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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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天下之勢，從來都逃不過“創(chuàng)業(yè)易守成難，守成易集權更難”的理。就算是開天辟地的太祖，也未必能把權力攥到說一不二的份兒上。

聊起蒙古帝國的大汗，咱們第一反應肯定是成吉思汗鐵木真。畢竟是一代天驕?。簻缈肆摇⑵颇诵U，把分散了幾百年的蒙古諸部擰成一股繩。

可要是論權勢的大小，鐵木真還真不是蒙古大汗里的頂流。真正把蒙古大汗的權力玩到登峰造極的，是他的孫子——蒙哥。

那今天老達子就扒一扒這個蒙哥，看看他是怎么把大汗這兩個字，從草原盟主變成了帝國皇帝的～

成吉思汗的權力是聯(lián)盟型的

1206年斡難河源頭的忽里勒臺大會上，44歲的鐵木真被蒙古諸部貴族推舉為成吉思汗（意為擁有海洋四方的大酋長）。成吉思汗的偉大，在于他把一盤散沙的草原部落拼成了蒙古帝國。

但是成吉思汗的權力其實是聯(lián)盟型的，不是集權型的，為什么這么說呢？老達子有三點佐證：

第一點就是他分封兒子，把帝國拆成了四大塊蛋糕，分別是：長子術赤：管欽察草原（今俄羅斯南部）；次子察合臺：管中亞的畏兀兒和河中地區(qū)；三子窩闊臺：管乃蠻舊地（今新疆北部）；和幼子拖雷：守蒙古本土（斡難河源頭），繼承大部分軍隊（約12萬蒙古軍）。

《史集》里記載成吉思汗的原話：天下土地遼闊，你們可以各守一方，去征服更多的地方。這話聽著大氣，實則是無奈之舉，因為草原民族歷來有幼子守灶的傳統(tǒng)（小兒子繼承老家），而長子、次子又立了太多戰(zhàn)功，不封地盤根本壓不住。

但問題來了：每個兒子都有了自己的地盤，就等于有了獨立王國的基礎。比如術赤死后，他的兒子拔都建立金帳汗國，直接不聽后來窩闊臺、貴由大汗的命令。察合臺的后人甚至敢跟大汗搶中亞的稅收，這些矛盾，都是成吉思汗分封的后遺癥。

第二點就是他的權力是受限于部落貴族議事會的傳統(tǒng)，那就是忽里勒臺。

成吉思汗雖然是成吉思汗，但重大決策還是要跟貴族們商量。比如1219年西征花剌子模前，他得召集所有千戶長、宗王開忽里勒臺，討論要不要打誰帶兵。

甚至選繼承人時，他明明想讓窩闊臺繼位，也得先跟術赤、察合臺吵架（兩人因為術赤是不是親生的鬧得不可開交），最后靠忽里勒臺投票確認?！睹晒琶厥贰防飳戇@段時，用了成吉思汗調(diào)解他們的爭執(zhí)，而不是成吉思汗命令他們服從。

換句話說：忽里勒臺不是咨詢機構，是決策機構。大汗的權力，得靠貴族們的同意才能生效。比如成吉思汗死后，拖雷監(jiān)國兩年，最后還是得召開忽里勒臺，把窩闊臺扶上大汗位。哪怕窩闊臺是指定繼承人，沒有忽里勒臺的蓋章，他也坐不穩(wěn)。

第三點就是這個千戶制度。成吉思汗的千戶長們，可不是今天的部門經(jīng)理，而是有兵權、有地盤、有財富的小老板。比如木華黎被封為國王，主管中原戰(zhàn)事，他可以自己任命官員、收稅、招兵，甚至能跟金朝談判。

《元史?木華黎傳》里說：“木華黎從太祖征諸部，屢立戰(zhàn)功。及即位，封太師、國王，得便宜行事，承制拜封，統(tǒng)諸軍經(jīng)略中原?！?br/>

意思就是說他擁有臨機專斷之權，可自行任免官員、調(diào)兵遣將、處置降附，不必事事奏請成吉思汗。

所以大汗的權力，到千戶長這里就打折了。比如成吉思汗要征調(diào)木華黎的軍隊，得先商量，不是下令。要是木華黎說我這邊在打金朝，抽不開人，成吉思汗也沒轍。

從上面三點，我們就能看出來，成吉思汗的大汗，更像草原部落聯(lián)盟的盟主。他能團結所有人打天下，但不能獨斷專行管天下。他能給貴族們分蛋糕，但不能收蛋糕，他能讓兒子們守一方，但不能讓他們聽指揮。

所以，成吉思汗的權力，是草原創(chuàng)業(yè)期的權力：靠妥協(xié)、靠聯(lián)盟、靠共同利益維持；而后來的蒙哥，要做的是帝國成熟期的權力：把聯(lián)盟變成集權，把盟主變成皇帝。

這就像：成吉思汗把蒙古公司從小作坊做成了跨國集團，但股權分散，CEO說了不算；而蒙哥要做的，是回購股權取消合伙人制度，把公司變成一言堂的獨資企業(yè)。

接下來我們就來講講蒙哥吧～

蒙哥繼位：新官上任三把火

蒙哥的繼位就簡單說說吧，窩闊臺酗酒早死之后，皇后乃馬真氏垂簾聽政亂搞了5年。后來是貴由繼位，他只當了3年大汗就死了。貴由死后，窩闊臺系的皇后海迷失氏想立自己的兒子失烈門為大汗，但她沒軍權，鎮(zhèn)不住場子。這時，拔都站出來挺拖雷的兒子蒙哥，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政治手腕。

最后，蒙哥就“合法”地當上了大汗，至于合法二字背后的血腥味這里就不多做闡述了。重點是要看看蒙哥上臺之后的事。

蒙哥上臺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慶祝，而是清算舊勢力。他要把成吉思汗留下的聯(lián)盟型權力，徹底變成自己的權力。

他的第一把火是燒向了窩闊臺系，目的是為了消滅舊股東。窩闊臺系的失烈門、腦忽，還有貴由的皇后海迷失氏，是最敢反對蒙哥的人。蒙哥先派人請他們來商量國事，等他們到了會場，直接讓怯薛軍把他們圍起來，然后該貶的貶，該殺的就殺。

《元史?憲宗紀》里只寫了誅定宗皇后及失烈門、腦忽等，但《史集》里記載得更細：蒙哥殺了窩闊臺系的70多個貴族，連窩闊臺的孫子脫脫（后來逃到察合臺汗國）都差點被殺。

第二把火是燒向了察合臺系。察合臺系的首領也速蒙哥（察合臺的孫子），一直跟窩闊臺系勾結，反對蒙哥。蒙哥上臺后，直接派自己的親信忙哥撒兒（大斷事官，相當于司法部長）去察合臺汗國，說也速蒙哥沒能力管中亞，讓察合臺的另一個孫子哈剌旭烈兀當首領。

哈剌旭烈兀是蒙哥的支持者，他上臺后，察合臺汗國的稅收、軍隊全部歸蒙哥管。這一刀，把察合臺系的獨立王國變成了中央直屬領地。

第三把火是燒向了舊制度，蒙哥的終極目標，不是消滅幾個貴族，而是把成吉思汗的聯(lián)盟變成帝國。他做了三件制度改革：強化怯薛軍、派自己人管要害地區(qū)，以及取消分封制的獨立權。

就這樣，蒙哥用了3年的時間，就把成吉思汗留下的草原聯(lián)盟，變成了以自己為中心的集權帝國。他不用看貴族的臉色了，因為反對他的貴族都死了。也不用跟兒子們分家了，就連忽里勒臺都已經(jīng)變成他的工具了。

蒙哥權勢超越成吉思汗的具體體現(xiàn)有哪些呢

先說統(tǒng)治范圍，蒙哥的有效帝國比成吉思汗大得多

成吉思汗一生征服的地盤不算?。好晒疟就?、中亞河中地區(qū)、華北的金帝國領土、西域的畏兀兒等，但這些地盤大多是征服但未直接統(tǒng)治。但蒙哥的統(tǒng)治范圍，是打下來+管得住的有效領土：

向西：包含波斯、伊拉克，還滅掉了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建立伊利汗國等等。向南：把云南直接納入蒙古帝國的直接統(tǒng)治區(qū)。向東：把高麗國王變成蒙哥的藩屬。還控制了金帳汗國。

簡單說：成吉思汗的地盤是畫在地圖上的，蒙哥的地盤是插著蒙哥旗幟、收著蒙哥稅收、聽著蒙哥命令的，這才是有效統(tǒng)治的帝國。

再看看集權程度，剛上面也提到了他剛上臺的三把火燒完，基本就把權利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上了。他的命令像皇帝的圣旨一樣，不管你是親王、貴族還是封疆大吏，都得照做。

他真正實現(xiàn)了對地方代理人的絕對控制、對中央權力的絕對壟斷、對貴族階層的絕對壓制以及對軍事指揮的絕對控制。

成吉思汗的權力，像開了一家連鎖超市：每個分店都有自己的老板，總公司只能收點加盟費。而蒙哥的權力，像開了一家獨資企業(yè)：所有分店都是總公司的，店長是總公司派的，利潤全歸總公司，連分店的燈都得總公司同意才能換。

老達子說

蒙哥的一生，就是蒙古帝國從草原到帝國的縮影：他用集權把帝國推到了巔峰，卻也用集權把帝國推向了分裂。他的權勢，是蒙古帝國最后的統(tǒng)一，也是分裂的開始。

《史集》里有句評價很到位：“蒙哥汗像一把劍，把蒙古帝國的散沙捏成了一塊鋼，但這把劍太鋒利了，最后也割傷了自己”。他的集權，是蒙古帝國必須走的一步，沒有他的集權，蒙古帝國會像窩闊臺時期一樣亂下去。但他的集權，也是不能走到底的一步，因為個人權威型集權，永遠無法解決繼承和本土化的問題。

蒙哥死后，蒙古帝國雖然分裂了，但他留下的中央集權遺產(chǎn)，卻讓元朝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由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大一統(tǒng)王朝。這或許是蒙哥沒想到的，但卻是他權勢最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