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2月的寧都城，寒風(fēng)裹著硝煙味。1.7萬國民黨26路軍官兵舉著槍，喊著“加入紅軍”的口號，把2萬多件武器堆在廣場上——這可是紅軍當(dāng)時最缺的“硬通貨”，一下子讓中央紅軍兵力擴(kuò)張了三分之一。

可人群里，有兩個人卻皺著眉往后退。27師80旅旅長馮安邦和81旅旅長王恩布，對著紅軍干部搖頭：“我們不跟你們走。”

誰都沒想到，紅軍真沒為難他們，還給每人發(fā)了300塊銀元當(dāng)路費。這倆旅長拿著錢離開時，沒人知道，二十多年后，他們會走上完全不同的路：一個成了抗日英烈，一個成了階下囚。

這事得從26路軍的“委屈”說起。這支部隊本是馮玉祥的西北軍老底子，中原大戰(zhàn)馮玉祥敗了，孫連仲帶著人投靠蔣介石，編為26路軍。可蔣介石用人只認(rèn)“黃浙陸一”，對他們這些“雜牌”從來沒正眼瞧過——給的軍餉少，還專派他們?nèi)ゴ蜃铍y打的仗。

1931年，26路軍被調(diào)去江西“剿共”，剛到地方就損兵折將。第三次“圍剿”失敗后駐在寧都，官兵們想家想得厲害，九一八事變一爆發(fā)，更是吵著要北上抗日。可蔣介石不同意，還派中央軍把他們圍住，斷了軍餉，逼他們繼續(xù)“剿共”。

總指揮孫連仲一看不對勁，說自己牙疼，請假去南京看病；27師師長高樹勛也跟著溜了，去廬山“療養(yǎng)”。部隊沒人管，大權(quán)落到了參謀長趙博生手里。沒人知道，趙博生早就被地下黨策反，成了秘密黨員。

之前地下黨王超、袁漢澄、李肅就混進(jìn)了26路軍，在后勤、情報部門發(fā)展黨員。譯電主任羅亞平、軍官學(xué)校的李秉仁，甚至執(zhí)法隊的王振鐸，都成了自己人。這些黨員再往下發(fā)展，革命的火苗很快在基層燒了起來。

可意外來得突然。1931年12月初，王超回上海述職，在南昌把黨組織名單交給了被破壞的接頭點，消息直接泄露給了南昌行營。12月5日，逮捕劉振亞、袁漢澄的急電發(fā)到26路軍，幸好譯電的是羅亞平，他趕緊把消息捅給了趙博生。

趙博生沒慌，連夜找73旅旅長董振堂、74旅旅長季振同密談。這倆人跟共產(chǎn)黨早有淵源，對蔣介石也滿肚子火，一聽說要起義，當(dāng)場拍板：“聽你的！”

12月14日，26路軍辦了場“領(lǐng)餉宴會”，團(tuán)級以上軍官全來了。酒過三巡，趙博生突然拍案：“蔣介石把我們當(dāng)炮灰，不如加入紅軍，抗日救國！”底下的人早就憋壞了，紛紛喊“同意”。城外的要道早被董振堂、季振同的人控制，起義順順利利，部隊后來改編成了紅五軍團(tuán)。

可起義隊伍里，馮安邦和王恩布卻不樂意。馮安邦是馮玉祥的老部下，打心底里覺得自己是“西北軍的人”，跟著起義是“被脅迫”，一聽說紅軍給“自愿離開者發(fā)路費”，立馬就提了申請。紅軍真給了他300塊，他揣著錢就去找了孫連仲，后來還當(dāng)了新組建的74旅旅長，接著跟紅軍打仗。

王恩布更激烈，一開始就反對起義，被紅軍繳了槍、綁了起來，可還是梗著脖子說“不跟你們走”。紅軍也沒為難他，同樣給了300塊路費。他回國民黨陣營后，沒再帶兵打仗——早年當(dāng)官撈了不少錢，1934年干脆辭職，回了老家當(dāng)富家翁，天天喝茶遛鳥，日子過得悠哉。

可好日子沒長久。1938年，馮安邦在抗日戰(zhàn)場上拼到了最后一刻。他守娘子關(guān)時，帶著士兵跟日軍白刃戰(zhàn)；血戰(zhàn)臺兒莊，他率部堵住日軍退路，打得日軍不敢前進(jìn)一步。11月3日，他在襄陽遭遇日軍空襲，炸彈炸中了他的指揮部，54歲的馮安邦當(dāng)場犧牲。2014年，民政部把他列入第一批著名抗日英烈名錄，算是給了他一個公正的評價。

馮安邦

王恩布的結(jié)局就差遠(yuǎn)了。1954年，新中國清查歷史問題，他當(dāng)年在國民黨的經(jīng)歷被翻了出來，很快被逮捕?；蛟S是受不了打擊，1955年他就病逝了，終年59歲，到死都沒擺脫過去的污點。

后來有人說，寧都起義的幾位核心領(lǐng)導(dǎo)人太可惜了——趙博生、董振堂都在后來的戰(zhàn)斗中犧牲，紅五軍團(tuán)最后軍銜最高的只有上將李達(dá)?？稍倏瘩T安邦和王恩布，就知道人生的選擇有多重要：一個選了家國大義，青史留名；一個選了茍且偷生，最終落得遺憾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