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達(d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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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南宋詩人劉子翚寫過兩句詩：“梁園歌舞足風(fēng)流，美酒如刀解斷愁”，這兩句詩分明就是北宋東京城的生活切片：樊樓的紅燈籠能照見汴河的波，大相國寺的香火裹著煎茶的香，連賣糖葫蘆的小販都能哼兩句柳七郎的詞。

徽宗即位的翌年改元“宣和”，意思是宣揚(yáng)和諧，可沒人想到，26年后的冬天，這幅清明上河圖會被金兵的馬蹄踩碎。

當(dāng)我們翻開《靖康稗史箋證》，讀到“后妃公主裸身牽羊，跪于太廟”的細(xì)節(jié)，很難想象那是什么樣的場景，2.3億銀錠的賠款，榨干了北宋最后的一滴血。

當(dāng)時的場面有多慘呢？今天老達(dá)子就來跟大家聊聊～

從《清明上河圖》到開封城破

還是先聊聊開封城破前的北宋：

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卷著北宋最暖的煙火氣，那汴河上的漕船，堆著江南的糯米、兩浙的絲綢，船工的號子能飄到虹橋那頭。

虹橋邊的茶肆里，穿儒衫的書生正和賣花擔(dān)子的老婦講價，鬢邊插著一支剛摘的牡丹。這哪是畫？分明是把宣和年間的東京搬到了絹上。

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里寫得更細(xì)：“東京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夜市的小吃能從三更盡賣到五更開，樊樓的酒貴比黃金卻天天爆滿，連皇宮門口的御街都種著兩行槐柳，郁郁蔥蔥。那時候的東京人，總覺得這日子能像汴河的水，永遠(yuǎn)流著甜。

可甜日子的盡頭，是刀尖。

宣和七年（1125年）秋，金兵分兩路南下的消息傳到東京，徽宗趙佶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調(diào)兵，而是甩鍋。他連夜寫了傳位詔，把皇位塞給兒子趙桓（欽宗），自己帶著蔡京、童貫這些寵臣，慌慌張張?zhí)拥浇蠠恪?/strong>

欽宗比他爹更沒主意：一會兒拍著桌子說要親征，一會兒抱著降表要議和，派去談判的大臣李棁，居然當(dāng)著金人的面哭著答應(yīng)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鎮(zhèn)，還要送太子去金營當(dāng)人質(zhì)。

第一次圍城（靖康元年正月）算撿了條命，李綱帶著開封軍民拼死守城，金兵圍了一個月沒打下來，只好拿著割地協(xié)議撤了。

可欽宗轉(zhuǎn)頭就把李綱貶到了建昌軍（今江西南城），還解散了各地來的勤王軍，他以為議和是塊免死牌，卻不知道金人要的是整個北宋的命。

靖康元年十一月，金兵卷土重來，這次是往死里打。東路軍完顏?zhàn)谕麖暮颖敝睋溟_封，西路軍完顏?zhàn)诤矎纳轿骼@到河南，兩路大軍像兩把鉗子，把開封夾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城里的情況比第一次還慘：糧食早吃完了，百姓開始吃樹皮、吃老鼠。守城的士兵凍得握不住刀，有的士兵餓昏在城墻上，直接摔下去沒了氣。

更荒唐的是，欽宗居然信了一個叫郭京的神棍。郭京說自己會六甲神兵，能撒豆成兵，破金兵于城下，欽宗居然撥了七千個市井無賴讓他訓(xùn)練。

閏十一月二十四日，郭京帶著神兵開城出戰(zhàn)，結(jié)果剛到金兵陣前，神兵就被砍得四散奔逃，金兵順著缺口就沖進(jìn)了城?！端问?欽宗本紀(jì)》里寫得直白：“京兵敗，金人登城，京師陷?！?/p>

《靖康稗史箋證?甕中人語》里記著：金兵從南薰門沖進(jìn)來，殺人如割麻，百姓有的跳城逃生，有的躲在巷子里，連皇宮里的宮女都慌得往井里跳，可井里早就堆滿了人，水為之塞。

張擇端畫《清明上河圖》的時候，肯定沒想過他筆下的盛世會這么快崩塌。

曾經(jīng)舉目則青樓畫閣的東京，變成了白骨露于野的廢墟；曾經(jīng)夜市直至三更的汴河，變成了浮尸塞河的血河?！肚迕魃虾訄D》里的清明，終究成了清淚的清。這不是改朝換代的故事，是一個文明從巔峰摔進(jìn)泥沼的碎骨聲。

賠款：2.3億銀錠

開封城破的第二天，完顏?zhàn)谕拇髱傊淖h和條款，《宋史?欽宗本紀(jì)》寫得明明白白：“金索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匹?！?/strong>

這串?dāng)?shù)字有多恐怖？按宋代最小的錠（10兩）算，光是金銀就超過3億兩。而北宋最富的神宗朝，一年財政總收入也才8000萬貫（約8000萬兩銀）。

換句話說，金人要的，是北宋全國三年不吃不喝的總收入。更狠的是，他們要的是現(xiàn)銀現(xiàn)帛，不是田產(chǎn)，不是糧食，是能立刻裝船運(yùn)走的硬通貨。

欽宗皇帝先掏空了皇宮的內(nèi)藏庫：那里存著徽宗攢了20年的珠寶，連神宗當(dāng)年留下的九龍金杯都被熔成了金塊，可湊來湊去，才湊了金二十萬錠、銀四百萬錠，連零頭都不夠。

接下來輪到貴戚大臣出血。蔡京的兒子蔡攸，之前靠著花石綱貪污了數(shù)百萬兩，這會兒只肯捐五萬兩，結(jié)果被金兵拖到大帳前，用鞭子抽得皮開肉綻，最后吐出三百萬兩才保住命。

童貫的家產(chǎn)被抄得精光，連他藏在床底的金腰帶都沒放過，可這些錢加起來，還是填不滿金人的胃口。

欽宗急得哭著下了道詔：“凡民間金銀，悉送開封府，違者斬”。開封府尹徐秉哲立刻帶著幾百個吏卒，像餓狼一樣撲進(jìn)坊巷。

他們的搜刮細(xì)到什么程度？連婦女發(fā)髻上的銀簪、小兒脖子上的銀鎖都不放過?？删退惆寻傩展蔚弥皇９穷^，欽宗還是湊不夠金人要的數(shù)。完顏?zhàn)谕鸟R鞭抽在帳門上：三天內(nèi)交不齊，就把開封城屠成白地。

靖康二年正月，金人說“犒軍金帛不足，請以親王、帝姬、宗族女充抵，欽宗被迫許之”，意思是，把皇室的女兒們賣給金兵，抵賠款。

《靖康稗史箋證?青宮譯語》里列了份價目表：徽宗的女兒（帝姬）每人折金一千錠，欽宗的女兒折金八百錠，宗室的女兒（宗姬）折金五百錠?；兆谟?1個女兒，欽宗有3個，全部被塞進(jìn)金兵的馬車。

連皇后都沒能幸免，民間傳說朱皇后被折價五千錠，但正史僅記“后妃俱北行”，并沒說具體的數(shù)字。真正被標(biāo)價的，是帝姬與宗姬，《青宮譯語》列得清楚：“帝姬一千錠，宗姬五百錠。”

可就算賣了女兒、賣了皇后，賠款還是差一大截。金兵不耐煩了，直接動手搶：他們砸開皇宮的寶庫，把徽宗收藏的書畫、玉器、瓷器裝了滿滿幾百車。

搶完皇宮搶民宅，連百姓藏在炕洞里的糧食都沒放過，最后連汴河上的漕船都被燒了，說反正你們也運(yùn)不來糧食。

《宋史?食貨志》里寫了句扎心的話：“靖康之難，公私赤立，百姓無以為生”。

意思是，北宋的國庫、百姓的家產(chǎn)，全被金人搶光了。這個曾經(jīng)GDP占世界一半的王朝，終于在2.3億銀錠的重壓下，徹底破產(chǎn)。

2.3億銀錠的賠款，不是數(shù)字，是北宋百姓的骨頭、是皇室女兒的眼淚、是一個王朝的自殺證明。當(dāng)欽宗皇帝把自己的女兒推給金兵時，他其實(shí)已經(jīng)親手把北宋的體面、尊嚴(yán)、人心，全賣給了金人。而那些被搜刮的百姓，不過是這場交易里最無辜的犧牲品。

兩位皇帝的降王路

當(dāng)欽宗把柔福帝姬塞進(jìn)金兵馬車時，他大概沒料到，自己的皇帝生涯只剩最后兩個月。

靖康二年（1127年）二月，完顏?zhàn)谕牡都茉跉J宗脖子上，逼他寫下退位詔：“臣桓言：今金國遣使，直抵京城，責(zé)以臣父傳位之故，臣實(shí)不德，致招天討”。

徽宗趙佶的退位本是想甩鍋，可沒想到甩成了階下囚。從東京到上京（今黑龍江阿城），三千多里路，徽宗、欽宗穿著金兵給的粗布破衣，沿途金兵隨意打罵，連口水都不給喝。

到了五國城（今黑龍江依蘭），二帝被關(guān)在一個破院子里，只能用樹枝在地上畫汴京的牡丹，畫著畫著就哭：“徹夜西風(fēng)撼破扉，蕭條孤館一燈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山南無雁飛”，這哪里是詞？分明是他的遺書。

這兩位皇帝的慘狀，也只是宗室的縮影而已?！毒缚蛋奘饭{證?呻吟語》里有份宗室被俘清單：“宗室男丁三千余人，婦女四千余人，從駕北狩”。

這些人里，有徽宗的兒子、欽宗的兄弟，有宰相的孫子、貴妃的侄子，曾經(jīng)都是出門坐轎、吃飯有人喂的貴胄，現(xiàn)在卻成了金兵的奴隸。

徽宗的女兒柔福帝姬，之前被賣給金兵抵賠款，到了北方后，先被分給完顏?zhàn)谕?dāng)小妾，宗望死了又被轉(zhuǎn)給完顏?zhàn)阱觯ń鹭Ｐg(shù)），最后進(jìn)了洗衣院。

這哪里是洗衣院？分明是金人的官妓院，里面的女子不分晝夜，供人淫樂（《青宮譯語》）。柔福帝姬后來偷偷逃到南宋，卻被趙構(gòu)說是假的，下令處死。

直到多年后，趙構(gòu)的母親韋太后回來，才說柔福是真的，可此時柔福的骨頭都涼了。

老達(dá)子說

1142 年，岳飛被害于臨安，正史僅書“賜死于市”，可出自晚明小說的那句“靖康恥，猶未雪”就像是替他補(bǔ)寫的遺言一樣。

北宋的悔痛，早被靖康元年正月的一道《責(zé)躬詔》給道破：“朕德不明，致金人犯闕，百姓涂炭……”。可這有用嗎？北宋的滅亡，不是因為沒錢，是因為“沒骨頭”。

他昏庸、重文輕武，武將連調(diào)兵的權(quán)力都沒有。政治非常腐敗，蔡京、童貫這些奸臣，把國庫的錢都裝進(jìn)自己口袋；

現(xiàn)在我們看《清明上河圖》，會贊嘆北宋的繁華，可別忘了，繁華的背后，是無數(shù)士兵凍得發(fā)抖的手，是百姓被搶走的金簪，是公主被凌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