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達子

• 本文共2323字，閱讀時長大約5分鐘

前言

張祜在《宮詞》里寫過一句扎心的話：“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古代深宮女子的命運，從來都是寫在別人的劇本里的，要么困于故國傾覆的余痛，要么卷進新朝權力的漩渦，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宣華夫人陳氏的一生，就是這句詩最鮮活的注腳：她本是陳國金枝玉葉，卻在隋軍破城的戰(zhàn)火中淪為敵國宮婢；她曾得隋文帝楊堅的榮寵，卻在仁壽宮變的血雨里，被推上楊廣奪位的風口浪尖。

當她哭著向楊堅狀告太子無禮時，或許沒想到，自己的一句控訴，不僅改寫了隋朝的權力格局，也徹底鎖死了自己的結局。今天老達子就來跟大家聊聊宣華夫人故事～

從陳國公主到隋宮妃嬪

宣華夫人可不是普通的宮女，她的起點是陳國皇室的掌上明珠。

《隋書?后妃傳》明確記載：“宣華夫人陳氏，陳宣帝之女也”。陳宣帝陳頊是陳國第四位皇帝，陳氏是他的第十四女，封寧遠公主。

如果沒有開皇九年（589年）的那場戰(zhàn)爭，她本該在建康的宮殿里，做著公主的尋常夢：有父皇的疼愛，有姐妹的陪伴，成年后嫁個門當戶對的駙馬，平安度完一生。

但隋朝的鐵騎碾碎了一切。這一年，隋文帝楊堅派晉王楊廣率五十萬大軍南下滅陳，陳后主陳叔寶（陳氏的哥哥）被俘，陳國宗室子弟要么被殺，要么被押往長安。

而陳氏作為戰(zhàn)利品，也被送進了隋朝的掖庭——那是宮女們勞作的地方，也是她從公主淪為宮婢的開始。

好在她“性聰慧，姿貌無雙”，沒有一直困在掖庭。楊堅注意到了這個氣質出眾的陳國公主，將她選入后宮，封為嬪。

不過那時楊堅的后宮被獨孤皇后管得嚴，“后宮莫敢進御”，陳氏即便受寵，也只能小心收斂。直到仁壽二年（602年）獨孤皇后去世，楊堅終于自由了，陳氏立刻進位為貴人，“專房擅寵，主斷內事，六宮莫與為比”。

此時的她，已是隋宮最得勢的女人，連后宮事務都由她做主。

仁壽四年（604年），楊堅病重，臨終前特意下遺詔，封她為宣華夫人。這是楊堅能給她的最后一份榮寵，卻沒想到，這份榮寵還沒焐熱，就被一場變亂撕得粉碎。

仁壽宮變

仁壽四年夏天，楊堅躺在仁壽宮的病榻上，奄奄一息。身邊伺候的有三位重臣：尚書左仆射楊素、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巖，還有皇太子楊廣，被召來住在大寶殿侍疾。

楊廣心里打著小算盤：他怕楊堅突然去世，自己沒準備好，就親手寫了封信給楊素，問后事該怎么辦。楊素逐條寫了應對措施，讓宮女送回去，結果宮女搞錯了，把信送到了楊堅床頭。

楊堅翻開一看，里面全是楊素和楊廣商量如何處理自己身后事的內容，當場氣得渾身發(fā)抖：這是盼著自己死??！

更讓他崩潰的還在后面。當天早上，宣華夫人出去更衣，沒想到遇到了楊廣。楊廣見陳氏孤身一人，竟起了歹心，上前逼迫她。

陳氏拼命反抗，才逃了回來。楊堅看見她臉色蒼白、眼淚汪汪，問她怎么了，陳氏哭著說：太子無禮！

楊堅瞬間爆了：“畜生！怎么能把大事托付給他！獨孤皇后誤了我??！“（獨孤皇后當年力主廢太子楊勇，立楊廣）他立刻喊柳述、元巖：“去召我的兒子”！柳述以為要召楊廣，楊堅趕緊補了一句：“是楊勇！”

他要廢了楊廣，重新立楊勇為太子！

柳述和元巖剛要出去寫詔書，楊素聽說了這件事，趕緊告訴楊廣。楊廣當機立斷，假傳楊堅的詔書，把柳述、元巖抓起來關到大理獄，又調東宮士兵守住仁壽宮，禁止任何人出入，再讓右庶子張衡進寢殿侍疾，沒過多久，楊堅就突然去世了。

這就是歷史上的仁壽宮變，而宣華夫人的一句太子無禮，成了這場變亂的直接導火索。

宣華夫人的結局

宣華夫人的結局，正史里寫得明明白白，《隋書?后妃傳》說，楊堅去世后，楊廣知道宣華夫人害怕，就派使者送了個金盒子給她，盒子上還貼著自己的親筆封條。陳氏接過盒子，嚇得渾身發(fā)抖：

她以為里面是毒藥，畢竟自己剛狀告過楊廣無禮，楊廣肯定要報復她。

使者催她打開，她閉著眼睛拆開，里面竟然是幾枚同心結。宮女們一看，都松了口氣，笑著說：“這下不用死了”！可陳氏卻哭了，她知道，這意味著自己要從父皇的妃嬪變成兒子的女人，這是違背倫理的亂倫??！但她能怎么辦？楊堅死了，楊廣馬上要當皇帝，她沒有反抗的資本。

帝（楊廣）聞之（指夫人懼罪），遣使者赍金盒，緘封自題‘同心結’。夫人見之，惶懼，以為鴆毒，不敢發(fā)。使者促之，乃開，皆同心結也。宮人咸悅，相謂曰：‘得免死矣！’——《隋書?后妃傳》

后面的事，《隋書》用了一個字“烝”（指晚輩與長輩的妻子發(fā)生關系），這既是楊廣對權力的宣示，也是對陳氏的報復：你曾經是父皇的女人，現(xiàn)在只能屬于我。

后來楊廣即位，也許是覺得烝庶母的名聲不好，就把陳氏送到仙都宮（一座道觀）避風頭?？蓻]過多久，他又把陳氏召回宮中，他還是舍不得這個聰慧姿美的女人。

一年多后，陳氏去世，年僅二十九歲。

其后（夫人）從駕幸洛陽，又徙仙都宮，俄而復召入，歲余而卒，時年二十九。

正史之外，野史里有不少關于宣華夫人結局的另類版本：比如唐代《大業(yè)拾遺記》說她拒絕楊廣，被賜死；還有的說她出家為尼，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但這些都沒有正史依據(jù)。

《隋書》是唐太宗時期編的，距離隋朝不遠，編書的魏征等人敢寫真話，不可能隱瞞賜死這種大事。而《大業(yè)拾遺記》是晚唐的小說，里面還寫了很多楊廣的艷史，可信度極低。

老達子說

宣華夫人的一生，從來沒有自己的選擇：她是陳國公主，卻在滅國戰(zhàn)爭中淪為宮婢；她是楊堅的寵妃，卻在楊堅死后，被楊廣烝之。

《隋書》里說她性聰慧，可再聰慧的女人，也逃不過深宮的宿命。就像張祜詩里的“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她的故國是已經滅亡的陳國，她的深宮是隋朝的仁壽宮、仙都宮，她的一生，都困在這三千里與二十年之間，最后像一片落葉，悄悄飄落在歷史的塵埃里。

或許，她的結局早就寫好了——從她成為陳國公主的那天起，從她被送進隋朝掖庭的那天起，她的人生，就從來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