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林海東

今天說兩件事兒，但兩件事兒的本質是一個。

金永福是朝鮮的特戰(zhàn)專家，起家于“暴風軍團”（第11軍團），擔任過曇花一現(xiàn)的朝鮮人民軍特戰(zhàn)軍司令。前幾年朝鮮搞“五軍儀仗隊”的時候，除了陸海空三軍之外，戰(zhàn)略軍和特戰(zhàn)軍都在其內，當時特戰(zhàn)軍儀仗隊員的迷彩禮服看上去多少有些扎眼。后來，特戰(zhàn)軍打散，暴風軍團再起，金永福沉寂了一段時間，再出來亮相已是近兩年，身份是朝軍副總參謀長。

金永福領軍赴俄，今年5月9日在紅場向普總報名的時候，還是“朝鮮人民軍副總參謀長、上將金永?！?；前幾天回國受獎（共和國英雄）的時候，被朝媒稱為“特戰(zhàn)部隊司令官”。8月25日晚間，金永福出來針對美韓“乙支自由護盾”聯(lián)演發(fā)聲，職務已經升為“第一副總參謀長”。

按朝鮮慣例，第一副總長常常兼任作戰(zhàn)總局局長，軍銜通常也為陸軍大將。金永福是否沿用這一慣例，目前不得而知，但從援俄朝軍No.1以及新獲“共和國英雄”的角度看，金永福在朝軍主體戰(zhàn)法改變之年里升任第一副總長，兼任作戰(zhàn)總局局長、肩章上再多一顆星應該不是什么大問題，而且有可能不再返回那支“海外作戰(zhàn)部隊”。

2020年7月26日，金正恩在7.27之際授予朝軍主要指揮官“白頭山”手槍。圖左為金永福

2024年9月11日，金正恩視察朝軍特戰(zhàn)兵力訓練基地。圖左為金永福。當時沒有人意識到，金永福將要率軍出征

金永福8.25談話的重點，是打美國的臉。朝鮮將“乙支自由護盾”定義為侵略戰(zhàn)爭演習，日前駐韓美軍出來強調這次聯(lián)演的“防御”性質。金永福8.25談話針鋒相對，批駁駐韓美軍說法，并舉了8.25美軍F-35機群入韓、“駐韓美軍戰(zhàn)略靈活性”、對朝先發(fā)制人核打擊成為美韓聯(lián)演“固定項目”等例子，嚴詞批評美國“強詞奪理、顛倒黑白、囂張、傲慢、無恥”，并警告美韓，“如果繼續(xù)習以為常炫耀武力，勢必面臨沒好果子吃的局面，而且會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金永福人是悍將、話也狠，但還是以“如果”為前提，在朝鮮應對美韓“乙支自由護盾”的行動以及朝美關系問題上還是留著余地，有相當?shù)霓D圜空間。

前幾天在評論時，我曾經預判金正恩將在朝美關系上有所動作。從最近對美韓聯(lián)演的回應層級以及姿態(tài)上看，呈現(xiàn)出一種“打快不打慢”的可能性態(tài)勢，包括輿論、軍事行動雙施壓以及外交動作層面上的明暗兩條線。

近年來，半島及東北亞地緣格局處于變化過程中，近期則出現(xiàn)加速度苗頭兒，相關各方的互動變得頻繁微妙，歐洲方向也出現(xiàn)與此間聯(lián)動態(tài)勢。其中引人注目的，一是美俄首腦阿拉斯加峰會，二是李在明先訪日、后訪美的連續(xù)行程。

李在明此訪有點兒新意思，讓很多人擦眼鏡或眼睛。大統(tǒng)領就任之后先訪日，這不僅是1965年韓日邦交正?；詠淼摹笆飞鲜状巍保彩抢钤诿鞯牟呗?。在白宮，李在明表示，考慮到特朗普高度重視美日韓合作，所以他選擇在韓美首腦會談前先訪日，意在提前處理特朗普擔心的問題。李在明告訴特朗普，他“與日本首相石破茂會晤時感到，（韓日）兩國之間的不少障礙因素已得以消除”；這大概算是給特朗普吃了一顆安心丸。

但特朗普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李在明從日本抵達美國時，到機場迎接的只有美國國務院副禮賓長以及一位韓裔美軍上校，比此前歷任韓國總統(tǒng)訪美的禮遇規(guī)格都低，甚至可以說是“最低禮賓待遇”，就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

朝鮮常說韓國是美國的“狗”，上述兩件事情倒是在一定程度上為朝鮮的說法提供了實證。不過，在與李在明超時（原定兩小時，實際140多分鐘）會談之后，特朗普似乎大致滿意，盡管雙方沒有在會談后舉行聯(lián)合記者會（這大致說明雙方之間存在某些難以彌合的分歧，白宮索性從一開始就沒做這個安排），但特朗普還是給李在明題了個詞，在一張便條紙上寫下這樣的話——“你是偉大的人物，也是偉大的領導人，韓國將和你一道站在更高的位置，迎來令人驚嘆的未來。我始終與你同在”。這大概可以算圣寵優(yōu)渥、圣恩浩蕩吧？也可以算彌補了一下李在明在華盛頓機場遭到的冷遇。

此前在評論李在明對朝緩和政策時，我曾經提過，李在明大力推進這一政策，可能存在一種促推朝美首先改善關系的可能；此次李在明訪美大致證實了我的這個判斷——李在明在白宮表示，在世界領導人中，很少有人像特朗普這樣高度關注全球和平并取得實質成果，希望特朗普為半島和平開辟新道路；如果特朗普扮演“和平締造者”的角色，他李在明“愿在一旁盡力支持”。他還說，“我期待你與金正恩國務委員長的會晤，在朝鮮建造特朗普大廈，在那里打高爾夫”。

而特朗普則投桃報李，除了那張“題詞”便條以及夸贊李在明上述提議“明智”外，特朗普還對在場的韓方官員們表示，李在明是首位提議讓他會見金正恩的韓國總統(tǒng)，你們的李大統(tǒng)領是“很睿智的人”。有了李在明這碗酒打底，特朗普照舊炫耀了他和金正恩的關系——“我和金正恩、和朝鮮的關系非常好。這是一件好事。他對我非常好。我比你（李在明）更了解他。我?guī)缀醣热魏稳硕几私馑怂谩薄?/p>

當被媒體問及“今明兩年是否計劃會見金正恩”時，特朗普則表示，他見過很多人，這時間很難說，但他“希望今年內會見金正恩”。在我看來，特朗普的這個表態(tài)，要么是畫圈兒忽悠媒體，要么是打著哈哈兒說真話。從后者角度來說，要將金正恩最近提出新對外政策構想、認定“朝鮮是地區(qū)外交中心”等聯(lián)系到一起看，這或許意味著“關系很好”的特金之間在暗里已經有所溝通了。從這個角度上看金永福說的那個“如果”，含義就豐富了許多。

至于，大致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正目的不是立刻改善朝韓關系，而是推動朝美恢復接觸、談判，在朝美關系框架內連帶解決韓國的安全關切。這事兒，朝美韓都看得清楚，彼此間配合得也比較默契。通俗點兒說，李在明上趕著跟金正恩交好，實則是撮合特金會，而金正恩躲著李在明，實則是抓大放小。都是明白人，難怪特朗普要“題詞”夸獎李在明“偉大、睿智”，因為李在明懂事兒、懂得怎么跑龍?zhí)?，不像當年的文在寅那樣，總想跟特金一起唱當間兒。那當間兒的位置，李在明不是不能唱，而是要等到特金一起把他拉進來。

而這，也讓美韓之間的某些事情變得好說起來。所以，在與特朗普會談之后，李在明才會跑到華盛頓的戰(zhàn)略與國際問題研究所（ CSIS ）發(fā)表演講，說什么他和特朗普開啟了“以國家利益為重建立務實同盟關系的新篇章”，才會一邊說什么“韓國將在維護半島安全方面發(fā)揮主導作用”、一邊說“美對韓協(xié)防堅如磐石，美韓聯(lián)防固如金湯”，才會說什么“韓國承諾增加國防開支”，才會說什么韓國不能再走“安美經中”路線、要在美國對華政策框架內行動和做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