一身深色的朝服,但袖口磨得起了毛邊,前襟上還有一小塊可疑的油漬。
他身上總有一股味道,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是酒氣、墨水味和一種長時間不洗澡的酸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劉徹早就習慣了。
“陛下今天有心事?!睎|方朔不是在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劉徹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是為江充的奏折,還是為燕王送來的那幾只白鹿?”東方朔自顧自地說著,又仰頭灌了一口酒,辣得他齜牙咧嘴。
劉徹轉過頭,瞥了他一眼。江充那條狗,最近咬太子咬得越來越兇,幾乎天天都有狀子遞上來。
而他的另一個兒子,燕王劉旦,前幾天派人從封地送來幾只罕見的白鹿,說是祥瑞,奏折里字字句句都在吹捧他的文治武功,順便暗示自己比太子更“類父”。
這些事,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你倒是清閑?!眲卣f。
“臣不清閑,臣忙著喝酒,忙著看天,忙著猜陛下的心思?!睎|方索嘿嘿一笑,露出兩排被酒染得微黃的牙齒。
劉徹沒理他,目光又投向了遠處。
“朕昨天,去了一趟甘泉宮?!彼鋈徽f。
東方朔沒做聲,等著他繼續(xù)說。
“那里的樹,還是朕年輕時親手栽的?,F在,比這柱子還粗了?!眲赜檬峙牧伺纳磉叺你~柱,“樹老了,人也老了?!?/p>
“樹老了根更深?!睎|方朔接了一句。
“根深有什么用?早晚要被蟲子蛀空,被雷劈斷?!眲氐穆曇衾飵狭艘唤z煩躁。他最討厭別人跟他說這些不咸不淡的漂亮話。
他開始在原地踱步,影子被拉得很長,在他腳下來回掃動,像一條不安分的黑狗。
“朕在想,當年,朕決定北伐匈奴的時候,朝堂上,十個人里有八個反對。他們說,高祖都打不贏,你憑什么?他們說,國庫空虛,百姓困苦,不能再打了?!?/p>
他停下腳步,看著東方朔。
“你說,他們說得對不對?”
這是一個圈套。東方朔心里明鏡似的。說他們對,就是否定皇帝一生的功業(yè)。說他們不對,又顯得自己只會阿諛奉承。
東方朔打了個酒嗝,慢悠悠地說:“那時候臣還小,在鄉(xiāng)下種地。只知道交的賦稅一年比一年多。后來聽說北邊打贏了,村里的地痞流氓都不敢再冒充匈奴人來搶東西了。大家覺得,這稅,交得還算值?!?/p>
這個回答,刁鉆,又實在。
劉徹愣了一下,隨即發(fā)出一陣干笑。笑聲在空曠的臺下聽起來,有點瘆人。
“你這個滑頭?!彼R了一句,但語氣明顯松弛了一些。
![]()
他喜歡跟東方朔說話。滿朝的文武,不是把他當神,就是把他當魔鬼。只有這個家伙,把他當個能聊天的人。雖然他聊天的內容,十句里有九句半是廢話。
“朕今天,見了皇孫?!眲赜謸Q了個話題。
他說的是太子劉據的兒子,劉進。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長得白白凈凈,斯斯文文。
“朕問他,讀了些什么書?!?/p>
“他跟朕說,在讀《詩》和《禮》?!?/p>
“朕又問他,可知《韓非子》?可知《商君書》?”
“他說,太傅不讓讀,說那是虎狼之術,非仁君所為?!?/p>
劉徹說到這里,又冷笑起來,笑聲里的寒意比剛才更重了。
“仁君?仁君能坐穩(wěn)這江山嗎?朕要是天天抱著本《詩經》吟風弄月,大漢的邊境早就被匈奴人的馬蹄子踏平了!朕的這些子孫,一個個的,都讓那些腐儒給教壞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幾乎變成了咆哮。
“他們不懂!他們根本不懂朕!”
東方朔默默地又喝了一口酒。他知道,皇帝的火,已經燒到房梁了。接下來,就該是那句憋了很久很久的話了。
果然,劉徹發(fā)泄完一通,情緒又低落下去。他走到臺階上坐下,像個普通的老頭兒一樣,雙手抱著膝蓋。
“東方朔?!彼辛艘宦暋?/p>
“臣在?!?/p>
“傳旨,今晚在未央宮擺宴。就你我二人?!?/p>
“臣遵旨?!睎|方朔躬了躬身。他知道,今晚這頓飯,怕是不好吃。
未央宮的夜晚,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巨大的宮殿里,只點了幾支粗如兒臂的牛油巨燭。燭光搖曳,把梁柱和帷幔的影子投在地上,張牙舞爪的,像一群沉默的鬼怪。
菜已經上齊了。山珍海味,擺了滿滿一案幾。熊掌,鹿舌,還有從南海運來的鮮魚,用冰鎮(zhèn)著,晶瑩剔透。
劉徹沒怎么動筷子。
他只是喝酒。
酒是新開封的十年陳釀,琥珀色的液體在白玉杯里微微晃動,散發(fā)出醇厚的香氣。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很急,像是要澆滅心里的火。
東方朔坐在他的下首,隔著幾步遠。他也吃,也喝。但他吃得很香,一塊烤得焦黃的羊腿,他用小刀割著,吃得滿嘴是油。好像這根本不是什么兇險的君臣密談,就是一頓普通的便飯。
劉徹看著他那副吃相,心里莫名地又升起一股火。
“你就知道吃!”
東方朔抬起頭,嘴里還嚼著肉,含糊不清地說:“陛下賞的飯,不吃白不吃。再說,吃飽了,才有力氣聽陛下訓話?!?/p>
劉徹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想發(fā)火,又覺得沒意思。
他揮了揮手,讓旁邊伺候的宮女和太監(jiān)都退下。
“都滾出去!沒有朕的吩咐,誰也不準進來!”
宮人們如蒙大赦,躬著身子,像潮水一樣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沉重的大殿門。
“吱呀——”一聲長響,接著是門栓落下的悶響。
整個大殿,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還有那些在黑暗里晃動的影子。
“東方先生?!眲氐穆曇敉蝗蛔兊煤茑嵵?,連稱呼都變了。
東方朔也放下了手里的刀,用餐巾擦了擦油膩的手和嘴。他知道,皇帝要出題了。這是一道終極考題。答好了,平步青云。答不好,人頭落地。
“你說,朕這一輩子,從登基到現在,快五十年了?!眲氐穆曇粼诳諘绲拇蟮罾镲@得有些飄忽,“朕做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陛下開疆拓土,興修水利,統(tǒng)一貨幣,創(chuàng)立年號。每一件,都是前無古人的大事?!睎|方索回答得滴水不漏。
“可他們都說朕窮兵黷武,好大喜功。說朕把文景之治攢下的那點家底,都敗光了?!眲氐难凵窈芾?。
“那是燕雀之見,不懂鴻鵠之志。”
“鴻鵠?”劉徹自嘲地笑了笑,“鴻鵠也會老的,也會飛不動的。飛不動了,就得從天上掉下來?!?/p>
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朕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彼浪赖囟⒅鴸|方朔,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要勾進你的心里去。
“朕觀古今,論功業(yè),自認不輸三皇五帝。然歲月不居,時不我待?!?/p>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像是在說一個天大的秘密,又像是在念一道催命的咒語。
“你且為朕參詳,”劉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一股子鐵銹和血的味道。
“朕百年之后,這萬里江山,偌大基業(yè),究竟誰可承朕大統(tǒng)?”
來了。
這條盤踞在帝國上空的毒蛇,終于吐出了它的信子。
東方朔感覺自己的后心,瞬間被冷汗浸濕了。盡管他早有預料,但當這個問題真的從皇帝嘴里說出來時,那種泰山壓頂的壓力,還是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說太子?皇帝立刻就會認為你和衛(wèi)氏外戚是一黨,圖謀不軌。
說燕王?那更是找死,等于承認自己參與了皇子間的爭斗,無論誰上臺,都饒不了你。
說其他的皇子?他們要么年幼,要么平庸,說出來只會惹皇帝發(fā)笑,笑完了就該哭了。
說皇帝自己千秋萬代?那是把皇帝當傻子耍。
這是一個死局。
大殿里的燭火似乎都凝固了,不再跳動??諝怵こ淼孟窕婚_的糖漿。
劉徹的眼神,像兩把尖刀,直刺過來。他在等,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殘忍的耐心。他想看看,這個全天下最滑頭的腦袋,要怎么從這個死局里鉆出去。
東方朔的腦子在飛速地轉動。
他看到了皇帝眼中的疲憊,也看到了疲憊之下那不甘的火焰。他看到了皇帝的自負,也看到了自負背后那深入骨髓的孤獨。
他知道,任何一個具體的人名,都不能作為答案。
他慢慢地,慢慢地,從席子上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僵硬,像是生了銹的鐵器。
他沒有看皇帝,而是轉過身,環(huán)顧著這座空曠、威嚴而又冰冷的大殿。他的目光掃過高大的梁柱,掃過華麗的帷幔,掃過地上那些猙獰的影子。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劉徹身后的那根盤龍金柱上。
燭光從側面斜斜地照過來,正好把劉徹的身影,完整地、清晰地投射在那根柱子上。
因為距離和角度的關系,那影子被放大了,拉長了。
劉徹原本只是略顯老態(tài)地坐在那里,但他的影子,卻像一個蓄勢待發(fā)的巨人,充滿了力量感和壓迫感。那影子的輪廓,威嚴、霸道、不容置疑。
那就是劉徹一生所追求的形象。
劉徹皺起了眉頭。他不知道這個瘋瘋癲癲的家伙又在搞什么鬼。是在拖延時間嗎?
東方朔就那么靜靜地看著那個影子,足足看了有十幾息的時間。
他的臉上,慢慢地,浮現出一種奇異的表情。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找到了什么絕世的珍寶。
然后,在劉徹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候,東方朔動了。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是一只常年握著酒葫蘆和竹簡的手,手指粗壯,指節(jié)分明。
他就用這只手,穿過搖曳的燭光,遙遙地,指向了那根柱子上,那個屬于皇帝的,巨大的、沉默的、黑色的影子。
他一言不發(fā)。
但他的姿態(tài),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劉徹的瞳孔,在一瞬間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
“它?”
![]()
皇帝的聲音,像是一塊冰,從牙縫里擠了出來。
東方朔看著皇帝,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然后,他用清晰的口型,無聲地吐出了那個字。
“它?!?/p>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緊接著,是火山的爆發(fā)。
“放肆!”
一聲雷鳴般的怒吼,在大殿里炸開!
劉徹猛地一拍面前的案幾,那張用整塊金絲楠木打造的案幾,竟被他拍得劇烈一震!
案幾上的金樽、玉盤、銀筷、瓷碗,全都被這股巨力掀翻在地!叮叮當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琥珀色的美酒和猩紅的肉汁混在一起,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流淌,像一幅詭異的畫。
“你好大的膽子!”
劉徹霍然起身,他那因為年邁而略顯佝僂的背,在這一刻挺得筆直,像一桿即將出鞘的標槍。他雙目赤紅,死死地瞪著東方朔,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著。
“你在戲耍朕?!”
“還是在詛咒我大漢的國祚要化為虛影?!”
影子!
這個詞,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心上。
影子是什么?是虛的,是假的,是依附于實物而存在的幻象!
讓一個影子來繼承他的大統(tǒng)?這不就是說,他后繼無人了嗎?他辛辛苦苦,用鮮血和白骨堆砌起來的萬里江山,到頭來,只是一場空,一片虛無?
這是何等惡毒的譏諷!
劉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氣,直往腦門上沖。
他想到了更深的一層。
影子,也是陰暗的,是見不得光的。東方朔,這個洞悉人心的家伙,是不是在暗諷,他劉徹的江山,最終會被他自己的陰影所吞噬?
被他晚年的多疑,被他發(fā)動的酷吏政治,被那場至今仍讓他心有余悸的巫蠱之禍所帶來的陰影……所徹底毀滅?
是說,毀掉大漢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劉徹自己?!
“東方朔!”
劉徹的咆哮,已經變成了壓抑的低吼。他一步一步地,朝著東方朔走去。他每走一步,腳下的碎瓷片就發(fā)出一陣“咯吱”的哀鳴。
他的一只手,已經緊緊地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那柄劍,是他二十歲那年,第一次領兵出征時佩戴的。劍鞘古樸,劍柄上鑲嵌的和田玉已經因為常年的摩挲而變得溫潤。
但此刻,從劍柄上傳來的,只有刺骨的冰冷。
“你今天,要是不給朕一個能讓你活命的說法……”劉徹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滾出來,“朕就讓你,變成一具連影子都沒有的尸體!”
他的手腕一用力。
“噌——”
一聲清越的龍吟。
長劍出鞘了寸許。
一抹森寒的劍光,瞬間照亮了皇帝那張因憤怒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臉。
大殿里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那些跪在外面的宮女太監(jiān),雖然看不見里面的情形,但光是聽到那一聲怒吼和器物破碎的聲音,就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個把頭埋在臂彎里,抖得像篩糠。
殿內,面對著手持利刃、殺機畢現的帝王,東方朔卻做出了一個讓劉徹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沒有求饒,沒有辯解,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皇帝一步步逼近。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撩起那磨得發(fā)亮的袍角,對著劉徹,對著那出鞘的劍鋒,緩緩地,跪了下去。
不是被嚇得腿軟,而是主動的,鄭重的,行了一個三跪九叩的大禮。
他的動作,從容不迫,一絲不茍。
“咚?!?/p>
額頭與冰冷堅硬的地面,發(fā)出了第一次碰撞。
“咚?!?/p>
第二次。
“咚?!?/p>
第三次。
這沉悶而有節(jié)奏的聲響,像是一口巨大的喪鐘,在宣告著一個生命的即將終結。又像是一把錘子,在敲打著劉徹那根已經繃緊到極限的神經。
劉徹停下了腳步。
他就站在東方朔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劍尖上的寒芒,離東方朔的頭頂,不過三尺。
他在等。
他等這個瘋子叩完頭,然后說出一些語無倫次的求饒話,或者是一個漏洞百出的解釋。那樣,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一劍劈下去,結束這場荒唐的鬧劇。
東方朔叩完了九個頭。
但他沒有立刻抬起頭來。
他就那么伏在地上,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地面,像是在聆聽著什么,又像是在積蓄著什么。
劉徹的耐心,終于耗盡了。
他舉起了手中的劍。
劍光,映照得他雙眼如同燃燒的炭火。
![]()
東方朔抬起頭,目光炯炯,不避不閃地迎上皇帝充滿殺意的眼神,他沒有急于辯解,而是叩首反問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