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月顫抖著手，將那份還散發(fā)著醫(yī)院消毒水味道的親子鑒定報告遞到我面前。

"陳哥，你看看這個。"她的聲音啞得像破了的風(fēng)箱。

我愣愣地接過那份薄薄的紙張，上面"親權(quán)關(guān)系成立"幾個字像烙鐵一樣燙傷了我的視網(wǎng)膜。

客廳里彌漫著剛才慶祝晨曦考上大學(xué)時剩下的飯菜香味，紅燒肉還溫?zé)岬財[在桌上，可我卻感覺整個世界都冰冷了。

"這...這是什么意思？"我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晨曦從臥室跑出來，看到我們兩個人詭異的表情，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媽，陳叔叔，你們怎么了？"

王小月突然跪了下去，眼淚像決堤的河水一樣涌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隱瞞了十八年..."

01

三年前的那個雨夜，我永遠不會忘記。

我剛剛結(jié)束一段失敗的婚姻，獨自住在這套三居室里，空曠得像個廢棄的倉庫。

房產(chǎn)中介打來電話說有人要租房，是個帶著孩子的女人，希望租金能便宜一點。

我本來想拒絕的，畢竟一個單身男人和單親媽媽住在一起，總是容易引起誤解。

但當(dāng)我透過貓眼看到門外那個瘦小的女人和她身邊那個滿臉稚氣的男孩時，心里突然軟了下來。

王小月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外套，頭發(fā)簡單地扎成馬尾，臉上沒有化妝，但那雙眼睛特別干凈，像山里的泉水一樣清澈。

她身邊的男孩大概十五歲的樣子，個子已經(jīng)快要超過媽媽了，背著一個補了好幾個補丁的書包。

"陳先生，我們真的很需要這個房子。"王小月的聲音很輕，但能聽出她努力在保持著尊嚴(yán)，"我可以提前付半年房租，請您相信我們不會給您添麻煩。"

我打開門，仔細看了看這對母子。

男孩的五官很端正，尤其是那雙眼睛，竟然和我年輕時候有幾分相似。

"進來坐坐吧，外面雨太大了。"我讓開身體。

王小月有些意外，但還是帶著兒子走了進來。

男孩很有禮貌地叫了一聲"叔叔好"，然后就安靜地站在媽媽身邊，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房間。

我給他們倒了熱水，聽王小月簡單地介紹了她們的情況。

她在附近的超市做收銀員，每個月收入三千多塊，兒子在讀高中，成績很好。

之前住的地方因為房東要收回去自住，她們必須在一周內(nèi)搬走。

"我兒子明年就要高考了，希望能有個安靜的環(huán)境讓他好好學(xué)習(xí)。"王小月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懇求，"租金方面，我們可以商量..."

我看了看那個男孩，他正專注地看著書架上的書，眼神里有種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

"你喜歡看書？"我問他。

"嗯，我特別喜歡數(shù)學(xué)和物理。"男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叔叔，您這些書都好專業(yè)啊。"

我走過去，從書架上取下一本《高等數(shù)學(xué)》。

"你能看懂這個？"

男孩接過書，翻了幾頁，竟然真的看得很認真。

"這個積分變換我在課外書上見過，很有意思。"

我有點驚訝，這個年紀(jì)的孩子能對高等數(shù)學(xué)感興趣的確實不多。

"那好，房子你們可以住。"我做出了決定，"租金就按市場價的七折吧，每月一千五。"

王小月愣住了，眼眶瞬間紅了。

"陳先生，您...您真的愿意租給我們？"

"孩子要高考，確實需要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我看著那個男孩，心里涌起一種說不清的親近感，"而且我覺得你們是可以信任的人。"

就這樣，王小月母子搬進了我家。

我把主臥讓給了他們，自己住在次臥，書房改成了晨曦的臥室。

第一個月，我們彼此都很客氣，見面只是簡單打招呼。

但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這對母子真的很特別。

王小月每天早上五點就起床，悄悄地為兒子準(zhǔn)備早餐，從來不會發(fā)出任何聲音影響我休息。

晨曦放學(xué)回來總是先寫作業(yè)，從不大聲說話，即使和同學(xué)打電話也會壓低聲音。

有時候我下班回來，會發(fā)現(xiàn)家里比之前更干凈了，王小月總是在做自己家務(wù)的時候順便把公共區(qū)域也打掃了。

"小月，你不用這樣的，我們說好的只是租房關(guān)系。"我有點不好意思。

"陳哥，您對我們這么好，我們也應(yīng)該做點什么。"王小月總是這樣回答，臉上帶著淳樸的笑容。

慢慢地，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更像是朋友，甚至有點像一家人。

02

和他們一起生活的第二個月，我開始真正了解這對母子的不容易。

那天晚上，我被一陣壓抑的哭聲驚醒。

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我悄悄走到王小月房門外，聽到她在里面自言自語。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媽媽沒用...讓你跟著我受苦..."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我注意到王小月的眼睛紅腫，但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微笑著和我打招呼。

"陳哥早，我給您也煎了個雞蛋。"

"小月，有什么困難可以和我說。"我忍不住開口。

她愣了一下，然后搖搖頭："沒有什么困難，我們都挺好的。"

但我已經(jīng)注意到，餐桌上只有兩個雞蛋，一個給了我，一個給了晨曦，她自己只是喝了一碗白粥。

那天下班，我特意繞路去了趟超市，買了很多菜和肉。

"陳哥，您買這么多菜？"王小月看著我大包小包的。

"我想起今天是我生日，咱們一起包餃子慶祝一下吧。"我隨口編了個理由。

王小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嗎？那我來和面！"

那天晚上，我們?nèi)齻€人一起包餃子，聊天，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晨曦話不多，但偶爾說出的話都很有深度，讓我刮目相看。

"陳叔叔，您為什么選擇當(dāng)工程師？"他問我。

"因為我喜歡把復(fù)雜的問題變簡單，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那您覺得人生也可以這樣嗎？"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覺得可以，只要我們足夠努力，足夠堅持。"

晨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也這么認為。"

王小月在旁邊聽著，眼里滿含著欣慰的淚水。

從那以后，我經(jīng)常找各種理由和他們一起吃飯。

有時候說是買菜買多了，有時候說是公司聚餐剩下的，有時候干脆說想吃家常菜了。

王小月的手藝很好，做出來的菜總是讓我想起小時候媽媽的味道。

晨曦也漸漸和我熟悉起來，有時候遇到難題會來問我。

"陳叔叔，這道物理題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

我看了看他的題目，確實有一定難度。

"來，我們一起分析一下。"

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都會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在輔導(dǎo)自己的孩子一樣自然。

晨曦很聰明，往往我只需要給他一個思路，他就能舉一反三。

"陳叔叔，您真厲害，我爸爸從來沒有教過我這些。"

聽到這話，我心里一動："你爸爸...他..."

"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晨曦的表情有些黯淡，"媽媽說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

我看了看王小月，她正在廚房忙碌，背影顯得有些孤獨。

"你媽媽很不容易。"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掙錢養(yǎng)媽媽。"晨曦的眼神很堅定。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這個孩子身上有種我很熟悉的東西——那種面對困難時的倔強和堅強。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到了晨曦高考的時候。

那段時間，王小月比晨曦還要緊張，每天都要問好幾遍"有沒有忘帶什么東西"。

"媽，您別擔(dān)心，我都準(zhǔn)備好了。"晨曦總是很耐心地安慰媽媽。

高考那兩天，我特意請了假，開車送晨曦去考場。

"陳叔叔，謝謝您。"坐在副駕駛座上，晨曦突然很正式地對我說。

"謝什么？"

"謝謝您這兩年來對我和媽媽的照顧。"他的眼睛有些紅，"如果沒有您，我們可能早就撐不下去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好孩子，值得所有人對你好。"

"陳叔叔，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爸爸還在的話，是不是也會像您一樣關(guān)心我。"

聽到這話，我的心里涌起一種復(fù)雜的情緒。

"你爸爸如果知道你這么優(yōu)秀，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03

高考結(jié)束后的那個夏天，我們的關(guān)系變得更加親密。

晨曦放松下來，話也多了，經(jīng)常和我討論各種問題。

"陳叔叔，您覺得人為什么活著？"

"為了讓自己和關(guān)心自己的人過得更好。"

"那您現(xiàn)在開心嗎？"

這個問題讓我愣了一下。

說實話，自從他們母子搬進來之后，我確實比之前開心了很多。

以前下班回家，面對的是冰冷的房子和電視機的聲音。

現(xiàn)在回家，總有人會說"陳哥回來啦"，總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我。

"我很開心。"我認真地回答。

"那就好。"晨曦笑了，"我和媽媽也很開心。"

那段時間，我們經(jīng)常一起出去玩。

去公園散步，去電影院看電影，去餐廳吃飯。

路人看到我們，都會以為我們是一家三口。

有一次，餐廳服務(wù)員甚至直接問："先生，您兒子要喝什么？"

我和晨曦都愣住了，王小月的臉?biāo)查g紅了。

"不是...他不是..."王小月慌忙解釋。

"沒關(guān)系。"我打斷了她，對服務(wù)員說，"給他來杯可樂。"

那一刻，我看到晨曦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回家的路上，我們都有些沉默。

"陳叔叔，您介意別人這樣誤會嗎？"晨曦突然問。

"不介意。"我說得很真誠，"能被當(dāng)成你的父親，我覺得很榮幸。"

王小月在旁邊走著，聽到這話，眼眶又紅了。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晨曦考了648分，超過了重點大學(xué)錄取線。

王小月激動得哭了，我也為他感到驕傲。

"陳叔叔，我被北京理工大學(xué)錄取了！"晨曦拿著錄取通知書跑來找我。

"太好了！"我用力抱了抱他，"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那天晚上，我們決定好好慶祝一下。

我買了很多菜，還買了一瓶紅酒。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咱們都喝一點。"

王小月平時不喝酒，但那天也破例喝了小半杯。

酒過三巡，氣氛變得很溫馨。

"陳哥，這三年來真的謝謝您。"王小月舉起杯子，"如果沒有您，晨曦不可能有今天。"

"是晨曦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我也舉起杯子，"不過能見證他的成長，我也很幸福。"

晨曦在旁邊聽著，突然站起來給我們倒酒。

"媽媽，陳叔叔，我敬你們。"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謝謝你們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

那一刻，我們?nèi)齻€人都哭了。

酒喝得有點多，晨曦先回房間睡了。

我和王小月坐在客廳里聊天。

"小月，晨曦要去北京上大學(xué)，你舍得嗎？"

王小月點點頭，又搖搖頭："舍不得，但我希望他能有更好的未來。"

"你們還會繼續(xù)住在這里嗎？"

"如果您不嫌棄的話..."王小月有些不確定，"我想等晨曦大學(xué)畢業(yè)，等他真正獨立了，我再..."

"你們一直住下去吧。"我打斷了她，"這里有了你們，才像個家。"

王小月看著我，眼中有種我看不懂的情緒。

"陳哥，您對我們這么好，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報答您。"

"不需要報答，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朋友..."王小月重復(fù)著這個詞，神情有些復(fù)雜。

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多，關(guān)于過去，關(guān)于未來，關(guān)于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我發(fā)現(xiàn)王小月其實是個很有想法的女人，只是生活的重壓讓她習(xí)慣了沉默。

"陳哥，您有沒有想過重新組建家庭？"她突然問我。

"沒有。"我搖搖頭，"經(jīng)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

"那您不覺得孤單嗎？"

"有你們在，我不覺得孤單。"

王小月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轉(zhuǎn)著杯子。

"陳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您愿意的話..."

她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臉紅得像晚霞一樣。

我明白她想說什么，心里也有些波動。

說不心動是假的，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阻止著我。

"小月，我們現(xiàn)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我輕聲說道，"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王小月點點頭，但我看得出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04

晨曦去北京上大學(xué)后，家里突然安靜了很多。

王小月變得更加沉默，經(jīng)常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fā)呆。

"小月，你在想什么？"

"想晨曦。"她苦笑著搖搖頭，"十八年來，他第一次離開我這么遠。"

我能理解一個母親的心情，但我總覺得王小月的憂郁不僅僅是因為思念兒子。

有時候，我會發(fā)現(xiàn)她偷偷地看著我，眼神里有種復(fù)雜的情緒。

"陳哥，您覺得晨曦像誰？"有一天，她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像你啊，善良、堅強、聰明。"

"還有呢？"

"還有什么？"

王小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搖搖頭："沒什么。"

那段時間，我開始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細節(jié)。

比如，王小月的房間里有一個上鎖的小盒子，她以為我沒注意到，但我發(fā)現(xiàn)她經(jīng)常深夜打開那個盒子，然后一個人默默流淚。

比如，每當(dāng)我和晨曦視頻通話時，王小月總是在旁邊仔細地觀察著我們，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復(fù)雜。

比如，有一次我生病了，王小月照顧我時，突然說了一句："您發(fā)燒時皺眉的樣子，和晨曦小時候一模一樣。"

這些細節(jié)讓我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不安的感覺。

晨曦寒假回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長高了不少，也更成熟了。

"陳叔叔，您瘦了。"他關(guān)心地看著我。

"可能是工作太忙了。"

"您要注意身體，我和媽媽都很擔(dān)心您。"

那種被人關(guān)心的感覺讓我心里暖暖的。

寒假期間，我們又恢復(fù)了之前溫馨的生活。

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一起聊天。

但我總感覺王小月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卻又不敢開口。

有一天晚上，晨曦出去和同學(xué)聚會了，家里只有我和王小月。

"陳哥，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什么問題？"

"您...您還記得十九年前的事情嗎？"

"十九年前？"我回憶了一下，"那時候我剛大學(xué)畢業(yè)，在一家建筑公司實習(xí)。"

王小月的眼睛瞬間亮了，但又很快暗淡下去。

"您有沒有去過西山市？"

"西山市..."我努力回憶，"好像去過一次，公司派我去那邊的工地實習(xí)了一個月。"

王小月的手開始顫抖。

"您...您在那里認識過一個女孩嗎？"

我愣住了。

西山市，十九年前，一個女孩...

突然，一些模糊的記憶開始浮現(xiàn)。

那個夏天，我在西山市的工地實習(xí)，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

有一天下班后，我去附近的小餐廳吃飯，認識了一個在那里打工的女孩。

她很年輕，很漂亮，笑起來特別甜。

我們聊得很投機，她說她是附近大學(xué)的學(xué)生，利用暑假在這里打工。

那個月里，我經(jīng)常去那家餐廳，不是為了吃飯，而是為了見她。

我們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一起看電影。

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但實習(xí)結(jié)束后，我就回到了省城，我們失去了聯(lián)系。

后來我忙于工作，忙于生活，那段美好的回憶漸漸模糊了。

"您想起來了？"王小月的眼中含著淚水。

我仔細看著她的臉，試圖從中找到當(dāng)年那個女孩的影子。

"你是...小梅？"

王小月點了點頭，淚水終于涌了出來。

"是我，我是王小梅，現(xiàn)在叫王小月。"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仿佛被雷擊了一樣。

"可是...可是你為什么...為什么不早說？"

王小月哭得更厲害了。

"我想說，但我不敢說...我怕您不認我了，我怕您覺得我是有目的接近您..."

"那晨曦...他..."

王小月看著我，眼中有種懇求的光芒。

"陳哥，有些事情，我覺得您應(yīng)該知道。"

她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幾分鐘后，她拿著那個我見過很多次的小盒子回來了。

"這里面有一些東西，我想給您看。"

05

王小月打開了那個鎖了三年的小盒子。

里面有一些發(fā)黃的照片，一些信件，還有一張醫(yī)院的出生證明。

她顫抖著手，先拿出了那些照片。

"這是我們當(dāng)年一起拍的。"

我看著照片中的自己和她，那個青春洋溢的夏天瞬間在記憶中復(fù)活了。

我想起了她的笑容，想起了她喜歡吃冰淇淋的樣子，想起了我們最后分別時她眼中的不舍。

"你一直保留著這些？"

"十九年了，我一直保留著關(guān)于您的所有回憶。"王小月的聲音哽咽，"陳哥，您走后，我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的意思是...晨曦他..."

"我去找過您，但您的公司說您已經(jīng)辭職了，沒有留下聯(lián)系方式。"王小月繼續(xù)說道，"我一個人生下了晨曦，后來為了生活，嫁給了一個男人，但那個男人在晨曦三歲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

晨曦是我的兒子？

難怪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親切，難怪他的眼睛和我年輕時那么像，難怪我對他有種天然的好感...

"所以，當(dāng)我看到您的租房信息時，我就想租您的房子。"王小月接著說，"我想讓晨曦認識自己的父親，哪怕他永遠不知道真相。"

"為什么不告訴我？"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怕您不信，我怕您覺得我是為了錢才這樣說，我怕您會趕我們走..."王小月哭得很傷心，"我只想讓晨曦感受一下父愛，哪怕只是當(dāng)作叔叔的關(guān)愛。"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無法消化這個驚天的消息。

十八年來，我的兒子就在我身邊，我卻不知道？

這三年來，我像父親一樣關(guān)心他，照顧他，原來那不是錯覺，那是血濃于水的天性？

"陳哥，您別生氣..."王小月害怕地看著我，"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隱瞞，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

我看著她，看著這個為了孩子隱忍了十八年的女人，心情復(fù)雜得難以形容。

生氣嗎？好像也不全是生氣。

感動嗎？確實很感動。

震驚嗎？這是肯定的。

"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晨曦是我的孩子嗎？"我冷靜地問。

王小月點點頭，從盒子里拿出了一張醫(yī)院的出生證明。

"這是晨曦的出生證明，您看出生時間。"

我看了看，晨曦的出生時間確實符合我們當(dāng)年在一起的時間推算。

"但這還不夠，我需要更確鑿的證據(jù)。"

王小月愣了一下，然后從盒子最底層拿出了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的紙。

"這是我昨天剛做的。"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我偷偷取了您用過的水杯和晨曦的頭發(fā)，去醫(yī)院做了親子鑒定。"

我的心跳瞬間加速。

她把那張紙遞到我面前，我卻不敢接。

因為我知道，一旦看了這張紙，我的人生將徹底改變。

無論結(jié)果是什么，都將改變。

如果晨曦真的是我的兒子，那我這十八年錯過了什么？

如果不是，那我該如何面對王小月的謊言？

我的手伸向那張紙，又縮了回來。

王小月看著我，眼中滿含期待和恐懼。

"陳哥，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都不會后悔告訴您真相。"

我深吸一口氣，終于接過了那張可能改變我一生的報告。

就在我準(zhǔn)備打開的那一刻，我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晨曦回來了。

我看著那份即將改變一切的親子鑒定報告，手指觸碰到紙張邊緣的瞬間，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06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那份親子鑒定報告就像燙手的炭火一樣讓我不敢觸碰。

門外傳來晨曦的腳步聲，他正在脫鞋。

"媽，陳叔叔，我回來了！"他的聲音從玄關(guān)傳來，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

我和王小月都愣在那里，她趕緊用紙巾擦拭眼淚，我則匆忙把那份報告塞進了口袋。

"晨曦，這么晚才回來？"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和同學(xué)聊得太投機了。"晨曦走進客廳，看到我們兩個人的表情，疑惑地問道，"你們怎么了？是不是在討論什么嚴(yán)肅的話題？"

"沒什么，就是在說你在學(xué)校的事情。"王小月勉強笑了笑，"去洗澡吧，明天還要早起。"

晨曦點點頭，回房間拿了換洗衣服去了浴室。

客廳里重新陷入沉寂。

我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那份報告在我口袋里仿佛有千斤重。

"陳哥..."王小月輕聲叫我。

"我需要一點時間。"我站起身，"今天太晚了，我們明天再談。"

回到自己房間，我反鎖了門，坐在床邊，手里握著那份還沒有打開的報告。

浴室里傳來晨曦洗澡的聲音，那么日常，那么平凡，但在今晚卻顯得格外不真實。

我想起了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莫名的親近感，想起他聰明的眼神和我年輕時的相似，想起他對數(shù)學(xué)物理的天賦，想起他身上那種我很熟悉的堅韌品格...

所有的跡象都在告訴我一個答案，但我還是不敢確認。

我拿出手機，找到了一張晨曦的照片，然后翻出自己年輕時的照片對比。

相似，太相似了。

不僅僅是五官，連表情都有幾分神似。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這三年來我對這個孩子有種特殊的感情，為什么我愿意為他做那么多事情，為什么我總是不自覺地想要保護他...

那是血緣的召喚，是父子間天然的聯(lián)系。

我顫抖著手，慢慢打開了那份親子鑒定報告。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行醒目的結(jié)論："經(jīng)檢測，陳遠與王晨曦存在生物學(xué)親子關(guān)系，親權(quán)概率99.99%。"

報告從我手中滑落，我整個人癱坐在床上。

他真的是我的兒子。

我的兒子。

十八年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孩子，一直為此而遺憾。

卻不知道，我的兒子一直在某個地方頑強地成長著，在沒有父親的陪伴下，成長為一個如此優(yōu)秀的年輕人。

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流下來。

我想起他小時候一定很想要一個爸爸，想起王小月一個人帶著孩子該有多艱難，想起他們母子這些年受過的苦...

而我，作為父親，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有為他們做過。

直到三年前，命運讓我們重新相遇，讓我有機會參與到他的成長中來。

雖然以一種我從未預(yù)料到的方式。

我拿起那份報告，仔細看了每一個數(shù)據(jù)，每一個檢測項目。

沒有任何疑問，王晨曦就是我的兒子。

那個聰明、善良、堅強的男孩，就是我的血脈。

我想起他叫我"陳叔叔"時那種天真的笑容，想起他和我討論數(shù)學(xué)題時眼中的光芒，想起他說"如果我爸爸還在的話，是不是也會像您一樣關(guān)心我"時那種渴望...

如果他知道真相，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如果他知道，他朝思暮想的父親，其實一直就在他身邊，他會高興還是會怪我們隱瞞了這么久？

07

第二天早上，我?guī)缀跻灰箾]睡。

當(dāng)我走出房間時，王小月正在廚房準(zhǔn)備早餐，晨曦坐在餐桌前看書。

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場景，在今天卻讓我感到如此的不真實。

"陳叔叔早。"晨曦抬頭和我打招呼，臉上帶著習(xí)慣性的微笑。

"早。"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但聲音還是有些哽咽。

晨曦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陳叔叔，您的聲音怎么啞了？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開窗睡覺著涼了。"我隨便找了個借口。

王小月從廚房出來，端著熱氣騰騰的小籠包。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帶著忐忑和詢問。

我輕微地點了點頭。

王小月的眼睛瞬間紅了，但她強忍著眼淚，沒有在晨曦面前表現(xiàn)出異常。

早餐時，我一直在偷偷觀察晨曦。

看著他專注吃飯的樣子，看著他和媽媽聊天時的溫柔，看著他偶爾朝我微笑的模樣...

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在我眼中都有了全新的意義。

這是我的兒子。

我錯過了他的第一聲啼哭，錯過了他學(xué)會走路，錯過了他第一天上學(xué)，錯過了他所有的第一次...

但是現(xiàn)在，我知道真相了。

"陳叔叔，您今天怎么一直看著我？"晨曦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臉上有什么東西？"

"沒有。"我慌忙移開視線，"我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晨曦點點頭，繼續(xù)吃早餐。

吃完飯，晨曦說要去圖書館，王小月要去上班，家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拿出那份親子鑒定報告，一遍又一遍地看著。

每看一次，心情就復(fù)雜一分。

下午，王小月下班回來，晨曦還沒回來。

"陳哥，我們談?wù)劙伞?她輕聲說道。

我們坐在客廳里，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報告我看了。"我先開口。

王小月的眼淚立刻涌了出來："陳哥，對不起，我應(yīng)該早點告訴您的。"

"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為什么選擇在晨曦考上大學(xué)的這個時候？"

王小月哽咽著說："因為他就要離開了，去北京讀書。我怕...我怕如果我再不說，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說了。"

"你這十八年是怎么過來的？"

"很難，但我不后悔。"王小月抹掉眼淚，"陳哥，晨曦是個好孩子，他從小就很懂事，從來不給我添麻煩。他知道我們家條件不好，所以特別努力學(xué)習(xí)。"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不知道。"王小月?lián)u頭，"我告訴他，他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可能回不來了。"

我的心一陣刺痛。

"那現(xiàn)在怎么辦？要告訴他真相嗎？"

王小月看著我，眼中帶著期待："陳哥，這要看您的意思。如果您愿意認他這個兒子，我就告訴他。如果您覺得這樣會打擾您的生活..."

"他是我的兒子。"我打斷了她，"無論如何，他都是我的兒子。"

王小月聽到這話，終于放聲大哭。

"陳哥，謝謝您...謝謝您愿意接受我們..."

"是我應(yīng)該感謝你。"我認真地說道，"是你一個人把他養(yǎng)大，把他教育得這么優(yōu)秀。我這個父親，什么都沒有為他做過。"

"不，您做了很多。"王小月擦著眼淚，"這三年來，您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家，給了他父親般的關(guān)愛。他經(jīng)常和我說，陳叔叔是他見過最好的人。"

"那我們什么時候告訴他？"

"等他回來就告訴他吧。"王小月下定了決心，"他有權(quán)知道真相。"

傍晚，晨曦回來了。

"媽，陳叔叔，我回來了。"

他的聲音依然那么清朗，但在我聽來卻有了不同的含義。

"晨曦，過來坐一下，我們有話要跟你說。"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晨曦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地坐在了沙發(fā)上。

"什么事這么嚴(yán)肅？"他看看我，又看看王小月，"你們是不是要搬家了？"

"不是。"王小月深吸一口氣，"晨曦，有件事我隱瞞了你很久，現(xiàn)在我覺得應(yīng)該告訴你真相了。"

晨曦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什么真相？"

王小月看了我一眼，我鼓勵地點點頭。

"關(guān)于你父親的事情。"王小月的聲音開始顫抖，"我以前告訴你，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其實...其實不是這樣的。"

晨曦愣住了："那是什么樣的？"

王小月拿出了那個小盒子，把我們當(dāng)年的照片拿給晨曦看。

"這個人，就是你的父親。"

晨曦接過照片，仔細看了看，然后震驚地看著我。

"這...這是陳叔叔？"

"是的。"我點點頭，"晨曦，我是你的父親。"

08

晨曦呆呆地看著照片，又看看我，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了一樣。

"這...這怎么可能？"他的聲音顫抖著，"您是我的...父親？"

我點點頭，從口袋里拿出那份親子鑒定報告。

"這是證明。"

晨曦接過報告，一行行地仔細閱讀。

客廳里安靜得只能聽到紙張翻動的聲音。

幾分鐘后，他放下了報告，眼中涌出了淚水。

"所以...所以我一直在找的父親，其實就在我身邊？"

"對不起，孩子。"我站起身，想要抱抱他，"對不起，我來晚了。"

晨曦也站了起來，但他沒有立刻接受我的擁抱。

"為什么？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他的眼淚流了下來，"您知道我有多想要一個父親嗎？您知道當(dāng)別的孩子有爸爸陪著參加家長會，而我只有媽媽一個人的時候，我有多羨慕嗎？"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晨曦，爸爸不知道你的存在。"王小月哽咽著解釋，"是我沒有找到他，是我讓你沒有父親的陪伴。"

"不，是我的錯。"我走向晨曦，"是我沒有負起責(zé)任，是我讓你們母子受苦了。"

晨曦看著我，眼中的情緒很復(fù)雜。

有激動，有委屈，有不敢置信，還有一種深深的渴望。

"您...您真的是我的父親？"他再次確認。

"是的，你是我的兒子。"我伸開雙臂，"我的好兒子。"

這一次，晨曦沒有猶豫，他撲進了我的懷抱。

"爸爸..."他在我懷中哭得像個孩子，"我終于有爸爸了..."

我緊緊抱著他，眼淚也流了下來。

十八年的缺失，在這一刻得到了補償。

雖然遲到了十八年，但父子相認的這一刻，依然讓人感動得無法自拔。

王小月在旁邊看著我們，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遍遍地說著，"爸爸對不起你。"

"不，爸爸，您已經(jīng)對我很好了。"晨曦抬起頭看著我，"這三年來，您給了我最好的關(guān)愛，您就像真正的父親一樣關(guān)心我，照顧我。"

"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兒子。"我撫摸著他的頭發(fā)，"血濃于水，我當(dāng)時就覺得和你特別親近。"

"我也是！"晨曦激動地說道，"我一直覺得您特別親切，和您在一起特別舒服。原來...原來這就是父子之情。"

我們擁抱了很久，仿佛要把十八年的缺失都補回來。

"爸爸，那您以前為什么不找我們？"晨曦問道。

"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我如實說道，"我和你媽媽認識的時候，我們都很年輕。我實習(xí)結(jié)束后就回到了省城，后來失去了聯(lián)系。如果我知道你的存在，我一定會負責(zé)的。"

晨曦點點頭，然后看向王小月："媽媽，您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真相？"

"我怕。"王小月坦誠地說道，"我怕你爸爸不認我們，我怕被人誤會我是為了錢才這樣說。直到這三年，看到你們父子的感情這么深，我才敢說出真相。"

"媽媽，您辛苦了。"晨曦走過去抱住王小月，"謝謝您把我生下來，謝謝您把我養(yǎng)大。"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我心中涌起無限感慨。

命運真是奇妙，十九年前我們相遇，十九年后我們重逢。

雖然過程曲折，但結(jié)果是美好的。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晨曦擦掉眼淚，"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生活嗎？"

我看了看王小月，又看了看晨曦。

"如果你們愿意的話，我希望我們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家庭。"

王小月的臉紅了："陳哥..."

"小月，我們重新開始吧。"我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把這個家經(jīng)營好，一起看著晨曦成長。"

"可是...我們之間..."王小月有些猶豫。

"十九年前，我們就相愛過。"我認真地說道，"現(xiàn)在，我們有了共同的孩子，有了共同的回憶，為什么不能重新開始？"

晨曦在旁邊高興地說："太好了！我們終于可以做一個真正的家庭了！"

王小月眼中涌出幸福的淚水："陳哥，您真的愿意嗎？"

"我愿意。"我堅定地說道，"我愿意和你們一起，把錯過的時光都補回來。"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坐在客廳里聊到很晚。

聊過去，聊現(xiàn)在，聊未來。

晨曦特別興奮，問了我很多關(guān)于他小時候的事情，雖然我都沒有經(jīng)歷過。

"爸爸，我小時候長得像您嗎？"

"像，特別像。"我看著他現(xiàn)在的樣子，"你現(xiàn)在也很像我年輕的時候。"

"那我以后能不能改口叫您爸爸？"

"當(dāng)然可以，你本來就應(yīng)該叫我爸爸。"

"爸爸！"晨曦開心地叫了一聲，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王小月在旁邊看著我們，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

"小月，謝謝你。"我握住她的手，"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么好的兒子。"

"應(yīng)該是我謝謝您。"王小月說道，"是您給了我們一個完整的家。"

三個月后，我和王小月正式結(jié)了婚。

婚禮很簡單，但我們都很幸福。

晨曦當(dāng)我們的證婚人，他說："我終于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現(xiàn)在，晨曦在北京上大學(xué)，每個月都會回來一次。

每次回來，他都會興奮地叫我"爸爸"，然后和我分享他在學(xué)校的生活。

我和王小月也會定期去北京看他，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時光總是特別溫馨。

雖然我們錯過了十八年，但余生還有很多時間。

我們會一起看著晨曦畢業(yè)，工作，成家立業(yè)。

我們會一起變老，一起享受家庭的溫暖。

命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還是讓我們一家人團聚了。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有些人，注定是要在你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

無論走過多少彎路，經(jīng)歷多少波折，最終還是會相遇，會重逢，會成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很慶幸，我沒有錯過這份遲來的幸福。

更慶幸的是，我有了一個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和一個這么好的妻子。

生活還在繼續(xù)，但現(xiàn)在的每一天，都是充滿希望和溫暖的。

我們一家人，終于團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