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道光年間，上虞城外有個小村落，村里住著兄弟二人，老大張興茂，老二張興鈺。

老大張興茂娶了一個老婆姓張，人稱張大娘，是一個細(xì)眉細(xì)眼的軟性子人，皮膚白凈，模樣秀氣，說話都帶著幾分輕柔。而老二張興鈺娶妻李氏，人稱李二嬸，這一位可不得了，是本地有名的母老虎，生得卷發(fā)麻臉，一雙大眼瞪起來跟銅鈴似的，濃眉倒豎時，那模樣比廟里的兇神還猙獰。

張興茂的媳婦張大娘，卻是個細(xì)眉細(xì)眼的軟性子，皮膚白凈，模樣秀氣，說話都帶著幾分輕柔。就因張大娘長了這么一模好模樣，李二嬸心里總憋著股邪火，見天兒地找碴兒欺負(fù)張大娘。劈柴慢了要罵，做飯淡了要打，就連張大娘給孩子縫件衣裳，她都要湊過來啐一口：“穿這么體面，想勾引人不成？”

更過分的是，李二嬸罵張大娘時，必帶上大伯哥張興茂。張興茂天生懦弱，見了李二嬸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只能低著頭唉聲嘆氣。李二嬸就專挑他的痛處戳：“張興茂你個窩囊廢！自己媳婦管不住，慣得她好吃懶做，是想把她養(yǎng)得跟窯姐兒似的？”那些污言穢語，聽得張大娘暗地里抹淚，卻連半句辯解都不敢有，先前她試著分辯過一次，被李二嬸薅著頭發(fā)按在地上打了個半死。

那年夏天格外熱，張大娘晌午去溪邊浣紗，想著早點(diǎn)洗完回家給孩子做晌午飯?？烧l知剛搓了半盆紗，就聽見村里傳來李二嬸的罵聲。她心里一緊，趕緊往家跑，剛到院門口，就被李二嬸一把揪住頭發(fā)：“你個喪門星！在家偷懶也就罷了，還讓叫花子把雞偷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餓死我們一家子！”

李二嬸一邊罵，一邊抬手就打，巴掌雨點(diǎn)似的落在張大娘臉上、身上。張大娘本就虛弱，被打得頭暈?zāi)垦?，嘴角淌著血，看著院門口丈夫低頭不敢吭聲的樣子，又想到自己這些年受的委屈，心里的冤氣像堵了團(tuán)烈火。當(dāng)晚，趁夜深人靜，張大娘在柴房里，解下腰帶掛在房梁上，含恨咽了氣。

李二嬸見真鬧出了人命，心里也發(fā)虛，怕張大娘的冤魂來找她報仇，就想出個陰毒法子。入殮時，她讓人大開棺木，在張大娘的腦袋、四肢下面都壓上了沉甸甸的生鐵，嘴里還念念有詞：“我用生鐵鎮(zhèn)著你，看你還怎么出來作祟！”張興茂躲在墻角，看著妻子的棺木，眼淚砸在地上，卻連一句阻攔的話都不敢說。

張大娘有個女兒叫富姑，那年才七歲。張興茂知道李二嬸容不下這孩子，怕她也遭毒手，就托人給鄰村的郭家捎了信，把富姑送去做了童養(yǎng)媳。富姑是個有心氣的孩子，母親慘死那天的情形，雖記不太全，卻牢牢記住了父親夜里偷偷抹淚的模樣，還有村里人私下說的“你娘是被二嬸逼死的”那句話。

一晃十五年過去，富姑長成了大姑娘，也生了孩子。這年清明，她回村給母親上墳，拉著父親的手，紅著眼眶問：“爹，我娘當(dāng)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村里人都說她是被二嬸害死的，還說二嬸用生鐵壓著她的尸身，是不是真的？”

張興茂見女兒問起，再也忍不住，把當(dāng)年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富姑聽得渾身發(fā)抖，攥著拳頭說：“爹，娘的冤屈壓了十五年，咱們不能讓她就這么被鎮(zhèn)著！就算二嬸厲害，咱們夜里偷偷去遷墳，把那些生鐵扔了，總行了吧？”

張興茂起初嚇得直搖頭：“要是被你二嬸知道，咱們父女倆都活不成！”可架不住富姑反復(fù)勸說，更想起妻子的冤屈，終于點(diǎn)了頭。

當(dāng)天夜里，張興茂找了兩個相熟的壯實(shí)漢子，帶著工具摸到墳地。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挖開墳土，打開棺木，果然看見張大娘的尸身四周擺著幾塊生鐵，都生了銹。他們趕緊把生鐵搬出來扔了，又給張大娘換了身干凈的壽衣，重新把墳培好。為了不被察覺，第二天一早，張興茂還故意帶著工具去墳地“培土”，裝作是清明修墳的樣子，李二嬸果然沒起疑心。

可這生鐵一撤，怪事就接連發(fā)生了。先是李二嬸的丈夫張興鈺，突然得了急病，上吐下瀉，沒三天就斷了氣。接著是她的兒子，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年紀(jì)輕輕就沒了。最疼愛的大孫子，十二歲那年跟著舅舅去荊襄學(xué)做生意，坐船過江時遇上大風(fēng)，船翻了，孩子掉進(jìn)江里沒撈上來。

短短幾年，李二嬸家就剩她和兩個小孫子、一個小孫女，還有守寡的兒媳鄭氏。家道中落，李二嬸卻半點(diǎn)沒改那暴戾性子，見天兒地打罵兒媳，對孫子孫女也非打即罵。鄭氏勸過她好幾次：“娘，咱們家接連出事，您就收斂點(diǎn)吧，別再造孽了?！笨衫疃鸱吹沽R得更兇：“我造什么孽了？是那死鬼張老婆子作祟！我當(dāng)年就該把她骨灰揚(yáng)了！”

這年冬天，格外冷。一天夜里，四更天光景，李二嬸家突然起了大火。當(dāng)時李二嬸和兩個小孫子已經(jīng)睡了，鄭氏正陪著小孫女在燈下做針線活?；鹗菑牟穹肯葻饋淼模L(fēng)一吹，火苗就竄上了房頂。鄭氏驚呼一聲，拉著小孫女就往外跑，濃煙嗆得她直咳嗽，根本顧不上叫李二嬸和兩個孫子。

鄰居們聽見動靜都趕了過來，可火勢太大，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根本沒法靠近。有人隔著火墻喊李二嬸，就聽見屋里傳來她的叫喊聲，還有孩子的哭嚎聲?；鸸饫铮[約看見李二嬸抱著一個孫子，想往門外沖，可剛到門口就被火球絆倒，再也沒起來。

直到天蒙蒙亮，火才漸漸熄了。村民們進(jìn)去一看，李二嬸和兩個小孫子都被燒得不成樣子，屋里的東西也燒光了。最奇怪的是，李家院門前有幾棵桑樹，離屋檐足有五丈遠(yuǎn)，冬天葉子早就落光了，可那幾棵樹的枝條，卻全被燒得焦黑，跟炭似的。“這火怎么能燒到五丈外的樹？”有人嘀咕，“怕是張大娘的冤魂顯靈，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后來村里老人說，李二嬸逼死張大娘還不算，還用生鐵鎮(zhèn)尸，這是把冤仇結(jié)到了骨子里。報應(yīng)雖遲但到，她害死一條命，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看似過分，實(shí)則是她自己的暴戾逼出來的。要是她早一點(diǎn)悔改，也不至于落得這樣的結(jié)局。

這事在村里傳了幾十年，老人們總拿它告誡晚輩：“做人可不能太兇太毒，欺負(fù)老實(shí)人，早晚要遭天報應(yīng)的！”