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秋，北京西長安街燈火通明，中央某機關(guān)禮堂里傳來華爾茲節(jié)拍。身穿淡藍連衣裙的蓋克站在角落，看著軍裝男青年在地板上旋轉(zhuǎn)。對她而言，那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舞會。

音樂停頓，一位肩背微挺的通訊兵走到她面前，低聲開口：“能否賞光？”短短一句把原本喧鬧的舞池拉得安靜。蓋克點頭，兩人隨下一個樂段滑入人群。

跳舞五分鐘，他們談《大風歌》，談杜甫，也談南疆前線的電報線路。通訊兵自報姓名羅原，順口提到剛借到戲票，計劃看她主演的話劇。

那場戲兩天后落幕。羅原遞來五頁手寫觀后感，字跡遒勁。信末一句“希望常見”被折進她的外套口袋，卻在公交站里被反復(fù)展開三次。

不久，羅原的身份浮出水面——開國大將羅瑞卿之子。蓋克吃了一驚，覺得與大將家族的距離難以跨越。可對方的邀約樸素：去植物園看臘梅，去軍博聽講座，像再普通不過的北京青年。

1978年8月羅瑞卿在德國逝世的舊事再次被提起時，羅原眼眶發(fā)紅，哽咽道：“要是父親在就好了?！币痪湔嬖挶热魏渭沂澜榻B都沉重。蓋克握住他的手，只回了一句：“您父親的名字，我們都會記得?！?/p>

感情升溫的同時，差距感也在擴大。蓋克住團里集體宿舍，用舊木箱當梳妝臺；羅家老宅雖簡，卻每日來往將軍、部長。她害怕將來站在不同的光里無人相配。

1983年，《戰(zhàn)地之星》上映，蓋克首次被觀眾記住。她借宣傳間隙提出分手：“等我真有資格與你并肩時，再見。”羅原寄來最后一封信，讓她“信自己”。信紙到今天還留著折痕。

1984年，《高山下的花環(huán)》橫空出世。這部講述對越作戰(zhàn)的影片讓蓋克一夜成名，金雞和百花的提名紛至沓來。聚光燈卻掩不住空白，羅原的名字她始終不提。

1985年春，一場慈善酒會上，香港實業(yè)家周思仁與她相識。對方大她十五歲，談吐溫和，能耐心聽她說戲劇。相處數(shù)月后，周思仁提出：到洛杉磯，換個天空生活。

猶豫只持續(xù)幾天。蓋克向劇團遞交了辭呈，十月與周思仁在北京登記。動身那天，前門川菜館的告別宴上，她迎面撞見羅原。三人愣了數(shù)秒，只寒暄幾句便各自離席。

抵達紐約，她才發(fā)現(xiàn)異鄉(xiāng)陽光同故土不同。周思仁在洛杉磯為她建房，讓她隨意決定窗的位置、壁爐的高度。生活安穩(wěn)，然而鄰里間禮貌而疏離，她常在傍晚對著院落發(fā)愣。

1990年春，周思仁突發(fā)心梗去世。整理遺物，她看到一張餐廳合影——那晚偶遇羅原的照片。她帶著年幼的女兒回到北京，從配角開始重新接戲。

1993年央視回顧《高山下的花環(huán)》時，導(dǎo)演把話筒遞給她。蓋克只說：“美國挺好，就是淡了些，人活一輩子，還得有人情味?！爆F(xiàn)場掌聲零落，卻沒人反駁。

再以后，她有過一段兩年婚姻，也參與多部電視劇。年過花甲，偶爾在劇中飾演母親角色，臺下仍有人喊她“韓玉秀”。至于那段舊情，她始終微笑不語，仿佛舞曲早已停息，無需再起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