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油味午餐的幸存者（生活記事）

文/圖/悟喜（寧夏）

在這所學(xué)校讀書的九年里，我?guī)缀趺刻熘形缍汲允程玫姆劢z炒包菜。可就在那個奇怪的午餐時間，我莫名地換了菜，卻也因此躲過了一場劫難。

那天中午，食堂飄來的香氣格外濃烈，帶著一種刺鼻的金屬味，讓人后頸發(fā)涼。從內(nèi)蒙古和廣東來的幾位阿姨都被這反常的香味吸引，端著飯盒加入長長的隊伍。只有我，盯著泛著詭異油光的粉絲炒包菜，胃里突然泛起一陣惡心，最后換了清炒土豆絲和上海青。

午飯后剛回到房間，同寢室的真姐突然瞳孔放大。她踉蹌著沖出門時，冰涼的嘔吐物已經(jīng)濺在了走廊上。很快，整棟教學(xué)樓開始此起彼伏地響起嘔吐聲，像一場沉默的災(zāi)難交響樂。有人跪在洗手間門口吐，有人扶著墻慢慢滑坐在地，老師們絕望的呼喊聲混雜在救護車的鳴笛里。

從正午到次日黃昏，校門口接應(yīng)的救護車排成了長龍。我蜷縮在宿舍床上，聽著走廊里逐漸消失的腳步聲，看著夕陽把空蕩蕩的院子染成血紅色。窗玻璃上凝結(jié)的水汽里，映出我完整的影子 —— 原來死亡會讓人這樣渺小，又這樣清晰。

后來調(diào)查報告顯示，那瓶工業(yè)汽油就藏在調(diào)料柜第二格，和食用油并排放著。食堂打飯的王姐紅著眼圈對我說："悟喜，那天你接土豆絲的那個窗口，就是倒汽油的灶臺啊。"

如今每次聞到汽油味，我總會想起救護車頂燈劃過夜空時那種凄冷的藍。那個看似偶然的轉(zhuǎn)身，或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選擇。食堂阿姨們至今還會開玩笑："當(dāng)年你要是不挑食，現(xiàn)在早就是咱學(xué)校的傳奇人物了。"而我只知道，活著的人沒有資格討論運氣，我們只是替更多人記住教訓(xùn)。

最終登上救護車的247個老師和同學(xué)，后來都恢復(fù)得很好。只有那個肇事廚師消失了，聽說她得了心臟病。這大概就是生活最公平的地方：災(zāi)難從不會重演，但每個人都要用一輩子來吞咽它的余味。

作者簡介：

悟喜?，寧夏西海固人，80后，棲居大理蒼洱間。素心種字，不諳世故只諳耕；閑拾棗花調(diào)墨，漫裁山風(fēng)作信。曾赴金山教孩童識字，亦行鄉(xiāng)野扶貧，接過九星暮光。十三載公益路，而今筆墨寫天真，耕煙種霞。詩作散見《鄉(xiāng)村精短文學(xué)》、《作家地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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